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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3部分阅读
    容易燃烧起烟!

    就算火烧不死那么多人,可是密密沉坠的烟气却足以让人和马匹乱了分寸,自己踏入淤泥去,那缔绕不散的烟雾更足以直接呛死人!

    好歹毒的心思,好细密的部署。www.luanhen.com这个人是谁,是谁!

    明明看穿了他们的计划,却能不动声色,等待他们将一切都安排好了,他再这样不费一兵一卒地便毁了完颜部这多年的心血!

    “大少爷!”

    “乌雅哥哥!”

    “哥!”

    众人全都惊呼着围拢过来。

    乌雅衣襟上落满血迹,眼泪却是无声滑下,“看来,上天真的是要绝了我完颜乌雅此役一败,我完颜部元气大伤,我又如何还能再反抗契丹?”

    “这一回元气大伤,凭着咱们完颜部自己的力量,又要多少年才能恢复过来,人的一辈子不过短短这几十年,即便将来还有恢复元气的一天,可是我完颜乌雅还能不能等到那一天! ”

    “大少爷这是说的哪里话来”家臣们都顿足捶胸,“大少爷今年才多大,怎地就说出这样的话来?”

    乌雅只转头望耶血染战袍的传令兵,“知道安排了这一切的人,是谁么?”

    那传令兵淌着血泪摇头,“不知天光刚亮火就烧了起来,满天满地都是浓烟,根本就看不清对方是谁! ”

    “究竟是谁,是谁啊 !”乌雅再度一口鲜血喷出来,朝天嘶吼着,“这样的仇人,究竟是谁! ”

    凤熙与完颜旻不自得对望了一眼。一个答案已经盘桓在心中,两人却都没有说出口。偌大契丹,能够使出这样如鬼似神一般计策的,还能有几人。

    “大少爷,容末将一言。”窦如梅从凤熙身后闪身出现,向乌雅抱拳。

    “窦叔 ! ”凤熙一惊,想要阻拦,却已是来不及。

    “窦统领,有话请直说!”乌雅双眼已是充血,“这一回损失了的不光是我女真的骑兵,更有贵部手下的兄弟这是我们两方共同的不共戴天的仇敌但凡能知道一点线索的,定然将他揪出来!”

    “正是这个道理!”窦如海也仰头望风熙,“公子,诚如大少爷所言,这一回咱们的弟兄也折损了三百三百条人命啊,公子难道还为了那个女人而藏匿不说?”

    “什么什么女人?”女真部将纷纷冲过来问。

    凤熙紧咬牙关,可是此时群情激愤,他说什么都是错上加错。

    “女人?”乌雅眯了眼睛望了望窦如梅,又望了望风熙,“窦统领的意思是,此事与清笛有关?”

    “正是!”窦如海点头,“此次鹿儿河一战,我们之前部署之时,那个人显然也在不动声色地观察,他为何不动声色?定然是因为他想让咱们部署成功,他希望咱们真的截杀了二皇子到时候他再放起火来,正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

    窦如海转身环望大家,“试问偌大契丹,有谁想将二皇子置于死地,而坐收渔翁之利?”

    “那自然是那个鬼一般的六皇子!”女真部将都吼出来契丹两位皇子争储的事情,草原上谁人不知?

    窦如海回身叉手向乌雅行礼,“所以这个人,除了契丹六皇子耶律玄宸,又有谁!”

    “耶律玄宸!”乌雅咬牙攥紧手指,“你如何与二皇子争夺储位,我不管,可是你不该拿我女真一千八百条性命当做了垫脚石耶律玄宸,我女真与你不共戴天来日若沙场相见,不是你死,便是我亡 !”

    从契丹通往女真前线的路上,夜色正阑。清笛钻进毡帐去,便被翡烟一把抱住,“姑娘,你可回来了!奴婢可急死了!”

    清笛与翡烟换装完毕,“这几日可有事?”

    “无甚大事,只是皇上亲自派了钦差来接姑娘。钦差白日就到了,奴婢只能虚与委蛇。好在那钦差与姑娘也不熟,这才被奴婢糊弄过去。”

    “那就好。”清笛以手匀了胭脂在面上,遮住自己面上的苍白,这才缓缓问,“六皇子那边? ”

    “小青时有送信儿来,奴婢接着也没敢拆开,更没敢回复。”翡烟面上都跟着红了红。

    清笛微微皱眉,“这几日都有?”

    “可不都有”翡烟笑,便将收在盒子里的纸卷儿都捧过来递给清笛。

    清笛却皱眉,“糟了!” “怎么了?”翡烟不明就里。

    “以他的性子,若是连续三回没收到我的回信儿,一定会起疑。他不是乖乖坐等的人,说不定这几日的工夫,他已经追过来了,倘若发现了毡帐中的人是你而不是我,又不知道他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翡烟的面色也是一白,“姑娘,这可怎办?”

    “我不怕别的,我只怕他会因此而怀疑了女真和公子。他激恼之下,定然将恨意都搁在女真和公子的手下身上!”清笛面色抽去所有血色,“鹿儿河一战,看来真的是他 ! 这可怎么好,他这便是与女真结下不共戴天的仇恨了 !”

    235十洲云水

    “连儿可来了,朕已经等了多时!”契丹营地,宫帐大开,契丹皇帝耶律真元朗声笑着亲自迎出门来,一把握住清笛的手,上上下下着意瞧着,“着实让朕惦念这些日子不见,怎地小脸儿竟然瘦成一条儿了?身边人是怎么伺候的! ”随着清笛同来等人听了,急忙跪倒齐声说:“皇上宽宥。”

    “明明是皇上的错,怎地倒诬赖了她们。”清笛急忙含笑福身,“她们伺候得尽心尽力,并无半分怠慢。妾身若瘦了,也都怪都皇上!”

    “哦?怎地倒是朕的错?”人逢喜事精神爽,昨日刚传来清笛即将到达的消息,今天一大早便又传来女真元气大伤的好消息,耶律真元心情极佳,直说是清笛的到来带来的幸运,“倒是说说,朕哪儿错了?”

    也就是今儿皇上这样乐,若是往日,焉有人敢直指皇上有错的?脑袋不要了!

    却也偏是今日这样的喜庆,非得说出点让皇上惊讶的话儿来才更凑趣儿。所以清笛故意挑了点刺儿,非但不会让皇上生气,反倒让皇帝觉得兴致更浓!

    “妾身瘦了,并非她们伺候有什么差池,只是再好的膳食也咽不下,皮褥子再柔软舒服,夜里却还是不到东方破晓都睡不着。”清笛娇俏而笑,眼眸只凝望皇帝,仿佛偌大宫帐当中只有皇帝一人在,围绕在周遭的人全都不存在。

    “哦?这又是怎了?”皇帝兴味更浓,宽容着等清笛说出后话来。

    清笛颊边娇羞一红,在皇帝身前儿垂了粉颈,低低说,“妾身想念皇上,自是食不下咽,夜不能寐”

    “原来是这样哈哈”皇帝开怀大笑,握紧了清笛的柔荑,“连儿,朕多日的忧心烦扰,你这一来,便都散尽了! ”

    清笛含笑垂首随着皇帝走向龙椅,一路与向她施礼的臣子们点头回礼。刻意忽略掉站在一旁的玄宸。

    女真问题已经解决,皇帝听从了二皇子耶律玄舜的意见,恩威并施,在申斥了完颜部的不敬大罪,惩治了几个被俘获的女真将领之后,又领下恩旨,册封完颜乌雅为节度使,节制生女真十二部。

    据称当日契丹钦差莅临女真完颜部宣旨之时,女真之民倾巢而出,心悦诚服跪倒在地,向天高呼“万岁”,行三拜九叩大礼。首领完颜乌雅更是当众发誓,从此忠诚契丹皇帝,世代为契丹忠民。

    “完颜部这回这么闹腾,无非是近些年强大了些,便想从女真三十部中脱颖而出罢了。”听见传旨官回来的回禀,契丹大臣都只是这样说。

    “这回他们用一千八百名骑兵的性命,终究换得朝廷一纸册封,也该消停了。况且他们这回元气大伤,想要再养回这些骑兵来,恐怕又要休养生自好些年。咱们契丹再不必忧虑完颜部了。”

    清笛坐在皇帝身边儿,静静听着这些议论。却仿佛并不入心,反而专心以尖嘴壶为皇帝点茶。茶汤翻起自花,水沫浮游成水墨画卷般长久不散。皇帝不由得赞叹一声,“连儿点茶之技精妙! ”

    “万岁,这一回女真之乱平定,众将士也该论功行赏。”国舅萧定南起身启奏。

    “国舅说的是。北枢密院可曾拟好赏赐名册?”

    “回陛下,已是拟好。”北院枢密使亲自捧了金盘,呈了名册上来。清笛坐在皇帝边儿上,不经意望见那名单之上,首功乃是两人,正是二皇子耶律玄舜与六皇子耶律玄宸。

    清笛起身向皇帝福身,“皇上,此时乃是皇上与各位大人商讨国事之时,后宫不宜听政,妾身便告退了。”

    看清笛起身,帐中原本还有几位嫔妃,便也连忙都一同起身告退。

    “好,连儿先下去吧。朕已经嘱咐了韩卿稍后去为你诊脉。你的身子可得好好将养。”皇帝温煦而笑。

    “多谢万岁。”清笛抬眼望了望皇帝身畔的韩志古,再微微点头,“那就有劳韩大人了。”

    “微臣岂敢。”韩志古回望清笛一眼,躬身施礼。

    “这回可好了,奴婢原本还担心打败女真的首功都被二皇子独占了去呢。多亏六皇子后来赶到,这便又与二皇子并驾齐驱了。”翡烟给清笛更衣,忍不住说起论功行赏的事儿来。

    清笛望着菱花镜内自己的容颜。今早还特地多匀了些胭脂在面上,可是此时却仍能看出来苍白。怨不得皇帝都看出来了,让韩志古来诊脉。她的病怕是藏不住了吧?

    郭婆婆听着翡烟的乐观,忍不住叹了口气,“翡烟你究竟年轻,还没看出这内里的门道。就算表面上六皇子跟二皇子又是不分伯仲了,可是姑娘为六皇子花的一片心却全都白费了! ”

    “怎么说?”翡烟听了便--惊。怪不得宫帐那边论功行赏呢,六皇子又得了首功,姑娘非但不在那边替六皇子高兴,反倒早早告辞退了回来。

    尤其是姑娘面上的颜色,倒是一日一日的憔悴下去。

    “姑娘这回怎么会冒了危险孤身潜去女真?”郭婆婆终宄是看着清笛打小长大的,“姑娘实则是想把女真的这支力量抓在六皇子手里!”

    “女真这边的障鹰官,以及地方官员,全都是二皇子的人。女真人对契丹朝廷的不满,实则就是对二皇子的不满。姑娘去了女真,若能取得女真人的信任,那么女真的人心自然就会偏向到六皇子这边儿--”

    郭婆婆叹息着瞄了一眼菱花镜里清笛苍白的脸,“结果这回倒好,六皇子不但跟女真结了仇,反倒让二皇子得了机会,主动跟皇上建议给完颜乌雅加官进爵的。这一下子女真人便将仇恨都记到了六皇子身上,反倒对二皇子感恩戴德了! ”

    “这一下,六皇子的处境便越发艰难了--”

    236悬丝诊脉

    “微臣韩志古奉旨为连城公主请脉。”韩志古在帐外求见。

    “快请。”清笛亲自起身,迎上前去,“韩大人为国分忧,还要为本位费心,着实辛苦了。”

    韩志古施礼,“后宫与前朝本为一体,后宫安,皇上才能心无旁骛处理朝政。所以连城公主的康健便也是契丹上下的福祉。还请公主不必客气。”

    翡烟过来以丝帕掩了清笛的手腕,郭婆婆以大红丝线绕了清笛的手腕,延长伸到韩志古面前小案上。

    韩志古微微征了征。 清笛抱憾笑,“悬丝诊脉原本都是中原的规矩,实则到了契丹倒是不该这样繁文缛节。只是,本位毕竟是大宋的和亲公主,凡事也要顾着大宋的体面。韩大人医术高妙,定然不会责怪本位这般吧?”

    韩志古赶紧起身,“微臣岂敢。这原本就是臣子与后宫之间应当的规矩,微臣自当遵行不悖。”

    “韩大人坐吧,本位信得过韩大人医术。”清笛淡然而笑。

    韩志古虽然是汉人,可是从他父祖那辈便被契丹人掳掠到草原来。他方到草原的时候还是个孩子,所以自然不会明自中原这悬丝诊脉当中的奥妙,

    纵然韩志古的医术再高明,相信隔着这样一根丝线却也不可能诊断出什么来,若有异常,以韩志古稳妥的性子,也断不敢轻易妄言。

    清笛刻意要求悬丝诊脉,要的便正是这个效果。所谓讳疾忌医,病人看病并不是希望大夫什么都能看得出来的。

    长长丝线连接了毡帐两头,大红的丝线在昏黄的灯影里微微颤着。也不知真的是清笛的脉搏循着丝线传递了过来,还是韩志古把脉的手指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了所致。

    毡帐内静静的,静得人都不敢呼吸。翡烟和郭婆婆也都屏住呼吸面面相觑,目光微微担忧地落在清笛面上。

    唯有清笛在灯光里恬淡微笑,安之若素。

    韩志古最初微微愣征之后,很快便恢复了从容。仔细跟郭婆婆询问了清笛的胃纳二便舌苔病程等情况,这才缓缓点了点头。郭婆婆撤去丝线,韩志古起身向清笛,“微臣斗胆,想单独与连城公主一叙。”

    清笛并未意外,示意翡烟和郭婆婆带了一众小丫头出去。帐篷里安静下来,已经掌了灯,灯光落在韩志古的面上明明灭灭地跳跃着,分不清喜怒。

    “韩大人有话便请直说吧。”清笛淡然微笑,“尽管本位清楚,韩大人始终强调自己是契丹人,就是不希望引得契丹官员的误会,以为大人还怀着二心,可是从本位看来,大人是汉人便依旧还是汉人,本位心内对大人的亲近与信任自然要高于那些契丹人。所以在本位面前,大人没有什么不可讲说的。”

    韩志古轻轻一叹,向清笛再度施礼,“敢问公主千岁自觉身子如何?公主干岁又想从微臣这里得着什么?”

    清笛垂下头去。韩志古能够成为契丹朝堂上的第一汉人权臣,能够跟契丹权臣分庭抗礼,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他果然明白,她自己最清楚自己身子的状况。

    “古来后宫的女人总归逃不过寂寞与企盼二字。”清笛缓缓说,“本位既为大宋和亲公主,身在异邦就更是身如浮萍,来日难测。仰仗今日皇上对本位还颇多怜爱,可是谁又能知道,倘若来日契丹与大宋兵戈重起,皇上是不是会就此丢弃了我!”

    “这异国番邦,深深后宫,本位又当如何求生?”清笛眼中点点含泪,“本位所想的不过是想要拥有一个自己的孩子。就算明知道这个孩子将来与皇位距离遥远,可是至少他还能得个官爵,便也能让我老来有个依靠。”

    “韩大人,这些话说与韩大人听,实在是本位将韩大人当做自己人。便如同自己的叔伯长辈一般。还请韩大人救我 ! ”清笛说着起身,嘤嘤泣着向韩志古俯身拜下。

    韩志古连忙避开身子,躲过这一礼,“公主快快请起,端的是折杀微臣! ”

    “公主干岁兰心蕙质,对于您自己身子的状况,想来公主干岁心中是最为清楚的。”韩志古蹙眉摇头,“实在是,难啊!”

    “我的身子我知道,可是我还很年轻,如果将来好好调养,并非无可能”清笛凝视韩志古的神色“如果这一回,我便说我有孕呢?”“公主!”

    “大人别惊,女真的事情已经平定,想来不日皇上就将开拔返京。此时已是九月,草原上已经落下轻雪,路途将要艰难。我年纪又小,还是第一胎,途中若是滑了胎也并不奇怪大人放心,本位定然会小心绸缪,定然不会连累了大人只求大人在皇上面前不要戳穿了我!”

    韩志古面色狠狠一白,“公主干岁,假孕争宠这虽然是后宫千百年来常行的戏码,但是这却是欺君大罪倘若走漏了消息,微臣一条性命死不足惜,可是公主千岁的性命却也难保! ”

    “就因为斯事体大,本位才只敢相信韩大人,并不愿意让其他太医来诊脉--韩大人请帮帮我,若有来日,本位定然不忘大人大恩! ”清笛起身,朝着韩志古便是双膝跪倒!

    韩志古惊得浑身颤抖,连忙来扶清笛,只问,“公主千岁,还请明确告知微臣,公主此举难道真的只是为了争宠么?微臣要明白公主的心思,才好设法从旁周全! ”

    清笛咬了咬唇,“方才本位故意让大人悬丝诊脉,实则是不想让大人窥破我身子的情形,可是看样子大人还是知道了。这世上根本没有悬丝诊脉依旧能准确判断的所谓神乎其挂,唯一的解释便是大人实则在平素已经着意观察了本位--”

    “大人终究还是汉人,汉地发生的一切自然都瞒不过大人,所以大人早就知道了本位身子的情形--”清笛仰头,目色坚毅,“大人却从未走漏消息,便足以证明大人的心是偏向本位的,肯帮本位,是不是?”

    237满宫明月

    女真反抗平定,皇帝耶律真元却并没急着号令拔寨回京,反倒令契丹朝臣就地捺钵。借此机会安抚女真,再赴渤海国旧地东狩。

    契丹东边向来并不安宁,除了女真,还有渤海国,以及高句丽的遗民都并不安定,时时爆发针对契丹官员横征暴敛的反抗。耶律真元深以为患,这一回索性下令就地捺钵,以皇威浩荡,亲理东边各部事物。

    皇帝日日召女真乌雅熟女真五国部渤梅日贵族高句丽遗族等酋长一同饮宴。虽然还隔着君臣的距离,但是游牧民族的等级原本没有那般严格,一众草原汉子围坐在一起喝酒吃肉,欢快了便起而歌舞,累了便席地而眠,渐渐倒也彼此熟络起来。

    原本因为成见而造成的沟壑,在几近平等的交流里,一点点被弥合。

    皇帝为表示亲民,帐中不召更多契丹大臣陪同,只让六皇子玄宸执壶,亲自为在座各位酋长满酒。更令韩志古凑趣,每当情境到了,便命韩志古当场命题填写曲子词,传清笛来唱。

    草原上各部族都知道,契丹皇帝最疼爱的儿子便是六皇子,最倚重的臣子就是韩志古,而目下最得宠的后宫就是大宋的这位和亲公主皇帝一下子将自己最看重的三个人都带到酒宴上,让他们褪去身上所谓尊贵的光环,反倒如下人一般伺候着各位酋长,这无疑让众位酋长心中大为感触。契丹上下也都在隐约议论,说皇帝这是怀柔之策,自降身段以求得东边安定。

    “对皇上此举,二皇子又如何看?”萧国舅来见二皇子。

    二皇子以鹿皮擦拭刻着自己名字的雕翎箭,冷笑,“小六倒是好涵养,真的就能执壶为那帮家伙倒酒。若是我,早掀翻了他们的桌子一个个的居心叵测,一个个的不肯安分,不用鞭子抽他们,他们便不知道敬畏! ”

    “二皇子以为皇上为何要六皇子这般?”萧国目担心地摇了摇头。

    “国舅不必如此摇头,父皇的意思我并非不明白。”二皇子冷冷瞥了一眼萧国目。国目虽然是他的亲目目,他若想登上皇位还要倚重大国舅帐的力量,但是这位国目也未免管得过多了些。恐怕来日就算他登上皇位,国目也是想凌驾他头上,兑不得当个太上皇的。

    每想及此,二皇子便是烦躁。

    “我契丹朝廷,西边相对安宁,西夏虽然也不安定,却已经成不了气候,反倒是东边这边闹腾得欢。父皇此举无非是笼络人心,小六又亲自执壶伺立,父皇的意思当然是希望东边这帮家伙都归心给了小六。”

    “二皇子既然看到了这一层,难道竟不担心?”萧国舅很是皱眉。多年的心血都押在二皇子身上,可是眼见着皇上就是不肯立储,萧国目又如何能不担心一腔心血都自费了?当日朝臣为了狼女追封一事强迫皇帝最终妥协,可是那一回的妥协却让皇帝在立储的事情上仿佛铁了心。

    即便萧氏力量强大,可是又如何能控制得了皇帝的嘴?倘若皇帝真的宣布六皇子为储君,他们岂不全都白费了。

    “东边诸部,威胁最大的依日是女真完颜部。”二皇子冷冷一笑,“国舅别担心,我心中自然有数。完颜部与小六的仇恨已经不共戴天,绝不是父皇几回饮宴小六几次倒酒就能消弭得了的。”

    “父皇有父皇的打算,而我自然有我的因应之策。”二皇子瞥了国目一眼,“我早己私下与完颜部达成共识,他们会效忠于我。只要完颜部在我手上,我们还用担心小六得了东边的人心去么?”

    龙帐之中,歌舞正酣。清笛执红牙板轻柔吟唱一阕菩萨蛮:“满宫明月梨花白,故人万里关山隔。金雁一双飞,泪痕沾绣衣。”

    “小园芳草绿,家住越溪曲。杨柳色依依,燕归人不归。”

    清笛原本在青楼中受过严格训练,中原腔调在草原人耳朵里又是软糯甜香,所以满座的汉子都是欢呼叫好,“唱得好!”

    坐中只有四人静默望向清笛:皇帝玄宸韩志古与完颜乌雅。

    清笛唱的这一阕菩萨蛮出自温庭筠的手笔,词风情丽,却叙述的是思妇盼归的心情。情郎远隔关山,不知何时来归,这种心情又岂能不是沙场上将士们的妻子们的心境?

    商人重利轻别离,至少商人还有回来的一天,而沙场上的战士们这一走便有可能马革裹尸还,那份绝望的等待与思念,又有多摧断人肠?

    大丈夫只想鞍马定天下,逐鹿定鼎享受男人的成就快意,可是他们可曾明白,那些独在深闺挂念他们思念他们的女眷们的心情?“忽见陌头杨柳色,悔教夫婿觅封候”,女子们的心从来不曾贪妄,所求的不过是能与心爱的情郎一生相守。

    可是豪情万丈的男人们啊,你们有几个真的明白女人的心?

    “六皇子累了吧?”清笛唱音未落,乌雅的嗓音却冷不丁扬起。此时玄宸正在为他满酒。“六皇子将酒都倒洒了还不自知,连城公主的歌声果然美妙动人,竟然将六皇子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众人都是--惊,全都向乌雅望来。

    乌雅兀自宛如薄醉了一般,抬头凝望玄宸,“六皇子一向为人审慎,言行总投有疏漏,今日怎么会因了连城公主的唱词便这样失态?听闻当日连城公主初到契丹的时候,六皇子也险些大闹起来--我怎地就想起一句汉地的歌词来?怎么唱的来着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对么?”

    238两心如一

    乌雅此言一出,帐中皆惊

    邻座的五国部酋长伸手过来拍了拍乌雅,“乌雅啊,你喝醉了吧。就算识得几句中原的词儿,却也显摆错了喝酒,喝酒!”

    皇帝上座,不便说什么,韩志古的身份自然也不便插言。玄宸握着酒壶,却也明自怎么说都容易出错清笛婉转一笑,起身走到乌雅桌前来,伸手从玄宸手里接过酒壶,娉婷凝望乌雅,“乌雅少爷的话,本位听懂了。乌雅少爷分明是怪罪本位的曲子唱的不好,扰了乌雅少爷的酒兴。”

    “连城公主此话怎讲?”乌雅红了一张脸,凝着清笛的窖颜。当年霸州城北一别,已是经年。这一回还是第一回正正经经见面。

    清笛不急不忙含笑回应,“倘若没有本位唱的曲子,六皇子自然不会分神,六皇子若不分神,自然不会倒洒了酒。如果没有倒洒了酒,乌雅少爷的酒兴当然也不会被扰。”

    乌雅眯着眼睛望着清笛,他如何不明白清笛是巧妙地把矛头由六皇子转移到自己身上。

    “连城公主怕是会错了我的意?”乌雅岂肯轻易放过对玄宸的仇恨?那是他女真完颜部全部的希望,就那么全都被玄宸毁了多少年的心血,几代人的培育。

    清笛佯作惊慌,娇俏而笑,“哎哟,原来又是我的错儿了。就知道今晚上当着各位大人的面儿,我总归会心底慌乱,难免就言行无状了。方才我都跟乌雅少爷承认了是我的错儿,这不,乌雅少爷马上就又追究上来另一宗错儿了! ”

    清笛娇俏含笑,“好好好,这回会错了乌雅少爷的意,又是我的错儿,连同方才扰了少爷酒兴的错儿合并在一处,我就一同请了乌雅少爷的宽宥吧 !”

    在座的人都看惯了契丹贵族的蛮横,更是都知道汉人的礼节讲究多,所以准能想到身兼契丹后宫与大宋公主两种身份的清笛,竟然能在此时这般的委曲求全收放自如?清笛如此,反倒让在座的一众爽直大汉没了主张。

    乌雅更是窘得不知如何是好。他当然不肯放过玄宸,可是又如何能在清笛面前再追究不放,那岂不成了欺负妇道人家?更何况,眼前的人是清笛啊

    乌雅一个闪神的当儿,清笛已经亲自举起乌雅眼前的金杯,曼妙扬声,唱起劝酒歌:“将进酒,杯莫停。与君歌一曲,请君为我侧耳听--”

    李白的将进酒原本为汉乐府短萧铙歌的曲调。短箫铙歌,古今注云:“军乐也,黄帝使岐伯所作也“乃为庙堂或军队凯旋时候所演奏的曲调。听见清笛在清唱这首诗,一旁的玄宸微微挑眉便是一笑,从腰间取下筚篥,按着短箫铙歌的曲调徐徐起声,伴着清笛的歌声,一同在龙帐之内萦绕而起。

    短箫铙歌既然为庙堂凯旋之歌,曲调势必大气华丽,既让人产生尊崇王权之感,心中自行又起渺小之心。虽表面是劝酒歌,曲调却让人明白此地是何地,言行该遵守何样的规矩。

    名为劝酒,实为告诫,既不伤了彼此的脸面,又能顾全了皇家的体面?

    清笛含笑转眸向玄宸--偌大田下,懂她心意的,除了他,还有谁?

    其他那些位部落酋长于中原雅乐自然所知不多,可是乌雅却不同--但凡草原民族想要崛起,首领必然要深谙中原文明。

    其他那些位酋长只是循着字面的意思,“将进酒,杯莫停”,乌雅却只能束手而起,双手接过清!手中金杯,先施礼,再仰头将酒喝干!

    如此反复,玄宸筚篥伴奏,清笛妙音歌唱,亲自为乌雅满上三杯,乌雅满饮三杯。清笛含笑放下金杯,“方才本位扰了乌雅少爷酒兴的错儿,还有六皇子将酒倒洒了的错儿,这回我们俩一个伴奏一个劝酒,可都给乌雅少爷补上咯。乌雅少爷大人大量,当不再计较了吧?”

    清笛如此放下身段,如此问,乌雅憋得满腔通红,只能重重点头,“微臣谢过连城公主与六皇子。方才也是微臣酒醉造次,还望万岁连城公主六皇子宽宥!”

    “哪里话来”皇帝高居龙座,举杯而笑,“咱们君臣一同把酒言欢,没那么多讲究”皇帝赞赏的目光落在清笛面上。

    清笛转眸望了玄宸一眼,微微一笑,便转身走向皇帝去,“皇上可怪妾身险些破坏了君臣之欢?”

    乌雅赶紧再度起身施礼,“微臣惶恐!”

    皇帝大笑,宠溺望清笛,“连儿啊,你可莫再请罪了。你继续这样下去,倒让乌雅那孩子如何自处?”

    龙帐中再度一片欢腾,清笛静静出帐。草原九月的风已经带了冬寒,寒凉凉吹进情笛滚烫的嗓子来,呛得清笛掩口轻咳。

    郭婆婆忙将貂裘斗篷披上来,低声劝说,“日日里都吃那样浓稠的参汤,火气极大,这又出来便呛了凉风,身子哪里受得住?刚刚听见又在里头唱歌儿,真当自己是铁打的身子!”

    “我没事。”清笛努力呼吸,忍住咳嗽。连日重补山参,外人见着她红光满面,只道身子是大好了,其实这是饮鸩止渴,身子里虚火实火交织而起,身子便仿佛在火上烧灼一般。

    清笛挥退众人,没让人送,只是扶着郭婆婆的手往回走。夜色遮天敝地,她的咳嗽也越发压不住。只觉喉头仿佛有小猫爪子不断不断挠抓一般。

    郭婆婆难过得哽咽,“这可怎么好。一路再喘着冷风回去,怕是就起不来了! ”

    夜色里一个人影无声从毡帐阴影里走出来,蹲在清笛身前儿,“上来。”

    239、火上眉睫

    “六、六皇子,这、这可使不得。”郭婆婆毕竟跟玄宸在怜香院里有那么段时间的相处,所以郭婆婆倒也不太怕他,这才敢出言拦着,“这上上下下还指不定有多少双眼睛!”

    有多少人就等着他们两个行差踏错。

    “没她要紧。”玄宸说着便将清笛背上来,还转身儿小心地拉过风帽来,遮住清笛的口鼻,“呼吸匀着些,别呛冷风。我慢慢走,你赶紧调息过来。”

    他的脊背宽阔又温暖,清笛趴在上头,连忙藏住自己的眸子。对于心性刚强的人来说,最怕的不是苦难,反倒是温暖。哪怕一点点,也会让心防溃不成军。

    玄宸缓缓走在夜色里,大营的角灯明明灭灭落在他周身。他的脊背将冷风蕴热,清笛便不再咳了,只趴在他耳畔低低嘱咐,“乌雅恨你,你防备着,却不能与他针尖对麦芒。你干的事儿虽然是兵不厌诈,但是就算换了我是他,也一样恨毒了你。未必能化解了你跟他们的仇恨,但是宽容大度却能延缓了他们愤怒爆发的时间。多延缓一日,你的转圜余地便也大了一分。”

    “你放心。我不会给他当面爆发出来的机会。只要他不能当面爆发出来,他就师出无名。完颜部如今越发做大,乌雅也是极爱脸面的人;倘若师出无名,他便没办法发动攻击。”玄宸将清笛再托紧了些,“他拳头纵然硬,我也会让他一拳一拳地都打在棉花上。”

    “女真完颜部就是野马,想要成为良驹,首先就要给他们套上辔头。否则他们的力气就白白消耗在挣扎里,到了让他们奔跑的时候,他们反倒没力气了。”

    清笛微微愣怔了下,望着玄宸的后脑。

    “倒是你去女真的事情,千万不可被人知晓。”到了帐门,玄宸将清笛放下来,借着灯影去望她的眼睛,“都有谁知道你去了?那些人是否都妥帖?”

    清笛心下也是暗自心惊,“是否都妥帖,我实则也不知道。只是不管妥帖与否,都要赌这一回。不赌便没有出路。”

    “如果必须要赌,让我来赌。”玄宸垂下眼睛深深望清笛,“这是草原,我更了解草原的玩儿法。如果你再胆敢自己去冒险,我就也豁出一切去。”

    清笛站在灯影里,苍白地点头,“我知道。这回鹿儿河之战,你已是将我吓破了胆。你知我赌,你便赌得更大。我可不敢了。”

    “不敢就好!”玄宸的面容在风帽里终于微微笑开,“我真怕有朝一日都来不及比你玩儿的更大来吓住你。怜儿你记着我的话,若你再玩儿,我必孤注一掷。你若舍得眼睁睁看我涉险,那你就玩儿。”

    郭婆婆听得云里雾里,赶紧上前劝说,“什么玩儿不玩儿的,时辰也不早了,她的身子又是这样儿,就别都站在风里说话儿。六皇子今晚便请回吧,若想请安,明早再过来。”

    “进去吧。”玄宸似乎反倒很喜欢郭婆婆的唠叨,含笑向后退了一步,望着清笛。

    “你也回去吧。”清笛转身儿向前走。翡烟打起帘子的时候儿,清笛还是没忍住,回头瞅了他一眼。他原本就站在原地等着呢,这一看见,便如偷了腥儿的猫儿似的,展颜笑开。

    清笛脸一红,连忙垂首走进帐去。

    “你们两个又是打什么哑谜?”郭婆婆一边给清笛解着斗篷一边问,“站在门口说些玩儿啊、赌啊的,这哪儿是宫帐了,倒成了市井似的。”

    “原本我就爱市井比这宫帐多一些。”也不知道是不是被他脊背上的温度暖着,清笛再没咳嗽,面色也舒展了些。

    “我倒是好奇,姑娘究竟是又要玩儿什么、赌什么,却被六皇子给窥破了?”翡烟终究脑子比郭婆婆要快些。

    清笛盯了她一眼。

    翡烟吐了吐舌,“我倒是担心,韩大人来给姑娘诊脉的事儿,总归是瞒不过六皇子去的!”

    “瞒得住要瞒,瞒不住也要瞒。”清笛转头望窗外。一天一地的夜色,压得眼睛都觉得沉坠。

    天刚放亮,外头就是一天一地的白。虽然没有日头,天色倒是比往常还要更炫亮些。清笛醒来便连忙遮住了眼睛,原是下雪了,那雪光晃得她眼睛疼。

    “皇上万安。”外头传来丫头伶俐的问安声,对内也是个通禀。

    清笛连忙起身要下榻,耶律真元已经笑着走进来。身上还披着雪花儿,带进来一股子凉气,便立在炭盆旁不肯过来,只笑着拦阻清笛,“别起来,快躺着!韩志古已经什么都告诉朕了,亏你还要瞒着!”

    清笛心底滑过清清凉凉的一股泉流,急忙调整了神色,“妾身也不敢确定……”

    “你不敢确定,自然是有的。毕竟你年纪还小,又是头一胎,你哪里懂得那么多!”耶律真元一边在炭盆上烤着火,一边笑,“朕却是六个孩子的父亲,朕当然明白!更何况,还有韩卿呢,他的话总归不会错的!”

    郭婆婆跟翡烟对望了一眼,便率领帐篷里伺候的丫头仆妇们一同跪倒,“给皇上贺喜,给公主千岁贺喜了。”

    “你们提醒的好!”耶律真元开怀而笑,“是啊,朕这才想起来,至今还没给连儿个封号!连儿啊,朕实是委屈你了。你刚来,朕就御驾亲征,没顾得上。这回便趁着你有孕,咱们回京之后,朕一定要好好地册封于你!”

    “谢圣上。”清笛俯于榻上谢恩。心也随着头一头垂下去。

    她有没有身孕,纵然外人不知,皇帝自己岂能不知?她根本就没有侍寝,她还没来得及主动爬上皇帝的龙榻,皇帝怎地就……

    240、寂寞沙洲

    连城公主有孕的消息,一下子便在宫帐里传开。清笛的帐篷登时便热闹起来,前朝后宫、东边诸部族便都来送礼,一天天的人鱼贯往来,望不见首尾。虽然韩志古嘱咐了清笛不能多劳累,清笛却还是坚持每个来送礼的人都要亲自见见,亲口问问从哪儿来,说几句话。

    玄宸之后,长长的十七年里,契丹后宫再没有过弄璋之喜,所以清笛的孕事便得到了皇帝的格外在乎。皇帝身子亲自招来皇家大萨满,让她停了所有其他的事物,专为陪伴清笛,一直到小皇子平安降生。

    契丹的皇家大萨满通常也都是皇族里的女子来担任,如今的这位皇家大萨满便是皇帝的姑姑、郑国大长公主。无论出于神职的要求,还是她自身的皇室血缘,大萨满都对清笛尽心尽力。

    消息也极快传回上京去,皇后萧贵哥与德妃都微微惊讶。德妃这么多年肚子从来就没有过动静,听了清笛有孕,难免吃味,“皇后姐姐,你相信她肚子里的是皇上的孩子?我倒是觉得有鬼!”

    “她从燕子城启程前是来过月信的,浣衣院里的人也证实了这个;她离开燕子城后,一直到抵达了宫帐之间的十几天时间,六皇子留在西京处理西边的事物,两人并无交集。她到达宫帐之后又几乎日日陪着皇上……就算未必夜夜侍寝,可是皇上心里岂能没数?”

    萧贵哥心中自然也是不甘,但是她自然不像德妃一样莽撞,“你没看这回皇上亲自拜神祭祖,为这个孩子祈福;她身边又日日夜夜由皇家大萨满守着,她又哪里还有机会跟六皇子私会?”

    “更何况这回亲口替她说出此事的,可不是什么不济事的太医,那是韩志古亲口说的!韩志古的话,还有人敢随便质疑么?”

    “浣衣局那边难道就不会出差错?”德妃还是不甘,“衣裤之上沾上血迹就是,谁能肯定就是癸水?”

    萧贵哥盯了她一眼,“这样的可能,难道我就想不到?我既与你说了,便是告诉你,浣衣局里的是自己人!更何况那衣裤被褥都是你指派到她身边儿的那个丫头巧儿亲自收拾下来的。当初既然明白指派了巧儿去负责铺床叠被,要的不就是这个功用!”

    “如此说来,那还能,还能真的是皇上的孩子!”德妃一屁股坐在杌子上,干生气却没了主张,“皇后姐姐,难道你就容得!”

    皇后冷冷转过身,吩咐人,“去,把长公主请来。”

    对于清笛是否真的怀了皇上的孩子,身为皇后,她还有什么忍不得?这么多年早已不再冀望丈夫的恩爱,她现在在乎的不过是儿子的皇位。只要不影响到儿子的继承大统,她便没什么忍受不得。

    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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