陶林仿佛能看到王鹏生前穿过泳池门口，顺着道路一直走到天窗阳光之下的场景。

    庞则在朝他挥手，他浑身微微打着颤加快脚步，即使不小心被李钰撞到也全然不在乎，最后他停在阳光下，身体的温度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上升，阳光点燃了化学制品，大火便瞬间吞噬了他……

    陶林重新眨眼，虚幻的场景消失，他再次回到死亡过后恐惧蔓延的现实。

    他继续沉思着，转身离去了。

    当陶林推开更衣室的门回到游泳馆大厅，便看到雷克带着整理好的笔录朝自己走来。

    “五个人终于轮番讯问完毕了，这是所有的记录。”雷克将一摞记满了黑色字迹的笔录纸张递了出去。

    陶林接过这些夹在写字板的笔录后，雷克还下意识地甩甩酸麻的右手，再转转手腕缓解疲惫。

    “辛苦你了。”陶林点了点头，迅速低眉下去，一目十行回顾着刚刚的问询。

    几分钟后他从头翻到尾，深吸一口气重新抬起头来看向雷克

    “我们回办公室休息一下吧。”陶林说。

    “休息？”雷克撑了撑眼睛。

    “身体休息，脑子不休息，”陶林拖长声音，轻笑了一声解释道。

    “好的老师，我去给您准备写稿纸，你可以在上头写写东西做做记录。”雷克赶紧道。

    “有个问题我需要你帮我再去确认一下——马殊洒橙汁的时候到底在手机上看什么，入迷到这种程度，连脚边有个长椅都看不着。”陶林补充了一句。

    在刚刚翻阅笔录本的短暂时间里，他已经迅速在心里整理出了自己尚存的疑问。

    “我这就去。”雷克点头，而陶林往另一个方向走去，推开了一扇紧闭的木门。

    最后陶林回到了临时办公室坐下，他左手拿着雷克梳理出来的笔录，右手拿着水性笔，桌子上铺开几页a4纸。

    这么想起来，这五个人由外到里，分别在游泳馆的五个不同的地方与王鹏有过接触。

    马殊在试衣间泼洒橙汁；王静思在廊道偶遇王鹏；庞则向泳池门口招手，王鹏肯定能注意到；接着是李钰，她在王鹏停在太阳底下时不小心碰了他一下；而赵腾山一直下意识地观察着泳池里的每一个人……

    【可是光听他们的说辞，根本没办法分清，他们之中谁才能完成所有的计划。】陶林苦恼地揉揉鼻梁。

    “王静思在走廊就闻到了王鹏身体上的刺激怪味，这说明……凶手很有可能是在澡堂里动了手脚。”陶林再缩小嫌疑人活动的区域。

    游泳馆的男女澡堂分开，所以动手脚的只可能是男人。

    陶林直接排除了两个错误选项。

    剩下马殊、庞则、赵腾山三个男人，他们肯定都去过澡堂，所以都有机会动手脚。

    【不行……这样根本做不了进一步的排除，光听他们刚刚的说辞，也发现不了任何他们的杀人动机。】陶林自顾自地摇了摇头。

    陶林一边发呆似地思考，一边手握着笔轻轻抬起，再一松指尖让它缓缓下坠，笔尖在纸张上敲出一个又一个黑点。

    他在从头复盘王鹏的死亡过程，此刻陶林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没过多长时间，临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雷克走到了陶林身边，这清脆的敲门声倒是让陶林稍微清醒了一些，从繁杂的思考重新回归现实。

    “陶老师我刚刚问过马殊，他说他是在看一条客户的合作邀约，还把当时的短信给我过目了。”雷克立刻汇报道。

    “不过……他自己也觉得有些奇怪，他说他自己其实不是一个粗心的性格，也不知道怎么就撞上长椅了。”他一五一十地把马殊的话告诉陶林。

    马殊是个带团队的高级白领，这样的人肯定非常看中自己的工作，谈合作的时候也绝不拖沓，忽然来了这么一条短信，的确能让马殊一下子沉浸下去。

    “好的，明白了。”陶林听罢皱起了眉头，马殊提供的细节听起来有些说不上来的古怪。

    他握着笔头，还是迟迟没有在稿纸上落笔，陶林所有的精力此刻全都回到了思考之上。

    十分钟的头脑风暴后——

    【如果王鹏的死亡是连锁反应呢？】陶林忽然有了个非同一般的想法。

    马殊泼了橙汁，把王鹏逼入澡堂；庞则坐在泳池边缘朝王鹏招手，就会让他下意识地沾着最后易燃案发生的过道，往庞则的方向走去。

    至于赵腾山，他那种到处乱暼的眼神很容易让人感觉不适，王鹏大抵是觉得这家伙古怪，便在阳光底下迟疑了一阵。这样他就有足够的时间被高温的光芒笼罩着，直至泳衣自燃起来。

    他们三个人的行为其实都是有缘由的，可是连锁在一起后，就成了凶手的刀。

    这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杀死王鹏的重要一环，真正的凶手在运筹帷幄。

    【可三件事发生概率的都太随机了。凶手怎么可能控制马殊洒橙汁，又怎么能控制庞则在王鹏出现的时刻认错人便他招手呢？】陶林又遇到了新的问题。

    王鹏的死是救出余子江的谜面，就意味着他必须今天去死。

    凶手要让王鹏的死成为必然事件，这就意味着凶手不可能依赖小概率事件达到自己的杀人目的。

    陶林皱眉皱眉思考一番，弯腰往桌子上一扶，笔尖落在了稿纸上。

    此刻他的脑海中风起云涌。

    凶手早就选定好了可以充当自己手中刺刀的工具人，他们各自拥有极有特点的性格习惯，整好能帮助凶手顺理成章地完成计划——

    马殊工作繁忙，一个人带着一个团队，所以很容易注意力分散到工作上去。

    庞则是个大大咧咧的近视眼，他对朋友热情至极。

    赵腾山有观察他人的职业习惯，这种行为其实非常让人不痛快。

    选定目标之后，计划开始——

    陶林打算将心里的疑问一个一个有条不紊地理清。

    他先在稿纸上列出自己的问题一:马殊把橙汁洒在王鹏身上的随机事件，是怎样变成必然事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