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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部分阅读
    情态来?

    等着谁怜?

    清笛抹干眼泪,起身拿了毛笔和丹砂,背对小六褪下自己的衣裳……

    48、情生意动

    鹿筋狼毫蘸饱丹砂,清笛拧着身子在臀上齿印上勾画。www.6zzw.com初为牡丹,终嫌牡丹只可富贵,不堪贫瘠;再画清荷,却不喜残荷听雨的凄凉。

    兼之拧着身子,百不得法,清笛懊恼丢开了笔,“刺成什么花儿才好?”

    什么花儿刺在这儿,将来都只是蒙受屈辱,只会激男人更多兽欲,都是被摧残的下场。

    帐外小六轻叹,掀开帐子攥住清笛的手。她的玉腕,一直在颤。

    “不许进来!你单说,画什么好?”清笛撑着小性儿,还要去抓笔。

    小六的眼睛凝着她玉白臀肤上那糊成一团的丹砂,粉白盈盈,惹得他心动又心痛。

    “我的!”小六不由得心内狂性大张,一把夺过毛笔来,“只由我画!”

    那孩子突然爆裂的狂野让清笛一颤,扭头去看他,“你会么?”

    契丹的野兽除了茹毛饮血,还会笔墨丹青?

    小六一哂,伸笔蘸饱丹砂,黑瞳氤氲起雾霭,“来日,我要画你全身!”说罢利落下笔。

    “你说什么呢!”清笛腰肢被他左掌捏住,动弹不得,却被他的话惹得心神。

    青楼当中,恩客以毛笔在女子身上作画,这是风雅,也是挑逗。

    “他可画你罗带,我自要画你周身。”

    狼毫尖利,他又下笔极快,一串串酥麻袭遍清笛周身,她微喘,“你,你又浑说什么?”

    “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小六停笔,将毛笔扔掉,却仍捏着清笛的腰,目光如火。

    “你,你偷看!”那是凤熙写在清笛裙带上的。这本也是青楼戏弄的一项,原以为繁复的小篆,他看不懂。

    小小的人儿如脂如玉,尽在他掌中,小六呼吸一窒,身子深处腾起陌生的火焰,仿佛就想这样一口吞掉她;她在他腹中,他能随身藏着、带着,才能安心。

    “只许我画!”可是挣扎了半天,也只是会笨笨地说出这样一句来。

    他又吃醋,清笛以为他要闹,却哪里想到这孩子笨成这样儿,清笛忍不住笑开。方才的烦闷,丝丝缕缕地散了。转身掐他鼻子,“索命的冤家!”

    小六脸红过耳,弯腰便去咬清笛的唇。他的手原本放在她臀上,这样亲吻下来,顺势变成了他托着她的臀,贴着他的身……

    火苗一下子从他们挨着的地方窜开,两人意乱情迷里都猛地意识到,她那女儿家最神秘的地方,竟然,已是全都朝向了他……

    小六咬着清笛的唇,按捺不住出狼吼,急切地只想要做些什么才好!

    清笛也早已浑身酥软,攀着他的肩头轻问,“如若我,要了你的身子,你,你可会怪我?你如今,年纪尚小;将来可会,怨恨了我?”

    49、欲问花枝

    “我愿!”小六郑重颔。

    清笛却一笑推开,趁着小六愣怔,扯过衣衫遮住了自己身子,“得你这话,已是够了。我又岂能害你?倘若你真破了我身子,你必死无疑。且莫说妈妈饶不了你,张阁老也必定寻你短处。”

    小六劈手攥住清笛手腕,“不怕!”

    “傻瓜。”清笛莹然一笑,伸手拍了拍他面颊,“你值得更好的。莫将你的初次,托付我这般不堪的人。纵然你愿,我亦不忍。”

    转眸望向窗外杏花,“便如同那杏花吧,开着花的时候总是好的;若是早早结出青杏,反倒只余酸涩。你单记着我此时的好,便够了。”

    说罢避过方才的话题去,只一径拧着身子望臀上,“画了什么?杏花?”

    小六却垂不答。

    清笛却恹恹穿上了衣裳,“杏花虽好,却非我所愿。”

    杏花正如初恋,轻愁薄喜、心绪缭乱,可惜轻浮易谢,留不住、太匆匆。

    杏花只合出现在宋国文人温软的词章画卷里;若是放在契丹的凄寒山水里,便注定软弱凋零,无力自主。

    “算了,我自己再重新画过。”清笛面向里躺下,再不回。

    或许在他心里,也希望她只如杏花一般,细软温顺,只漾着春光暖色就够了。原来吸引他的,不过是她身为汉女的温柔

    霸州城北,关山尤峻。一条山路从山中劈开一般,山路上静得没有一声蹄响。

    山路两边石砬子里,隐藏数十蒙面人。俱是一身的皂黑,只露着一双眼睛。每双眼睛里都是凛然之色。

    天地静得仿佛听得见续。隐约约,北面终于传来声响。

    一个提刀男子无声贴住山壁,侧耳细听。旋即转身抓着石砬子登上山顶去,朝林中独坐的男子叉手禀报,“公子,契丹人来了!”

    那公子轻笑起身,手中一管玉笛穗子轻扬,“等他们已久!”

    黑衣男子再问,“尽行剪灭?”

    公子长眉微蹙,“不可。他们此来乃为出使,若剪灭,反倒落了口实给他们;传我的话,擒贼擒王,捉活的!”

    黑衣男子点头,扬声向天际。半空中有鸟鸣呦呦散去。

    传令完毕,那黑衣男子又迟疑了下,方说,“公子,其实这正是良机。杀死契丹使臣,离间两国。我们正好渔翁得利。”

    “我明白。”公子微微阖上长眸,眼前又出现月影花丛里,那清丽的面容正色说,“小侯爷,当为家国计!”

    公子侧头望手下,“我不为赵宋,只为苍生。若契丹得手,受难的是百姓。”

    “是……”那黑衣男子叉手施礼而去。

    公子垂望掌中玉笛,心思悄然。

    他当面拒绝了她,可是实际行事却还是依了她的意思;就如同,他口口声声当面说恨她,可是此时却只剩蚀骨思念。

    她可懂他一片心?

    50、寒食柳斜

    “看准了,是二皇子?”凤熙亲伏石缝间,遥遥望北边。

    “公子放心,属下定当生擒胡虏皇子!”手下齐齐应声。

    “好!”凤熙一声长啸,亮如鹤鸣,直冲云霄!

    远山几番回声,冷不丁平坦的路途中,打横里耸起一根根绊马索!

    契丹队伍登时大乱,凤熙亲耳听见契丹将领慌乱中大喝,“保护二皇子!”

    凤熙一笑,登时满山藤索如飞天花雨一般倾天而降;所有藤索尽头碟爪都凌空扑向队伍当中那顶杏黄绣龙华盖大伞。那华盖之下身着杏黄长袍的,定然便是契丹二皇子耶律玄舜!

    契丹人刀马娴熟,可是事突然,而且下有绊马索,上有飞天抓,尾顾虑不及;眼见着漫天花雨一般的飞天抓便一颗颗全都落满了二皇子的周身!

    “起!”长空清啸,众人一齐振臂,活生生将个二皇子从马上直接扯上半空!

    契丹兵将惊叫,却没人擅长轻身功夫,只能眼睁睁望着二皇子被扯上半空!

    “我单要他一人;其余的放了吧!”凤熙一笑,“让他们正常去出使宋国,倘若谈判桌上胆敢使诈,我便将他二皇子的胳膊腿一条条卸下来,送给他们当润笔!”

    寒食晨曦,天下炊烟停。

    借着青蓝晨色,清笛便骑了小黑驴,带着小六出了院子。

    远远近近晨光浮荡,院子外的长街上,一片岑寂。平日早早出摊的商贩今日都歇了,只为寒食禁烟火,又要祭先人。

    小六牵着小黑驴的辔头,两人一驴向城门去。长街幽静,只听见小黑驴蹄声踏着青石板路,出清脆的声响。

    远远,有和尚敲着梆子沿街报时,提醒今日寒食;渐渐的也有早起的卖花人,举着滴露的杏花串巷叫卖。

    岑寂里浮荡着声息,寒食天有春色涌动。

    清笛随着小驴脚步颤颤,不由得去望身边的小六。青葱少年,却在青蓝的晨光里显得越地轮廓标致、身影如刻。心下不由得想起一句词来:金鞭美少年,去跃青骢马……

    他若昂然跨坐马上,又该是何样的生色

    街巷里有已经隐隐起了人声,反倒街市口一片寂静。全因这里虽然商贸繁华,却也是杀人的刑场。

    小黑驴走到街市口都赶紧加快了脚步。心说,今儿可是寒食,本就是祭奠先人的,这地方别再游荡出几位魂灵来……

    清笛却扬手勒住了缰绳,活活把小黑驴给扯得一直脖。

    “怎了?”小六回眸。

    清笛坐在驴背上,隔着青蓝晨光,静静望街口那两尊缚手而跪的石像。纵然只是石像,也要日日被人唾骂。

    清笛攥紧了缰绳,深深吸气,从驴上下来。裹着包袱里的冥纸,就要走上前去。

    小六一惊,一把扯住清笛手臂。

    “我知道!”清笛泪珠子跌下来,“他们只配被唾弃,朝廷不许有人祭奠。可是我这回,拼死也要去!”

    51、为你心疼

    晨光青蓝,清笛面上垂泪,便如雨打杏花。

    小六心上狠狠一疼,只问,“是谁?”

    清笛用力压着哽咽,于晨光中蓦然回,“是我爹啊!”

    “什么!”小六也是大惊。

    “当年我爹带兵防御你们契丹,你们契丹人见打不过我爹,便勾结朝廷j臣,诬陷我爹拥兵自重,妄图谋反!”

    “城中百姓也有谣言,说我爹只为拥兵自重,不肯出城迎敌,才造成当年的契丹破城,屠杀三日!”

    “我爹被凌迟处死在此处……三百六十刀,活活被剐了三天,朝廷降旨,不剐满刀数便不准断气!”

    清笛一字一泣,却始终不肯放声哭泣,“朝廷和百姓还不解气,立石像于此,受永世唾骂。他们咒我爹生生为猪狗;而我,作为他的女儿,自然猪狗不如,只能永生为妓!”

    “籍没入官,妈妈怜我,求着知州大人毁去了我从前户籍,这才让我能安生在院子里长到这么大;否则,如果霸州百姓知道我就是爹的女儿,他们早冲进来乱棍打死我……”清笛死死咬着唇,不许自己哭出来,“我爹的血肉被曝尸成灰,不许装殓!我这个当女儿的,每回从市口走过,都恨不得死掉……

    “这三年来我不敢祭拜爹爹,可是今日,我却非要去的!”清笛转头望那狼狈石像,只恐今日恐怕是最后的机会。

    未来的命运难测,能否从契丹活着回来还未可知;这么多年不孝,今天是无论如何必须要尽人女孝道。

    “就是你们契丹人,才害得我爹如此!”清笛仰头望小六,“该死的畜生!”

    小六一颤,唇角紧抿。

    “……他们都咒我爹生生为猪狗,那日在街上我也听他们骂你猪狗不如;我便想,我们本是同命的人呢,就算这世上没人会怜你,我却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祸害。”清笛擦掉眼泪,在晨光里静静望着眼前的少年。

    究竟是一日一日地益后悔救了他;还是一日一日地越不悔对他的心?

    小六无声垂泪,蓦地转身走到石像前去。

    清笛视野模糊下去。

    爹的石像上污秽不堪,小六竟然径自扯掉了自己的半幅衣襟,跪下来,一点一点擦净那石像上档渍……

    清笛阖上眼睛,泪落如珠。

    拼着性命,清笛从包袱里掏出火折子就想前去。小六却起身走回来,扯住她的手臂,“被人现的话,他们会活活打死你!”

    “可是今日若不祭拜,我也不必活着!”

    小六咬牙回望周遭,手上再度用力,“我来!”

    “不!”清笛这才一惊,“那你也会有性命危险!”

    小六却没再说话,径自扯了清笛到一边去。小黑驴被他绑在路边柳树上,小六了狠,将黑驴的缰绳缠住清笛,将她捆在黑驴身旁!

    他随即转身。

    清笛惊呼,“雪,不可!”

    52、风光大祭

    晨色如冰,小六一袭白衣朝前走去。白衣渐渐被青蓝染透,仿佛他正一步步走进深海去;若一眨眼,他的身影便会被吞没不见……

    “雪,不可!”清笛痛呼出声。

    是恨契丹人,但是从没想过要让他替她去死!

    小黑驴听见主子呼唤,便担心得叫唤起来,“主子喂,你别喊啊。本来天光尚早,没什么人看见;你这一喊,反倒招来人眼光……”

    孰知驴叫比人喊还惊悚,清笛自己停住了呼唤,回一把就捂住了小黑驴的嘴,低声斥,“小祖宗,你别叫啊!”

    主子叫它小祖宗……黑丫羞涩了,睫毛弯弯眨了眨;清笛被它吓着,就也停了声息。

    再回,小六已经站在了石像前,却尚隔着一段距离,停驻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

    清笛的一颗心都蹦到喉口。

    只见小六隔着浮荡的晨光,仿佛是隔着摇曳的海浪,回眸朝她望来——仿佛神色之间,有隐隐的微笑。

    清笛一怔:他要干什么?

    愣怔之间只见小六蓦地嘬唇而啸,随即晨雾流荡奠空便响起振翅声!

    晨光青蓝,一只同样羽毛青碧的鸟儿蓦然凌空而降,宛如碧色闪电一般径直落于小六肩上!

    清笛险险惊呼!

    那鸟儿目光锐利、毛羽飞扬,想来便是闻名海内外的“鹰中之神”海东青!

    仿佛感知到了清笛的目光,那雕儿也从小六的肩头歪了脑袋过来打量清笛。神态傲然,分明审视。

    小六却没急着带着雕儿过来给清笛认识,只是嘬唇低低吩咐那雕儿什么。清笛听不懂。

    但见那雕儿双眼猛地一亮,继而一双玉爪猛地一蹬小六肩头,借势凌空而起;半空中一个急停,猛然转身朝着街口商铺急冲而下!

    寒食扫墓,街市口的几家店铺门口都摆着大堆的纸钱;那雕儿凌空一个激射而下,谁也没想到那雕儿口中竟然叼着个火折子!

    寒食节天下禁火,清明后由朝廷以榆柳之木钻取新的国火火种,再传向各州府;今日各家各户都遵照朝廷政令熄灭家中旧有火种,谁能想到那雕儿口中的火折子竟然还没有熄灭!火折子当中存留的火种,遇风而燃,扑入纸钱堆中,登时便是大火冲天而起!

    大火一起,商家便惊呼。本以为今日没有烟火,故不担心纸钱被引燃,所以家家并没备有灭火的水桶;所以纵然惊呼声高,可是大火却越少越大,渐至将串联几家商铺门前的纸钱堆全都点燃!

    清笛愣住。

    青蓝的晨光被冲天大火蓦地点亮,小六的面容在火光里浮荡;如果不是她眼花,她分明看见火光里,小六向她露出孩子一般顽皮的笑!

    有风吹来,吹散纸钱,一片片燃烧的纸钱驾风飞起,飞向石像……遥遥看去,仿佛一只只披着火红翅膀的白色蝴蝶……

    纷纷扬扬里,清笛遥望被纸灰包围的石像,终于欣慰地落下眼泪。

    好一场风光的大祭,好一片热烈的祭扫。

    寒食天下禁烟火,独独爹的像前纸飞如蝶……

    够了。这一生的心愿,已是得偿!

    清笛含泪遥望,隔着尘烟与曦光,小六亦转头望她,碧瞳清冽。

    53、金蝉脱壳

    寒山石冷,凤熙一双凤目更是薄凉。面前石柱上五花大绑着杏黄龙袍的男子,“我不为难你,单问你一样儿:张昌兴当年构陷袁承道拥兵自重,手上拿出契丹文书为证。此事是否受你们指使?”

    耶律玄舜咬紧牙关,只瞪着一双虎目。

    “不说?”凤熙阴柔一笑,“我知道你们北朝人最崇敬铮铮铁骨的汉子,贵为皇子的你,也不怕挨打——”

    “来呀!”有手下托过银盘来,凤熙笑得邪魅,手捻长针,“这长针刺入你道,不疼,只麻痒。便有如蛆虫附骨,百蚁钻心而已……”

    山洞里光线幽暗,洞口筛入奠光落在凤熙面上,明明灭灭。原本凤骨龙姿的男子,此时满面阴狠,宛如笑面胡狼!

    耶律玄舜便是一颤。

    凤熙静静打量耶律玄舜的神色,一丝都不肯放过;看见耶律玄舜面上变色,凤熙长眉一蹙。

    凤熙转身走出山洞,回望手下,“确定他真是耶律玄舜?我听闻他勇冠三军,曾经徒手搏熊;洞里那一个,怎么是个窝囊废!”

    手下一愣,咬牙走进山洞去。随即洞中传出惨叫声,那手下白了脸颊出来,颓然施礼,“公子恕罪,我们被契丹狗骗过!”

    “哦?”凤熙亲自转身入内,见那假皇子的胸襟已被撕开。那人胸膛上的狼头,只有一双普通的墨色眼睛!

    “草原以青为贵,皇子狼头刺青的眼瞳必是青碧色!”手下禀明。

    凤熙长眉紧锁,“糟了!”

    他带人在此伏击,已经等待数日;这样一耽搁,不知道霸州城内已经生了何样变故!原来这竟是耶律玄舜布下的局!

    “衰鸟,你再蹬鼻子上脸!”黑丫气疯了,那该死的雕儿因为干了件好事儿,就得瑟地直接落在它头顶,耀武扬威地要高驴一等!

    一路出了城,满街绿柳迎风,这衰鸟它竟然就一直这么站着!

    “它叫雄库鲁,是飞行最快最高的鸟儿。”小六牵着黑驴缰绳,回眸温柔笑望清笛。

    春风斜掠杨柳枝,拂过小六入鬓长眉;春和景明,越显得那孩子眉眼如画。

    清笛在驴背上,急忙垂只望驴头上站着的雕儿,避过小六的凝眸,“我叫你‘小青’,可好?”

    黑丫登时大声笑了:主子明鉴!小青,我是小白啊!从今儿起你就管我叫“白丫姐姐”!

    小青被驴叫扰得烦,低头就去叨黑丫头顶那朵大红花。

    “我就说,它定听你的话。”小青光顾着收拾黑丫了,结果被小六直接说成是顺从。小青仰头怒瞪主人:竟拿他给女人献媚,过分!

    可惜,没人搭理他。柳林深处,杏花掩映里,小六手脚麻利地从驴身上卸下一捆白纸来;在清笛的指导下,搭成梅花纸帐。

    清笛瞄了小六一眼,颊边一红,遂自携了菊枕、蒲褥先入内去。

    54、帝王之相

    “纸张亦能做穹庐?”踏入梅花纸帐,小六就惊呆了。还以为清笛带着大捆白纸出来,是为了扎纸鸢。

    梅花纸帐乃是用丈余宽幅的白纸四面围城。藤皮茧纸坚韧非常;纸缝间不用糊,以线缝之。

    纸能透光,又比纱帐朦胧;天光映照进来,便如银如雪,仿佛铺了一褥的月色。更妙的是,纸上影影绰绰映出外头的绿柳红花,那些春色便如同蒙了轻雾一般印在帐上,天成画卷。

    “契丹不是也有了五座京城?怎地你还在穹庐居住?”

    “京城屋舍俨然,却空无居民。就连皇上还要春秋捺钵,都不在宫城里。穹庐才是契丹人真正的家。”

    清笛听得微微叹息。她与他,终究族异。

    “契丹,可过寒食?”

    “也是祭祖;与宋国不同的是,还会于今日校射。”

    “那你应当知道寒食来历——春秋时,介子推护卫晋公子重耳逃亡,曾割股伺饥,护卫重耳复国,重耳便为春秋五霸之一的晋文公……”

    小六点头,“忠君良臣。”

    清笛缓缓挑眸,“你可听说过,公子重耳本是重瞳?”

    小六一惊!

    清笛别过头去,“‘一德君臣和,重瞳日月临。’相术上说,重瞳乃是帝王之相。舜帝、晋文公、西楚霸王、魏武帝……都为重瞳之相。”

    “而你,怒时为碧眼,息怒又会恢复黑瞳——雪,你便为双眼重瞳!”

    “你究竟是谁?满身伤痕,看似身份卑微;却会汉话、懂小篆、擅丹青、帝王相……方才你又用飞鸟投火之策,既帮我祭奠了我爹,又不会让人知道是你我焚纸钱——这样的你,心机何等深邃!”

    清笛闭上眼睛,“一日一日与你相处下来,我便一日一日只觉心惊。雪,你究竟还是我护着的那个孩子么?”

    “怜儿……”

    怪不得怜儿趁着寒食带着他出来,原来只为提及重耳的重瞳异相他;这些话断不能在院子里说,否则难免隔墙有耳……小六轻栗,怜儿不愧是袁承道的女儿——想要攻陷南朝,必先杀袁承道;否则,契丹永无胜算!

    “重瞳贵相,却也是杀身大祸!”小六伸手握住清笛,声已,“倘若这般贵相生在卑贱人身上,怜儿,这是劫不是福!”

    清笛抬眸,静静凝视小六的眼睛,“你的意思是,异相为你惹来杀身之祸,你才亡命逃出契丹?”

    “正是!”小六用力点头,“信我。”

    他眼瞳宁静,一丝一毫的闪烁都无。清笛又凝睇他许久,终于面色和缓下来,“果真?”

    小六一把撕开自己的衣襟,扯着清笛的手,放上他心口。掌下续砰通,清笛终究笑开,“你若敢撒谎,我必亲手了结你性命!”

    “今儿且饶了你。若花刺做得不好,我一样罚你!”清笛袅袅伏身,轻启罗裙。

    55、风起花乱

    “嗯~~”

    柳条吐翠,杏花轻扬。轻雪般的纸帐里头传来清笛似痛似欢的吟声。拴在柳树上的黑丫跟树枝上歇脚的小青,忍不住相视了一眼;心里都嘀咕,他们在里头干什么呢?

    纸帐里的小六就更是汗珠滚落——清笛的吟声仿佛长而柔曼的丝,一根一根地裹紧了他的心身,一下一下地刺到他心里去。

    他手里针尖不敢耽搁,尖锐刺入清笛凝脂般的皮肤里去;随即会凝出一颗红豆般的血珠子来。血珠映着凝脂玉肤,现出一份妖异的美来,让他逃不开心神。

    清笛咬住唇,努力控制吟声,强撑着说,“这纸帐名为梅花纸帐,盖因文人多喜在纸帐四角挂梅瓶、熏梅香;梅花乃是我大宋国花,我便想着,就也刺成梅花儿吧。”

    “疼么?”小六伸手给清笛擦汗,“竟不准备麻沸散,你可打熬得住?”

    “无妨。”清笛实则已是浑身汗湿,微微轻颤,“疼痛能让人警醒;若是假死过去来逃避,不如真死了。”

    清笛忍着疼,转头去看,只觉臀上纹样有异,“你刺成什么?不似梅花。”

    “就成了,再忍忍。”一颗一颗的血珠子不断沁出,小六眼瞳都红了;就仿佛那血是流进了他眼珠子里去。

    岂料一针就了,清笛猝不及防,疼得呜咽一声,紧紧咬住自己手指。

    小六不忍,豁出孟浪去,躬身便用唇嘬住了清笛的臀——颗颗的血珠子都融进他唇里去,那股子腥膻仿佛能帮他分担清笛帝。

    针刺帝痛如火焚身,他的唇比火还烫……清笛身子向后绷紧,叫出声来!

    疼痛随着身子里陌生的热潮倏然涌起,让她整个人如同被烈火焚烧成灰

    也不知是不是她的叫声所致,猛然听得帐外亦是一片乱声:小青一声清啸,振翅腾空;黑丫则扯着脖子叫起来!

    “怎了?”清笛疼得浑身是汗,回身看小六,小六也忽地目现寒光!

    “没事。你在此处,我去去就来!”小六说着帮清笛躺好,随即起身便奔出帐外;影影绰绰看他身影,像是追着小青去了。

    清笛臀上疼痛,动弹不得;她强撑着拉好衣衫。右眼眼角却没来由一跳。

    “谁?”

    不,清笛没听见脚步声,她只听见似乎有林风吹过柳梢,隔着纸帐看见杏花落得凌乱了方向。

    依旧无声,帐门处却多了个人。那男子一身皂黑,头上戴着宽檐斗笠。整张脸都被掩进阴影里去,看不分明。

    仿佛被他气势所慑,黑丫的叫声都噎住。

    “所来为甚?”清笛心惊之后,反倒冷静下来。只踞坐着,冷睨那人,“若为财来,我这里倒有几件饰。虽不值几文钱,却也不让英雄白来一趟。”

    “若是为色……”清笛笑了,“英雄也应看见我门外那驴儿的尾印。奴家是官妓,英雄若有胆子跟官家对抗,那就自取了我去!”

    56、顿生疑窦

    “你倒不怕?”那男子缓缓走进来,脚步无声。清笛被他声势所迫,向后坐直身子,目光却依旧看不清他斗笠下的相貌,便只盯着他脚上的靴子。

    那是一双青布兜帮的薄底快靴,行走轻便,多为武者用。

    那人睥睨清笛,“身体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也;你倒刺青?”

    清笛垂,正看见自己臀上的血珠子洇过罗裙来。清笛咬牙,忍痛挪动身子,避过那人目光去。

    “如今刺青者,除了朝廷要犯所受黥刑,再就是绿林之人;你个小小女子竟然也雕青?”那人出手如电,一把扯住清笛裙摆;罗裙“呲”地便被扯断一幅!

    躲无可躲,清笛干脆推手一笑,“英雄孤陋寡闻了:奴家为青楼女,青楼女亦会在身上雕下情郎名号,以示守身如玉。”

    “哈!”那人仰哂笑,“婊子何有真情?”

    “英雄又何必纠缠不去?”清笛笑得花枝轻颤。

    那人在斗笠暗影里微微挑眉,“你是凤熙公子的相好?”

    清笛一愣。难道这是凤熙的人?亦或,是杭州派来的人?

    “不知英雄哪里捕风捉影来的,凤熙公子名满红楼倒是不假,只可惜他看不进我这姿色平庸的。”

    “你姿色平庸?”那人又是冷笑,“我看你怕了我吧!”

    清笛傲然一哂,“即便是当着安公子,我也一样不假辞色。英雄既然消息灵通,竟然连这个都没听说过?”

    “我倒不信。”那人蹲下,帽檐几乎戳到清笛面上去,“你娇柔,骨子里却狂野,正是男人中意的暖床玩物。”

    “是么?”清笛没有闪躲,反倒妩媚而笑,“男人床笫之时也最无防备。英雄你说,我会不会在紧要关头要了男人的性命?”

    那人猛然向后一退,松开清笛裙摆;却是缓缓笑开,“有趣。”

    帐外天空鹰啸掠来,远处隐隐传来脚步声。那人身形一窒,便转身向外去,“来日,我们试练一番!”语声未落,身影已是无踪。

    清笛这才一口气吐出来,续乱成一团。

    “怜儿,可有事?”小六奔进来,“怎么坐起来?血还没止!”

    “你去哪儿了?”清笛并不顾自己,只是凝睇小六的神色。

    “小青警醒,空中现异状。我担心小青泄露身份,这便跟出去。”

    “有何异状?”

    小六努力笑了下,“说来好笑,今日寒食,天上飞满纸鸢。有几只大雁、天鹅形状的,小青便当了真,撑了本性去捉。”

    “原来如此。”清笛垂下去,“方才有过路人进来问路。”

    小六却皱眉,回望向帐外。

    “我们回去吧,出来时辰也不短了。”

    “怜儿。”小六扯住清笛柔荑,“你恼我。”

    清笛回轻笑,“海东青在契丹也只有贵族养得起,普通百姓都未必识得;更何况我宋人?除非去过契丹,且与权贵相交的,才能见着这海东青!”

    “你之前敢用小青投火,便足证你明白这道理;可是你方才何至于惊慌而去?”

    57、暗下杀手

    “姑娘,你可醒了!”巧儿的唤声敲进耳鼓,横波这才幽幽睁开眼睛。巧儿撤了嗅香,脸上已是泪痕,“那人已走了,姑娘是被吓破胆了。”

    回想今早经历,横波仍是不寒而栗。天光未亮之时,她觉着房里似乎有人,睁开眼睛一看,竟然有男子森冷站在榻边!

    “你就是安凤熙的相好?”那人没头没尾地只问这么一句话。

    横波究竟是红牌姑娘,最擅察言观色,立时便明白,此人来意不善!虽然也是担心凤熙,可是此时先保全自己要紧;横波便颤声,“壮士错了。凤熙公子的相好是在院子里,不过她是清笛!”

    “不许叫人,否则我转身回来要了你性命!”那人转身出去,少顷便回来,一把掐住横波颈子,“清笛去哪儿了?”

    横波吓得魂灵出窍,急忙转动脑筋,“……今日寒食,她,她必会去街口的!”

    唇艺竞校那日,她分明听见凤熙唤清笛“怜儿”。好在她年长几岁,三年前那场凌迟活人的事儿她记着。当日就曾听说那位袁将军膝下有位爱女,恍惚听得||乳|名就唤作怜儿的……

    赌咒誓说绝不将此事说出去,那人方转身而去。横波这便吓得昏死过去。

    “姑娘,为何说是清笛?”巧儿也是不解。

    横波冷笑,“那人来意不善,怕是公子仇家。索性借刀杀人,让他替我除去那小蹄子,两相得益。”

    “公子,歇歇吧。您已在马上三天三夜!”

    天色渐亮,北面的官道上尘土飞扬。凤熙身上的披风泠泠抖在晨风里,恨不得一步飞回霸州城去。三天三夜,他怕自己从马背上摔下来,索性用绳子活活将自己绑在了马背上!

    晨雾退去,前边终于隐约现出城门轮廓,凤熙这才长舒一口气。

    “也罢。到驿站打尖,更换了衣裳再回去。”凤熙嘴角浮起笑意,若这样灰尘满脸地到了怜儿面前,那丫头又会刺他。

    方进驿站,便已有人迎上来,“参见公子!”

    凤熙一愣,“你们怎会在此处?”

    “奉国太夫人命,卑职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日!”

    “太夫人说什么?”凤熙一边名人打水盥洗,一边问。

    那几个人见问,扑通跪倒,“公子,太夫人病危,病榻之上翘盼望公子回杭!”

    “什么?!”凤熙方掬了一把水,全都洒了。

    “公子,启程;稍有耽搁,怕就来不及了……”

    凤熙惊住,回头望驿站外,映在朝阳光雾里的霸州城门。只剩一步之遥……

    “公子放心。我等必定小心看护怜香院;请公子安心动身!”凤熙身边的几个手下忙上来说。

    凤熙凤目涌起血色,死死攥紧手指,终于转身,“好,走!”

    58、相见时难

    天下寒食,人间春色。虽是祭奠先人,坟前却并非只余伤悲。

    郊外的林地上,每一座坟墓都被整饬得清爽,坟前供着祭果,树上垂着纸钱;人们祭奠完毕,就在林子里放起纸鸢来;林子外的林园里更是热闹,仕女高驾秋千,裙带飞扬;男人们便踢起蹴鞠来。

    生机盎然,可是梅花纸帐内却是花谢香残。

    “我不怕人伤我害我,我独独恨人骗我!”清笛心碎哽咽,点指着小六,已是浑身俱颤。

    帐外的黑丫狠狠瞪了小青一眼,心说:都赖你,乱飞什么呀!看吧,他们又生嫌隙了!

    小青蹲在树杈上,静静转头听着帐内的动静,摆明了不黑丫。

    黑丫呲出大板牙:小子,你是真没听说过青蛇白蛇的故事哈?小青,得听小白的!

    外头鹰飞驴叫,清笛却都已顾不得,忍了臀上的伤,背转身去,“你去吧。”

    “诶。”小六弯腰去拾掇菊枕、蒲褥、梅瓶,却猛然怔住,起身回眸,面色已是苍白,“回院子去?”

    清笛背身摇头,“我回院子。你,去吧。”

    “怜儿!”手里抱着的大堆东西乱纷纷都跌落下来,他都顾不得,只跑到清笛面前儿,一把扯住她手,“又撵我!”

    “不是撵你。”清笛垂下眼帘,“是道不同,不相与谋!”

    “怜儿!”那孩子又笨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憋得满脸通红;一双眼睛将要滴出血来一般。

    “我买了你,我护你周全。如今你伤已痊愈,自然当走。”清笛目光冷硬下来,“难不成来日我房里来了恩客,还要圈着你不成!”

    小六怔着,迟迟喘不上气来,憋得满面通红;只一径握着清笛的手,手指辗转着将她握了又握。

    “走啊!”清笛狠了心,将手从他掌心抽回来,“妈妈已然警告过,必须撵你出去。静箫已对你存了非分之心,难保来日没有其他的姑娘找上你;再说,你本是契丹人……你的存在,只会给院子里招来祸患。所以,走啊!”

    “怜儿……”小六一口气终于上来。可是气息呼出的刹那,眼泪珠子也跟着豆大地滚落下来,“你好忍心!”

    清笛笑起来,“我本无真心,又何来不忍心?你又何必做出这样神色?扪心自问,我没有半分对不起你;仁至义尽,我自然慨然逐你走!”

    “你怎能,怎能……”那样平素冷硬的少年,这一忽儿豆大的泪珠子一颗连一颗地跌落下来,已是话不成声。

    “怎么,你还有何不满足?”清笛清冷笑起来,“难道你还惦记着我的身子?没吃进嘴里,便不甘心离去?”清笛咬牙,“你几次三番欲行轻薄,你以为我是不懂的?做你的昏天大梦!我的身子值多少银子,你可知道?又岂是你个卑贱的小子能碰得起!”

    59、再无牵挂

    清笛牵着黑丫进院子,迎头正遇上横波。横波一愣,“你,你怎么回来了?”

    清笛无声一笑,“姐姐这是说的什么话?出门了,自然要回来。咱们这些身为官妓的,命都在掐在官家手掌心儿里,谁敢逃么?”

    “啊,那,那是……”横波心里惊魂犹疑。那人怎么没杀了清笛?那人是否在清笛面前供出她来?就算不怕清笛,她却也忌惮那狼崽子几分;更何况还有安公子……

    清笛便向内去。横波猛一眼瞅见清笛裙上的血渍,“哎哟,你可是受伤了?”

    受伤了便证明打斗过!

    “姐姐真会说笑。”清笛回冷笑,“难道姐姐不来月信么?抑或妈妈当初逼姐姐服下的凉药过多,如今不但不能受孕,连月信也停了?”

    横波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只能恨恨瞪着清笛背影。

    清笛忍着臀上帝,回了院子。其实身上的伤哪有所谓,心上帝早已是千倍万倍。

    一路牵着黑丫走回来,眼前晃动的都是那孩子面上的泪。

    ——“你看,你那花刺的血还没止呢。你带我出来方刺,就是不想被人知道,连郭婆婆都是。我若走了,谁给你止血?”

    ——“我真笨。以为自己做得好,却还是给你刺重了……就像拼了浑身的力气只想对你好,可却总是不小心伤着你;让你流血,让你疼……”

    最后的最后,他知道再不能挽回,便红了眼睛扯着她衣袖,“我知道你定然还惦记着街口商家的损失。你别管了,我去找银子给他们补上;你切莫自己去,否则会被他们猜着……你千万记着,这一宗,必得我替你做!”

    句句声声,几乎将她的心撕碎。

    以为爹所受的凌迟之刑乃是世上第一痛楚之事,如今方知那疼不过是在身上;而她那一刻帝,一刀一刀都剜在心上……

    “清笛,你回来了?”郭婆婆从外头进来,见了清笛便惊呼,“这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浑身都在打摆子!裙子上怎么、怎么还有血!”

    “婆婆噤声!”清笛赶紧止住,“我没事。坟地里不干净,可能冲撞了吧。我歇歇就好了。”

    “你一早晨不在,横波也不知怎了,来来回回打听你。”郭婆婆扶着清笛躺下。

    “她想杀了我呢!”清笛冷得骨头都冻起来。横波的表现,清笛如何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什么?”郭婆婆也惊了,“何至于此!”

    清笛摇头,“她始终痴心妄想嫁了凤熙,以为我是挡路的。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凤熙是什么人家!——她绝无可能。”

    郭婆婆也是皱眉,“安公子说话儿这也有大半个月没进院子来了……若他在,还能节制横波些。”

    清笛却摇头,“我有求于凤熙,却永不为此私事;我只求他帮我办了大事。”

    “清笛啊……你的话,我怎么都听不懂?”

    清笛阖上眼帘,“婆婆,我乏了。让我睡一下,睡起了咱们得好好准备开苞之事。从现在开始我心中只有这一桩,再无其他。”

    60、休再凭栏

    西郊的山上,小六站在最高处,遥遥望着清笛的身影一步一步从他视野里消逝。

    黑丫尚且一步一回头,他明白她知道他在这儿,却一次回眸都不给他!

    她临去最后一句话:“这些日子来,我嘱咐过你的话,你可还都记着?”

    他怎么能不记着!

    她说,“你这双眼睛,怒即为蓝瞳。为?b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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