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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风情似我16
    chapter.16

    姜忻无辜躺枪,下意识观察林知舟的脸色。

    他坐在微暗灯光下衬得神色越发清冷,素来比旁人浅上三分的瞳色此刻浓如夜色,碎发没过眉骨半寸,好像要把所有情绪都揉进眼下阴影之中。

    林知舟性格有些内敛,喜怒不形于色,面上总是一副对什么都不太在意平静。

    他越平静姜忻就越觉得气闷。

    机不可失失不再来,马梦茹借题发挥:“游戏而已嘛,你别是玩不起吧?”

    游戏而已?

    因为只是游戏,所以就可以理所当然的问出这样让人难堪的问题吗?

    “马梦茹,”姜忻撩起眼皮,脸色有点冷,“你有意思吗?”

    “我怎么了?”今晚姜忻事事压她一头,马梦茹有些拉不下面儿来,“我倒是纳了闷了,别人跟你什么关系,用得着你来出头?”

    她被这一句话气笑了,徒然拍着桌子想站起来,却被林知舟拉住手腕按回来。

    姜忻这会儿气不顺,刚要回头跟他理论两句,猝不及防对上他明澈的眼睛,忽然就觉得什么气也没了。

    林知舟自顾自往杯子里倒酒,他端着酒杯隔空示意,喝得干脆利落,“扫了大家的兴,不好意思了。”

    姜忻撤回目光,就听林知舟语调淡淡:“继续吧。”

    这个堪称戏剧的插曲没有让游戏中断。

    一直持续到第九轮,姜忻身上的欧气似乎耗尽了,她翻出一张黑桃a,一张黑桃9。

    这局还真点背。

    她把牌亮出来,扔在桌上。

    马梦茹暗自扣着美甲上的闪钻,勉强阿谀逢迎:“那我就提问了?各位可别怪我为难大美女啊。”

    男士笑着打哈哈:“这是哪的话,今晚来的可都是美女。”

    姜忻抬了抬手,“我选大冒险。”

    马梦茹帮她抽的冒险题。

    ——“与你身边最近的异性,十指相扣二十秒。”

    异性相吸这个道理放在男女之间十分适用,尤其是当这个女人长得足够漂亮的时候。

    几乎立即就有人起哄。

    其中就属成兴思闹得最起劲,意味深长的咬着重音,一字一顿:“十指相扣啊。”

    马梦茹又慢腾腾的重复一遍:“是最近的异性,遵循就近原则。”

    姜忻左边是丁佳怀,右边是林知舟。

    她有点犯难。

    她看了看林知舟,迟疑两秒,心里考量自己提出牵手后被他拒绝的可能性。

    估摸应该有九成吧。

    思即此,她选择不凑上去自取其辱,转而把手伸向摆在桌子中间的半瓶酒。

    “姜忻。”林知舟叫住她。

    她微顿,递去一个狐疑的眼神

    “手给我。”

    “什么?”她没太明白。

    “不然你要喝酒么?”

    姜忻微顿,抿嘴“哦”了声。

    她原本还不太明媚的心情登时怡悦起来,管他是医生还是病人或是出于什么其他原因帮她的忙,但她乐得有个人能替自己解围。

    她朝他伸手,细长的手指招了招:“牵好。”

    林知舟依言轻轻握住。

    十指扣进彼此指缝之间。

    他指腹沁着微末凉意,掌心却透出温热,姜忻感受到指尖熨帖的温度,恍惚片刻。

    她忍不住想,他们似乎已经很久没有过这样亲密的举动,久到她细想起来脑海中也只是闪过一些零星的碎片——

    姜忻在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在心安理得的享受着林知舟对她的好。

    她那时候寻思这人就是个操劳命,上课答题,他负责给她递答案,她躲着睡觉,他一边听课还分心扶着课本替她遮光,有回她例假疼得直不起腰,他一声不吭的跑去医务室,厚着脸皮向校医要了一包红糖。

    二零一零年,冬至。

    那是她离开北京前和林知舟一起度过的最后一个冬天。

    正值小寒假。

    高三学业繁重,短暂的假期对好学生来说无疑只是换个地方写作业,于他们这些戴着手铐脚镣被迫学习的吊车尾而言是难得的放飞自我,欢脱撒野。

    于是当好学生混进坏学生的阵营里,画风忽而迥异起来,姜忻正站在屋檐下和成兴思他们三个连体婴儿插科打诨,话题从“dota最近新出了什么英雄”逐渐转变成“某某主播的操作简直菜得一批”的吹逼环节。

    姜忻和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眼尖的看到不远处姗姗来迟的林知舟,她笑着冲不远处的人招了招手:“好同桌,这儿呢。”

    林知舟看过去。

    十七八岁的女生正是爱美的时候。

    姜忻是出了名的要风度不要温度。

    在零下几度的寒冬只穿了一件纯黑色的长款风衣,深色的铅笔裤裹着那双修长笔挺的腿,下端的裤管塞进小羊皮短靴里。

    如海藻柔软蓬松的卷发长垂肩侧,内勾的发梢笼着那张精致的脸,她一双丹凤眼明眸善睐,朝他弯起。

    林知舟裹挟一身冰雪走近。

    姜忻见人到齐,把攥在手里的欢乐谷门票一张一张递过去:“走了,咱们排队去。”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这几个字再次从这几个人间得到证明,一进游乐园她就像草原上脱缰的野马无拘无束,宽三汪二还有成兴思这三个更野得像幼儿园小班都没毕业的三岁小孩只会阿巴阿巴。

    是以当姜忻提出要去玩跳楼机时,一行人几乎没有犹豫就全票通过——除了林知舟。

    他话少,存在感不高。

    更多的时候是默默跟在姜忻身后。

    仅此而已。

    如果把姜忻比作月亮,那么林知舟一定是捧月的众星。

    于是当她把手机和小皮包放进存包柜里,扭头瞥到站在一边的林知舟:“你不放东西?”

    她想了想又说:“你不和我们一起玩吗?”

    “不打算。”他说。

    姜忻出言哄他:“可是我想要你陪我。”

    她顿了两秒,又说:“好不好?”

    见他不吭声,她趁热打铁,“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

    两分钟后,他们五个人一起被工作人员按在单座上,系上安全带,头顶的压肩缓缓降下来。

    机器缓缓上升到最高处,姜忻看着踩在脚下的远景,察觉到他可能有点怕高,蔫儿坏的碰了碰旁边闭目的人:“林知舟,睁开眼看看!”

    他长睫轻颤,入目是远处融成一块的天地,林立高楼与低矮绿植,这片银装素裹的世界悉数映在他眼底。

    下一瞬,下坠的失重感徒然传来。

    耳边夹杂着此起彼伏的尖叫,和少女得逞的快意大笑。

    姜忻格外钟爱惊险刺激的游戏项目,又或许是想看他出糗露出更生动的表情,专挑大摆锤、过山车这类游乐设施玩,别人尖叫连连的时候她还笑得没心没肺,根本不知道“害怕”这两个字怎么写。

    她拉着林知舟又疯又野,在不知不觉间已是暮色四合,天边的一抹霞光越晚越浓,不知名的落单飞鸟顶着低温乘风而起。

    天色完全暗下来以后园区里的夜灯逐个亮起,远处的摩天轮亮着绛紫光缓慢运转,听闻它每旋转一圈都见证了无数情侣的聚散离合。

    姜忻在照相馆外的小摊上挑纪念品,她挑了几个牛角灯,精品店里五块钱就能买到的劣质发箍,在这里翻了五六倍。

    她把红色的小牛角给自己先戴上,又对着另外三个人威逼利诱一番强迫他们跟她一起扮可爱,最后才对林知舟说:“我给你也买了一个。”

    他洋装不懂:“所以呢?”

    “你戴戴看?”

    他被她闹得没脾气:“又想折腾我。”

    “没有,”姜忻试图狡辩,又用出去旅游时“来都来了,怎么也得去看看吧”的语气说,“可是我买都买了,你总要试试吧。”

    他总是无法拒绝她的要求。

    她声音稍稍放软,他就不由得妥协。

    林知舟比她高大半个头,姜忻踩在路牙上,“过来,我帮你戴。”

    他依言站在她面前。

    她把发箍轻轻推上去,少年的短发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枯硬扎手,反而异乎寻常的蓬松柔软。

    他额前的碎发关上去大半,露出轮廓深邃的眉眼,此时的造型看上去分外诙谐。

    姜忻抚掌,满意了。

    “行了,我们回家。”

    她展开双手踩着道牙走一字,像过独木桥。

    林知戴着蓝色牛角灯跟在她旁边,“你能不能好好走路?”摔着怎么办。

    “不能。”

    “摔了我就不管你了。”

    姜忻立即回头瞪他。

    结果没留意脚下,还真就差一点踩空。

    林知舟改口:“我扶你。”

    她想起林知舟这堪比老古董的性子,估计还遵循着男女授受不亲那一套,勾着他的手指立时八卦心中起:“你该不会从来没牵过女孩子的手吧?”

    “问这么多做什么。”

    姜忻拖着嗓音意味深长的“哦”了声,晃了晃两人交握的手,有些得意:“那我就是第一个了。”

    ......

    林知舟小幅度的挣了一下。

    耳畔人声熙攘,闹哄哄的打趣之音由远及近,姜忻眼神重新恢复清明,在一瞬间的怔忡后神色自然的收回手。

    陆续又玩了几轮,中途有人临时离场,气氛逐渐淡下来。

    她把饭后烟改成吃糖,从包里摸出一颗荔枝味真知棒,剥开外层的塑料纸,舌尖抵着硬糖含了会,旋即敲了敲左腕上明净的表盘,对叶嘉熙竖起两根手指立在桌面上,做了个先走的动作。

    见他点头,麻溜的拎包撤了。

    姜忻肘弯里揽着外套从包间李出来,皮质手提包挂在腕上,另一只手端着手机看信息。

    她刚出大厅,室外的冷风随之倾灌,还伴随千丝万缕的细雨斜斜刮下来,冷空气接触肌肤激得胳膊上冒起一片鸡皮,她小幅度缩肩,呛进一口凉气。

    她没带伞,还好雨下的不大。

    姜忻正想退回去,正逢林知舟推门而出。

    见他过来,她把吃到一半的棒棒糖捏在手里,浅声道:“你不多留会?”

    他缄默片刻:“他们差不多散了。”

    姜忻不在意的微微颔首,转念抬起手臂:“介意帮我拿下东西吗?我穿下衣服。”

    “给我吧。”他说。

    她也不跟他客气,递过去以后抖开小西服,反手披在肩上,双手从袖口探出,顺势去接林知舟手上的包包。

    “对了,我还要谢谢你刚才玩游戏的时候替我解围,”姜忻边说,边一手撩起耳边的碎发,低头时她似乎很轻的笑了一声,慢慢凑过去,就着他的手叼走那颗棒棒糖,“今晚我玩的很开心。”

    林知舟又闻到那阵熟悉的玫瑰香,这次还混合着一股淡淡的荔枝果味。

    以至于,他忘了躲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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