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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他真的走了(破镜)
    这五个字像是什么毒药,有那么几秒,祁景琛看不见也听不到任何东西。有什么东西在他脑子里炸开,嗡嗡的,吵得他脑仁发疼。

    不知道过了多久,上课铃响起来,祁景琛捏着那张淡黄色的信纸抬起头来,在逐渐安静下来的教室里,他看见低着头慢吞吞从外面走进来的沈则鸣。

    但是沈则鸣没有看他一眼,也没有朝他们的座位这儿走过来,他走去了第二组的第三排,和一个女生坐在了一起。

    女生靠过去跟他说话,沈则鸣脸上没什么表情,嘴唇动了动,女生就笑着递给他一个小果冻。

    脆弱的信纸被祁景琛捏成一团焊在手心里,尖锐的棱角划破掌心软肉,血顺着纹路细细流出来。祁景琛却像感觉不到疼痛似的,死死攥着那团纸。

    年轻的英语老师抱着一沓试卷走进来,敲敲桌子开始讲今天的上课内容,于是教室里最后一丝微弱的讲话声也没有了。

    什么声音都没有,太安静了。

    祁景琛脑子里的嗡鸣声越来越大,叫嚣着几乎湮灭他的五感。他捂住耳朵,额角沁出冷汗,感到眼前的一切都在旋转。

    靠墙的窗户大开,掺着咸湿味道的冷风灌进来,很冷,前排的同学忍不住搓搓胳膊,起身要关窗,就被祁景琛大力按住肩膀。

    他莫名地回头,却被祁景琛的样子吓了一跳,呆愣片刻,他什么都没敢说,缩着脖子转回去了。

    下一秒,祁景琛站起身,猛地推开桌子,大步走上前。

    桌椅晃动发出刺耳的刺啦声,正在讲课的英语老师愣了下,随即拧眉问他要干什么。

    祁景琛不说话,脸色阴沉得像要滴水,全身都紧绷着,肩背的肌肉在薄衬衫下鼓出形状。他径自走到沈则鸣桌前,一把抓住沈则鸣的手腕,不由分说拖着他往外走。

    在众人愕然的注视下,沈则鸣踉跄几步,竟然也听话地跟他走出去。

    没过几秒,班里爆发出惊呼和议论声,英语老师连忙放下试卷追出去,可走廊上哪里还有人影。

    祁景琛拽着沈则鸣去了天台。

    上课时间,这儿没什么人,风裹挟着初秋特有的一点寒意在耳边呼呼啦啦,把祁景琛的校服衬衫吹得鼓起,显得他很单薄。

    沈则鸣任由祁景琛把他按在粗粝的水泥墙面上,没什么精神似的耷拉着眼皮,嘴角紧抿,一副随你怎么办的油盐不进模样。

    这时候祁景琛的手又抖得很厉害,被揉成团的信纸怎么也展不开。沈则鸣垂目看着他的动作,眼皮很轻地颤了一下,到底还是没有出手帮忙。

    最后,祁景琛自暴自弃地摔了纸团,手垂在身侧站了一会儿,紧接着青筋暴起的拳头就砸在沈则鸣身后的墙上。

    很快有血流出来,沈则鸣咬了咬舌尖,感觉眼眶着火似的发烫。

    祁景琛另一只手挑起沈则鸣的下颚,压着声音,问他:“什么意思?”

    他声音很低,混着猎猎作响的风声有些听不真切。

    沈则鸣仍然垂着眼皮不肯看他,语气很淡:“就是那个意思。”

    可能有五分钟的时间,祁景琛没有说话,只是那样勾着他的下巴,面无表情地看他。

    良久,他似乎冷静许多,又问道:“为什么?”

    这次沈则鸣回答得很快,声音还是那样平静,“没有为什么,就是不想和你在一起了。”

    然而说完这些话的下一刻,他突然挣开祁景琛的禁锢,红着眼眶,非常非常用力地扑上去抱住祁景琛。

    祁景琛没站稳,手下意识护着沈则鸣的腰,后退两步,感到胸口的布料慢慢湿透的时候,他闭了闭眼,轻轻回抱住沈则鸣。

    没有人再说话。

    这天的h市天气真的不太好,聚了大团水汽的乌云黑压压坠在上头,整片天空十分压抑,仿佛预示有什么不幸将要发生。

    没过多久,豆大的雨点兜头浇下来,沈则鸣在祁景琛怀里又待了一小会儿,缓慢地直起身子,从他怀里退出来。

    他皮肤白,哭过的眼皮总是很红,看起来有点可怜,但脸上冷冰冰的神情,却没法叫人觉得同情。

    “对不起。”沈则鸣说。

    刚哭过的声音带着鼻音,让祁景琛短暂地生出那晚沈则鸣蜷在他身下撒娇求饶的错觉。

    可是沈则鸣又说:“分手快乐。”

    只是错觉啊,祁景琛想。

    嗡鸣声再次在他脑海里炸开,祁景琛喉头发更,好半天说不出话。

    他不想问原因了,因为无论是什么,沈则鸣就是不要他了。

    他像是什么受了重伤的凶兽,无措、甚至有点茫然地垂着头。半晌,他抬眼看向沈则鸣,声音嘶哑:“沈则鸣,今天是我生日。”

    “我要听生日快乐。”

    雨声太大了,那么多的雨点砸在脸上,根本没法睁开眼睛,但祁景琛仍然注视着沈则鸣。眼眶因为过于用力,开始充血肿胀,眼底赤红一片,看起来有些吓人。

    沈则鸣没有说话,祁景琛就接着说:“你说过,你不会不要我,不会抛弃我,以后每一年生日,你都陪我过。”

    “三天前的晚上,你还说沈则鸣永远不会离开祁景琛。”

    有很长一段时间,沈则鸣没有任何动作,就像一具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只知道木愣愣地站在那里,等待主人的操控。

    过了一会儿,他把手背在身后,指甲掐进肉里,声音听起来却很平稳,他说:“对不起。”

    “你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沈则鸣目光直直向前,依然不看祁景琛,“我这个人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经常说话不算数,很卑鄙很无耻。”

    “那些话——”他停顿少时,轻轻吸了口气,“都是玩笑,你不要当真。”

    “好。”祁景琛点点头,“好。”

    “但今天是我生日,我的生日愿望……”祁景琛说得很慢,几乎是在哀求,“你要帮我实现。”

    “我的愿望是,不分手。”

    沈则鸣剧烈地抖了一下。

    那一瞬间,他的心脏几乎停跳,好似被从胸腔摘走,只留一片虚空。

    他快要撑不住,想告诉祁景琛他不想的,是沈则麟。

    可是他什么都不能说。

    有好几个晚上,他梦里的祁景琛变成了那个跳楼的少年,血肉模糊地躺在地上,无声无息,身下是海浪一般的血。

    他不要祁景琛死。

    所以沈则鸣绷着脸摇摇头,说:“不可以。”

    也许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在更咽,因为下一秒,祁景琛就把他揉进怀里,带点笑意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于小六,你骗人。”

    沈则鸣眼眶酸得要命,他咬牙撑了一会儿,狠心推开祁景琛,大声说:“祁景琛,过了今天你就是成年人了,体面点吧,我为什么要骗你。”

    很久很久,祁景琛站在面前,眼睛里有液体和雨水一起淌下来。

    他好像连呼吸都在克制,咬牙切齿似的,也像是没有力气,说:“沈则鸣,你不要我了是么?”

    这时下课铃响了,天台的门也被一脚踹开,李老头和跟在身后的英语老师一起冲进来。

    望见站在大雨里的两人,李老头愣了愣,继而骂骂咧咧地冒雨走过去,一手扯一个,怒道:“你俩什么毛病?不上课搁这儿淋雨几个意思?跟我去办公室说清楚!”

    没人有动作。

    李老头“啧”一声,表情很不好看,“怎么?不愿意动?我就不信了——”

    “李老师。”沈则鸣打断他说,“我们没什么事,就是同学之间的矛盾,已经解决了。”

    他说完,退后一步,谁都没看,转身跑了出去。

    李老头直觉两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古怪,又皱着眉去看祁景琛。

    还没说什么,祁景琛也面无表情地追了出去。

    李老头一口气憋在胸口,差点没背过去。

    下节课是数学,李老头回办公室换了件衣服走进教室,没看到祁景琛和沈则鸣的人影,他从教二十多年,没有那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血气上涌。

    抱着破罐破摔的心态,李老头给家长分别打了电话,但都没人接电话,他骂了几句,只好黑着脸回来上课。

    -

    沈则鸣被祁景琛关进了社区某一栋单元楼的一间废弃杂物室。

    从天台出来的时候,雨就停了,沈则鸣没打算这副样子回去上课,高中以来第一次逃课,从围墙翻出去以后,就被紧跟他出来的祁景琛截住,带去了那间废弃的杂物室。

    杂物室堆的东西很多,许久没有来的缘故,空气里都是灰尘和霉腐味,祁景琛把他捆在杂物室唯一一把椅子上。

    又不知道从哪里找来一根铁链,用锁锁住了他的脚踝,旁边的矮柜上放了一把看起来非常锋利的水果刀。

    沈则鸣应该感到害怕才对,可他却觉得胸腔闷痛得厉害,好似除了悲伤,什么都感受不到。

    祁景琛站在离他一步远的地方,很冷静地看着他,没有脆弱,没有无措,眼神甚至算得上恐怖。

    过了一会儿,他眼睛看向别处,有些慢地说:“我以前养过一只猫,我很喜欢他,所以把他关在家里的地下室,每天给他送吃的,用零花钱买玩具陪他玩。”

    “但是有一天。”祁景琛的视线又落在沈则鸣脸上,“猫自己跑出去了,他吃了别人喂的东西,用脸颊蹭那人的手掌。”

    “他不要我了。”

    “后来,猫死了,我杀的。”

    沈则鸣闻言,平静地看向矮柜上的水果刀,声线没什么起伏地说:“那你就杀了我。”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这话的那一秒,祁景琛很轻地皱了皱眉,眼里的冷静分崩离析。

    他拿起水果刀,拿掉套在外面的壳子,刀尖抵在沈则鸣颈侧,表情像要吃人,“你以为我不敢?”

    “是不是只有死,你才不会跟我分开。”

    沈则鸣看他一眼,声音很淡:“是。”

    祁景琛一瞬间淡漠下去,眼睛里不再有其他情绪,被浓烈到窒息的恨意代替。

    他说:“你真残忍。”

    沈则鸣感到抵在颈间的刀往里扎了几寸,不太疼,还有点痒,于是他笑了笑,闭上眼睛说:“对不起。”

    可是最后祁景琛什么也没做,他扔了刀,定定地看了沈则鸣一会儿,眼睛血红,像是无法忍受般,关上门走出去。

    成串的眼泪滚下来,沈则鸣紧紧咬住嘴唇,他知道祁景琛没走远,就靠在那扇漏风的木门后面。

    可能很痛,其实都很痛。

    他仰起头用力喘了口气,等声音不再更咽,隔着门板对祁景琛说:“我等你回来杀了我。”

    外面很快响起脚步声,由近到远。

    祁景琛走了。

    沈则鸣等到晚上,祁景琛也没有来。天黑了,这里透不进光,莫名的,沈则鸣心跳很重,他摸索着解开绳子,拖着椅子艰难地走到门口。

    外面有声控灯,椅子滑行动静不小,灯应声亮起,沈则鸣看见了放在门口的钥匙。

    祁景琛锁他的钥匙。

    他手抖了两下,弯腰捡起来解开扣在椅子腿上的锁,觉得应该跑快点,就飞快地跑起来。

    他跑回家,宋岚他们刚从外面回来,表情有些伤感,而后沈则鸣听见沈则麟辛灾乐祸地对他说:“祁景琛和盛阿姨走了,他们出国了,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沈则鸣顿时卸了力气,没骨头似的倚着墙壁滑坐下去。

    祁景琛真的走了。

    但他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生日快乐,而是我等你回来杀了我。

    他怎么这么残忍呢。

    沈则鸣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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