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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9部分阅读
    、兵器与口粮都是自备的。m4xs.com这对于每个部落来说都是一笔不小的负担,所以我们的骑兵禁不起长时间作战的消耗。那么——我们何不以逸待劳?”

    “将宋军放进来,让他们自行前行,一路送到我们眼皮底下来。到了口边的肉,张口吞下就好!——那些马匹、铁器、粮草、辎重,实则是宋军自任运输大队,送到了我们手边!”

    萧殷也是一愣,“二皇子的意思是——诱敌深入

    ,关门打狗!果然妙计!”

    “果然妙计?”耶律玄舜冷笑,“只可惜,这不是我的妙计呢——是小六的!”

    “他十岁开始暗中辅政,父皇对他几乎言听计从。杨绍泽杀来,朝中多少大臣力主正面迎击,却都被父皇否决,力排众议用了小六的计策……此时他已收网,我契丹不废一兵一卒,便绞杀了他十万宋军,并且彻底回了宋国的军事元气!——此时,谁不称赞?”

    耶律玄舜冷笑,“所以这一件大功是小六的。我纵然谈判有功,又如何比得过他去!”

    84、棋局珍珑

    耶律玄舜此言一出,萧殷以降全都黯然垂首。

    一朝君主一朝臣,他们都是拱卫二皇子的;倘若二皇子这一番依旧不能立得大功,借以顺利登上太子之位,反而被那狼崽子抢了先机,那么他们所有的一切岂不都是白费;况且未来的日子又怎会好过?

    “二皇子,难道我们就眼睁睁看着情势全都转向那狼崽子?”萧殷极为不服。

    耶律玄舜倒是丝毫没有郁卒,他依旧清冷地笑,以苍白手指杵着额头,“我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他抢走属于我的一切!我耶律玄舜才是契丹嫡皇子,我才是注定的契丹皇帝!”

    听见主子如此说,萧殷等人这才欢欣起来,“殿下,该如何做?”

    “别急。便等着讨价还价好了。”耶律玄舜的目光似乎飘远,谁也看不透他眼睛里流出的阴冷光芒意味着什么。

    萧殷不得要领,“二皇子的意思是,我们等着与宋国谈判?可是诚如二皇子所说,就算我们谈判得利,这份功劳却也难比得过那狼崽子去啊!”

    “谁说,我要等着与宋国谈判?”耶律玄舜笑得难猜,“杨绍泽全军覆没,此时的宋国早已是砧板上的肉,除了向我俯首,还有什么谈判的根基?”

    “那您是要与谁讨价还价?”萧殷毕竟有勇无谋,说起这些用脑的事体,只觉头痛。

    “小六。”耶律玄舜垂首看向自己的手指。

    难以想象那十根曾经徒手搏杀过黑熊的手指,看起来甚至是带了点文弱的苍白。

    耶律玄舜却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手指,目光沉静,“我等着小六来找我。他这番煞费苦心,定然也有他想要获得的利益;而他想要获得的,恐怕需要借由我这一纸谈判的国书……”

    “我倒要看看,小六想要的是什么,而他肯付出的,又是什么。”

    “他想要的无非是让群臣赞同他娘被追封皇后,入葬帝陵罢了!”萧殷嗤笑了声,“难道他还敢要皇位?他也不是傻子,难道不明白,那张龙椅不是好坐的!将来皇上不在了,没有人护着他,他就算当了皇上也得逊位!”

    “倒是未必。”耶律玄舜依旧望着自己苍白的手指,“他要的,也许是别的……”

    “二皇子的意思是?”

    耶律玄舜冷笑,“这一番他赢过我去,我只希望他不要太得意!否则,我就亲手毁了他最想要的!”

    耶律玄舜的声音不大,可是饶是萧殷都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别这么看着我。”耶律玄舜觉着有趣一般,“实则他也是要杀了我的。否则他明知道我此时身在霸州,他还抢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屠杀十万宋军——倘若宋国君臣是有点血性的,他们说不定就杀了我,以此为十万亡灵报仇了!”

    耶律玄舜的目光越发阴寒,“小六明里是要卫国,实则是想借宋国的刀杀了我!”

    “竟是这样!”萧殷惊得目瞪口呆,“二皇子,那我们……?”

    耶律玄舜从桌案上拈起一张拜贴来,“这是张阁老的拜贴。当日我们被软禁在这馆驿里不得出门,也没登门答谢。我看,是时候去拜访一下这位张阁老了。”

    耶律玄舜说着起身,走到萧殷身边轻轻拍了拍他肩膀,“你不是也知道,张阁老这两天便有一宗大喜事么?咱们也该送份贺礼,略表心意。”

    “二皇子是说张阁老要给青楼女开苞之事?”萧殷有点懵,“我们犯得上送礼去?他又不与我们一条心!”

    耶律玄舜森然一笑,“汉人喜欢礼尚往来。我们如不送礼,又如何开口向他讨要回礼呢?”

    “二皇子的意思是?”

    “你在青楼里玩儿的那个小娘子,定不是清笛。如果是她,定不会让你得手。”耶律玄舜拍了拍萧殷肩膀,“我倒是很想知道,那个有胆子、更有能耐割破你脖子的小蹄子,究竟是谁……”

    “老爷,大喜啊!”阁老府管家朱大福喜气殷殷向张阁老躬身施礼,“圣上果然亲颁旨意,敦请阁老回京,重理朝政。小的与阖府下人们,共同向老爷道喜了。”

    “哈哈,好!阖府上下,全都重赏!”张阁老春风满面,“老夫退隐的这些日子来,你们都伺候得好。”

    杨绍泽全军覆没,杨绍泽本人生死不明,朝中登时一片大乱!主战派的一应官员纷纷被问责,皇上转而再度倚重主和派。他身为主和派之首,自然再度回朝登廷拜相。

    时局便如一江水,有人逆流而上,有人顺流而下,他则独坐岸边垂钓。

    无论是逆流而上的,还是顺流而下的,不过都是随波逐流,把握不得自己的命运;而他则独握钓竿,等待机会。机会来了,他便一把抓住!

    当初退隐之时,有人说他老了;可是他们却也忘了,姜还是老的辣!

    “老爷,朝廷的旨意已经下了,小的们是不是马上准备行装?”朱大福殷勤问。

    “急什么?让朝廷等着!”张阁老捋髯而笑,“这会儿正是上下大乱、皇上缺了主心骨的时候儿。老夫越是晚到,皇上就越能意识到老夫的重要。”

    “且不忙准备,老夫总要过了端午再动身。”

    朱大福便是隐晦一笑。是啊,老爷筹备了这么长时间,总归得梳拢了那个雏妓才走。

    “老爷,外头有人送来贺礼。”家人禀报,递上礼单。

    张阁老垂眸一看礼单,便是皱眉。礼单上赫然写着“大契丹二皇子”的名头。

    管家朱大福在畔瞥见了,却对老爷的神色极为纳罕。按说,老爷乃是当朝主和派的首脑,那么对契丹皇子自然应该恭敬有加;可是似乎老爷对这位契丹二皇子倒似乎不是很对盘。

    85、芳草长堤

    杭州,敬国侯府邸。一片片破碎之声惊心而来,敲碎了初夏午后的宁谧。就连初初冒头的知了,都被吓得躲在叶间,再不敢放声。

    更觉诡异的是,尽管一片一片的破碎声惊心而来,却全然听不见一点人声。

    人的心情烦郁,摔碎东西来泄愤倒也常见,不过应是配合着人的怒吼的;只有这样才能将胸臆里的郁闷发泄得干净不是?可是此时却一点人声都没有,便只说明这些破碎声根本不足以宣泄掉那人胸臆中的烦闷,更说明那人有着近乎冷酷的自制力……

    凤熙直如困兽,在房间里掀翻了整架的书。书童、婢女们全都吓得站在门外纜|乳|芟拢笃疾桓页觥?br />

    凤熙想要离去,长公主却以死相逼,铿然言:“为娘知道拦不住你的脚步。可是为娘却有能力处置自己的性命。凤儿,圣上旨意已下,你若敢离去半步,便是抗旨不遵——这是何样的重罪,你总该明白!”

    “为娘一生最大的愿望,不过是护你周全。倘若你就这样抗旨而去,那为娘也不必活了!凤儿,你若踏出府门半步去,为娘发誓,定在你身后血溅三尺!”

    凤熙被死死绊住,除非答应了婚事,否则便不得脱身!

    “小侯爷,北边儿来信儿了。”小厮蓝田在门外,也不敢大声,怯怯懦懦地问。

    “拿来!”凤熙眼睛一亮,劈手一把夺过蓝田手中的信笺。

    阅毕,凤熙一个踉跄,退后跌坐在椅子上。手中的信笺如仓皇的白蝶,飘飞落地。

    杨绍泽部,煌煌十万大军,全军覆没!

    于公,杨绍泽是国之主将;于私,杨绍泽曾经追随父祖出生入死。凤熙幼时,第一回骑马,就是杨绍泽亲自牵着缰绳,护卫在畔;第一回搭弓射箭,也是杨将军亲扶箭靶……

    杨将军与他的情分名为君臣,实为叔侄。

    后来杨将军被朝廷所倚重,不再只是他吴越的家臣,但是依旧认他为少主;每有大事,宁肯背负朝廷,也要事先与他商量。

    杨将军对他安家的忠义,实是绝不敢忘;还没来得及回报一二,哪里想到杨将军竟然……

    凤熙只觉整个身心都被石壁上下左右地夹着,石壁越收越紧,几乎将他压成齑粉!却——无法呼出痛来!

    “北边来的,就是这一封信么?”凤熙强压疼痛,伸手揪住蓝田的衣襟,“有关阁老府的动静呢?有关怜香院的情形呢?为什么始终无报?!”

    他走时小心叮嘱了丁正松,除了关注北方战事,更要盯紧阁老府,严防张阁老与契丹联手;同时,他也更是放心不下怜儿!

    怜儿将初夜卖给张阁老,究竟定在什么时候?为什么丁正松他们始终无报!

    “小的,不、不、不知!”从来风雅的公子,此时竟如狰狞的邪魔!蓝田何曾见过这般模样的主子,登时吓得舌头都打了结。

    “你去吧。”凤熙松开手指,蓝田猛地一个趔趄,也顾不得,便连滚带爬地逃了。

    凤熙坐下来,极力令自己冷静下来。

    丁正松自然不敢违拗他的命令,可是既然丁正松刻意回避了与怜儿有关的一切讯息,那么答案自然便指向了母亲与祖母……凤熙知道,若再被动等下去,便只是坐以待毙!

    “婉娥,快快梳洗打扮……”

    暑气起了,午后最是燥闷。沈婉娥也懒得梳妆,只是穿了家常的旧衣,长发只用荆钗浅绾,捧了卷书坐在窗下,隔着绿窗纱,望窗外的姹紫嫣红。

    沈夫人却一路小跑着从外头进来,一脸的欢欣。看样子都是等不及丫头来通报,便自己亲自来了。

    “娘,这是怎了?”沈婉娥忙起身迎着母亲,给母亲打扇子,“何事这样惊慌?”

    沈夫人扯着女儿的手便笑,“婉娥,你这几日来心思不属的样子,为娘岂有不放在心上?虽你说是因为暑气起了,你身子弱,便不思饮食;为娘哪里会被你骗过。”

    “娘……”沈婉娥颊边透红。

    “快别害羞了,你的解暑良药可来了呢!”沈夫人含笑亲自拉着女儿做到镜台边。

    “娘您说什么良药?”沈婉娥的一颗心都要跳出来!

    沈夫人亲自帮女儿梳妆,“正是你记挂的那一个!快快打扮,小侯爷要约你去游湖!”

    “真的?”沈婉娥原本略显苍白的面容,登时容光一艳!

    “虽说你是大家闺秀,这般见面有失规矩,但是为娘跟你爹还是应允!女儿,为父母的只希望你能真心快活……”

    “娘……”沈婉娥眼睫顿湿,“女儿明白。女儿也自信定能握紧自己想要的幸福……”

    西子湖上波光潋滟。天边斜阳仍在,湖中上下已是灯影如锦。画舫游船擦肩划过,船上飘下灯影琴歌,越发映得湖光山色,美如梦境。

    时近端午,专有人从各地赶到西子湖来,等着看端午当日的龙舟竞技。因此上原本就游人如织的西子湖内外,更是鬓影缤纷。

    沈婉娥按捺着一颗跳动不停的芳心,转首去望身畔的凤熙。灯影璀璨,凤熙一袭秋香色羽

    纱长衫立在船头,临风而立,便仿如月宫天人一般。

    总归无法相信,竟然是凤熙亲自邀约她来游湖。直到此时,依旧只道是一场美梦。

    “小侯爷,当日婉娥唐突,还请小侯爷勿要见笑。”那日初见,沈婉娥终究是按捺不住少女的自尊,含泪告辞而去;如今想来,这样矜持的自己,恐怕不为凤熙所喜。

    “我给你吹笛,可好?”凤熙临波而立,却忽地转头。漾漾桨声里,他柔声若梦。

    86、心尖明月

    “吹笛?”沈婉娥一愣。还以为要说那天的事,哪里想到凤熙直接便跳了过去,这是不是说,凤熙早已不再将那日的不愉快搁在心上?

    心底便有如柔柔水波涟漪而起。前次的悲伤,与此次的快乐交织在一起。原来不知不觉中,心弦早已被他牵动。

    “如此,婉娥洗耳恭听。”

    凤熙一笑摘下腰间玉笛。白玉为骨,凤凰为首,月白长穗随风轻荡,便似撒了一段月光在波上。

    笛声清越而起,在如锦灯影里恍如涌起一脉清泉。轻灵空旷,仿佛一场孤单的倾诉。

    沈婉娥怔住。此时天地同春,人间繁华;他却怎地,这样悲伤?

    “小侯爷……”沈婉娥不由得起身,也顾不得兰舟波上,水浪不稳,走过去轻轻扶住了凤熙。

    虽则对于闺秀而言,她这样做略有唐突;只是圣上赐婚的旨意已下了,不多日便会有钦差南下传旨,所以她已将自己当做是凤熙的妻子。以这样的身份来扶一下凤熙,想来不为过。

    “你有心事,可愿说给婉娥听?”

    凤熙停了笛声,回首望她。

    “婉娥也是抚琴之人,音律之中所藏的心绪,自是瞒不过婉娥去。小侯爷既然愿意在婉娥面前吹起玉笛,便是已将心事托付给婉娥;既然如此,小侯爷何不干脆直抒胸臆,也算不辜负了这份湖光山色。”沈婉娥柔声婉婉。

    凤熙苦笑,转头回去。忘了,她是谙熟音律的人,自己方才于笛声中泄露的心绪,如何能避过她去?

    不过知道便知道了,总归是不相干的人。便如唐时白乐天,于路边酒肆,亦可将自己的诗作念给路遇的老婆婆听。反正是一面之缘,过后便路归路、桥归桥,说了心事也不担心来日。

    人的心很大,装得下天下;却也极小,有些事藏得久了,便会装不下,自己便想要流淌出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凤熙眯起凤眸,秋香色衣袂被水风轻摆。

    “曾经有个少年,眼高于顶,却命运多舛,沦为阶下之囚。许是因为年纪相当,许是因为他不驯的眼神惹恼了,他仇人的女儿跟她爹要了他。”

    “所有人都笑他,说以他曾经的眼高于顶,却于今日沦为人豢养的宠物,只能看人眼色、摇尾乞怜。”

    “他自不甘,拼了所有气力与那女孩儿作对。不但算不得宠物,简直就是势不两立的仇敌。”

    “对命运的不甘,对未来的彷徨,让他每一天都生活在自己的囚牢里,忘了欢乐是什么滋味儿。却有一天,那个女孩儿冷冷望着他,问:真不知道,你腰上日日带着根笛子,是做什么用的?笛子本是乐音之源,而你却让它喑哑无声,你凭什么也毁了笛子的快乐?”

    “从没有人对他说过这样的话。她不劝他,她只是在为一根笛子打抱不平;可是那根笛子却正是他最心爱之物……她冷冷瞪他,说,‘如果不想放弃这根笛子,那就吹响它。否则它与一根烧火的柴禾还有什么区别?我干脆命人将它砸碎了烧火!’”

    世间竟有这样的女孩儿……沈婉娥听着也不由得含笑,轻轻摇头。

    凤熙唇角也轻轻挑起,望向沈婉娥的凤眸里也不由得多了温柔,“可别以为她只是说说,但凡她说出来的话,全都能够做到。那少年当日倘若胆敢不吹笛,她真的会将那笛子砸碎了去当烧火的柴禾……”

    “他恨她,却也在一日一日的相处里摸清了她的脾气。所以他只好吹向玉笛。只因为,那根玉笛是他祖上一辈一辈流传下来,他无论如何不能让那笛子因为自己的傲气而受到损毁。”

    天边最后一丝阳光都点点褪去,夜空里悄然浮起河汉星光。天上的银河映着人间的西湖,星光与灯火交相辉映,说不尽的风华流转。

    凤熙笑起来,“说也奇怪,原本心境那样的悲愤和压抑,却在吹响笛子的那一刻,渐渐地,豁然开朗……他露出久违的笑容,第一次含笑回头去望她。却发现,她竟然不知何时已经在他的笛声里,睡着了……原来他不知不觉吹了一曲又一曲,他那样的快乐,可是却成了她的催眠曲。”

    从那时开始,最难过最压抑的时候,他都会到她眼前去吹笛子;或者她心中郁闷得时候,便也会找他来吹笛……笛声散去,他跟她的心情便也都会好起来。笛声成为了他们之间无言的牵系。

    所以后来,在霸州的怜香院里再度相逢,即便她装作不认得他,可是当他听说她的花名叫做“清笛”,那一刻他还是惊喜若狂……她并没忘了他,正如他对她的刻骨铭心。

    所以即便有皇帝的赐婚,即便有母亲的以死相胁,他又如何能不顾将要开苞的她,而迎娶其他女子?

    沈婉娥的心也宛如这天空的颜色一般,一点一点地沉重下来。凤熙在给她讲一个故事,看似在讲这笛音由来,实则是在给她讲一个女子。那女子刚烈而又慧黠,纵然凤熙这样的性子亦不能敌,终究败下阵来。

    败下阵来的,自然是输掉了自己的心。

    凤熙想告诉她的,是他早已心有所属。那个女子的美好,在他心中,不可替代。沈婉娥呆呆愣住,浑然忘我。

    就在这一刻,湖上便有几艘龙舟划过。舟上有精壮男子赤膊断发,上身通身刺水中蛟龙纹青。听见笛声,那龙舟纷纷向游船靠来,刺青男子都聚拢到凤熙身周。

    凤熙再回眸,目光从沈婉娥面上滑过。

    87、不顾一切

    吴越之民世代出没江上海里,自古便敬奉水中龙神,所以身上也惯常刺下蛟龙纹样,以求“像龙子”,出入烟波之时可得龙神庇佑。

    每年一度的西子湖龙舟竞技,这样谙熟水性的人自然是最佳人选,所以沈婉娥见了并不吃惊。沈婉娥真正吃惊的是——凤熙的眼神。

    方才那一刻,凤熙还在水天星光里为她吹响玉笛,带着温柔的惆怅说起那个故事……虽然她明白,那笛声与故事里的惆怅,皆不是因她而起,而是为了另外一个女子——只是,至少那一刻的凤熙是柔软的,不再对她冷面相对、更无冷言相讥。

    可不过一瞬,一切便都变了。

    “小侯爷!”沈婉娥心猛一翻涌。

    “……沈姑娘,今日多谢你为我障目。我走了。来日回杭,我再登门拜谢。”说罢,那卓然的公子,跃身腾上舟侧龙舟,秋香色身影翩若惊鸿!

    “小侯爷!”

    断发纹龙的舟工便奋力划起桨来,龙舟宛如活龙,窜入水色里,转瞬不见……衣袂临风,他竟然,一个回眸都不曾。

    “小侯爷留步!小侯爷!”护卫在游船左右的侯府侍卫的船只,以及沈家派来的家人的船只绝无法想到竟然有此惊变,纷纷靠拢上来的时候,凤熙所乘的龙舟早已没了踪影。

    就算侍卫们想要追赶,可是以他们游船的速度,又如何追的上那些训练有素的龙舟?

    更何况,同时接走凤熙的龙舟不止一艘,数条规制一模一样、舟工打扮也是如出一辙的龙舟倏忽散开,一时间让人根本就分不清楚,凤熙究竟身在那一艘龙舟上!

    “沈姑娘,小侯爷他可留下什么话儿?”侍卫们纷纷追问沈婉娥。

    跟着主子出来,名为保护,实则监视;可是却跟丢了人,这要他们回去如何向国太夫人与长公主交待?

    沈婉娥痴痴遥望凤熙身影消失的方向,紧紧攥住自己的指尖,抑制住眼泪。转头望身畔诸人,“都回吧。个中情由,我会亲自向国太夫人与长公主千岁回禀,不会牵累你们。都自放心。”

    听沈婉娥这样说,侍卫们这才放下心来。

    纵是入夏,初夏的水风依旧带着湿寒,裹着沈婉娥的身子。

    就算你走了,可是你总归还会回来……沈婉娥在心底无声地说。

    更何况皇上的恩旨已是下了,就算他心上有人,可是这个安家少夫人的位子已是非她莫属。她愿意等,她也更等得住!

    “驾!”向北官道上,只有星月引路。凤熙发了疯一般纵马狂奔。身后数骑黑衣人紧紧跟随。

    其中一个粗犷男子,面上一根狰狞刀疤斜贯面颊,在夜色中阴森如魔;刀疤男子紧紧跟着凤熙,边急着提醒,“公子,距端午只剩四天。而从杭州到霸州,就算日夜兼程,亦需十日脚程!您再急,也是到不了的!”

    “闭嘴!”凤熙在马上嘶吼,“我一定要赶回去。不眠不休,除非死在路上!”

    “去去便回?”宫灯红影幽幽,长公主挑了眉尖,望眼前的沈婉娥,“婉娥,凤熙是我亲生的骨肉,他会这样我一点都不奇怪;我唯一心疼的,是你。”

    “他定就那么不管不顾地离去了,一句话都不会给你交代。”长公主眼底也闪了泪光,走来握住沈婉娥的手,“可怜见儿的,你却还夤夜来我眼前,替他遮掩……婉娥,实是委屈你。”

    沈婉娥用力压住泪意,却是微笑,“公主千岁,婉娥不怨小侯爷。他是胸有丘壑的男子,我倒不奢望他会止步于宅邸之中。我知道他注定离开,可我也知道他早晚还会回来……这便够了。”

    “傻孩子……”长公主的眼泪也落下来,“却委屈了你。”

    “不委屈。”沈婉娥努力微笑,“婉娥明白,要成为小侯爷身畔的女子,必要有这般的气度。”

    “好孩子!”长公主也微微惊讶。

    原本这桩婚事只是看中沈珩的身份,却着实没有想到沈婉娥这个看似柔弱的女子,却有这样一颗识大体、坚若磐石的心。

    亲自送走了沈婉娥,长公主回身问身畔禁卫统领窦如海,“北边儿青楼的事,不是要你们小心背着凤熙?难道泄露给他知?”

    窦如海额上汗下,“万万不敢!丁统领从北边送来的信儿,都是先到了微臣手里。微臣亲自检视过,确认里头没有青楼的消息,这才交给蓝田,转呈给小侯爷看。”

    “况且,丁统领在北边儿也早接过国太夫人和长公主您的手谕,是万万不敢再用青楼的杂事叨扰小侯爷的……”

    长公主在灯影里阖上眼帘,“凤熙虽年少轻狂,但是从小到大也是谨守孝道。他从来违拗我,都只为了那丫头!那丫头恐怕终要成为凤熙未来路上的绊脚石……”

    长公主说着转眸望向窦如海。

    窦如海微微一颤,急忙躬身施礼,“公主千岁放心,此事微臣亲自去办。”

    “便也将凤熙一并带回吧。”长公主疲惫地叹了口气,“传旨钦差不日抵杭,不要耽误了正事。”

    “姐姐也不备些花

    草,明早姐妹们斗草,难不成姐姐竟空手认输么?”

    明日便是端午,趁着闲暇,婉笙与吟笳便央着清笛一同出了院子。夜市灯如昼、车马如游龙,婉笙与吟笳两个小妮子的笑靥灿如春花……可是清笛却时常溜走了心神。

    婉笙便不依了,扯着清笛的手。

    清笛回神,轻笑,“无妨。看着你们玩儿便好。”

    “婉笙!”吟笳轻轻扯了扯婉笙的衣袖,压低了声音,“又乱说话!”

    88、红灯似火

    婉笙猛地想起,明日就是清笛开苞的日子,她哪里还有空暇与心情与园子里的姐妹们斗草?婉笙怔在原地,讷讷望着清笛,“姐姐,小妹失言了。”

    “没事。”清笛笑着拉着婉笙与吟笳的手,“咱们姐妹一起长大,却罕少有机会一同出来。明日便是端午,也不知咱们姐妹下回还要什么时候才有机会一同出来……”

    明日端午,明晚之后关于她的计划便要启动。谁也无法准确预测,明晚之后究竟会发生什么事情。所以今晚她特地邀了婉笙与吟笳一同出来。

    静箫已经先一步开了苞。明晚一过,婉笙与吟笳的计划也将相继启动;都不知道四个姐妹终究谁还有机会活下来,谁又有机会将一切推向成功……更不知道,明晚之后,经历了种种之后,她们四个还有没有机会露出宛如今晚一般的、无邪笑容?

    “只是可惜,静箫今晚不能出来。”清笛轻轻叹息。尽管她想要努力,可是她与静箫之间的心结已经注定,再难解开。

    “笛姐姐你别难过。”婉笙与吟笳都劝,“箫姐姐开苞当晚实在是受了太大苦楚,况那人原本指名要的人是你……”

    “我明白。”清笛点头,“二位妹妹,惟愿明日你们与姐妹之间斗草玩乐,都别忘了叫着静箫。自开苞,她便日日将自己关在院子里……”

    “姐姐放心。”婉笙与吟笳齐声答应。

    “姐姐,你看!”

    金雀湖上,参加明日锦标争夺的龙舟已经进入了最后的训练冲刺。许多平日看不见的新鲜玩意儿,今晚也全都搬到了船上,实地排演。

    大宋立国以来,国民益富,市井文化空前繁荣,所以就连流传了千百年的端午龙舟竞技,也被赋予了全新的花样儿。

    此时看见的已经不仅是龙舟竞渡,舟上更加入各种杂耍表演,以期吸引更多观者为己方加油。

    彭县的龙舟上高高搭起了秋千架,随着龙舟奔流,架上更有红裙的丽人荡起秋千。龙舟奋勇向前,穿破水浪;秋千架上的丽人,裙带飞扬,身驭流风。看得人情不自禁心予神授,不经意地便拍红了掌心。

    乔家庄的龙舟也不示弱,安排了小子在船头翻筋斗。龙舟为了加速向前,整个甲板便是狭窄的,尤其船头更是尖得宛如刀尖也似。在这般狭窄的甲板上,有人能连续翻下几十个筋斗来,那筋斗又高又快,稍有行差踏错便会跌入水中,被船身冲撞!实是刺激至极……

    有男儿英气的吟笳最是爱看,扯着清笛便嚷,“姐姐你看,我最爱看那翻筋斗的小子!你看他不光筋斗翻得如流星般,他脚上还擦了磷火,每个筋斗翻下来,身上便笼了一圈的火光!好俊的身法!”

    隔着遥遥烟波、重重人影,清笛也望向那船头急转的少年,忍不住惊呼,“他好大的胆子!纵然他身法漂亮,可是他的勇气更是了不得!”

    “几位姑娘,买一盏孔明灯放飞吧?祛病穰灾,更能为故去的亲人送一份心意。”有商贩过来兜售。

    “算了,我已在佛前供了长明灯。”婉笙笃信佛法。

    “我也不要。”吟笳面上落寞下来,“我都不知自己爹娘是谁,更不知道他们是否还活着,总不能给活人放灯。”吟笳自小便被人贩子拐了,待长出了眉眼模样儿就被卖进青楼里来。

    “那么,我买一盏吧。”商贩是位老人家,这样晚了还在兜售,筐子里还有一大摞没能卖出去的孔明灯,显见维生不易。清笛将铜钱搁进商贩掌心,“却要老伯帮我放飞。”

    清笛的身世在院子里讳莫如深,湉娘绝不许任何人追问起。但是以婉笙与吟笳的身份与心思,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点。清笛放灯,自然要有话对父母说,婉笙便与吟笳走向远处去,回身说,“姐姐我们去看那边的丝线。你放完了来寻我们。”

    清笛点头。

    红灯升空,光耀暗夜。商贩放起了灯便告辞离去。水上人声喧嚣,夜游的人们都汇集到了水边去,清笛身周的一方天地倒清静下来。清笛仰头望夜空中冉冉上升的红灯,在心底默默说,“爹,娘,女儿要走了。这一去山高水长,也不知祸福吉凶。女儿今日以一盏孔明灯聊祭二老,下一回不知要多久以后。”

    “爹娘若天上有知,请保佑女儿。女儿不求富贵平安,只求在那孤寂暗黑的契丹草原,能在绝望之时,仰头能见天际明灯;那么,无论女儿会遭遇什么,无论心内会有多么绝望,就都不会怕了。”

    “爹,娘,二老可听见女儿的心愿?”

    孔明灯冉冉浮升,红光与温暖也仿佛一点点沁润了清笛的心。相信,爹娘一定都在天上守护着她;纵然要孤身而去,爹娘的魂魄也一定会与她一路同行。

    就在此时,夜空中突然一声尖啸!猛然间只见一只身量巨大的金雕,横下里凌空扑向那盏孔明灯!

    今夜灯火满城、人声鼎沸,山林里的鸟儿也都被惊动,不得安歇。孔明灯为红纸糊成,升上夜空去,里头又有火光,鸟类见着定然本能地惊惧;或者孔明灯上升的路径上,周边还有山壁的鸟巢,鸟巢里也许还有初生的雏鸟——因此上,成鸟定然会为了保护幼鸟而拼了命……看那金雕宛如飞蛾扑火一般不顾一切扑向孔明灯去,清笛心中虽遗憾,却也能理解。

    相信自己的心意爹娘已经听见;那么就算没有这盏孔明灯继续升上天空去,倒也不是最重要。清笛在心中默默祝祷一声,便也转身寻着婉笙与吟笳去。

    山间似乎起了风,扰动林叶飒飒。山壁上似有身影游动,宛如龙行。

    89、端午当日

    端午当日,阁老府一片喜色。

    一大清早,府中下人便起身洒扫装点起来。

    阁老府正是双喜临门:今日是张阁老为清笛开苞之日,这是小喜;大喜自然是张阁老重新掌握朝政。

    皇上为了催促张阁老尽速回京,连下三道恩旨,将张阁老原本已经贵重无比的品级再向上加;三道恩旨连下,张阁老不仅掌握朝政,更开府仪同三司,手握殿帅之权,上太师衔。

    封赏至此,已是位极人臣。自宋立国以来,臣子之封总不能超过开国宰相赵普去;可是此时张阁老的封赏已经几乎与赵普平。可是即便如此,张阁老却仍旧不急着启程回京。所有人都已经看不懂张阁老的心思。

    已经官至如此,阁老还在等什么?

    莫说旁人看不懂张阁老葫芦里头藏着的药,就连张衙内也一样看不懂。端午大清早,张衙内难得地起了个大早去陪着他老娘。

    张衙内虽然是个混账,但是混账也并非一无是处,比如他对自己老娘还是有点孝心,生怕今日满府喜气洋洋要开苞的,老娘看着难过。

    可是跨到老娘院子里去,张衙内就惊了。他老娘非但没有如他担心一般地独坐落泪,反而正指挥着一众丫头婆子在里里外外张罗着!

    张衙内站在纜|乳|芟拢詈粑巳舾上拢僮凶邢赶缚纯蠢夏锪成系纳袂椋站堪崔嗖蛔”脊コ蹲±夏锏囊滦洌澳铮馐歉墒裁矗俊?br />

    阁老夫人是张阁老的结发妻子。当年张阁老出身微末,不过是权贵养着的个门客;后来仗着人脉举荐,才混上个县丞的小官儿。阁老夫人是县太爷的女儿,虽说是个庶出,可是配给当年的张阁老也已经算是下嫁。

    阁老感念岳丈恩典,也着实珍爱妻子,最初的那些年也算是夫妻和美。谁也没料到张阁老竟然走了运,自打成亲后因为蹴鞠踢得好,便有机会攀附上驸马都尉;又在驸马都尉的府中邂逅了后来成为太子的昭王……仕途一步一步走得越发亨通。

    可是自古男人有钱有权了就会多了花花肠子,张阁老富贵了之后,身边的妾室便一个个多了起来。虽则还敬着老妻,可是柔情是眼见着半分都见不着了。

    眼睁睁看着爹镇日家跟那几十个姨娘厮混,老娘的目光里一分分地染满了哀戚,张衙内的心内真是跟猫爪子挠着似的。平素他在府里横踢马槽,也没少了借故去欺负那些姨娘,为的不过是给老娘出一口恶气。

    可是今儿,老娘这是怎了?不搭理爹老来老来的胡闹也就是了,怎么反倒还主动帮着爹操办起来?娘就算当贤妻良母,可是也贤良过头了吧?

    张衙内扯着老娘的手就走,“老头子如今正是春风得意,门外头想给他献媚的人都排到二里地外头去。娘,您甭管了,让那些乐意提鞋的来忙活。您自去歇着!”

    老头子干这混账事儿,最不给面子的当然是身为正室的老娘。可不能让自己老娘被下人们偷偷嚼舌根子、戳脊梁骨!

    阁老夫人却笑着推开儿子的手,“煜琪,你别闹。今儿这事儿,为娘必定要亲自张罗的。你爹大喜的日子,岂可疏懒!”

    “娘!”张衙内哪成想老娘竟然不领情!“您这是怎么话儿说的?他这算怎么宗大喜,您是老糊涂了还帮着他张罗吧!给个雏妓开苞还弄这么大阵仗,我真怀疑老头子是吃错了什么药!”

    “煜琪,休得胡言!”阁老夫人连忙捂住儿子那张嘴。

    见儿子心有不甘的样儿,当娘的总归心疼;更何况儿子是在为她愤愤不平,“你别闹,为娘心里有数。倘若只是为了你爹给那小蹄子开苞,为娘是如何都不会管的;今儿实在是大事,是你爹的好日子……具体的你也别问了,你早晚会知道。”

    什么大喜会让娘连女人的吃醋都顾不得了?张衙内转着眼珠子盯着老娘,百思不得其解。便想起当初老头子让他禁足在家的时候,说过要出大事,所以不许他出去生事……

    老头子说的要出的那件大事,与娘所言不详的“大喜”,难不成是一宗事儿?

    可究竟,是什么?

    日渐黄昏,怜香院掌院湉娘已经几次着人来提醒着,叫清笛早梳妆、却要慢动身。

    不要误了时辰,却也不必太过殷勤。

    这就是湉娘的智慧:既然这一场开苞早已轰动了整个霸州,索性戏份做足,将清笛的身价再往上抬上一抬。如今重掌朝政的阁老大人,清笛这个雏妓都敢怠慢三分,日后若是换了旁人,就更是睥睨于足下。

    按照湉娘的话来说,男人都是贱人,你越上赶着,他越觉着自己尊贵;而倘若女子的自信足够,远着他、拿捏着他,他反倒当你是块宝。

    沦落青楼的命,她们自己个儿掌握不得;可是在与男人的这个只有两人的战场上,如何攻守进退,则是女人自己说了算的了。火候拿捏,全看自己的灵巧。

    实则都不必有人来叫,清笛又哪里还能坐得稳?天刚垂暮,她便已经起身。回眸看半痕新月挂在苍穹,像是微蹙的烟眉。

    清笛赤足走向镜台,背转了身子,朝向菱花镜,缓缓解开纱衣。

    纱灯红影幽幽一晃,嫣然红光罩着凝脂一般的玉肌雪肤。轻纱沿着曼妙的曲线迤逦而下,一身雪腻烘托起她臀股之上,那一弯绝色妖冶。

    90、花结连理

    暮色低垂,宛如玄色纱帘,层层掩映。

    门廊上的红灯燃起,缭绕着,像是幽幽的暗火。

    清笛扭转了身子,目光避过菱花镜中倒映的玉白胴体,只凝望臀股之上那一弯绝色妖冶——肌肤如雪,雪上娆丽绽开一枝莲花。

    却不是一朵,而是花开并蒂。

    两朵莲花相映相生,花蔓纤纤曼转,彼此缠绕。双花亲和贴合,瓣蕊相依。乍然看上去,那花蔓宛如天鹅交颈;花朵则如相爱中人相依相偎。

    这花样儿,清笛识得。它叫“缠枝莲”,纹样委婉多姿,姿态优美生动,寓“生生不息”之意,吉庆绵延。

    斯时夜静,暮色幽深,灯影映着她肤如凝雪,那缠枝莲绽放在她肤色之上,便正是“雪中莲花”。

    清笛听说过,西北有高山,因高入云天,故名“天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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