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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如水,沉浸在融月下的松枝顺着风劲有一下没一下的撞着窗柩,“嘭嘭”的闷声像是隐于暗色窥伺的小偷的恶意挑弄,叫人没由来激起一阵胆颤。

    阮月端着餐盘,随着松枝的间奏不紧不慢的踏上二层旋梯,一路行至走廊最里侧,最终在一扇红木门前站定。

    她顿了顿,空出一只手伸向前方,指节与木板接触发出的低音突兀响起,带着来人些许的冒犯,回荡在空旷又沉寂的屋中,像是跌入湖中的一颗石子,荡出丝丝涟漪后再度归于宁静。

    房门内隐隐透出的光亮分明代表着主人还未入睡,可面前那扇门却纹丝未动。

    见状,阮月挑挑眉,一时间有点摸不清门内那人的想法,她的手指无意识的摩挲了几下餐盘边沿,半晌,意味不明的嗤笑一声,便再次伸手去敲那扇门,只是这次带了些情绪——

    “咚咚咚,咚咚咚”

    阮月毫不客气的连拍几下,力气之大震的墙上的装饰画都在晃动。

    这次奏了效,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传出,夹缝中透出的几道光束依稀沾上些影子,随着门内那人的动作摇摆晃动,不久门从里面被人打开。

    门扇随着承轴转动,扬起了阵微不可查的风,与之一同扑在阮月的面额上的还有股清冽的薄荷香气,她下意识的抽抽鼻子,迎着光看向眼前人。

    显然,文颂刚从浴室出来,周身悬着些湿漉漉的水汽,发丝凌乱的垂在额前挡住了一双桃花眼,一改平日里温和正经的模样,平白生出几分风流,像极了个俊美多情的纨绔子。

    他出来的很匆忙,发尾缀着的水珠正往下滚落,水滴顺着他浓密的眼睫一路往下滑过高挺的鼻梁、薄红的双唇,畅通无阻的来到他的喉结处。

    阮月的目光不受控制的瞟了几眼文颂的喉结上那颗殷红的圆痣,视线下意识的随着水珠继续移动,却不想春光有限再往下便只看到了厚重绵软的浴袍。

    文颂的浴袍束的实在规整,脖子以下捂的严严实实,恪守男德的样子与这张脸极不相符,保守的像极了古代高门大户的那些闺阁小姐。

    阮月甚至都怀疑,若不是浴袍长度不够,这人恨不得连脖子也一并挡上,毕竟他的喉结也实在......。

    这样想着,阮月轻啧了声,一面觉得眼前人假正经,一面又觉得有些败兴,探究的眼神再度在眼前人的身上流连起来,自顾自的入了神,完全忘记了自己造访此处的目的。

    深夜被人这样打搅,开了门又佯装无事般不出声,换作任何一个人都会忍不住发作一番,可文颂显然不似普通人,看清来人后他怔愣片刻,随即开口解释道:“刚刚在洗澡,小月等久了吧。”

    他顿了顿,继续道:“小月是有什么事情吗?”

    文颂有些惊讶,他被认回阮家已经一月有余,期间阮月从未用正眼瞧过他态度称得上一句冷淡,今日竟主动上门找他,八成是遇到了什么困难。

    帮妹妹解决麻烦,是作为哥哥的职责,文颂自然是乐于伸出援手,见阮月仍在出神,他没出声打搅,只是好脾气的站在原地耐心的等着。

    瞧着面前人澄澈的双眸,阮月不禁觉得有些烦躁,她下意识的偏了偏头,避开对方的视线,道:“何姨让我给你送杯牛奶。”说着,将手中的餐盘往前递了递。

    “谢谢小月。”

    文颂下意识看了眼腕表,已经十二点多了,何姨虽然是住家保姆,但是毕竟年纪大了,通常不到十点就睡下了,如何能温了牛奶还让阮月给他送上来,显然阮月在骗他。

    瞧着眼前人难得乖顺的表情,文颂眉眼弯弯并未戳破她的小把戏,以为是阮月想同他拉近些兄妹关系又不好意思明说,才用了这等迂回的办法。

    他一边腹诽小女孩儿的心思着实难猜,一边十分给面子的拿起杯子将里头的牛奶一饮而尽。

    “给我吧,明天我带下去,时间不早了,小月早点回去睡觉。”文颂贴心的接过餐盘,温声嘱咐着。

    直到目送阮月回了房间,文颂这才把门关上,看着餐盘上余温尚在的杯子,好笑的嘟囔道:“真是个嘴硬心软的小姑娘。”

    ----

    那边文颂尚处在兄妹关系飞跃的欣喜中,丝毫没发觉阮月离开时那似笑非笑的表情。

    刚回到房间,手机消息的提示音便适时响起——“叮咚”。

    阮月懒洋洋的划开锁屏,入眼的第一句话便是闺蜜司思发来的:【下药成功了?】

    她动了几下手指,随手回复:【成功了】。

    见对面没再发消息,阮月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下,本想小憩一会儿,可一闭眼却止不住的回忆起旧事。

    文颂与她虽不同姓但确是同父同母的亲生兄妹,可她对这个一母同胞的哥哥没有丝毫感情,甚至打从心底里恨极了文颂。

    至于原因一切还要从十七年前文颂走丢说起,阮培盛与许琴生意忙,文颂出生以后便一直交由保姆带养在身边。

    可外人终归是外人总会有怠倦偷懒的时候,因着保姆的疏忽大意,尚在学步车里踉跄行走的婴孩淹入人群,自此再无音讯。

    阮培盛、许琴本就是商业联姻,两人好容易因为初做父母积累下来的些许情谊,在文颂的丢失后付之一炬,二人的关系越发的岌岌可危。

    可偏偏此时,许琴怀了阮月,由着生意考量,饶是许琴心中一百个不情愿,可最终还是生下了她。

    别的孩子都是在父母的期盼与祝福下出世,可阮月恰恰相反,她的出生打从一开始就充满着算计、利益甚至是怨怼。

    从她记事起,父母没有一日不再争吵,争吵的话题永远绕不开文颂,无限的推诿、谩骂,人不像人家不像家。

    阮月恨——恨时常对她冷嘲热讽许琴恨视她如空气的阮培盛,连带着恨上了她那个素未谋面的亲生哥哥,在她的心里,文颂才是一切事端的导火索。

    旧事于她来说就像一道永远不会结痂的伤口,每一次触碰都会令她战栗不已,阮月的身体因着愤怒微微发抖,好在手机的消息提示音再度响了起来,让她从回忆中清明几分。

    【不过你一定要用这种伤敌一千字损八百的办法报复你爸妈吗,不然我们再想想其他法子,没必要.....】

    阮月看了一半,便丧失了继续往下看的耐性,她不觉得这是个损兵折将的法子,相反,她坚信世界上再没第二个如此精妙绝伦的报复手段。

    那可是文颂,被阮培盛和许琴找回来后捧在心尖上手心里的文颂,是阮培盛和许琴除了生意最在乎的人,就是因为他们在乎,所以她才要对文颂下手。

    她真的好奇,阮培盛和许琴看到他们的宝贝儿子和他们最厌恶女儿睡在一起后会是什么反应?

    要是她恰好怀了文颂的孩子,阮培盛和许琴是开心多一点还是恶心多一点?

    万一再不凑巧,文颂喜欢上了她甚至不惜与家里反目,阮培盛和许琴是会捏着鼻子接受现实还是一气之下把亲生儿子女儿一并扫地出门?

    只是想想阮月就激动的浑身血液沸腾不止,她要让文颂和她一起沉沦,她要让阮家同她一起坠入地狱。

    阮月脸上扬起一抹奇异的笑容,估摸着安眠药的药效此时也发作了,她从柜子里拿出了把备用钥匙,推开房门头也不回的向前走去,一步一步消失在黑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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