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载着江之鱼的出租车汇入车流走远，肖杨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不是去跟系主任走个过场见见江妹吗？怎么也没个动静，见没见到啊？”

    沈肆收回视线，按下外放，启动车子，语气说不上好坏：

    “见到了。”

    肖杨比他还迫不及待：“怎么样？是不是变化老大了？说上话没有？”

    沈肆被他吵得烦：“她走了，回沪市了，我晚上叫上昭子他们吃个饭，明天我也走。”

    肖杨还以为自己听错。

    别人不知道，他却是知道的。

    沈肆这次回来，找导师唐韵批了七天的假。

    这才满打满算两天，他能走哪儿去？

    “干嘛？你还想追去沪市？那赶紧的啊，还吃什么……”

    沈肆打断：“我回英国。”

    “你疯了！”肖杨叫嚣：“好不容易回来的，你干嘛？”

    想起她那决绝的背影，沈肆苦笑了一声：

    “没疯。”

    “只是，她不需要我了。”

    -

    江之鱼没回沪市。

    她回了泉城。

    本就是暑假，又没有项目可忙。

    她理应回来待着。

    外婆和刘姨正在树下乘凉，见她突然推门进来，又惊又喜道：

    “怎么回来也没说一声？我们还以为你还要晚几天。”

    江之鱼还没来得及回应，余曦晨的电话就已经追了过来：

    “江鱼鱼，你走怎么没告诉我，我都没去送你。”

    江之鱼把行李箱放在一边，坐在小马扎上，拿了桌上的西瓜咬了一口。

    汁水清甜。

    好像刘伯的小摊。

    “没走，我只是回家，等你学校事了了，我们在家里见。”

    余曦晨这才算是放心。

    挂断电话，江之鱼才来得及跟外婆说话：

    “这不是毕业了，我回了一趟华清拿毕业证，拿完就回来了。”

    刘姨端出晾凉的绿豆沙给她，不禁埋怨道：

    “看你瘦的，早就告诉你，小姑娘一个人在外面别那么拼，再不济也要注意好身体。”

    外婆也念叨她：“就是，我们有钱养老，你顾得上自己就好了。”

    江之鱼笑着听着，没有反驳，只专心吃着碗里的绿豆沙。

    这方古朴的小院、身边的两位老人、手里甜甜的吃食。

    久违了。

    回家的感觉真好。

    不用想那些乱七八糟。

    这里永远是她最安逸的落脚。

    -

    在家里待完一整个暑假，江之鱼除了陪着外婆和刘姨，偶尔招待余曦晨，便没有出门。

    也没有去训练基地，怕遇上俞书白。

    也怕遇上突然回来的沈肆。

    九月初，江之鱼回到交大。

    段池后她一步，带来了刘伯的小甜瓜，顺道传话：

    “江家彻底乱了套，听说连房子都卖了，回乡下住了。”

    江之鱼吃着瓜，顺道给一旁的虎妞一块儿，不在意道：

    “恶有恶报，刘伯身体怎么样？我暑假里被拘在家里，也没去看他。”

    “好着呢，我帮他老人家看了一个暑假的摊，赚了不少养老钱。”

    江之鱼放了心。

    但是一旁的虎妞不太开心：“鱼鱼，你都不带我回家，奶奶们想我没有？”

    虎妞如今上了小学，课下被安排的很满，今天还是因为davis要去泡妹，才把她送过来。

    顺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她放了兴趣班老师的鸽子。

    曾经那个四岁的肉嘟嘟小姑娘已经不见了，六岁的她脸颊没了多少肉，眉目间已经可以看出几分娇俏。

    说不出的漂亮。

    还是混血儿独有的洋气的漂亮。

    江之鱼抽了张纸巾替她擦擦嘴，无奈道：

    “这次是我突然想起要回去的，怎么带你？奶奶们要是不想你，干嘛让我带那么多东西给你吃？你这个小没良心的！”

    虎妞被说的不好意思，直往她身上靠：

    “哎呀，鱼鱼，别凶我~”

    江之鱼勾勾她鼻子，任由她闹腾。

    段池也跟着笑：

    “你都不知道，咱们学校都怎么说你。”

    江之鱼这还真不知道：“怎么说？”

    “说你是davis另一个闺女，说他瞧着挺不靠谱，对闺女们倒是好。”

    “就连我本科的老师都向我打听，想托我问问你，davis喜欢什么？”

    江之鱼挥挥手：“得了吧，davis今天同意妞妞过来，就是想腾出时间去夜店跟美女约会，让你老师睁大眼，这样的臭男人，也就对闺女好点了，对吧ally？”

    虎妞起身去捂她嘴：“哎呀，不许叫我ally。”

    江之鱼跟她闹成一团：“那你先说，我说的对不对？别以为我不知道，这个暑假，你可是在某个漂亮阿姨家度过的。”

    虎妞有些小别扭，窝在江之鱼怀里，还拱了两下：

    “不是阿姨，那是我妈妈。”

    这下，江之鱼也沉默了。

    据他所知，虎妞的妈妈可是科研型女强人。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有三百六十天都在工作。

    这次怎么会回来？

    “你妈妈是来看你的？那你怎么没告诉我呀？不开心？”

    果不其然，妞妞嘴巴翘得老高：

    “我妈妈回来开会，只是看看我。”

    “而且……我发现了她一个秘密，她不让我告诉老戴。”

    “鱼鱼，我想告诉你，然后你再帮我想想，我要不要告诉老戴，可以吗？”

    段池咳了咳，主动起身：“那我先回学校。”

    江之鱼没有去送他，抱着妞妞，安慰道：

    “你说吧，我会替你保密的。”

    虎妞本就是两个高智商人士的结晶。

    还是个四国混血儿，一向早熟。

    “我问我妈妈，她老公为什么不陪她来，难道是对她不好吗？”

    “她刚开始没回答我，过了几天才抱着我说她没有结婚，只是科研任务重，没办法再带我，所以把我送来给老戴，又怕他不想要我，才故意这么说的。”

    “鱼鱼，我想要爸爸妈妈都在我身边，可是，我又觉得妈妈不喜欢爸爸，你说，如果我告诉老戴，他会去争取妈妈吗？”

    江之鱼哪里知道，妞妞一张嘴，就是davis的私人情感问题。

    她自己都搞不明白，又怎么给一个六岁的孩子出谋划策。

    “妞妞”，她揽着她，认真道：

    “当你不知道该怎么做的时候，不如就不去想，顺其自然，时间不会骗人，总会有一个答案的。”

    “你也说了，你觉得妈妈不够喜欢老戴，那老戴知道了，如果没有作为，你会不会伤心？”

    “所以啊，想要爸爸妈妈没错，但爸爸爱你，妈妈也回来陪你，他们是爱你的，你也要体谅他们，给他们一点儿时间想清楚，对不对？”

    妞妞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我还是不说了，万一老戴生气了，把我送回去，我就见不到你了。”

    江之鱼笑着无奈道：“不会，老戴很爱你，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妞妞蹭了蹭她，不知是顺势而为，还是童言童语：

    “老戴也很爱你啊，还不是把你送去mike叔叔的公司，害我一年只能见你五次。”

    江之鱼头大：“这不一样，不许乱说话。”

    妞妞也察觉到她一秒严肃，不敢再提，乖乖道：

    “好吧。”

    -

    虽然建议了妞妞顺其自然，但江之鱼还是默默记下了妞妞的期望。

    所以，第二天早上，davis来接妞妞的时候，江之鱼特意打量了他一下。

    眉目清朗。

    没有纵情声色的困倦。

    “你那什么眼神？这是对你老师该有的神色吗？”davis不爽。

    江之鱼没有理会，只是淡淡道：

    “davis，你没想过给虎妞找个妈妈吗？亲妈最好，后妈也不错。”

    davis抬眸瞪了她一眼：“还真有到你这儿走门路的？看来是刚开学，我给你的任务太轻，独立项目准备的怎么样了？”

    江之鱼讪讪。

    这人不对劲。

    大早上的，怎么跟吃了炸药一样。

    不是说昨晚去夜店找妹子了吗？

    她还没想好怎么回答，davis又道：

    “至于妞妞，我看你带的挺好，不需要别人，再说了，你都是我大闺女了，带带妹妹怎么了？”

    说完，还冲后座上乖乖做好的虎妞抛了个媚眼：

    “是吧闺女？”

    妞妞夸张的捂嘴大笑：“可是，老戴，你生不出鱼鱼这么大的女儿哎？”

    davis不以为意的跳上驾驶座，踩下油门，只留下一句：

    “笨闺女，干女儿又不用自己生，不像你，生你的时候，都不知道跟你妈干了多少架，啧啧，想想就头大，走了走了，害怕！”

    江之鱼站在原地，满脸无语。

    成吧，闺女就闺女。

    谁让师父师父。

    是师也是父。

    总比像肖杨他们，愣是觉得他跟davis有一腿强。

    不过……

    刚刚davis提起妞妞亲妈那样，怎么觉得，昨晚他是去找她干架去了……

    -

    与此同时，沪市国际机场。

    唐韵一身干练职业小短裙，正站在安检口给自己唯一的嫡系门生打电话：

    “沈肆，你买票过来，替我把这个国际交流会开完，我待不下去了！”

    那头还在夜里。

    沈肆被吵醒，没反应过来，又听他那个除了程序能让她有点儿别的情绪，其余时间都是工作狂的导师叽里咕噜一顿吐槽：

    “真是的，老情人见面，不至于温情脉脉，也不能分外眼红吧？”

    “逮住我一个算不上bug的bug怼了我一天一夜，我之前怎么没看出来，他还是个事业型完美主义狂魔？”

    “关键，他一个半路被邀请进来的，有什么资格跟我一个特邀嘉宾叫嚣？”

    “真是气死我了！”

    沈肆听得昏昏欲睡：“韵姐，您这行程安排正好跟我之前回国撞上，我根本不知道您在哪儿啊？”

    唐韵真是被气昏了头，缓过来才恶狠狠道：

    “沪市！一个我不想再来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