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公主受到惊吓神志不清的传闻，从宫中飘到了宫外。

    妖舟觉得这事儿有些蹊跷。古代可不是一个通讯发达的时代，所谓的流言蜚语也要有个传播期。更何况，事关皇家脸面，怎么可能传得这么快？

    更重要的是，三公主不像那种遇到事情就疯疯癫癫的女子。难道说，这场惊吓着实触碰到了她的挣扎底线？

    妖舟百思不得其解，便在夜里趴在墙头上，与同样趴在墙头上的季燃说了此事。

    季燃想了想，回道：“这个事儿之所以发生，你的意愿是让十三公主和翟君笙结为夫妻，让三公主滚蛋。三公主如今的做法，失了往日的冷静和矜持，哭哭闹闹不说，还趴着老太监不放……”

    妖舟瞪季燃：“别一口一个老太监，人家有名有姓。就冲着他没来抓我这件事，你也得尊重他。”

    季燃刚想反问“凭啥老子要看重他？”，脑子却很快地转了一圈，从妖舟的话中琢磨出格外亲近的味道来，瞬间乐开花，兴奋地一拍墙头，说：“成！以后老子把他当祖宗供着！”

    妖舟有些无语，说：“你让你父皇怎么想？”

    季燃回道：“咋地？你还想让我父皇和他拜把子啊？！”

    妖舟照着季燃的脑门拍下一掌：“恶灵退散！”

    季燃顺势攥住妖舟的手，低声说：“你觉不觉得，三公主对那老太监……嗯，庄公公，对庄公公格外的好？”

    妖舟自然有所察觉，点了点头。

    季燃继续抓着妖舟的手，心里美滋滋地，面上却显得格外正常，唯恐妖舟一把将手缩回去。他继续说道：“宫里有和太监对食的宫女，却没见过对太监如此上心的公主。咱且等等看，老子觉得，这事儿可以推波助澜。”

    妖舟也是这么认为的，于是回道：“正好，明日是皇后的寿辰，十三得回宫，我也要随她进宫去，先一探究竟再议。”向后抽手，准备回屋。

    季燃拉着妖舟的手不放，说：“再聊聊，我们的话题可以再深入一些。”

    妖舟果断抽回手，说：“再聊下去，我的手得被你搓掉一层皮！”

    季燃逗弄道：“那你的手得有多脏啊。来来，老子看看，能不能给你揉搓干净喽。”

    妖舟果断下了梯子，回到房门口，伸手推门时，却停了下来。略一犹豫，才继续推开房门。

    屋里，亮着灯。灯旁，坐着一位绝世美男子：庄公公。

    庄公公抬眸看向妖舟，直截了当地问：“为何？”

    妖舟知道，瞒不过庄公公，干脆坐到椅子上，为彼此倒了杯水，这才回道：“我不瞒公公。我与三公主有仇。”

    庄公公没想到妖舟这么直接，可等了半晌，却不见妖舟继续说话。他只能开口询问道：“什么样的深仇大恨，让你下此等毒手？”

    妖舟喝了一口水，这才回道：“生死之仇。”微微一笑，“寻常小仇小恨，我又怎会放在心上？公公，你且权当不知，可好？”

    庄公公回道：“三公主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

    妖舟心中暗道：“你亲手带大的孩子，心里的想法，却没那么单纯。”面上却是笑了笑，直接怼了回去，说：“皇上自称天子，天下所有的子民都是他的孩子。若我受了天大的委屈，皇上可会为我伸张正义？”

    庄公公没想到妖舟给予了如此锋利的回击，竟一时间无言以对。

    妖舟说：“我从来不想与公公为敌，也不想公公为难。只求公公无论看见什么、听见什么，都闭口不言。我不防着公公，可公公却当知，人心诡谲。”

    庄公公看着妖舟，冷着脸问：“我职责在身，你当我会守口如瓶？”

    妖舟眸光沉沉，幽幽回道：“你若说了，死得不止我一人。十三公主、翟君笙、季燃、乌羽白，所有人都会被皇后记恨。至于，最后死得是谁，就不得而知了。公公，你若真想护着皇后和她那一双畜生儿女，最好劝其善良。”

    从没有哪个人，会用皇后的命威胁一位公公。

    可妖舟就这么做了。不但这么做了，还真就这么想的。

    庄公公说：“你真是不怕死。”

    妖舟回道：“死过好几次的人，对死不陌生，偶尔想起来，甚至还有些思念那种与魔鬼执手共舞的危险和激情。”

    庄公公重新审视着妖舟，发觉她再次发生了变化。不知何时，她已经长出羽翼，且蜕变成值得尊敬的对手。然而，庄公公和妖舟一样，都不希望与对方为敌。

    庄公公起身，说：“最后一次。”

    妖舟直接回道：“不可能。”

    什么最后一次？自然是对三公主出手这件事，庄公公决定闭嘴，但前提是，这是妖舟最后一次报仇。妖舟也十分明确地给出答案：不可能。

    阿舟的仇就是她心中的刺，不拔不痛快。

    或者可以说，发生在阿舟身上的痛苦，曾如实地发生了在她的身上。只不过，她看不见罢了。阿舟的绝望和愤怒，让她每次午夜梦醒，都有撕烂夜色的冲动。

    庄公公不能理解妖舟的痛苦，因为他不知道在妖舟和阿舟身上，发生过什么。

    他蹙眉，问：“为何如此执着？非要两败俱伤？！”

    妖舟起身，与庄公公对视，声音低沉有力，说：“地狱空荡荡，恶鬼在人间。公公，你当真看清楚身边人的嘴脸了吗？”

    庄公公没有回话，而是走出了叶府，悄然回到皇宫，来到三公主的寝宫前，听见一片嘈杂声。

    原本三公主已经睡下，醒来后发现庄公公不在身边，竟发起了脾气，把宫灯打碎了。

    婢女们收拾着残局，忙进忙出。

    三公主披头发散发站在窗前，不知在想些什么。似有所感，转眸间看见了庄公公，竟赤足奔出，如同不谙世事的小女孩，投入庄公公的怀里，撒娇道：“公公，你去哪儿了？怎么才回来？妍儿好海派，都睡不着觉了。”

    庄公公暗自心惊，垂眸看着三公主，发现她这会儿的样子，竟好似回到了十多年前。

    三公主抱着庄公公，撅着小嘴，一脸的不悦，嚷嚷道：“公公倒是告诉妍儿，你去哪儿了？”

    庄公公回道：“随意走走。公主，就寝吧。”

    庄公公将三公主劝回到床上睡着，这才去往偏殿洗漱。

    三公主张开眼，眸光犀利，哪有半分痴儿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