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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七十三章 君心留安
    冬歌双颊酡红,一缕发轻贴在她莹白的耳际,她的额上也垂留着几缕碎丝,零散的它们被风吹得轻摇轻豁。

    她的双瞳在一旁石柱上的红烛照映下闪着熠熠的光,那墨玉般的黑瞳下,两汪灼灼的白潭微微漾起水涟,隐约焕闪着红光。

    从她朱唇里、秀鼻口散出的馥郁酒气闻得伍虞近乎浅醺,他的视线在冬歌的双眸间游离不停,紊乱的呼吸与她平缓的气息半推半围地缠绕在了一起。

    冬歌的长睫忽闪了一下,伍虞顿时缓神,立即欠身,猛然转过头去面对留安池。

    他端正坐直,淡淡地开口“你是怎么到这里来的?”

    那语气一点儿也听不出是努力端着的。

    池水泛着墨蓝色,月亮浮于其上,粼粼的皎光在水里汇成了一条光路,远远地延伸到月光倾洒向源的一端。

    夜色又染上他的眉,他的眼。大红色喜袍的袖摆寂然躺在石阶上,他撑在膝上的青白的手僵如冷玉。

    冬歌静静地看了一会儿目光深沉的伍虞,而后低头沉思起来。

    “我记得,我挪走了一座大山,到这里……”冬歌口齿不清地诉说着,“见到了你。”

    伍虞惊疑地看她“你……”

    冬歌说完便撑肘于膝上抬掌托腮,纯澈的美目紧紧地盯着伍虞,一副静听细诉的样子。

    讶然了片刻,伍虞不禁失笑“你真是醉得不轻。”

    不知为什么,听伍虞如此一说,冬歌突然挺直了脊背,睁大了眼,整个人都来了精神。

    “不轻,不轻!”她认真地摇着手,双肘因极度用力而摆动出了夸张的弧度。

    伍虞无奈地笑出了声,眼神霎时间柔和了不少。

    冬歌的动作突然顿住,她犹疑地看了伍虞一瞬,继而疯狂摇头,连带着手也没停“错了,我不醉,不醉!”

    “好了好了,别摇了。”

    冬歌的额前垂下了许多头发,伍虞看不过去,伸手将那几绺青丝耐心地分别撩到了她两边的耳后。

    “你呢?”一只纤细的手指突然朝伍虞的鼻子指了过来。

    冬歌的眼瞪得很大,漆黑的瞳定定地对着伍虞的眼眸“你为何在这里,今日明明是你的,你的大喜之日……一刻值千金,你怎么就一个人坐到这里来了?”

    伍虞眼里的温度迅速冷却,他不耐烦地转头,拧眉看向不远处的凉池。

    冬歌疑惑地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后也愣愣地转头,怃然望着那轮渐盈的月亮。

    静谧顺着夜色弥漫开来,不过,很快,冬歌就将它打破了。

    百无聊赖的冬歌一直揉着自己的两颊旋圈儿,她对着月亮开口道“我看你今日一点也不欢欣。”

    “是啊。”伍虞终于应声。

    “为什么?”

    “因为我娶的不是我的心上人。”

    冬歌恍然愣住,不自觉将视线移向那个喜服加身却满目寂寥的人。

    这时,一阵急风袭来,想说的话还来不及出口,冬歌的牙关忽地发颤。

    “好冷!”下意识摩挲着自己的胳膊,冬歌这才发觉自己身上的衣物实在是单薄。

    她把外袍落在月露殿了。

    伍虞闻声立即转头看冬歌,察觉自己未带外袍,且腰上裹缠着的红底金纹大带十分紧贴,他一时慌了神。

    常德就候在留安池外,但伍虞不想叫他过来,因为他不愿看见那张满面愁容的脸,也不愿听见那些语气恳切的劝言。

    冬歌开始打起了哆嗦,她瑟缩着坐成一团,全身不时一颤一颤。

    月色微冷,烛光温柔,女子动人的眉眼掩映在绰约的明亮里,伍虞的心弦不经意地就被拂动了。

    冬歌方一停住哆嗦,双腿刚伸向阶下,一只手臂悄然便揽上了她的肩,又有一只手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背,一阵温暖的龙涎香欺到了她跟前。

    伍虞将冬歌拥在自己怀中,他的身子在靠近留安池的一旁,冬歌被挡在里侧。

    他用手拢了拢她身后散乱的长发,继而一下又一下地贴着那墨发顺抚。

    冬歌怔怔地看着石台上的红烛,默默嗅着那阵怡人的香气,半晌一动不动。

    过了一会儿,背心渐渐涌上了温热的感觉,冬歌被伍虞过分温柔的动作招惹得眼皮打起架来。

    “暖和了吗?”伍虞柔声问道。

    冬歌软绒绒的耳朵一直安静地贴在伍虞的颈旁,她为了点头回应他,忽然就将头偏开了一些。

    感觉到身旁的人努力地点了点头,伍虞好笑地拍了拍她的背然后继续给她温抚。

    “你的心上人在哪里啊,你为什么不把她娶来?”

    突兀的话被用柔柔的语气送出,听着的人下意识就想接下去。

    在眼前?

    “在远西。”伍虞惊异地捺住心绪,猛然回神,随口答了一句。

    冬歌的头晃了几晃,间隙,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慵懒的语气里多了几分急切“远西,我去过远西,就在那次我要回南山,我是从远西绕回去的,快马加鞭……那里白日里只有漫天的黄沙,夜里什么也看不见,不过,在很远很远,很远的西端,好像有一座高得窥不见全貌的山,有雾笼罩在前,但仍看得到绿色。”

    “那里一个人也没有,或许,你的心上人骗了你……”

    恍惚听到自己的声音微若蚊蝇,冬歌闭上了眼,慢慢将头靠在了伍虞的肩上。

    膀边实切的重量让伍虞停下了动作,他安静地拥着冬歌,把自己的目光沉在了厚重的黑夜里。

    良久,他慨然道“不重要了。”

    等芳仪找到冬歌时,夜已经深了。如若不是万分心急,她不会从留安池的山障后面擅闯进去。

    小心翼翼地站定到留安池旁,看着在留安殿前微弱的烛光下拥偎在一起的两人,芳仪久久不敢出声。在这特殊的时候望见这幅画面,她不免心下忐忑。

    细察到冬歌酣然的睡颜,芳仪忽然被触动,才鼓起勇气准备冲上前去的她即刻偃旗息鼓。

    天子一夜风流,翌日举城皆知。荣受宠幸的女子从此往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接不完的奉迎谄媚,唾手可得的权贵提应。但伴随着的还有,酸言闲语、尔虞我诈、万丈陷阱、无底深渊,甚至,死无葬身之地的下场。

    像冬歌这样善良纯直、率真随性的女子,倘若入了这深宫,一定是所有利爪齐伸的对象。

    纵她武艺高强又如何,纵是圣上专情荣宠又如何,太多无形的暗牙总会瞬忽就将她撕咬得近无完状,除非皇上连每日上朝时都会带着她,否则没有任何护障能完全阻拦那些猖獗的恶力扑向她。

    就如冬歌说的,有些事根本不是用一顿拳头能解决的,兴许发动十万大军也无法解决。

    想着想着,芳仪心一横,抬脚准备走上前去。

    这时,伍虞突然移开了身子,将冬歌的肩微微侧了过来,她的脖颈恰好倚在了他右臂的臂弯处。伍虞又伸出左手帮冬歌将裙子提盖好,然后从裙摆外面穿手过去,稳稳地托紧了冬歌的两膝。

    伍虞横抱着冬歌缓缓站了起来。

    这一刻,芳仪心惊无比,她害怕伍虞就这么抱着冬歌踏到留安殿里去。

    幸好自己的担心是多余的,芳仪终于松了口气。

    向旁边走了一步的伍虞这才察觉,原来冬歌的手一直松松地环在他背后,之前他没感觉到,但他一抱她起来,她合拢在一起的手便挂在了他的颈上。

    笑望了一眼怀里安然沉睡的人,伍虞放缓了步子,用了好长时间才走远。

    “常德,常德——”

    远远跟在伍虞后面的芳仪听他压低了声音唤着。

    “把她抬到宫门处,再遣轿送她回相府去。”

    芳仪猜想伍帝应该是将冬歌抱到了龙辇上。

    “皇上,奴才们要尽快送您去凤宁殿……”

    “朕自己过去,你们就照我吩咐的做!”

    “是。”三两声唯唯诺诺的应答过后,匀称的脚步声渐渐明显。

    芳仪藏到留安池外的廊墙一角竖耳听了一会儿,感觉四下无人了她才敢探头去看。

    果真,六个宫卫抬着的龙辇上,是一个斜倚在背座上的身影,每过一个灯台,那人缃色的衣衫就会显眼一瞬。

    芳仪悄悄地跟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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