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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奶妈疼你分节阅读2
    我,如果是那样,景爷也不必出手救治四爷了,四爷有个三长两短,我左右逃不过一死。”

    “你不怕死?”景鸾眯起眼睛。

    “怕啊,怕得要命。不过怕没有用,还不如祈祷会遇到好人。”方初晴意有所指,巴结地笑笑。

    她的每一句回话都很俏皮,令景鸾起了说话的兴致,只是他还没开口,就见田七跑了过来,急道,“爷快回去看看吧,四爷一直嚷嚷身上发冷,小的怕他出事,回头再怪罪到咱们头上多冤枉哪。”

    “不妨事。”景鸾依旧淡淡的,却也并不和方初晴多说了,只道了声“回见”,就由田七推着去了,而陈皮则带着方初晴往画庐而去。

    大概因为景鸾精通医理,所以他的小厮全以中草药为名。不过,田七倒还罢了,陈皮才十六、七岁的年纪,这名子听起来就像个老头儿,真是有够古怪。

    方初晴一路胡思乱想着,很快穿过一片小树林,见到了一直想见而不得见的望秋湖。

    此湖不大,却也不小,占地约摸半顷,在最宽阔处建了一道长堤把湖面横隔了开,堤上重满了芦苇和菖蒲,远远望去,湖水虽秀丽,此处却有浩瀚之感,见之令人心胸顿时开阔。湖岸边重满垂柳,水边却是一片片莲花,以竹扦子扰着,免得荷叶蔓延,掩了水色。水面上,还养了一群野鸭和大雁,为这豪华的府弟凭添了天然情趣和勃勃生气。

    望秋湖真是沈府中一处不能错过的景致呀!

    方初晴深深吸了吸清甜的水气,赞叹着,可不知为什么,本来为美景所陶醉的,却在看到湖岸两侧的屋宇时,心底忽然升出一股奇怪的情绪,说不清、摸不着、也感觉不清晰,只觉得无尽的酸楚难过,就好像挖心挖肺地爱着一个人,可是却咫尺天涯,不得相见似的。

    “这位姐姐,前面就是画庐了。”陈皮见方初晴站在湖边发愣,不禁提醒她。

    就好像黑暗中的闪电,方初晴闻言一怔,立即回魂了,虽然感觉有些古怪,但那伤感的情绪却消失得极为迅速,快到令她来不及回味和疑惑就无影无踪。她甩甩头,觉得莫名其妙,干脆不去理它,跟紧陈皮向画庐走去。

    画庐就建在湖边的假山脚下,格局类似于文人雅客的山居,沿着屋基种满了翠云草,苍翠葱茏,随风浮动,极为可爱。中堂前的庭院宽大,种了些花木、摆了些盆景,居室却小小的,明亮洁净。此时因为是夏天,北边的门扇卸去了,前后贯通,凉爽又通风。

    方初晴到达的时候,太太才画完画儿,正坐在廊下喝茶,身边只两个大丫头绿眸和紫瞳侍候着。打发走了传话的看门婆子,太太和颜悦色地瞧了方初晴一眼,微笑道,“你是无思无我的奶娘吧,听说你一向规矩,年纪轻轻的,能踏得下心,倒是难得。”

    “出落得也愈发标致了。”绿眸坐在一张绣凳上为太太捶腿,笑着插嘴道。

    到这时,方初晴才正式看到这两个全府上下最有权势的丫头。紫瞳是个高挑个,长园脸,五官虽然秀丽婉约,眉宇间却隐着一丝英气,爽朗利落得像个男子。绿眸恰恰相反,瓜子脸,水雾雾一双大眼睛,甜美温柔,气质上和紫瞳一刚一柔,在太太身边搭配得宜。

    “是呀,样貌上不像个奶娘呢。”太太叹了口气,也不知又想起什么,低声道,“但愿别让那个孽障看到,不然又免不了风波。”

    方初晴心里一凛,心道您可说晚了,那场风波虽隐秘,却还不小。不然,先坦白了?落个好态度说不定还有活路。否则以沈洛的性子,就算不向太太告发,也必纠缠她不休的。

    正犹豫着,就听紫瞳劝道,“太太,四爷千不好,万不好,有一宗确是极好的,那就是孝顺。您上回发狠说的话,四爷焉有不记得之理?放心,断不会出事的。”

    色胆包天没听过吗?何况刚才她还被驳了男人家的面子。沈洛如果肯善罢干休,她就把方字倒过来写!

    方初晴心中暗骂,偷瞄了一眼紫瞳,见她话虽诚恳,但却一脸不以为然的神色,显然并不相信四圣人能改邪归正,不过是哄着太太开心罢了。而既然大家都糊弄着太太,她现在把事情挑明,不是明摆着捅马蜂窝吗?不能说,待会儿去景鸾的流心院看看情况再说。

    “你说你三奶奶打发你来送东西,可是那匣子?她可还有什么话儿捎带?”太太终于把精神集中到正事上来。

    方初晴远远站在门边,低着头,恭恭敬敬地道,“三奶奶说,这是百日宴有关事情的清单,拿来请太太过目的。倘若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她再改过。”

    “哦,是吗?那快点拿来。”太太放下茶盏,面露喜色道。

    紫瞳连忙上前拿过匣子,放在桌上,径自打开取出里面的纸笺,递给了太太。

    方初晴不禁心跳加快,生怕真的被看出什么错处来,好在偷眼观瞧,见太太脸上喜色不褪,一张张纸翻看过去,最后点了点头道,“嗯,这事办得好,桩桩件件都妥帖。我原说玉清是个伶俐的,不过那张嘴总是给身子惹祸,凡事都要掺和掺和,有她没她也要露一头,东一阵、西一阵的,不够庄重。”

    “太太在调教一阵子就能好了。”绿眸道,“毕竟是书香门第中的小姐,只是性子活泼了些。再过得一两年,大奶奶身子骨好了,和三奶奶一道帮着太太料理家事,太太把凡俗事一丢,画画花,逛逛园子,含饴弄孙,快活日子还长远着呢。”

    一番话说得太太很高兴,但似乎又想起什么不顺心的事,略略蹙了下眉,捶了捶胸口。

    第二十二章焦急与关心

    更新时间2010-1-180:00:18字数:2252

    这位太太心思很重,总是不快乐,稍开心点,就立即能想到烦恼事,简直是自己跟自己过不去。方初晴心想。不过她耳朵尖,又恰巧紫瞳把清单放回到匣子中,从她身边经过,清清楚楚听到紫瞳略带怨气儿地咕哝道,“老爷不回来就是快活日子。”

    咦,这倒奇了。她来到沈府三个月了,沈老爷似乎真没回来过,只听说长居别院,到底老爷和太太是怎么回事呀?

    只听太太转开话题道,“你们别当小小一场百日宴很简单,不过是招呼宾朋,宴请来客,其中的关节繁杂着呢。咱们沈府不比普通人家,无思无我是长房嫡孙,无思还是左师王世子,这宴席的规模和菜式,太清简了不合身份,太奢华了又落人口实,仅仅几道菜都要斟酌,想又吉祥又合意难着呢。再说这宾客亲朋吧,满朝里谁与谁交好,谁与谁不合都要考虑,别回头把仇家放一桌上,却让亲厚的分席,那不是给人家添堵吗?客人来了,送了什么样的礼物,分别是要回什么样的礼。满院的丫头小子们,谁负责外面、谁负责里面、谁照看着前厅才能不乱套,谁支应着客人,不让人挑出理去都要定夺。佳如办事太肉,这回可真难为了玉清了。绿眸,回头把你大姑奶奶送过来的冰山异果给你三奶奶送点儿过去。天气热,这从图国来的果子最能消暑,别让她累病了,到时他们采葛院没人支撑,你三爷又要闹着往屋子里添人了。”

    绿眸应了一声,看到方初晴还傻站在那儿,便道,“太太没吩咐的话,就让这位方嫂子给三奶奶去回个信儿好了。”

    恨,又是嫂子!在松风园里,大家叫她方姐姐,她心里还舒服点,可外边人不知道情况,照样叫她嫂子,害她总是想起自己的残花败柳之身。其实身体倒还是其次,主要是身份。一个被夫抛弃的女人,哪能去寻找第二春呀?可怜的自己!难道之前没嫁人,重生了还是嫁不成?

    还有还有,死去的沈沅是左师王?那个和变态皇帝江无忧打赌的右师王与沈沅有关系吗?

    “嗯,就让她去给玉清送个信。”太太点点头,“再赏她二两银子,一根镂花金钗,另一匹夏纱。无思无我过百日,他们的奶娘穿得称头儿些,也是松风园的脸面。只一根玉簪子,虽说雅致,却太素净了些。”

    听到有赏钱,方初晴郁闷了半天的心终于闪现了一丝光明,但也不知有没有命花。

    退出画庐,还没见到等在外面的陈皮,倒先看到了急得滴溜儿乱转的维维。一见方初晴出来,维维就一把拉住,不停气儿地问,“方姐姐你到哪儿去了,让我一通好找!难道姐姐自己已经回了太太了吗?阿弥陀佛,没耽误事就好。太太怎么说?姐姐怎么找到路的?”

    见维维满目关心,大热的天跑得满头是汗,小脸都晒红了,方初晴有点感动,犹豫了下,还是把伤了沈洛的事告诉了她。

    维维一听,惊得嘴唇皮全白了,哆嗦着道,“姐姐怎么得罪了四爷?那是太太心尖子上的人,这可不是要糟糕吗?!怎么办怎么办?要不咱们马上回去求大奶奶,让她帮着说说好话儿。要不直接去求太太,好歹保姐姐一条活命呀。这么热的天气,倘若狠狠地打,生了棒毒,那可是要死人的。”

    方初晴被维维说得也害怕起来,不禁辩解道,“是四爷不规矩在先,难道我由着他胡来才是对的吗?就算我无意间伤了他,太太也得讲理是不是?”

    “我的傻姐姐!”维维跺脚道,“咱们与人为奴的,甭管一年也好,一辈子也好,那是把命卖给了主家的,人家要打要杀,按照咱们大江律,就算官家也是管不着的,何况沈家势大呢?”

    啊?这么黑暗!方初晴心里巴凉巴凉的,本以为还有道理可讲,却原来在这一年契约期内,她的小命会随时面临危险,看似比普通富贵人家还要锦衣玉食,可谁想得到错一步就可能是死局呢?

    “说到太太……”维维继续道,“当娘的把孩子当成眼珠子似的疼爱,哪还有半点道理可讲?说句大不敬的,咱们太太虽然是菩萨心肠,可遇到了四爷的事,那是万事皆休。姐姐当时应该高声呼救,再不济逃跑就是,万不该伤到四爷。头半年前,四爷纠缠阑珊姐姐,阑珊姐姐不过拿簪子尖戳了四爷一下,就冒了一丁点血珠儿,就被打了十下板子,一个多月没下床。虽说后来太太发了狠话,不许四爷招惹松风园里的人,但到底没放过阑珊姐姐。方姐姐,你把四爷伤到什么样了?很厉害吗?”

    “还……好吧?”方初晴装着镇静,可脑子都不好使了,想起沈洛身上那成百个刺,冒出的血珠儿肯定不是一点半点了,那她要怎么摆脱这个危机?

    怕,是没有用的。求,肯定也不行。现在她骑虎难下,也只有走一步、算一步了。不然一会儿看看情况再说,如果实在不好,干脆找机会逃吧,别等事发到太太那儿。再想想沈洛并没有致命伤,而她只签了一年活契,应该不至于被当做逃奴追捕,也许还有一线生机。

    “不行,姐姐先跟我去找大奶奶吧。”维维想了想说,“虽然大奶奶从来不违逆太太,但毕竟心软,念在两个小少爷的面上,说不定肯为姐姐辩白几句。”

    方初晴一想粱竹月对她那个态度,谢绝了维维的提议。一转头看到陈皮就蹲在一棵柳树下,耐心很好地等她,于是道,“维维妹妹不要太过担心,刚才遇到了景爷,他说会帮我想想办法的。”

    此话只是安慰之词,因为景鸾并没有这么说过,但维维一听,顿时两眼放光,面露喜色道,“要是景爷肯说句话,那是再好不过了。他救过四爷好几次,四爷多少会给点面子。姐姐,要我和你一起去恳求吗?”

    “不用。”方初晴吓了一跳,真怕维维过分热心,给她自己惹来麻烦,“景爷说要我一个人去回话,你不用陪我。倒是刚才太太要我去回三奶奶的话,说是百日宴的事办得很好,你帮我跑一趟吧。太太还赏了东西,回头咱们一人一半。”

    第二十三章流心院

    更新时间2010-1-180:01:53字数:2160

    “快别忙着分东西了,能保住姐姐不受重罚是正经。”维维依旧担心不已,“姐姐快去求景爷,倘若不行……尽快回松风园,回不来也要想办法送个信儿,我好去求大奶奶,好歹有个计较。”说到这儿,眼圈都红了。

    方初晴胡乱拍拍维维的手,与陈皮先行离开。假如别人对她恶劣,她会应付自如,可别人对她好,她倒有些不知所措了。重生之前,她习惯了人们对她的漠视,现在有人这么关心她,还是一个相处才三个月的小姑娘,让她怎么能不感动呢?

    “陈皮,如果我有事求景爷,怎么做才能让他答应?”她试探着问。

    “怎么也不会答应,索性不要求了。”陈皮回答得老实,“我们景爷的脾气……那个……与众不同,阖府里除了二爷,别人的事他很少管。或者是太太开口,他才抹不开面子才勉强为之。”

    啊!最后一个希望落空了。再说景鸾那叫与众不同吗?那叫个性古怪好不好?

    难道……非要从沈洛身上下手,才能解决这件飞来横祸吗?沈洛十成是贪图她的美色,可他要是提出非份要求才肯放过她,她是决计不会答应的。但……也许可以先虚以委蛇,然后找个机会逃走?

    她一路走一路愁肠百转,绞尽脑汁地想办法。而此时在流心院内,景鸾已经用针灸之术稳住沈洛的气息,令他不致旧疾复发,又招呼田七取出专门拔针的膏药来,放在药炉上慢慢烘烤至微热柔软。

    “膏药就放在那儿吧,现在先去把四爷的衣服脱了。”他吩咐忙碌的田七。

    他这流心院地处沈府的偏僻处,只是个独门小院,三间正房,四间厢房,院外故意布置成荒败冷清的样子,只为着他喜欢那份凄凉孤单的感觉,不过屋里却清幽雅致,日常所需物品应有尽有。因为他生来好医道,所以专门辟有一间屋子摆满了珍稀草药和制药用物,此时沈洛就站在药室中间的短塌前,汗流如浆。

    其实之火棘刺并没有毒,就是扎到人肉格外难受,往里硬钻。沈洛反应这么大,完全是被吓的。而他之所以慢慢腾腾地做拔刺的准备,一来是让这欺侮女人的家伙多受点苦楚,二来因他不喜欢周围人多,所以流心院就只有田七和陈皮侍候,人手上确实不足。

    “全脱了吗?”田七迟疑地问,略瞄了瞄四爷的下体,意思是要不要给四爷留点脸面。

    “伤患不避医,全脱。”景鸾回答,以眼神告诉贴身小厮:四爷的子孙根虽然万幸逃过针刺之苦,但他的屁屁上密密麻麻全是火棘刺,属重症区,不脱光了没法儿医治。况且四爷的“玉体”上回在翠云班已经全看过了,这种人还要什么脸面呢!

    田七看清楚自己爷的指示,手脚麻利的把沈洛脱个精光,然后把膏药展开,先贴到沈洛的四肢上。

    “好景鸾,你这是先给我治哪儿?”沈洛紧张地问。

    “把胳膊腿儿上的刺儿先拔了,然后是前胸,这样您才好趴在短塌上。背上的刺儿比较多且密,拔起来费时候,我怕四爷会支持不住。”

    “很……很疼吗?”沈洛怕得要死。

    “四爷也可以选择不治。”景鸾淡淡的,本来正摇着轮椅过来,却又停下了。

    沈洛可怜巴巴地求道,“那……能不能别让我太疼?你知道,太太打小就护着我,我没受过罪,除了犯那老病的时候。”

    “男子汉大丈夫,些许皮肉之苦算得了什么呢?”景鸾靠进沈洛,手指轻轻按压膏药,像是安慰似地道,“当年江图两国争夺三江口大战,为了救下当时还是太子的皇上之命,二爷一条膀子几乎给图国副帅图鲁砍掉,幸好苏科神医在,当场对骨,之后连皮带肉的缝上,不然二爷那条膀子就废了。那时二爷咬得牙都出血了,可硬是没哼一声。二爷和四爷是亲兄弟,现在四爷不过拔些刺,怎么就忍不了?”

    沈洛笑了笑,但眼神中并没有半分钦佩之意,只道,“我二哥自是与我们不同的,你这话说也白说。”

    景鸾垂下目光,心中气恼沈洛语气中对沈澜的不恭敬,于是左手取银针对准一个穴位扎下,右手猛地的揭下一块膏药。

    沈洛没有提防,疼得长声惨叫,想跳却发现身子完全动不了了。

    耳边只听景鸾声音清凉地道,“得罪了,我不住东拉西扯,就为分四爷的心,不然还要疼。”说着,又揭下一块膏药。

    不过这回沈洛连喊都喊不出了,因为景鸾把他的哑穴也封住。

    “这水须草与火棘刺的性理相吸,所以用水须草制成的膏药拔刺最是合适。不过此草性黏,拔刺时连寒毛也拔掉了,因此会有些不适感,不过四爷为了身子大好,就忍了吧。”景鸾一边说一边揭掉布满沈洛四肢的膏药。其实他可以动作轻柔的,此时却手法狠烈,故意多给沈洛点苦头吃。

    好不容易拔清四肢之刺,景鸾又转治前胸。本来胸前刺少,可是沈洛身子虽像白条鸡一样,偏偏胸前长有一小撮胸毛,这下尽数被生生扯下,疼得他连手指带脚趾一共二十根,根根蜷缩起来,脸上也涕泪横流,看起来好不可怜。

    见此,景鸾又有些不忍,于是解开沈洛的穴道,让田七把他扶到塌上道,“四爷不要怪罪,必要快手治之,免得受那钝刀子割肉的零碎痛苦。不过背上肉厚,待会儿疼痛感会减轻些的。”

    “我知道,这不怪你,只怪那个小贱人。”沈洛抹了把脸上的汗水,咬牙切齿地道,“从小到大,我都没受过这样的罪,今天没想到栽在一个刁奴的手里。哈,不让我碰?!爷动了念,早晚她得求着爷来给爷消火!”

    景鸾没说话,只暗皱了皱眉。他不爱多管闲事,除了二爷和田七、陈皮两个,这府里所有人的生死都与他无关,可如果为着他故意的拔刺之痛而让沈洛对那名奶娘惩罚加剧,他就不得不负上一点责任了。

    他不喜欢帮人,但也不喜欢欠人。

    第二十四章被保住了

    更新时间2010-1-180:03:04字数:2313

    只听沈洛气哼哼地继续道,“我不过摸摸她的手臂,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妇人,身上哪处没给男人摸过?说不定都被摸得起茧子了,她装什么贞洁烈女,居然就摔我到火荆棘丛中,害我如此狼狈,怎么能轻饶?不过话说回来,你这院子外不种点名贵花木,为什么种这些破东西?平时这边都没人来,就是都怕不小心跌到草丛里的缘故。”

    “这是为二爷种的。”景鸾有条不紊地把膏药贴在沈洛的后背、重点是屁股上,轻声回答,“二爷是神箭,他和他的护卫营全用火棘汁来涂沫箭头,偏偏此植物珍稀,外面不方便广种,也只有我帮忙了。我也怕着有人误伤,这才在旁边还种了水须草,这膏药更是常备着,但像四爷这么大面积的刺伤,却也少见。”

    听他这么说,一边的田七差点忍不住笑出声。

    沈洛却没注意到似的,只不无羡慕地道,“你就只向着二哥,多早晚也想着点你四爷。”

    景鸾无奈地道,“多新鲜哪,我是二爷的幕僚,我不为着他着想,怎么对得起他每年付我的那么多银子?”

    “那以后我也组织个幕府,你来我这儿办差吧?二哥给你多少,我给你翻倍。”

    “二爷为的是国事、家事。四爷做的是风花雪月事,要什么幕僚?”景鸾嗤笑一声,“说起这些风流举止,我比四爷差得还远呢,能有什么计谋辅佐?”

    沈洛嘿嘿笑起来,才要再说些什么,没成想景鸾已经开始拔他背上的刺了。只是这一次景鸾用了上佳的轻柔手法,所以沈洛只感觉阵阵麻痛,程度比刚才轻得多。半晌后彻底拔干净了火棘刺,田七又扶了他到澡间去泡药浴。

    他狼狈许久,这会儿泡得浑身舒泰,不禁对隔着屏风洗手的景鸾道,“你又救我一次,倒叫我如何赏你呢?轻了吧,显得我命贱,重了吧,又怕你不收受。你倒是给我出个主意,到底谢你什么才好。”

    “四爷是在我流心院的地界儿受的伤,好歹我也要负点责任,四爷没罚我就不错了,我哪还敢讨赏?”

    “甭推辞了,就直说吧。但凡你说得出,四爷我就做得到。”沈洛的二乎劲一上来,还拦不住了。

    景鸾擦干净手,心中有了计较,低声道,“四爷若真要赏,我倒却之不恭了。不如……赏我个人情如何?”

    沈洛料想以景鸾这样孤高的品格,断不会索要贵重财物的,心里不免还有点小小的期待,看他能想出什么稀奇古怪的玩意儿来,万没想到他要的是人情,不禁大觉有趣,因此道,“你说,四爷我无所不依。”

    “我要四爷不在太太面前提起那奶娘冒犯四爷之事,也不要为此事惩罚于她。”景鸾沉吟道,“不知这小小人情,四爷肯点头吗?”

    沈洛一愣,没想到景鸾要保那个贱人。他为了拔刺受了这多般苦楚,心里一直算计着要怎么收拾那刁奴解气呢,现在若点了头,岂不是没处报仇?可不答应吧,刚才的话又说得那样满……

    “你不是想收了那贱婢吧?”他想到一种可能,不禁失笑,“你身边一直没个女人,我只当你眼高,看不上那些庸脂俗粉,有美人也不敢往你这儿送,没想到你爱的是身段玲珑的小妞。说起来那个贱婢长得是很明艳诱人,但是景鸾,她毕竟是个奶娘,残花败柳之身,拿来玩玩解闷倒是不错,千万不能当了真。咱们是什么人?大家闺秀也未必中得意,何况只是个下人,还是个生过孩子的?”

    “您说哪里去了?”景鸾故意流露出一丝不悦,“我保她,不过想安静些罢了。这件事说起来四爷也有错,太太明令禁止您不能碰松风园的人,何况她还是世子的奶娘?我看她不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这事闹将起来,只怕会惊动太太。到时她攀咬四爷调戏她,而我是见证人,太太必来问我的话。你也知道,我向来厌烦到人多的地方去,这回因病了,都没跟二爷到北边,因此才不想此事挑了出来。”

    沈洛一直在气头上,此时冷静了下,也觉得景鸾说得有些道理,就算惩治了这小贱人,只怕在娘亲那也说不太过。但他在府里横行霸道惯了,今天这口气不出实在憋屈,于是岔开话题笑道,“要是你收了她在屋子里……朋友妻,不可戏……那我就放过她了。”

    景鸾闻言,锁紧了眉头。

    他刚才气恼沈洛对沈澜言语不敬,所以在治伤时惩罚了下这位四圣人。后来他又觉得沈洛会把恨意加诸到那名无辜奶娘身上,这才出言保她。但他的人情付出是有限度的,现在沈洛开出这样的条件,不管是真心话还是玩笑话,他绝对不会答应。

    “其实在这件事上,四爷因祸得福,也可算那名奶娘的功劳。”他话题一转,“四爷身有旧疾,经常性惊厥,据我看,除了儿时落下的病根,还是因为血脉流通不畅。可是刚才四爷无意中被那奶娘推入火棘丛中,扎了浑身的刺,又经我拔除,期间虽气愤难当,情绪激动,却没有引发旧疾,而且还气息沉厚,精力旺盛,想必是误打误撞的通了血脉。如此一来,今后我想些类似的法子加以施治,就算四爷的旧疾不能完全去除,至少会减少犯病的次数了。要是这样说……这奶娘岂不是也有点功劳?念在这个份上,四爷饶了她这一宗。至于今后四爷要拿她如何……那就不是我能管的了。再者,唐突美人有什么意思,让她心甘情愿的缠着四爷,那才叫本事。”

    沈洛本来听说要闹到太太那就有点情怯,现在又感觉身子果然热乎乎的挺舒服。他不知那是药浴的功效,还当景鸾说得有点道理,再想起那贱婢又泼又辣,果然与他屋子里的人大不相同,立即起了收服之心,想了一下道,“好,我就卖你这个人情。不过你说好,真的不要她吗?”

    “不要。”景鸾回答得很坚决。

    沈洛松了一口气道,“那就好。跟你说,我沈洛看上的女人,还没一个能跑出我的手掌心。小小一个奶娘……哼,早晚是我明光园的人。”

    有的人就是天生有运气,尽管总是面临困境,却总是能峰回路转、柳暗花明。方初晴就是如此,此刻她正走在到流心院的路上,苦思冥想着要怎么摆脱困境,却没料到困境已经暂时离开了她,只蹲伏在暗中,准备随时扑上来,一口把她吞下。

    第二十五章老爷回府

    更新时间2010-1-1913:45:48字数:2400

    方初晴怀着豁出去的心情到达流水院的时候,沈洛却已经走了。景鸾什么也没说,只神情淡淡地打发她回去,令她感到莫名其妙。

    “许是怕太太怪罪,所以四爷就先没张扬。”回松风园一说,维维也莫名其妙,琢磨半天才得出这个结论,随即又不放心地嘱咐,“不过四爷并不是宽宏的人,只怕以后要找麻烦,姐姐还是小心些,最好待在松风园不出去,这样四爷就找不到茬,出不了妖娥子,时间久了,说不定就忘记了。就算不忘,等二爷从北边回来,四爷会老实好一阵子呢。”

    “二爷嫡亲的大侄子过百日,他难道都不回来吗?”方初晴问,无比渴望起那个从未谋面的人来。

    听说四爷沈洛见到二爷沈澜就像耗子见了猫一样,连沈老爷也没有这样的威慑力。照上回三奶奶田玉清所说,是沈澜生气了会揍弟弟。其实方初晴觉得如今倒未必如此,只怕是沈洛小时候没少挨揍,形成了习惯性恐惧,所以凶恶可怕的二魔头就是无法无天的四圣人的天敌。

    只要那位二爷回府,修养上八、九个月,她就可以在他无意中的羽翼庇护下到熬到契约到期,携带一笔小财远走高飞,买个江国的黑身份证,回到“故乡”马国去,冒充个寡妇做点营生,再招个女婿,今后的日子会很美好的。

    她有钱、貌美、胸大有脑,所以就算不是完璧之身,只要用心,也能找得到不介意她身份的好男人吧。

    “二爷在北边为的是国事,不知道能不能赶回来。”维维露出向往的神色,之后又叹息道,“要是能回来就好了,二爷是头年腊月里走的,那时小少爷们还没出生呢。哼,都是那个图国不好,自己没吃穿,不想法子挣,缺了什么都要到邻国行抢,简直是强盗国家。唉,大爷好端端暴病身亡,好多事就落到二爷一个人肩上,不知道有多辛苦呢。”

    方初晴听维维语气中有些心疼的意思,不禁皱了皱眉头。

    像沈家这样的家世,像沈澜这样的爵位,普通王侯贵胄之女只怕都攀不成亲,何况是下人小丫头呢?维维这份芳心只怕要错付了。其实如果只是暗恋倒没什么,少女怀春而已,年纪大些就会淡了,怕只怕她被那些爱慕虚荣、贪图享受的丫头们带坏,一门心思爬上爷的床,巴望混个姨娘妾室当当,如果那样,这热心肠的丫头也就毁了。

    她本来和这府里的任何人也没关系,可维维对她那么实心实意的好,她怎么能看着这丫头跳了火坑?

    “维维,你喜欢二爷吗?”她开门见山地说,“别喜欢他,他和我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虽然我觉得人人平等,但实际上,他是天上的云,我们是地上的泥,混不到一起的。听姐姐一句,别对他存了心思,不然铁定会倒大霉的。”

    她这番话发自肺腑,维维却红了脸,恼道,“姐姐混说什么,哪有的事?就我这三等小丫头,配得上妄想二爷吗?这话姐姐也就和我说说,千万别让阑珊姐姐听到,不然会打死我的。”

    “好,我只跟你说,但这话你要往心里去才行。”方初晴正色道。

    她知道她说得太直接了,可有些事必须直击要害才能有作用,拐弯抹角的达不到目的。维维平日里对她很好,所以她要尽到朋友之义,不能眼看着这小丫头误入歧途而放任不管。

    “我真没有那份心啦。”维维跺了跺脚,羞红着脸跑了。

    方初晴站在那儿发愣,觉得和维维的对话有疑点。首先,丫头们妄想二爷,阑珊为什么会生气?难道她有什么想法不成?还有,原来沈沅是暴毙的,可真是病死的吗?年纪轻轻的,按理说不会如此。再联想到毒奶水事件,难道是朝中的政敌陷害致死?可沈澜那么大的本事,沈家又有江无忧撑腰,怎么会容许自己的哥哥不明不白的死去?怎么会容许幕后黑手逍遥法外?

    除非那个人是他们惹不起的……或者……这些可怕的事是缘于……豪门恩怨?

    想到这儿,她打了个寒战。太可怕了!如果真是这样,这花团锦簇的沈府下不知掩藏着多少肮脏阴谋事呢。不过,这只是她的猜测,说不定是她心理太阴暗了。不想不想!反正她与这个地方无关,八、九个月后,顶多一年就离开了,沈府的一切与她再无瓜葛。

    想通这一层,她立即甩开脑海中的不良想象,打算着今后要谨慎小心地做人,防火防盗防四爷。不过虽然是这么想的,但时时刻刻提防人的日子真难过,总是提心吊胆,不知道四圣人何时来找麻烦。

    而几天后,无思和无我的百日宴终于到了。

    全府的人打从头天起就都忙得脚不沾地儿,连太太屋里的紫瞳和绿眸都被支过来帮忙。不过这样一来,留在太太身边侍候的人就少了。方初晴因为除了定时喂奶外比较清闲,所以就被派去太太的蘅芷院听差。

    说是听差办事,其实不过就是站在一边候命而已。太太从来不是个多事的人,何况身边还留了两个二等丫头、几个婆子和几个小丫头。她对府里的地形不熟,跑腿的事也轮不到她。

    她早上九点才过去,快中午十二点时,太太就催她回去,“无思和无我明天是正喜的日子,可得精精神神的,今儿断不能让他们饿着。初晴,你下午不必过来了,明天一早喂了奶就跟在我身边,方便这两个小魔星饿了就吃。”

    方初晴原本以为无思和无我过百日,她这当奶娘的得抱着他们出现在宾客们面前。没想到按照程序规矩,她是不能上前的,无思和无我要由大奶奶身边的亲近人阑珊和依依抱着。至于她……就是个人形活动取奶站,宝宝饿了,会抱到后面让她喂,在前面露脸看热闹的事是轮不到她的。

    对此她感到有些郁闷,因为宝宝们吃了她三个月的奶,女人天生的母性被唤起,所以她对对宝宝们是很有感情的。经过重生后的这个“工作”,她算明白为什么王妈妈那么疼爱大奶奶了,原来在吃奶和喂奶的过程中,奶娘绝对绝对会爱上孩子。

    可当无思和无我经历他们人生中第一个重要节日时,她却被拒绝接近,那感觉实在不太好受。因此她现在听到可以站在太太身后,能亲眼看到宝宝们的百日庆祝,她意外又开心。

    正要道谢,一个婆子在门外禀报道,“张大管家让我来请太太示下,说是老爷提前回来了,马上就进府,要在蘅芷院吃晌午饭,问太太给老爷备点什么饭?”

    咦,沈府正牌的主人要回来了吗?

    第二十六章百日宴

    更新时间2010-1-2013:55:36字数:2302

    方初晴好奇地看着太太,想从她脸上看出哪怕一丝情绪,可太太美丽优雅的脸上什么表情也没有,只道,“回来就回来,摆个什么谱,就照平常的做,赶上什么就吃什么吧。”

    那婆子闻言,颇有些为难,支吾道,“太太平日里吃得素净,饭量也少,老爷回来,只怕菜色不够,还是请太太示下吧,哪怕只添一样半样呢,免得老爷下箸快,回头饿到太太,我们也心疼呀。”

    她挺会说话,太太倒发作不得,沉吟了片刻,冷笑道,“做鱼吧。给他做鱼吃,他不是爱吃腥嘛。”

    这话一语双关,满室尴尬,可谁也不敢说破那层隐含的意思。那婆子连头也不抬,只应了声就施礼而去,方初晴也跟着告辞,一边走一边想,看来太太和老爷不合,所以老爷才长居别院,太太则终日沉浸在琴棋书画之中。可见沈家男人在女色上不清不楚貌似有家族遗传,只不知为什么沈沅这么洁身自好。但……这是他早死的原因吗?

    而且最奇怪的是,沈家四个少爷有三个娶了妻妾,另一个还有很多女人,可子嗣上却只有大奶奶生的那对双胞胎,不可谓不单薄,也不知是自然现象还是又有秘闻。

    她很好奇,但秉承着绝不主动打听八卦的宗旨,把这些疑问全放在了心里。这世界上太多秘密了,就算神仙也不可能都知道,何况她一介小小的奶娘呢?

    第二天一早,她依着太太的吩咐,喂过奶就到蘅芷院去了。虽说上不得台盘,好歹也是跟在太太身边的人,因此也着重打扮了一番,上身穿着那件用太太新赏的月白色夏纱赶制的如意盘扣掐腰上衣,下系翠绿烟霞散花裙,脚穿粉红花罗绣花鞋。

    头发让维维帮着梳了个简单的福髻,本来是想追求高贵典雅持重风格的,但因为方初晴只有一根镂花金钗,她怎么看都觉得自己像道姑,最后把玉簪子也插上,倒也别致。还有,大奶奶赏的金三件是少不了的。至于妆容……就只画了画眉、点了点唇,粉和胭脂一律没搽。怪热的,回头和汗一混,难道要在脸上和泥吗?

    不过,这已经是她重生后最隆重的打扮了,而因为本来这身体就容貌妍丽,所以这样上上下下地一装扮,倒真是个美人的样子。

    其实百日宴晚上才正式开席,但整个沈府从早上就开始忙碌了起来,各项的准备工作虽然就绪了,却还要再精心检查一遍,有排场大的来客,人还没到,礼物就先送到了,也得派体面的管事们人支应着,还有先到的沈家亲戚,安排食水休息,互相拜望等等……总之,很折腾人的。

    不过,一切的一切忙而不乱,显示出三奶奶田玉清极佳的应酬安排手段同,倒真是个会管家的人。

    方初晴就在蘅芷院里听差,端茶递水的侍候来拜见太太的来客们,虽不太累,却不能坐着,到了时间还要到松风园喂奶,两头跑,感觉腿都要断了。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正席时间,她随着太太来到后园,才知道宴席安排在水阁。

    水阁分左右两处,都建在一个颇大的人工池塘上,中间以曲绕回廊相隔。这个时空虽然比之中国明清时期开放得多,但酒席还是要男女分开的,女眷们在右阁,男眷们在左阁,两边能互相听得到喧闹声,却看不到,负责侍候着的丫头小子们就在相连的回廊上来回穿梭,端菜递酒,忙得快飞起来一样。

    而且,待会儿还有戏班子唱戏的消遣。前院的戏楼有两层,女眷们在楼上观看,不用和男人们挤在一起。

    以前,方初晴对沈府权贵无比的印象只停留在这个大而有品味的园子、仆人的数量和饮食起居的豪奢程度上,可今天,她仅凭各守门的婆子们一声声传报来客们的头衔就感觉得出了。

    什么这个那个王的王妃郡主、什么尚书宰相的夫人小姐、什么将军大夫的名媛贵女、总之都是富且贵的人物,只是有钱的人根本巴结不上,只在末位陪坐。整个沈府那份气势和地位感,大约只有皇宫比它更尊贵吧。

    而身为下人,方初晴是不能坐着的,也没有权利说话,就像木头一样站在太太的身后,面对着一桌子美味佳肴,眼看着依依抱着无思,阑珊抱着无我,跟在大奶奶身后在各席间走动,接受各位尊贵女眷的夸奖、赞美和惊叹,却不能有任何反应。

    不过,她在重生前让人漠视惯了,遇事极为想得开,虽然饥肠辘辘,但还是睁大眼睛看,支愣着耳朵听,就当是为看戏付出的代价好了。一次看到这么多高级人物,也不是时常能有的不是吗?而且认真看下来,还真的挺有趣的。

    比如某位王妃很有学问地提前当前国际国内形势,说着说着就把话题转到了沈澜身上。而一听到右师王的名讳和他那“英雄事迹”,每一桌上都在绿光泛起。那狼性的光芒来自各妙龄少女的眼睛,看起来沈家二爷的粉丝着实不少。还有很多中年贵妇借机言语试探沈太太,看样子都恨不得把自家女儿嫁给沈府唯一还没正式娶妻的男人身上,根本不考虑这男人在女色问题上名声实在不好。

    唉,嫁女儿不是为了让她幸福吗?难道花心大萝卜放在金盘子里就没有关系?只是她真没想到,沈澜就是那个和皇帝打赌的大阴人。之前她听说去世的沈沅是左师王,就没联想到沈澜是右师王。

    “澜儿那性子可野,一时半会儿的收不住心。”最后太太被一位老王妃言语挤兑得没办法,也不好直接拒绝那位含羞带怯的王妃孙女,只得大打太极道,“我琢磨着让他墩墩性子,过个一二年再成亲也不迟。难得皇上器重,他一年中倒有半年在北边,他倒常和我说,先国后家是男子汉所为。他先堵了我的嘴,难道我还敢说先把国事放一边,先给我成家立业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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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大姑奶奶

    更新时间2010-1-219:08:50字数:2210

    “右师王爷是国之横梁,果然该有这般胸襟。”斯文高雅的将军夫人赞道,但很快又话题一转,“不过儿女安家立室的事,还是要咱们这当娘的操心哪。依着我看,沈夫人还真应该在满京城的名媛贵女中好好选选,挑个知书达理、文采出众的,哪怕先订亲呢。说起来,男人们志在千里,可也得有个安稳的家才好踏实。到时候沈夫人也有个知情识趣的小辈作伴,岂不是大好事一件?”她一番话说得漂亮,但她的女儿就是有名的才女,方才小姐少妇们互相寒暄时,方初晴是听到的。

    连小小的、一介成天关在院子里的奶娘都听出了将军夫人的话外音,别人就更甭说了,于是白胖富态的尚书夫人笑道,“话不是这么说。咱们女子做学问,不过是用来消遣的,倒不是一等重要。为儿择妇当然要选贤良淑德、持家有道的,再者能配得上右师王爷,相貌自然也不能差。说起来,沈夫人就是南边鸿儒门第的出身,大奶奶也是有名的才女,别人若论起文采,倒显得班门弄斧了。”她的女儿是个美人儿,而且看来确实端庄大方,因此她才“不着痕迹”地推销。

    可老王妃一听这话不乐意了,生怕这二位抢了自己孙女的行事,毫不客气地插嘴道,“你们这话说得都不对,婚姻事,还是门当户对最重要。说句倚老卖老的,澜哥儿那孩子我见过几次,相貌贵不可言,本身又是异姓王爵,也只有王候之女才搭配。要是亲上加亲……于国于家自然是更好了。”这位老王妃是当今圣上的婶母,而沈澜是当今圣上的义弟,她老人家把这层关系也算做是亲戚。如果有人说起她的孙女论起来该是沈澜侄女辈的,那时她自然就不再承认这门亲了。

    方初晴冷眼旁观,觉得这众人地位虽高,可在无思无我的百日宴上惦记着抢占人家二叔,行为实在不够庄重,想必是酒精的刺激,大家说话又呛在这儿的缘故。这种事本来就应该私下来谈,众女争夫算怎么档子事?但联想起现代中国好多家长代替儿女相亲……真要长叹一声:可怜天下父母心哪。

    其实老王妃的老公只是个有职无权的闲王,但毕竟她的地位在女眷中最高,又是皇亲,所以就算对她的话不以为然、甚至不满,也没人回嘴。一时间,本来热热闹闹的水阁中沉默了下来,气氛颇为尴尬。

    作为主人,太太一时有点为难,如果不搭老王妃的话茬,显得十分无理,可是又不知道怎么说才能前后圆满,不偏不倚。偏这时候无思和无我安静得很,大概是累了,趴在依依和阑珊的怀里睡得正香,不肯发出哭闹声出来解围。

    正踌躇间,坐在她身侧的一位少妇笑着开口道,“唉哟哟,我真替我两个宝贝侄子委屈。百日,也算是寿数了,难为祖父祖母大办宴席,还请了这么多贵人来借贵气,可是人家不当咱们是主角哩,光说二叔的事。下回二叔回来,姑姑给你们做主,咬他手指头,让他上马拿不得刀。哼,谁让他抢咱们风头来着。”

    她说得风趣,其他人就借机笑了起来,气氛顿时缓和,方初晴不禁又好奇地看了看她。

    她就是传说中的大姑奶奶,今天方初晴是第一遭见到。大姑奶奶太太的唯一的嫡亲女儿,名为王涛。太太娘家姓王,不知为什么让女儿从了娘家姓。大姑奶奶约三十上下的年纪,是老爷太太的第一个孩子,长得像极了太太,五官纤柔秀丽,可眉宇间洒脱爽朗,隐隐有磊落之气,神情和名字一样有些男儿气。

    她没嫁给书香门第的才子,也没嫁纵横朝野的官绅,而是嫁给了一名叫周冠雅的皇商。听说当时是她自己择的婿,那男人用现代的话来说就是金牌王老五:有车有房,没爹没娘。所以她进门就当家,又一连生了三个儿子,现在是周家说一不二的人物。

    也因此,虽然她家也在和政城,却忙得极少回娘家,除非娘家有重大事情。比如:一对小侄子的百日宴。当然,孝敬母亲、关心弟妹的事她也不会落下,为人处事极为周到,任谁也挑不出错来。想来,也是极精明聪慧的人吧。

    “看姑妈说的,我们无思和无我才不生二叔的气。二叔这是没回来,倘若回府,只怕比我这当娘的还疼爱这两个小魔头呢。”大奶奶乖巧及时的把话拦回来,满场皆大欢喜。

    不过老王妃不知今天吃错什么药了,简直不撞南墙不回头,王涛和粱竹月好不容易揭过这一章,她却又道,“贵府的这对小金孙肯定是懂事的,如若知道祖母给二叔定了亲,只怕也很喜欢。”

    此时,太太正把一杯水酒举到唇边,闻言手僵在半空,瞄了自己的女儿一眼。大姑奶奶一笑,眼神中那丝恼火轻淡得谁也没看出来。

    她站起身,接过母亲手中的酒盏,遥敬了一杯道,“王妃,侄女今天高攀您,敬您一杯。这也算是我先告个罪,干脆说明了原由。各位长辈亲朋关心我二弟的婚事,原是一番好意,只是我那二弟从小性子执拗,认准的事,就算八匹马也拉不回头。他弱冠之年,我娘原说给他订下一门亲事,可他言道:他娶妻不看家世、地位、甚至容貌品德,只有他看对了眼的才行。我娘性子柔软,当时被他磨缠得应了,现在哪好出尔反尔?就算对自己儿女,也得守信是不是?所以,现下虽感激各位的情谊好心,却不能点头。一切,都要等我二弟回来,听他是什么意思。说句让人笑的话,他若喜欢哪家姑娘,只怕人家不答应,以他那土匪一样的个性,说不定到人家去抢呢。到时犯了大江国的律法,少不得还得请各位帮着求个情。”说完,豪爽的饮尽自己的一杯,利落地斩断在桌诸人继续明示暗示太太的想法。

    她的话意思很清楚:想要把自己女儿或者孙女、侄女、甥女嫁给沈澜吗?逼我娘没用,就看我那二弟看不看得上你家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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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八章皇上驾到

    更新时间2010-1-2113:42:53字数:2208

    方初晴目光扫过一桌桌酒席,重点观察那些适龄少女,见她们十个中倒有八个目光中带了情绪,有的悠然神往、有的踌躇满志、有的黯然神伤、有的低头算计,真没想到,沈澜居然那么受欢迎,这还是在他私生活不检点的情况下。

    看来不管哪个世界的少女都有一般的心思,总觉得自己可以在某个坏男人面前与众不同,能够天使般教化恶魔。就像在座的各位,每个人都想征服那个长得帅、有能力、从不拿女人当回事的男人,想让他视天下如粪土,却只钟情自己。实际上……这种情况虽然可能发生,但基本上……很难,而且那个幸运的人只有一个,其余人全是可怜的炮灰。

    反正女人的八卦本性令方初晴对沈二爷也很好奇,但却没有旁的想法。她穿越后的新身体很美丽,却也没到倾国倾城的地步,而且人的三观和自身的个性一旦形成就很难改变,重生并不能令她改变心理本质。

    倒霉的是她现在是个被夫抛弃且生过孩子的女人,人家各贵族少女梦想的是王候美男,她大概只能找个五官端正的鳏夫,给人家当填房后妈了,说不定还得倒贴点银子,人家才肯娶。

    唉,人僧啊,都是泪水。

    正感慨,就听那王妃不死心的道,“话是这么说,不过澜哥儿年纪也不小了吧,我没记错的话,和沅哥儿同岁,生日只差半个月。就算他说自己看中的才行,沈夫人也应该帮他张罗,让他好有个好挑选。哪能就这么纵着他,万一哪天他找个寒门小户的姑娘来,也不成体统。”

    水阁内所有人都知道沈澜在女色一事上比较随便,因此老王妃没说他会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已经算是给面子了。太太一听,颇有些尴尬,大姑奶奶则心头有气,好在涵养够好,没有当场发作。而方初晴却处于听到惊天八卦那又震惊又兴奋的情绪中。

    和沈沅同岁,也就是二十八岁,生日还只差半个月?!这说明什么?说明沈沅和沈澜不是一个妈生的!说明这对同封王的兄弟之中,有一个人是庶出,或者是收养的。为什么她来府这么久,从没听人提起?他们中到底谁不是太太亲生?看样子不会是沈沅,人家是长房嫡子嘛。可沈澜……也不像呀,太太似乎很疼爱他,而听说他也是侍母极孝的。怎么回事呀怎么回事,难道豪门恩怨又出新情节?

    “男人经得起老,先立业、后成家也是正理儿。再说我二弟那个相貌、那个本事,再过个一二年,只怕也不会没人肯嫁了。”大姑奶奶似玩笑地说,其实心里很恼火这老王妃不合时宜,在自己宝贝侄儿的百日宴上不断提起沈澜的婚事,言语间不客气了起来。

    “我听说哦,府上子嗣单薄,有个世外高人曾给算过,就是为着右师王没有成家呢。”御史夫人秉承了她老公御史敢言的特色,说出超级令不人待见的话。她虽然没有女儿,不过有个妹妹待字闺中,声称非沈澜不嫁的,逼得她顾不了许多脸面,也顾不得沈家恼了,对自己老公仕途不利,当场探问起来。

    大姑奶奶闻言皱起了眉头,似再也忍耐不住,想要发作。她给老王妃面子,还用给一个御史夫人面子吗?不过一边的粱竹月伸手拦了她一把,把话题接过来道,“那事呀……只是个游方道士混说的,谁会理会那些。他说我们二爷戾性太盛、吸走了这府里所有的阳刚之气,所以才子嗣不旺,而且绝不会得男。只要二爷出了府,一切就会有转机。可太太终究没有同意,说是一样的儿,凭什么不一样对待?现在我们沈家不是有了无思无我了吗?借着各位的吉祥,我想过不多久,我们沈家的三房、四房也一样会添丁的。”

    她这样一说,在座的人都连忙说客气吉祥话儿,彼此寒暄劝酒,自动自发地忽略不和谐的一幕,太太的神色也终于放松了下来。

    这出豪门夜宴,方初晴看得津津有味,对沈澜的兴趣空前高涨,想象力也异常发达。他是庶出吗?庶出的还有那么多王孙小姐抢着嫁?那他为什么不正经娶妻?之前有过情伤?不然,他是个gay?他到底做了什么,俘获了这么多少女心呀?

    “皇上驾到!”正胡思乱想的时候,突然听到响亮的禀报声。

    太太吓了一跳,立即站了起来,其他女眷也慌了,倒是大姑奶奶镇静,轻声道,“娘您别急,听声音是从那边水阁传来的,皇上必先到那边,然后才过来看看无思和无我。这是皇上的恩典,也是我们沈家的光荣,咱从慢慢准备就好,慌乱了,倒显得失了礼数。”

    太太也是见过世面的大家出身,再说皇上还是太子时就常来常往于沈府,登基后也来过几次,有一次和沈澜谈论国事,还宿在了广武园里。因此此时听女儿一劝慰,心就定了下来,从容离席,让绿眸帮着整理了衣裳头发,然后带着众人来到水阁外面,等待接驾。

    方初晴跟在太太后面,心里不知什么感觉。那个变态皇帝送她来沈府,也算是对她有好处的,不过不知为什么,她不太想看到他。或者是她多虑了,江无忧毕竟皇帝,她三个月关在松风园,连三奶奶田玉清都记不清她了,何况一国之君,早忘记她是扁是圆了吧?

    心里忐忑着,就觉得时间过得很长,其实不过半柱香时间,皇上就移架到右水阁了。见了皇帝,普通人是不能抬头的,于是方初晴就混在人群中叩拜跪迎,巴不得不被注意到。

    而当一套约定俗成的官话说毕,江无忧亲自扶起了太太。似乎还想亲自去扶大奶奶,但手伸到一半又缩回去了。他身边的小德子、小行子很机灵,立马上前代为搀扶。

    “不必多礼,快把宝宝给朕抱过来瞧瞧,这可是我那义弟的遗腹子,说起来也是朕的皇侄呀。”他温和地说。

    死变态,声音还是那么好听。他说的每一个字听到人的耳朵里,都好像是有春风拂过耳畔似的。可是既然让人不多礼,干嘛等人跪了半天才说?虚伪!

    第二十九章心惊肉跳的感觉

    更新时间2010-1-229:54:11字数:2373

    “朕想亲自抱抱他们,不知沈夫人和弟妹可舍得?”江无忧伸出食指,碰了碰两个依然呼呼大睡的小家伙的脸蛋儿,轻声问道,看来满心喜爱,就像两个宝宝是他的儿子似的。

    “皇上亲自抱他们,那是他们的福气。”太太笑答,然后对抱着无思无我的依依和阑珊使了个眼色。

    阑珊是个伶俐人儿,立即以胳膊拐了下依依,笑道,“皇上的御臂先抱抱我们家世子吧,将来他一定能保家卫国,为皇上分忧。”

    “你这丫头倒会说话儿,不过另一个长大了,也必是我大江国的栋梁呀。”江无忧笑道,似乎和阑珊很熟似的,一边说一边伸手抱过无思。

    常言道:三岁看大小。方初晴没有育儿经验,在沈府除了喂奶时也不被允许接近宝宝,所以她不清楚三个多月的宝宝智力、性格、身体发育到什么程度了。但在偶尔的接触中,她知道他们可以趴着、能抬起头、能支起前身、侧身、眼睛能追着一个物体看、能辨别声音方向、上回她喂奶时哼歌,他们会笑、高兴或不高兴时、手脚能轻轻晃动表示情绪,可爱得要命。

    所以她觉得,三个月也能看出宝宝天生的性格来了。比如无思和无我全是不爱哭、且独立不黏人的性子,不过两人之间也有差别。无思沉静老实,除了表达饥饿或者拉屎拉尿外,基本上不会折腾大人,不开心时表现得也温和。无我则不同,吃奶时像抢似的,如果他正吃睡得香,万一有人打扰,他就显得特别不高兴,容不人半点冒犯的模样。

    有一次方初晴听专门侍候这两个小家伙的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私下说,这对宝宝的性子像足了大爷和二爷,一个温和好脾气,另一个不好惹得很。

    而现在江无忧抱他们时也一样,无思虽然感觉被吵了睡眠,又觉得被抱得极不舒服,却只望着眼前的陌生人,略略挣扎了下表示不满。无我就不同了,轮到他被抱时,立即发出嘹亮的哭声,还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出强烈的报复情绪。

    也就是……他突然尿尿了,而且水量特足,漏过襁褓和尿布,淋淋漓漓的洒在那件精致的明黄色龙袍和两只御手……不,是两只龙爪子上。

    方初晴心中暗笑,太太却吓了一跳,连忙跪下道,“无我冒犯了天威,还请皇上恕罪。”

    她这一跪,全体女眷也都跪下了,就方初晴没意识,比别人晚了一拍,在跪倒在地前,突兀地站了几秒,和江无忧眼神交汇片刻,害得生出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没认出她来吧?应该不会,他的眼神掠过她的脸时,没有什么情绪。不过这家伙摆上谱时还真有些不怒自威的样子,至少表面上像个皇帝。而不是……乞丐。

    “快平身,婴儿懂得什么,又何罪之有呢?”江无忧连忙示意小德子和小行子扶起沈夫人和大奶奶,“再说,童子尿可是好东西,降火甚速,朕今天也算是沾了光了。”

    他话虽这么说,沈夫人还是再告了一回罪,并赞颂了皇上的宽宏仁德,同时小德子和小行子已经帮江无忧擦过龙袍和龙爪。但这样显然是不够的,因为水阁离松风园最近,所以太太就请皇上到松风园去清洗清洗,本来想叫三爷沈涵前来侍候,可江无忧却说大奶奶带路就行了,不必惊动太多人。

    不知道是不是现代人一脑子黄色思想,反正方初晴对此的第一反应是:这两人有奸情!不过嘛,大江国风气开放,他们身边又呼啦啦围着一大群人,想必也不会做出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来。

    等江无忧的“龙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太太才松了口气,随即又感到好笑似的道,“无我这小子天生就是个不省心的,看刚才那不依不饶的小模样……”

    众人见皇上对沈家这么恩遇,自然谀词如潮,吉祥话儿也不断。而一边的无思无我则哭个不停,无我是自发的,无思完全是被感染的。

    “孩子恐怕是饿了。”大姑奶奶抱过哭得厉害的无我,轻轻摇晃道,“酒席吃了这么久,这两个小子肯定不满意。奶娘呢?喂奶的时间到了没有?”

    方初晴连忙上前,装出老实恭顺的模样道,“现在无思无我吃奶已经定时了,算算时间差不多。”

    太太点头道,“那就抱回去喂奶吧,完了就哄他们睡下。折腾了这么久,大人都累了,何况孩子。”说完又对众女宾道,“咱们继续吃这杯百日酒,散了席就先到老三的采葛院歇会儿,咱们女人毕竟不比男人家精神有体力。”水阁虽然离松风园最近,但大奶奶寡居,而太太所居的蘅芷院离得又远,所以贵宾女眷们暂息之地就定在三房院里。

    方初晴和依依、阑珊应了一声,抱着无思和无我离开。她知道自己是不能去看戏了,不过两个宝宝比较重要,所以她尽管很失望,却并没有怨言。宝宝们似乎也知道马上就要吃饱了睡,挺高兴的,咿咿呀呀地叫,哭声却收了。

    很快到了松风园门口,就见院门大开,灯火通明,不过院内却非常安静。依依招手叫那名守门的媳妇子过来,问道:“皇上还在里面吗?”

    “洗了手,已经走了。”那名媳妇子答,“大奶奶说你们肯定就快回来了,叫留着灯火,免得乌漆麻黑的跌了跤。”

    这么快就离开了?看来她太小人了,人家君君臣臣的并没有那不可告人的事。不过奇怪,她们一路来时没撞见圣架呀,难道他们走的另一条路?

    “方姐姐别愣着啦,快回屋喂奶吧。”依依打断还在想象狗血情节的方初晴,然后又对阑珊道,“你跟着去换尿布和小衣裳,我到各屋看看。灯火都亮着,没人看管可不行的。”

    “知道啦。多大点儿事。快去吧,待会儿还要回前面侍候大奶奶。”阑珊点了点头,又打发了个跑腿的小丫头去找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这才和主初晴回屋。

    等侍候完两个小祖宗,依依也巡视完毕,她和阑珊两人就回到前院去了。方初晴没听招呼,不能擅自离开,宝宝又不用她看,只得先回房。卸妆时,她忽然发现头上的镂花金钗不见了。那是太太赏的,不能丢,况且是纯金的,很值钱呀!

    第三十章哇靠,有奸情

    更新时间2010-1-2219:58:42字数:2255

    得去找!

    方初晴很快做出决定。不过她还是冷静地先想了一想,记起离开水阁时金钗还在,当时她被一个丫头撞了一下,下意识地摸了下头发。也就是说,金钗是丢在从水阁到松风园的路上了。

    最有可能的地方,应该是途中一个很漂亮的小花园,那里以纹石为栏,参差排列、依次种植着各品牡丹和芍药。本来这两种花开放的时间不同,但不知园丁是怎么控制的花期,方初晴曾见过园丁以绿色帷幔罩在花上遮挡日光,反正在这农历快八月的初秋时节,居然都盛开着,成就了沈府中一处美妙景致。

    记得刚才她从花径中穿过时,确实与几株高大的花株擦身而过来着,所以金钗十有八九是丢在那里了。

    想到这儿,方初晴立即拿了约摸二钱的碎银子出屋,央了看门的媳妇子开门,偷偷溜出去寻找。

    “方妹子你快去快回,我这担着责任呢。”那名媳妇子嘱咐。

    方初晴应了声,一溜儿小跑着来到那个名为贵裔的小花园,虽说月光明亮,但毕竟没有灯光照明,不得已,她只好做笨功夫,一边找还一边安慰自己:值得值得很值得,那根工艺精湛的金钗值得她这么地毯式搜索,是人就有马高蹬矮的时候,那时还是硬通货能傍身。

    穿花小路其实并不长,还是石子铺就的,但那是用走的,趴在地上一寸寸向前挪,外加仔细检查旁边的泥地试试?

    方初晴找了得有快一个小时,抬头看时才发现在路中段。一瞬间她有点犯懒,琢磨着明天早上和维维、小麦、小紫几个相熟的丫头一起来找,天光日亮的,总好过她自己瞎摸。不过,转头想想又怕被人拾了去,那她的损失可就大了。

    正犹豫间,忽然听到远处传来脚步声。本来,她没必要躲,但一来她是私自出园的,就算没干什么坏事,盘问起来也是麻烦。二来在这种情况下,正常人类都会本能地先躲起来,因为是人都有非正常的窥探心理。

    于是,方初晴爬入牡丹丛中,蹲在那儿偷偷往外看。

    慢慢地,如银月光下的花径中出现了来一男一女两条身影。女的长得不是顶美,但气质超群的好,正是大奶奶粱竹月,男的身材欣长、丰神如玉……哇靠有奸情,因为他是大江国的皇帝江无忧。

    怪不得洗手洗这么快,怪不得她和依依、阑珊回园时没遇到他们,敢情月下幽会来了,这大变态连身边的人都遣走了,不是有私又是什么?

    方初晴大气儿也不敢出,感觉到了几分惊吓,生怕万一被发现,非得被杀人灭口不行。这是皇上的私情呀,而且还是和已故臣下之妻,传出去有失为君的德行和风度,为了维护脸面,估计她必须牺牲。

    而不知是不是故意的,这两个人站在哪儿说话不好,偏偏在离她不远处停下了,只听江无忧道,“朕只想看看他为你建的琴阁,看你有没有委屈自己。说来好笑,这琴阁建了这么久,朕一直想看而未成,却是在他走后才如愿。唉,今日劳烦你带路了。”说着长叹一声,配着冷冷清辉,颇为伤感凄凉。

    “太太……对我是极好的。”粱竹月沉默了半晌才道,“皇上不必挂怀。”

    江无忧苦笑,“那是自然,沈夫人是个善良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对沈澜那么好。只是,朕看你在琴阁四角种了好多萱草,此草又名忘忧,难道你有什么忧愁事吗?”

    你不是叫江无忧吗?她难道不能是为了忘记你而种这种草?方初晴心中暗暗插了句嘴。

    “要忘记的也不仅是忧愁。”粱竹月抬头望月,姿态极为优美,模样分外令人怜惜,“要知道忘情……才是天下间最难的事。”

    江无忧幽幽叹道,“他走了还不到一年,朕知道你不可能这么快恢复,可是今后日子还那么长远,为着无思和无我……”他也抬头望向天空,似乎月亮上有什么答案似的。

    可粱竹月却打断他道,“皇上,我是想让他忘记。既然走了,就别再回首前尘往事,快快活活的离开便好。您也知道,进京的学子常在北堂种萱,希望家乡的母亲不要思念记挂自己……我只希望,他不要再思念活在世上的人。想一个人,是很苦的。”

    这次,江无忧没再说话,两人就那么静静地站着。远处,丝竹鼓乐声模糊的传来,有一种暧昧难言的挑逗感。近处,方初晴心里诅咒了一万遍,因为花丛中的蚊子要咬死她了。

    良久,粱竹月才施了一礼道,“皇上,请您移架吧。您不到,前院不敢开戏。我听这乐声像是请您呢。”

    江无忧“嗯”了一声道,“你先去吧,朕要在此先静静心。放心,小德子认路的本事最好,朕也来沈府多次,不会迷路的。”

    他既然这么说,粱竹月也不能逼他,只得先行告退。方初晴听到那细碎的脚步声渐行渐远,隐约还有婢女的说话声,这才知道“奸夫淫妇”不是两人独处,低下侍候的人都在远处候着,但听得见这番对答的只有她一个人而已。

    不过,虽然他两人谈话时的气氛亲近得让人浮想联翩,但实际上也没说、更没做出格的。这样的话……万一她被发现,应该没有死罪吧?

    她从来不是个乌鸦嘴的人,但没想到自己是乌鸦脑,想什么来什么,刚冒出这个念头,就听江无忧用一种温和但绝不容人违背的语调道,“出来吧,花根底下多潮呀,只怕蚊虫也不少。”

    方初晴大吃一惊,完全陷入了不知所措的境地。

    变态皇帝跟谁说话?是她吗?可她完全没动过,怎么会被发现的?也许这里还有别人偷听?或者是大变态感觉出什么动静,诈她来着。不,不能出去,要坚持,装死就装到底!否则,就算主动跑出去坦白也未必活得了,不如搏一搏吧。

    她想得挺好,但江无忧不给她这个机会,直接点了她的名子,“方初晴,朕叫你呢。放眼大江国,敢不理朕的人已经全部死光光了。还不出来?要不要试试朕的精钢铡刀或者鸩毒美酒、三尺白绫?”

    事到如今,横竖是个死,方初晴干脆站了起来。在看到江无忧后,用一种很震惊的语气道,“皇……皇上,您怎么在这儿?”

    第三十一章硬着头皮说谎

    更新时间2010-1-239:25:06字数:2300

    江无忧长眉一挑,一脸玩味地看着她,唇角微微抿着,似乎在忍笑。

    方初晴不是白痴,当然知道自己掉这花枪是瞒不了这个大变态的。能当皇上的人,有几个不是城府极深,心眼儿里藏着心眼儿的。可有的时候,明知道不被相信,明知道人家是在看猴戏,却不得不演。因为倘若运气好,对方要装糊涂,有心放过她,也得给人家找个台阶下不是吗?

    于是她硬着头皮,继续装模作样地道,“奴婢……民女的金钗丢了,所以到这里来找。没想到可能是太饿了,刚才只觉得眼前冒金星,一下子晕了过去,什么也不知道了。醒来后,就看到皇上您威猛中透着俊秀,霸道中掺杂温柔的龙颜,说实在的,民女到现在还以为是做梦呢!想来是太感念皇上的恩德所致。”说着,用力眨了两下眼睛,表明自己还在半梦半醒。

    而与此同时,她的肚子很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因为她真是饿得够呛,要不是因为怕睡前吃东西会长胖,刚长在松风园就弄点宵夜吃了。

    她编的这个慌、她装晕倒的急智、她拍马屁的话儿、她肚子叫响后的尴尬神色,都逗得江无忧笑了起来,之前的忧伤情绪一扫而空,伸出手道,“你倒是亲自验验,看朕是不是真的?”

    方初晴愣住了。

    他是要她摸龙爪吗?虽然男女握手在现代中国根本不算什么,但在异时空的大江国,还是比较开放大胆的行为。难道他是要陷害她?可话说回来,他是可以随便决定人生死的人,犯不着玩这套把戏吧?

    想通了这层,她上前一步,先拿出帕子把泥手擦了擦,然后结实地握住了江无忧的手。手感不错,龙爪大而温暖干燥,握起来蛮舒服的。而大概因为她趴在地上久了,手掌潮湿,所以没有产生静电。

    “朕是真的吗?”方初晴松开手后,江无忧问。

    “民女叩见皇上,无礼之处,还请皇上恕罪。”方初晴“诚惶诚恐”地跪倒在地,脸朝着地面就不用装出各种表情了,轻松得多。

    “朕赐过你恩典,你可以不跪的。起来吧。”江无忧笑道。

    从第一次见面,他就觉得这女子与众不同,倒不是她多么美丽聪慧或者特立独行,而是那种总是不经意浮现出的矛盾气质。

    她能当奶娘,就肯定是已经产过子的妇人,可她身上偏偏有一种未出阁女子的风味;但若说她是少女吧,她的行为举止偏偏没有普通女子娇羞胆怯的模样;说她淫荡吧,她的眼神却在慧黠中包含几分爽朗直率;说她纯真吧,她却能坦然无惧的握住他的手。

    这一切的一切,都令阅女无数的他也感到难以捉摸,不禁好奇心大盛。而方初晴被送进沈府的这三个月里,他也很奇怪的会时常想起她。

    今天,他本来是特地参加义弟遗腹子的百日宴的,也想以此告诉世人,左师王虽然已死,但他身后人的尊贵荣宠却不会有分毫改变。不过私心里,倒也想见见这个小小奶娘的。

    “方初晴,你都听到了什么?”他忽然直截了当地问。

    方初晴假模假式地凝了下神道,“好像是催戏的锣声。皇上,前院要开戏了,您不去听吗?”

    “我是说刚才。”江无忧不许她打马虎眼。

    他本身是习过武的,目力、听力及其他感觉都强于常人。但他今天心情激荡,所以开始时并没有注意到花园里有人。可当与竹月静默望月之时,他不经意后退了半步,一只脚踏到一株芍药的花根泥土处,感觉有什么东西硌了他的脚一下,略微垂目,却是一只金钗,正是今晚方初晴戴过的。

    当时在水阁,她跪得比别人晚半拍,他看得清清楚楚,确实是她头上之物。那物件掉得地点蹊跷,若不是踩到,只怕很难找。而当他认出这只金钗,凝视细听,便发觉了不远处牡丹花下的偷听小鬼。

    所以,方初晴所说的寻找金钗的理由,应该是真的。否则,他不可能轻易饶过她。他初登帝位,不经几年,外人只道是新朝气象,可花团锦簇之下涌动的暗流,非是局中人是不能体会的。

    “民女不是说了,刚才饿晕了嘛。”方初晴硬着头皮继续说谎。

    江无忧二话没说,突然伸手抓住她的手臂。

    方初晴吓了一跳,急忙往回缩,那天沈洛对她的所作所为也突然涌上心头。她本能地奋力挣扎,但江无忧不是沈洛,看着斯斯文文,力气却大得很,她反抗无效,强行被拉到他的身前。

    她羞恼气愤之下生出点不管不顾的心,大脑发热,暂时忘记对方是能对人生杀予夺的皇帝,打算施展江湖上传闻已久、但基本禁用的绝子绝孙脚,却硬生生停住了。因为江无忧并没有轻薄她,手指只扣住她的脉门,笑眯眯地道,“晕倒后才醒来的人,脉像应虚浮滞涩,你的脉象却平稳沉实,就是心跳得有些快呀。”

    “民女得见龙颜,心头激动,所以心跳加快。”方初晴强辩,想起那段:脸红什嘛?精神焕发!怎么又黄啦?防冷涂的腊……

    “哦?”江无忧仍然微笑着,突然话题一转,“知道太多的人会有什么后果,你清楚吗?”

    方初晴看不透江无忧是什么意思,干脆道,“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可是……如果人家什么也不知道,有人却草木皆兵,那就太没必要了吧,反而暴露自己有心事。”

    “说得对,可也不全对。”江无忧的目光在方初晴脸上巡视,看得出她虽极力隐瞒,实际上却紧张,不禁感到好笑又安心,也确定她了绝不是“别人”安插进沈府的探子,因为她说不惯慌,尽管她很聪明,急智不错,关键时刻也算冷静,但未经过训练的人是应付不了这局面的。

    “从来没人交集的两个人,倘若共同知道了一些秘密的事,关系就会变得很特别,就好像有一条线把他们连了起来。”他说到这儿,看到她的额前落下一缕碎发,挡住了她的眼睛,很自然地张口吹了一下,轻声道,“也许……可能再也分不开了呢。”

    第三十二章看戏

    更新时间2010-1-249:18:51字数:23

    方初晴被他吹出的热气激出一身鸡皮疙瘩,又听到“再也分不开”几个字,吓了好大一跳。这大变态那暧昧的语气令她生出奇怪的想法:他不是要把她带到宫里做妃子吧?

    不过稍冷静下想想,又觉得自己太可笑,太自作多情了。她是什么身份?一个被夫抛弃、死了孩子的妇女,在这个世界的女性中根本就算是劣制品,连四圣人那种货色对她的态度都只是玩玩而已,更别说高高在上的皇帝了。

    这重获的身份虽然时常令她不甘心,但此时却起到了保护作用,因为江无忧是大江国之主,应该不会追求露水姻缘,至少表面上不会,这就叫塞翁失马,焉之非福呀。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方初晴大拍马屁,同时把这话题糊弄过去,“全大江国的臣民,谁也离不开您呀。”穿越就是这样好,可以心安理得地随便剽窃全人类的智慧精华,然后脸皮很厚的接受他人的赞赏。

    果然,江无忧略有惊诧地望着她,点头道,“说得不错。”心中却又生出疑虑……一个奶娘,怎么会说出这种大雅之语?她,到底是个什么来历?

    细细打量她,只觉得月华清辉令她那明艳的容貌变得朦胧温柔起来,而那双眼睛中虽然闪过狡猾慧黠的光芒,却并没有深刻的算计。

    “啊,地上有什么东西硌了朕的脚?”听到远处锣鼓声又大了些,他决定暂且放下这些疑惑,故意向后退了半步。

    方初晴机灵地蹲下身子查看,结果惊喜得眼泪都快掉出来了。金钗啊!她的金钗小宝贝啊!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可是……可是,她的小亲亲沾满了泥,上头精致的花枝也被踩坏了,要不找金匠修补一下,肯定是戴不了了。

    江无忧冷眼旁观,看到她那无伪的惊喜,然后又那么沮丧,不禁又被逗得笑了,“找到金钗了,还不多谢朕,要不是朕,你还不知要找到什么时候呢。”

    “是,民女谢谢皇上。”方初晴顺嘴答音,却没什么诚意。

    “你不高兴吗?”她就那么喜爱财物?

    “高兴。就是……金钗被……踩坏了。”都是你的错!

    “你是怪朕吗?”

    “民女不敢。”

    “不敢?就是心里责怪喽?”看到她那心疼的模样,江无忧逗她道,“简直没天理了,做了好事还被人埋怨,可见朕的右师王说得极对,做好人是要遭报应的。”

    右师王=沈澜=沈家二爷=大阴人!这公式绝没有错。

    “这样吧,朕为人一向公平,从不欠人。既然好心办坏事,踩坏了你的钗,那就赔给你好了。”

    又来了!大变态又来假装大方了!不过他喜欢在原有基础上加上一点恩惠,那么……

    “照您的规矩,是要陪我两只钗吗?”这样一来,也很划算啦。

    “你又没对朕做过好事,为什么要双倍奉还?”江无忧故意锱铢必较,想了一下才道,“不过你待会儿在朕身边做点事,朕就送你一只大些的金钗好了。”

    方初晴怀疑地瞪着江无忧。

    大概因为他身上的衣服料子好,又是明黄色的,所以月光似乎给他周全都渡上了一层金边。他笑得真是好看,就算在现代中国网络发达,她见过文体明星中的众多帅哥,但论起笑容,他要排第二,没有人敢排第一。

    不过……哇咔咔,她在重生前的经历与众不同,所以早已经对帅哥完全免疫,他想用男性魅力占尽上风?哈,那真是踢到铁板了。帮他做事?好呀,任何服务都可以提供,唯独那一种!

    “民女笨拙,皇上还是提前说好要民女做什么,不然误了皇上的事,民女可担待不起。”她小人地说。

    江无忧知道她在担心什么,还挺为她的谨慎庄重感到高兴,但却并不解释,只道,“先随朕去看戏,到时候听吩咐就行。”

    去戏楼?那边人多,应该没事。方初晴轻呼一口气,把金钗扣在袖笼里,整理了下略微散乱的头发和沾上泥土的衣服,然后低头垂目、规规矩矩地跟在江无忧身后。才出了贵裔花园,小德子、小行子就不知从哪儿跟了上来。在看到方初晴时,他们都有点吃惊,但他们都是宫里人,极有眼力见儿,皇上既然不多说话,他们也就什么也不问。

    一行人走了约摸十五分钟才到了前院的戏楼,路上方初晴都转晕了,可江无忧却走得毫不犹豫,连半点弯路也没绕,绝对直达,可见他和他的两个近侍对沈府熟悉度,绝对比她要强。而他所到之处,只要遇到人,全部会慌忙跪下,他则像没看到似的,径直往前走。

    这情景在电视中看过,但如今亲眼所见,才更能产生那种很威风的感觉,虽然她只是个狐假虎威的。

    到了戏楼,楼上楼下又呼啦啦跪倒一片。方初晴偷偷四瞄,发现男人们都坐在楼下,由小厮侍候,女眷和随侍丫鬟们就在楼上,不过正对戏台的位置是空着的,显然是留给皇上看戏的地方。

    为什么他要坐在女眷中间?太不科学了。

    “都平身吧。”江无忧负手而立,更显得身材修长挺拔,言谈举止高贵亲切,为人君的风度超好,“今天是家宴,是为着朕那一对皇侄办的,所以大家都不要多礼,亲近随意些才好。”说完,即被一位中年大叔亲自引领着上了二楼。

    此处“一等座”比较宽阔,占了至少能摆四张桌子的地儿。正当中,摆了一张紫檀镶嵌螺钿方桌和一张宽大到可做两人的紫檀云龙纹扶手椅。桌上摆满了奇珍异果和精致的点心、酒水,椅上铺了厚厚的软垫,垫上再铺上以上等水牛皮编织的凉席。旁边,还有两个执扇的丫头,就等着为皇上服务呢。

    “皇上大架光临,敝府蓬荜生辉,苦有侍候不周到的地方,还请皇上恕罪。”中年大叔弯着身子,极其恭敬地道。

    江无忧温言道,“今天是无思和无我的百日宴,不必太在意朕。再说,朕常来往于你家,一直觉得舒适自在,没什么不妥的地方。这里留他们几个侍候我就行,你下去吧。”

    “是。”中年大叔应道,但并没有马上离开,而是递过来戏牌,“还请皇上先点戏。”

    “来个热闹好玩的吧。”江无忧点了一出戏,不过方初晴没看到是什么,因为只盯着中年大叔了。

    第三十三章晴……儿?!

    更新时间2010-1-250:07:33字数:2209

    这位原来就是太太嘴里所说的、爱吃腥的沈老爷沈之道啊!老爷长居别院,这是她头回见到本尊。

    本以为沈老爷是个相貌猥琐、举止轻浮、被酒色掏空了的糟老头子,没想到却是个瘦高个儿、颇有些书卷气的英俊相貌,在大叔中算是顶级了。怪不得就连四圣人的五官细瞧起来都很不错,原来是家族遗传。

    只是不知道他和太太为什么感情不和呢?难道是衣冠禽兽?

    “晴儿,帮朕试试这块点心。”沈之道一走,江无忧指着一盘子类似于豌豆黄的点心说。

    晴……晴儿?

    方初晴登时半边身子发麻,若不是连忙抓住了椅背,差点瘫倒在地。敢情江无忧看过《还珠格格》?

    “皇上……能不能不吃?而且……能不能别叫我晴儿?”她哆嗦着问。

    江无忧还没说话,比较严肃的小行子就皱眉道,“怎么这么没规矩呢?让你吃就吃呗,上回吃酒席,看你胃口挺好的呀。还有,不管什么名字,全是皇上御赐的,是恩典,你要先跪下谢恩,以后皇上若这么叫你,不许不应!”

    没人权!鄙视这世界到死!

    “你给朕说说为什么拒绝?”江无忧倒还讲点道理,至少问了问缘由。

    “睡前五小时不吃东西,是为了防止腰身变粗。”方初晴老实地答,“那天初见龙颜时吃得很多,是因为饿了好几天了。至于名字……我一听这两个字就浑身不自在,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哦。”江无忧点了点头,似乎全明白了,但却头也不回地道,“但朕不准。晴儿,腰身粗细没关系,但饿肚子可是要不得的晴儿。晴儿,你要抗旨吗?这种点心可好吃了,晴儿,朕相信你在沈府中从没吃过。晴儿……”

    他故意的!

    方初晴望着江无忧愁的背影,恨不得直接掐死他。她没看错,他果然是个大变态,身为一国之君,怎么能欺侮她一个小小的奶娘?这行为也太不成熟了。越不爱听什么,他就越叫什么,叫得她身上像一阵阵过电似的,抓耳挠腮的,两手都不知道放在哪里好。为今之计,也只好先吃了!

    为了堵上江无忧的嘴,她领命上前,把一块点心放到旁边粉彩百花小瓷碟里,背转过身,想躲到角落里去吃。可才一回身,就感觉周身发凉,背上的寒毛根根竖起,惊恐中抬眼一看,发现无数道目光向她射来,虽然在她环视时又都闪开了,但她可以肯定有好多人盯着她。

    想一想,也就明白了。

    她是大江国第一号由皇帝举荐到沈府的奶娘,只要是有心的人,只怕都知道了这件事,难免猜测皇上这兴起之举有没有更深的内情。而今天,皇上在沈府小世子和小公子的百日宴上洗手洗了那么久,带路的沈大奶奶回来半天了,他才姗姗来迟,偏偏身边就跟着她。

    如果再仔细地观察她,眼尖的就会发现她的头发有几丝不服帖的地方,衣裳上还有尘土,而龙颜似乎大悦……肯定多数人会猜测:皇上失踪的这段时间内,是不是损失了一些龙种?还有还有,皇上还没坐稳就赏她东西吃……有可能是为了给才激烈运动过的某人补身体的。

    天哪,这情况!她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如果背上皇帝曾经的女人的头衔,她那嫁给一个五官端正、身体健康、无不良嗜好、单身、丧偶、离异、有无小孩、有无车子房子、甚至有无工作均可的男人的目标只怕永远也无法实现了。

    毕竟,谁敢跟皇上共用一个女人,就算有先有后也不行呀。

    想到这儿,她只感觉手中的一块点心有千斤重,真不知道该如何应付这复杂局面了。现代人其实就这点好,解决这种事会直接得多,哪像现在这么隐晦难明,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可每个人却似乎全聚精会神于戏台之上。没有一个人看向她,可每个人的全身上下都长满了眼睛。

    不知所措间,她再度四望,却正撞到大奶奶的目光。她善意地点头微笑,可眼神却依然冰冷冷的,似乎还有些嘲讽和鄙视,就好像一个贵妇在怜悯一个勾引皇上的贱人。

    饿肚子的人通常脾气不好,何况还是在被冤枉和误解的情况下。于是方初晴怒了。

    她穿越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很认真的活着,依足了这里所有的规矩,尽管有的很窝火、很伤自尊。可今天如果连吃一块点心都这么谨小慎微,那还不如不重生呢!

    既然如此……那就无所谓了,反正再忍耐不到一年的时间,她就要离开江国。到时候也不一定去马国,有钱无亲的,走到哪儿都一样。那时候隐姓埋名,谁知道她曾经是谁的谁呀。而事有两面,被误会了也有好处。此前因为她一直困在松风园,倒没受到过别人的压制和针对,现在如果传闻她和皇帝有染,满沈府的人还有谁敢欺侮她?

    黄色挡箭牌,不用白不用!以后就算她要耀武扬威,小人嘴脸,谁还能把她咋滴?

    想通了,她倒坦然了,大大方方回转身,就站在江无忧身后,一口一口吃掉那块点心,然后又添了一块核桃凤梨酥和一块藕粉桂花糖,就连江无忧赏的茶也喝了一盏。

    而江无忧一直没有回头,似乎很喜欢台上的那出戏,但他却清楚的感觉到方初晴行为甚至情绪上的变化,不禁感到无奈又好笑。

    他做事一向深谋远虑,就连平常小事也要操纵自如,不是他想这样,而是他身处的环境逼得他不得不如此。不过今天他的举动倒是没什么深意,原只是不想看这女人挨饿,不想让她连戏也看不成而已,结果却让众人误会至此。

    不知为什么,此刻他忽然想起自己的结义兄弟、右师王沈澜说过的一句话:做惯狠事的人不要试图行善,不然会倒大霉的。

    真的如此吗?今天他对方初晴不就是动了善念吗?那会有倒霉事发生吗?他不为人注意地轻扯了下唇角,暗暗苦笑。而正在这时,沈澜的乌鸦嘴……不,该说是他的人生感悟应验了。

    第三十四章刺杀

    更新时间2010-1-250:09:22字数:2329

    方初晴既然豁出去了,肚子里也有了食,心情就愉快多了,津津有味地看起戏来。

    大江国的戏曲和京剧差不多,就是不画脸谱,衣饰也有些不同,还有就是吐字念白有区别。非京剧爱好者有时候会听不懂唱词,而江戏完全没有这个问题。况且,江无忧点的是一出很喜庆热闹的武戏,动作多于对白,很好看的。

    而当戏进入尾声,大家正被一个丑角逗得哈哈笑时,不知从何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同时屋顶破了一个大洞,缠裹在纷纷下落的灰土瓦片之中,数条黑影鬼魅般穿洞而入,手中武器寒光闪闪,全部直指大江国的皇帝江无忧!

    没有经过特殊训练的普通人在面对这种意外情况时,大脑暂时无法反应是正常的,所以戏楼内大部分人都惊呆了,但江无忧反应奇快,一手推开还在发愣中的方初情,一手掀翻桌子,挡住所有攻击,同时口中断喝,“下楼!避开女眷!”

    小德子和小行子也是武林高手,反应只比江无忧慢半拍。听到吩咐,两人同时应了一声,一左一右护住江无忧,就要往楼下跳。

    可就在此时,楼下也窜出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也不砍杀众人,只关紧楼门,并随手抛出鸡蛋大小的弹丸。那弹丸触地即炸开,弥漫出淡紫色烟雾,只要人一吸入,立即就失去了意识。片刻之间,一楼大厅已经被毒雾所笼罩。

    在这种情况下,再跳下楼那是找死,而身边的刺客越聚越多,纵然江无忧武功不错,近侍太监又奋不顾身,但也形成了被围攻之势。

    这一切,全是在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不过十几秒的时间。而直到此时,方初晴才回过神来。她快速爬起,见刺客不管别人,只一味对江无忧下狠手,急得身子探过栏杆,对楼下大喊,“护驾!来人哪,护驾!”

    可没人答理她,因为楼下的男人们已经扑倒一片,包括戏子们在内。而那诡异的雾气也正以缓慢的速度往上蒸腾,估计很快就会连二楼也覆盖的。就算戏楼的许多窗子还打开着,但毒雾较浓,一时怕也无法消散。

    那些蒙面刺客约有十几二十名,个个身手了得,而且面罩似乎是经过处理的,应该不怕毒气。再看两边楼梯口,也被把守住了,楼上的众多女眷只会又哭又叫,不但帮不了忙,添乱倒是很有可能。

    “都趴下,以湿布蒙住口鼻!”方初晴从没想过在危难之时,自己的嗓门居然能有这么大,声音好像气贯丹田而出,穿透了整个二楼似的。

    而女眷们正慌乱惊恐,听到她的喊声,看到她拿酒水浸湿帕子,之后迅速捂住口鼻,有机灵的,就立即有样学样的照做,蹲在桌子下或者角落中。就算有吓傻了的,其他亲朋好友也会就近帮忙。

    方初晴不知道这种毒气的渗透能力强不强,反正死马当活马医,总不能哭成一团等死。现在她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躲在哪张桌子底下,只觉得现场一片混乱,眼前有无数只黑色的脚闪展腾挪,把两只黄色龙靴和四只已经被血染了的青缎小宫靴挤到了一侧楼梯口处,再过个一时半刻,就算不能两面合围,被逼到一楼的江无忧等三人也会因毒气而失去意志,束手就戮。

    怎么办呢?她即没有武功,也没有能力一言退兵,而看刺客的举动,似乎是计划着速战速决,不会多生事端。也就是说,趴在这儿等刺客得手后走人,女眷们只要快速逃离现场,是有可能活命的。

    可是,皇上如果真的在沈家遇刺,沈府一定会满门跟着陪葬,就算她只是个奶娘,只怕也不能逃脱这无妄之灾。再说此时想来,江无忧也算帮过她,可是她实在没有力量去帮助他呀!

    怎么办?怎么办?

    她急得差点撞墙,但还没想出丁点办法,就听见头顶传来“咔扎咔扎”的声音。抬头一看,见一根带着断裂茬口的粗木摇摇欲坠,眼看就要掉下来了,受威胁的范围内只有……太太!

    这当口,紫瞳和绿眸也不知到哪里去了,太太一个人蹲在地上,呈鸵鸟的姿态,桌子也已经翻倒在一边。她似乎根本没注意到周遭的危险,若那根粗木掉下来,就算砸不死她,上面锐利的碎木缘也会把她扎个透心凉的!

    方初晴没有舍己为人的伟大精神,不过但凡是个人,见到其他人遇到危险,提醒、甚至帮助一下都是善良的本能,所以她想也没想就从桌子下钻出来,一边大喊着让太太躲开,一边扑了过去,想把太太一脚踹开。不过,紧急中她没注意脚下,也不知被什么东西绊到了,所以救人不成反误己,直接扑到了太太的身上。

    不知是不是她倒地造成的震动成为了压倒泰山的最后一根羽毛,那根粗木颤动了一下,之后无情地落了下来。她甚至没有时间感觉到害怕,就像她过敏致死、穿越时空那样,只有莫名其妙的荒诞感。

    她侧头上望,瞪大了眼睛,绝望地等待脑袋开花,可那粗木却在下落过程中被一个突起的粱柱垫了一下,改变了一丝方向,落地时就足足偏了一米,重重砸到地上,楼板都差点被砸穿了。

    太可怕了!

    这时,方初晴的冷汗才落下来。只是还没等她感受劫后余生,就觉得头皮一紧,疼得她大叫起来,同时身子也被人用力推到一边,滚了两滚,脸差点撞到那根粗木边缘巨大的硬刺上。

    惊恐中她一转头,正看到大奶奶粱竹月蹲在太太身边,用力扶她起来。太太嘴里还一个劲儿地说,“我的儿,你拼着性命救我做什么,保重自个儿身子要紧,无思无我还指望着你呢!”

    大奶奶没回话,只摇摇头,看样子是默认了某些勇敢的行为。

    看到这情景,就算是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方初晴还是很生气。虽然她并不想充好人,但她是冒了生命危险的,怎么就让人抢了功劳去?还那么心安理得?

    她本能地站起来,却被一个人撞得转了一个圈,面对着江无忧的方向。

    没想到才眨眼的功夫,那边的情形已经变了。不知何时,有不少穿军服的人加入了战圈,实力此消彼长之下,黑衣刺客们死伤多半,只余剩下两三个,仍然很“敬业”地对江无忧下死手。

    果然有人来救驾了!

    方初晴又惊又喜,没料到斜刺里寒光一闪,一柄长刀带着凛冽血腥的刀风,似要把她腰斩为两段。

    第三十五章千呼万唤始出来

    更新时间2010-1-269:47:24字数:2413

    眼看就要横尸当地,忽然有人揽住她的腰往后拖去。同时,她眼角的余光看到一线耀目的光芒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激越而出,像闪电,却更加锐利。接着,耳边听到几声惨叫,然后……整个世界安静了。

    她惊魂未定,只见那名举刀向她的刺客已经横尸当地,但不是抱着她的人杀的,而是两名士兵同时下的手。另两名刺客也死翘翘了,其中一名就在江无忧身后。而刚才那骇人的寒光发自一柄极窄的长剑,剑锋掠过她的脸侧,而后又掠过了江无忧的脸侧,最后刺入那刺客的印堂,悍然穿脑而过。

    大概是出剑的速度太快,刺客脸上又蒙着黑布,所以连血也没有见到。这是极帅的一招,敌人也是极残酷的死法,这场明显有预谋、有计划的暗杀行动,好像瞬间就被来人了结了。

    人家救了她的命,应该道谢。她腿还软着就很有礼貌地想,但她还没有看清救人者是谁,身子就一顿,被那人不客气地丢在了地上。

    “娘,嫂嫂,你们没事吧?”那人连皇上也不理,身形一闪就跑到太太和大奶奶身边问,语气很是紧张关切。

    “澜儿,你可回来了。现在……可如何是好?”太太抓住沈澜的手臂,急得直掉泪。

    原来这位就是千呼万唤始出来的沈府二爷、右师王、大阴人沈澜哪!方初晴暗叹一声,可惜没什么心情看看他长得是什么样,一来生命威胁仍在,她没那么小白和八卦。二来……他为人真的很无理,刚才居然直接把她丢在地上,摔得得好疼。

    “无妨。”虽然那毒雾已经快要蔓延到二楼,沈澜却依然很沉着,好像胸有成竹似的。他快步走到一扇大窗边,出掌把整扇窗子都打掉,然后呼哨一声,立即有三个竹梯并排架上了二楼。

    “先救皇上。”太太已经在大奶奶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皇上武功盖世,智计过人,用不着我。”沈澜头也不回,作为臣下,这句话极其无理。说完,他一手托了太太的腰,还没等太太反对就从窗口跃了出去,竟不理会别人。

    江无忧被点了名,只好苦笑着上前,不过他还没有说话,小德子和小行子就一左一右架着他,急道,“皇上,龙体保重,您先走!”

    江无忧站定不动,正色道,“江国是朕的天下,这些是朕的子民……”他指着被意外情况惊吓得忘记了哭泣的女眷们,“而且全是女流之辈。你们叫朕先走,朕如何为君,又怎么配称为男人?”

    “快别说了,逃命要紧。”方初晴看不得在紧急关头,还在那讲道论理,几步窜到窗边道,“各位小姐太太,要活命的,自己爬梯子!若等人救,只怕挨不过毒雾上升的时辰。”

    “晴儿说得对,要快,但也不要慌张。”江无忧也闪身过来,“楼下已经砸开门通风,毒雾不可能上升速度太快,而且也淡了许多。”

    看来沈澜回来后,府兵们也迅速行动了。不过从刺杀开始到现在,因为生死攸关,感觉时间很长,其实不过几分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正确的反应,平了乱,还快速实施救人方案,实在很难得了。但是到底毒雾无法掌控,从楼下冲上来救人也不现实,所以不得已才让女人们从窗口逃走吧。

    再看楼下,府兵和不知何处的士兵们已经在窗下围成个半圆护卫,但都是背着身子的,梯子下另有十几个粗壮的丫头、婆子守着,居然在忙乱中连女眷们的闺誉妇德都想到了。

    “大奶奶!大奶奶!”

    正当方初晴扶着一个胆子大的小姐上竹梯,就听到阑珊和依依焦急地喊。转头一瞧,不知何时粱竹月昏倒了。而她这一昏,肯定就爬不了梯子,非得要人抱下去不行。

    楼上除了女眷们,还有十几名士兵和皇上三人组。显然,以大奶奶娇贵的身份,那些粗坯是没权利碰的,那么自然要劳烦“爱民如子”的皇上辛苦。

    如果大奶奶是装晕,此举可谓一举三得。方初晴不厚道的猜测。第一,能借此让皇上先离开险地,省得他万一有个三长两短,沈府脱不了二系。第二,她自己不用爬梯子,毕竟这个高度她可能不敢,而且爬行举动姿态不雅。第三,事急从权,皇上亲自抱她下去,不但不会影响她的名声,还能体现皇上对她、对沈家的爱护和眷顾。

    或者还有第四点……提醒她贱人就是贱人,皇上就算跟某人有露水情缘,也不会太放在心上的。

    他令堂的!生平最恨外表温柔无害,但实际上心机深沉的女人,没想到就让她遇到一个。一场未遂的刺杀,已经让她看到了两回大奶奶的嘴脸。之前为什么没觉察呢?今天知己知彼了,只怕她以后的日子不太好过,要处处提防这个女人哪。

    再一次,她后悔进了沈府。

    而不出她所料,在这种情况下,江无忧只得扶起大奶奶,却没有打横抱着,大概顾忌到君臣之仪,只挽着她的腰,吩咐小德子、小行子和几名士兵安全送女眷们全部下楼后才能离开,然后飘身而下。

    剩下的夫人小姐们哭哭啼啼,在可能丧命和壮胆爬梯之间犹豫,最终还是在飘散上来的紫色雾气的威胁下集体逃命去了。

    这许多人中,就数方初晴爬梯子的动作灵敏,虽然她是女眷们中间最后一个下梯的,而且在最后一阶时裙角还被挂了一下,露出了纤白的小腿,结果被现场仅有的两个没背过身的男人……江无忧和沈澜的眼睛好好光顾了一下。

    戏楼内的所有人全逃出来后,就都先被集中到了二爷沈澜的广武院中,那边已经有兵士把守,火把照得四处亮如白昼。当方初晴随着其他女眷一起被带到后院时,看到景鸾正坐在轮椅上从容指挥调度,深中毒的抬到哪儿、浅中毒的安置到哪儿、什么人到后院大门处保护女眷、什么人搜查各院、什么人追剿有可能藏在暗处的余党、什么人去多请大夫、安置车马、下人们要在何处接受询问,一切都井井有条、冷静稳妥、忙而不乱。

    或者是感受到了方初晴的凝视,景鸾目光一转,与她对视一秒,安慰性地笑笑,就接着忙他的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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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有赏

    更新时间2010-1-2616:19:字数:2419

    广武院占地较大,几乎是松风园的两倍,但一路行来,竟然没有种一颗花木。不过尽管如此,屋宇回廊的设置却颇具匠心,处处显示出苍凉广阔、气势雄浑、简洁磊落的气息,脂粉气尽退,倒是很搭配此处主人那种行武者、上位者霸道强硬的气质。

    另一奇特的地方是:广武院中的丫鬟仆妇极少,只有小厮们来回穿梭,忙于侍候突然驾临的贵人。但院子虽大,也架不住女眷人数众多,后院瞬间变得拥挤不堪,好在天气热,身份偏低的夫人小姐们就坐在院子中歇息定惊了,只有主人和几位有脸面、地位高的贵戚宝眷各占据一处房间。

    而院外门边,有府兵层层把守保护,看那意思就算再有刺客闯来,还没进院门就得被大卸八块了。

    太太被众人拥进后院内的正房,屋子里挨挨擦擦的塞进了大奶奶粱竹月、三奶奶田玉清、四奶奶李佳如,外加三位庶出的小姐沈沐、沈滟、沈渄和各主子的贴身大丫头,挤得连身也转不开,方初晴“有幸”也被夹在其中。

    “涵儿、洛儿究竟怎样呀?”才一落座,太太就急着问,倒不问老爷如何。

    “太太放心。”在这种情况下,粱竹月仍然冷静平和,衣服发式只是略微脏乱,大家闺秀的派头保持得非常好,“刚才我问过二弟,三弟和四弟已经救出来了,虽然还在昏睡之中,但中毒较浅,待景鸾施过针、用过药后就无碍了。”

    “可是洛儿身子骨一向不大结实,万一触发了旧疾……”说到这儿,太太的眼泪直掉,“我有心到前面看看,又怕碍了他们的手脚。好好的出了这么档子事,澜儿他们只怕要忙乱好一阵了。”

    “哎哟太太,老人古语说,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咱们家的三爷四爷铁定没事的。”三奶奶笑。她的发髻歪在了一边,有些狼狈,但仍挡不住她出来说怪话儿。

    只是这回太太倒没责备她,想是听到自己的宠儿小四四没事,心里舒服些。不过她想起刺杀事件,又忧心道,“这是怎么话儿说的,无思无我的百日宴,皇上圣驾光临本是大喜之事,怎么就出了刺客?幸好皇上是无碍,但若深究起来,咱们沈家也有护驾不力之罪。”

    “皇上圣明,德誉泽备,断不会怪罪咱们沈家。”粱竹月继续劝解道,“再者说,此事事发突然,最后还是二弟及时赶到,救了圣架,功过相抵,您不必太提心了。”

    太太一想也对,却仍然坐立难安,只是眼看着家中晚辈尽在,也不好表现得太忧愁,只一把拉过粱竹月的手道,一分责备,九分心疼地道,“月儿,唉,你刚才何必奋不顾身地救我。我知道你是一片孝心,但以后断不可这么做了,万一伤了你,难道让无思无我变成孤儿吗?我的沅儿已经够命苦了,不能再让这两个小的这样呀。”

    “太太,那么紧急的情况,谁还有空思前想后。”粱竹月“谦虚”地微笑道,“当时心里就是觉着不能让您有事,哪顾得了别的呀。”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田玉清好奇得不行。

    太太就把屋顶有粗木落下,大奶奶扑在她身上为她遮挡的事说了一遍。说话时,她眼里的慈爱、心疼和感激自不必说,其他人也是谀词如潮,简直把粱竹子月夸成了孝义之典范,恨不得立即给她树个天下至孝的牌坊才应该似的。

    方初晴站在角落中,气不打一处来,幸好屋内拥挤,不至于让别人看到她的怒容。

    没错,当时她也不是拼死救太太,只不是绊了一脚,阴差阳错的扑在太太身上。但至少她的目的确实是救人,关粱竹月什么事呀?粱竹月现在毫不犹豫地抢功,不过是因为老公死了,为了保住长房在这个家的地位,为了维护两个儿子的利益,这才死抓住这个机会表现,在太太这儿讨好卖乖。虽然可以理解,但这也太无耻了!

    关键是,她居然那么心安理得,撒谎撒得连眼皮也不眨一下,好像只要松风园里的人做的好事,都可以算在她头上一样。这人品、这心机、这脸皮,都不是一般人可以达到的水平。

    偏偏,粱竹月的外表像林黛玉一样,娇美温柔,太有欺骗性了,就算她讲出事实也没有人会相信。当时场面这么乱,肯定没有目击证人,就算是有,太太自己亲眼认定的事,旁人还敢说个不字?

    其实到底是谁救的太太并不重要,她只是不齿这种行为。只可惜她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也只能忍了,倘若不管不顾的四处嚷嚷,才叫一个笨。得不到承认就罢了,只怕被安上与主抢功,卖乖骗赏的罪名,挨上一顿板子也是可能的。

    没人权、没天理、她恨这个时空、她恨大江国、她恨卖身为奴当奶妈!

    正愤愤不平,只听田玉清道,“这事思来想去,总觉得后怕。幸好那粗木歪到一边,不然无思无我的百日死了娘,那才叫一个惨哪!话说,大嫂你当时在哪儿?看你平时娇娇弱弱,今日倒令妹子我刮目相看了。那时候我都吓瘫在桌子下面,东西南北也辨不清。”

    “玉清,你再胡说八道,小心我叫人掌人的嘴!”太太怒了,因为听到“无思无我死了娘”之类的话。

    “太太别生气,三妹妹一向心直口快。”粱竹月“好心”劝道,“事发紧急,还好初晴反应快,叫大家以湿布捂住口鼻,可到底夫人小姐们娇弱,没遇过事,乱了阵脚,所以太太就叫紫瞳和绿眸去帮忙。我虽是个笨的,也只能先到太太身边侍候。”后面的话,是回答田玉清的。

    不过她一提到初晴,大家的目光就落在了方初晴的身上。

    方初晴连忙收起愤恨,装出茫然无措的、下人应该有的样子。

    没想到太太见了她,倒笑了起来,“唉,水灵灵一个媳妇子,现在成了泥猴了。快打盆水洗洗,今天也难为了你,难得的机灵,绿眸,明儿封二十两银子赏她。”

    二十两?!

    方初晴不自禁地抽了一口气,差点噎到。那可是她快三个月的工钱啊!算了,谁顶了救人英雄的名子不重要,只要有实惠就行了,反正这里也不是她长期生活和战斗的地方主,她不过一个打半长工的嘛。

    “还不谢赏,喜得发愣了呀!”田玉清捂着嘴笑,“救了这么多人,说句讨打的,这赏还是轻了呢。这样吧,我要学学太太的宽仁,赏你几件首饰,回头你到采葛院来取吧。”

    对于财物,方初晴是来者不拒的,于是谢了太太,又谢三奶奶。不过隐约中,她感觉田玉清似乎一直为她说话似的,难道三奶奶不是个没心机的人?她看到什么吗?

    第三十七章病下好几个

    更新时间2010-1-278:13:19字数:2244

    皇上遇刺的事足足折腾了半个多月才消停,全府上下的人每天都在偷偷谈论这件事,唯有无思无我两个小家伙照吃照睡,还有方初晴这个没有身份认同感的奶妈才完全不关心。

    但是再不关心,也总有些消息传进了她的耳朵,听说江无忧并没有下旨彻查严办这件事,就撤了与沈府一街之隔的吏部侍郎张明辉大人的职。

    只因他家修园子,刺客就是混在工匠之中,从他家挖了一条地道直通沈府望秋湖边。这也就是为什么刺客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躲过沈府府兵的耳目,突然实施刺杀计划的原因。

    至于沈府,被朝中的敌对派参了一个护驾不力的罪名,江无忧只说是他自己突然起意去的沈府,并没有提前支会,所以只罚了沈家男丁全体不能出门,在家闭门思过一个月。不过,这惩罚怎么看怎么像是让沈澜休息一下,毕竟他才从北边回来。而且,这样做还能罩起他的锋芒,免得又和另一派掐得激烈无比。

    皇上自己不当回事,满朝上下也就敷衍过去了。不过方初晴总觉得江无忧是不心慈手软的人,他这么做,搞不好是知道刺杀的背后主使,只是现在不方便动那些人,所以就假装糊涂了。

    其实方初晴也有点好奇。是谁要刺杀江无忧呢?难道大江国并没有她所想的那么太平?但这好奇也只是一下子罢了,她根本不关心朝局,就一心攒钱,然后到一个没人认识她的地方去过小日子。

    好不容易平静了下来,府里却有人接二连三的病倒了。

    病号中首当其冲的就是老爷。他倒霉,那天有一枚雾烟弹就在他脚边炸开,他老人家当时还大张着嘴哈哈笑,深深吸了一口,以致当场中毒的人中就数他最深,加上他年纪毕竟大了些,那毒雾又霸道,所以毒性一直拔除不净,反复发作,把他折腾得够呛,不得已留在了蘅芷院中,每天施针用药,据说至少两三个月才能完全康复。就这,他还不能有半句怨言,因为这是为皇上中的毒。

    随后不几天,太太也病了。不明就理的府外人都说是受了惊吓,但府内人、尤其是内院的都知道太太是气的,原因全出在老爷身上。

    他这回为了自己金孙的百日宴从别院回来,并不只是自己一人,而是带了六七个小妾。听到这个八卦时方初晴还咋舌来着,心想他老人家毕竟也五十多了,六七个?吃得消吗?这是享受啊,还是要命呀。后来才听说老爷老当益壮,在别院的小妾足有十几个,这次带来的只是一半。

    这也怪不得太太会生气,因为这些年轻美貌女子的存在每天都提醒太太,自己的老公有多么不忠。这已经够难过的了,偏偏这些女人还是不省事的,每天在蘅芷院里窜来窜去,互相之间还要吃醋捏酸,闹得整个蘅芷院都鸡飞狗跳,不得安宁。

    是人就知道太太好静,如今就被这么折磨,还是被那种身份的女人,怎么能不气?偏她挟制不住这些人,稍严厉些,老爷就跳出来说话。最后就连方初晴都同情起太太来,为她这么一个美人却嫁给了老爷这个烂人而不值得,也算明白老爷太太感情冷到形同陌路的原因了。

    第三个病下的大奶奶粱竹月。经过百日宴的事,方初晴已经不能确定她是真病还是装病了,过了好几天才确定她是真病了,因为那种病容和喝水一样的喝药、一天呕吐个十来次都是装不来的。只是回想起那天她力气那么大,令人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好像那一刻她被什么附体了似的,想来人在意志太强烈的时候会焕发出不一样的力量,就好像娇弱的少女能在大火中撞开一道门。

    她从生下宝宝后就三天两头的生病,所以倒没人深究原因,只是照例请了常为她看病的大夫来瞧。又因为她的救命之恩,太太的赏赐和各种珍贵药物流水样送过来。

    再接下来,跟着凑热闹似的生病的是四圣人沈洛。他的病没什么好说的,身有旧疾,外加中毒。正好沈家男人全部奉旨禁足,他就老实了几天,窝在他的明光园里没惹事。

    第五个,也就是最后一个病下的是景鸾,也是唯一令方初晴担心的一个。

    据说,百日宴那天他身上不爽利,所以就没有参加。不过万幸的是那天他热得有些喘不过气儿,晚上就到望秋湖边赏月,结果发现了一小队被杀死的府兵被扔到了花丛里。

    望秋湖畔是太太和大奶奶抚琴作画儿的雅地,比较幽静,到了晚上更是没人来,所以巡逻的府兵比较少。景鸾发现被杀的四人皆是毒杀,因此断定有人行刺圣上,而且判断出他们会用毒、以及最可能的用毒方式和地点。

    于是他立即调集府兵保护府内各院的安全,并且急速带人到戏楼去,救人、解毒、搜捕的准备也同时进行,这才保证了这可怕的意外事件没有造成更多的伤亡,到贺的客人没死一个。当然,能这样圆满解决还有一个更万幸的条件,那就是沈二爷恰巧赶到。

    他是赶回来参加侄儿的百日宴的,事先就江无忧一个人知道。幸好他来得及时,再晚下几分钟,结果就不知道如何了。下人们都说他一进府就心有所感,因而火速赶到了戏楼。

    其实在方初晴看来,倒宁愿相信他是一进府就得到了消息,不过府里人没传说他长着翅膀从边关飞回来已经算不错了。但是从他当时将贴身护卫队一分为二,一部分跟着他救驾,另一部分保护松风园的行动中,可以看出他对这对侄子是相当紧张和在意的。

    景鸾之后就是生生累病的,虽说从外头请了名医,甚至江无忧还派了御医,但中毒的人那么多,没中毒的人也要一一诊治确定,他的工作量很大,后来还要协助破案,这才病倒。

    说起来,他的病是为着别人,所以就更令人心疼。何况,方初晴对他有好感,有天然的好感,也有他的相救之恩,因此她琢磨着应该去看看他才是。不过她明里自由,暗里却总被绊着,得了空儿时都已经是三天后了。

    这天她喂好了奶,才要出门,就看到大姑奶奶王涛面如寒霜地闯进松风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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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八章大姑奶奶造访

    更新时间2010-1-3119:03:31字数:2189

    “初晴,你在这儿正好。去回你们大奶奶,说我来了,找她有事。”方初晴躲闪不及,被逮个正着,抓了差。

    来者不善哪!这又是怎么了?

    看到大姑奶奶的脸色,方初晴规规矩矩地应了一声,麻利地跑进去报信儿。虽说这意外阻了她去看景鸾的“正事”,但被勾起的好奇心起到了弥补作用。

    照理,跑腿儿的活儿自有小丫头们做,没什么大事的话,她也极少在大奶奶面前晃,每天除了定时喂奶,她基本上是全松风园最闲在的一个,顶多就是勤练瑜珈以塑身美体,外加读几本没意思的诗集和话本小说以自娱自乐。

    不过,大姑奶奶相当于沈府的半个主子,听说几个弟弟们都比较怕她,那她吩咐了什么,才不管你是负责什么的,身为“下人”,还敢不照办吗?

    “有事?”到了大奶奶屋子门口,差点和正出来的王妈妈撞个正着。

    方初晴老实地把大姑奶奶造访的事情一回,王妈妈连忙道,“快请快请!不懂事的丫头。大姑奶奶和咱们大奶奶最好,她来咱们松风园多咱还用回?”一边说,还一边笑容满面地打起了竹帘。

    方初晴回头一看,见大姑奶奶已经到了,怪不得王妈妈这么殷勤呢,这话儿原是说给别人听的。

    不过,依照不成文的下人条例第x条,主子没发话,下人是不能回了事就走的,万一主子还要差你办事呢?到时候找不到人可不像话。所以,当大姑奶奶进了屋,方初晴就站在廊下听吩咐,一时没能走。其实这样也好,令她清清楚楚听到了屋内传出的说话声。

    只听大姑奶奶先是问了下大奶奶的身体如何,然后话题一转,似乎很不高兴地道,“我还只当咱俩最是要好的呢,哪成想我嫁了出去,你就不当我是回事了,有事也不叫人支会我一声。”

    大奶奶似乎对这质问很惊讶,问道,“大姐,这话从何说起?”

    大姑奶奶哼了一声道,“太太都病成这样了,你怎么不找人告诉我?要不是我前儿得了点宋国特产的松露,想着太太爱吃,派了个机灵的来送,还不知道府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呢。”

    这位大姑奶奶不错,和现代中国女性一样,特别疼娘家妈,有好吃的总不忘记给亲妈送一份。但是宅门里毛病真多,和别人说话提起自己的娘,也要叫太太,只在私下里才能叫一声娘。唉,破习惯!

    方初晴心里议论着,就听大奶奶有些委屈地道,“原我也想跟大姐说声府里的事,是太太嘱咐我别告诉你。我做媳妇的,怎么好违逆?再说,太太这是疼大姐的一片心,大姐整天在周家忙得脚不沾地,太太舍不得大姐再辛苦娘家的事,倘若大姐为这事伤了心,太太心里就更受不得了。况且我这身子不争气,想挑起大事小情的也没办法。”说到这儿,还咳嗽了几声。

    听这儿,王涛的语气立即缓和下来道,“我知道太太的意思,也明白你的难处,可为着太太的身体,你也该稍微透个信儿给我呀。”她一边说,一边轻拍粱竹月的背,帮她顺气儿,“你别怪大姐跟你说话不客气,所谓熟不拘理,我是为着你和我好,才会跑来说几句气话。你说咱们沈家,老二到现在不肯正经娶妻,谁也管不了他,老三和老四的媳妇不用多说,你也明白是怎么回事。一个口无遮,镇日价唯恐天下不乱。另一个就会闷声大发财,好处搂着,辛苦事别指望她。可不就是你还和我说得来,帮太太维持这个内院。这有点事,我不找你找谁呢?”

    “我明白的,大姐,我可没怪你。心急,只是因为我这身子这样,根本帮不上忙。”粱竹月叹道。

    “你也别每天唉声叹气,这么着身体怎么会好?”王涛劝道,“但你也知道太太那个性子……老爷不在府里时倒也清静,就算老四那个孽障也是个孝顺的,知道哄着太太高兴,我倒也不担心。毕竟,嫁出去的女,泼出去的水,照理,我不应当总管着娘家的事。可是老爷回府了就不一样啊,太太什么事都只会生闷气,也拿不出个手段来立威,我心疼自己的娘,所以就算落个恶名也不得不插手。只是沈府和周府虽然同在和政城里,但都是深宅大院的,你不私下提示我一声,我哪知道这边出了什么状况呀。”

    粱竹月点头道,“现在想想,是我没顾虑到这一层。老爷他……唉,怪不得太太生气。听说太太心口疼的毛病就是被生生气出来的。”

    “说起他来不必客气。”王涛恨声道,“一把年纪了,还三个五个往屋里拽,也不顾着点自己的身子。这一点上,老四倒真是有乃父之风,好在佳如全不放在心里,哪像太太,心思重,结果只是自个儿生闷气。”

    “男人哪……”粱竹月也不知想起什么,忽然叹了一句。那声音如此幽怨,听得方初晴起了一声鸡皮疙瘩,总觉得鬼气森森。

    不过王涛似乎没有注意,只道,“你也别气了,原是我脾气急了些,但我可不是兴师问罪来的,是听说你也病了,特地亲手做了几样药膳糕,给你补补气血。我记得你以前只是身子不强健,倒没有三天两头病在床上,生了孩子后还说借月子调理身体,哪成想倒比以前坏了。”

    她招呼自己的贴身丫头之一,呈上一个食盒,笑着说,“另一盒你可别惦记,是我给太太带的去火顺气儿的吃食。”

    “大姐要去看太太?”粱竹月道,似乎有些忧心似的,“老爷还在那边儿,大姐做事小心些,不然太太脸上不好看,老爷闹将起来,对太太的病无宜。”

    王涛冷笑道,“这个我理会得,可是有些贱货非得给点颜色看才明白事理。放心吧,话说我还要借无思无我一用呢。”

    “这两个小魔星能有什么用?”粱竹月纳闷地问。

    第三十九章和宝宝的秘密

    更新时间2010-2-10:21:38字数:2181

    “这你就不懂了,老人家就疼爱隔辈的人。”提起自己的侄子,王涛的语气完全变柔和了,“虽说孩子应该避讳点病人,但太太那病完全是心病,沾染不到孩子,倒是她见了自己的宝贝孙子,说不定病势就好多了。再者,老爷看到自己的金孙,还好意思摆脸子吗?”

    听她这么说,粱竹月只能同意,对身边的王妈妈道,“叫延庆大娘和青苹嫂子抱上无思无我,和大姐去看太太。”

    “延庆大娘家里有事,请了一天假,现如今不在府上。”一直静静站在一边不说话的王妈妈回道,“要不我和青苹嫂子去?”

    “不妥。”王涛摇头道,“我带着无思和无我去蘅芷院,由专司照管他们妈妈跟碰着,只说是去看望太太,任谁也说不出其他话去。可王妈妈是你身边的人,倘或我一会儿说出什么难听的,就会有人把你也编排上,那倒是我害你了。”

    粱竹月好像没想到这一层,愕然地望向王妈妈,后者深以为然地道,“还是大姑奶奶想得周全,原是这么个理儿。不过阑珊和依依虽然伶俐,却也是大奶奶身边得用的人,也派不出去呀,青苹嫂子一个人带不了两个宝宝,难道要劳烦大姑奶奶?”

    听到这儿,王涛笑了起来,“我是极爱这两个小东西的,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样,当然愿意抱着。不过待会儿我要让某些人知道知道这里是沈府,太太才是说了算的那个,抱着孩子的话,倒先失了气势。或者回头我嗓门大了,吓到他们也不好。我看不如这样,刚才我是支使无思和无我的奶娘来回事的,不如让她跟着得了。说起来她算不得竹月的人,而是无思无我的人。这满府里,还有人敢说这两个小东西的不是吗?”

    王涛说得有理,但粱竹月不喜欢方初晴太接近宝宝,因而有些犹豫,慢慢地道,“初晴只是奶娘,平时不照看无思和无我的,也不知她成不成?”

    “那有什么不成的,奶娘就是半个娘。”王涛说着,似乎没注意到粱竹月的眼神突然变冷,“女人就是这样,哪怕只奶过几天,也疼爱得什么似的。若说哄着宝宝,那是天生就会的,再说不是还有我嘛,你有什么不放心的。就说王妈妈,也是你的奶娘,跟你多亲哪!”

    粱竹月低下头去,不让人看到她脸色变化,但她终究想不出理由直接回绝,偷偷和王妈妈交换了一阵眼色后,才不得不勉强道,“就听大姐的,倘若他们能令祖母开怀,病情好转,倒也是立了大功,不枉太太疼他们一场。”

    话说到这儿,方初晴就被叫了进去。

    粱竹月吩咐她抱着无思和无我,跟大姑奶奶去办事。其实方初晴已经在门外听到了,但现在明确知道自己可以在喂奶之外抱抱宝宝,心里还是挺高兴的,比去见景鸾还高兴。

    她本能地觉得粱竹月不想她和宝宝太亲近,所以强抑着快乐兴奋,一脸的公事公办。其实像沈家这样的豪门,有人专门喂奶,有人专门照管,将来还有人专门侍候,原也是正常的,但方初晴总觉得粱竹月特别介意她跟无思和无我的关系似的。

    也许,她自己跟奶娘亲,所以害怕自己的一对儿子也和奶娘亲,倒疏忽了她这个亲娘。想想她老公死了,身边唯一可以依靠的,也只能是这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小东西吧,所以她才紧张过分。

    又被王妈妈嘱咐了几句要注意的细节,方初晴喜滋滋地抱着无我跟大姑奶奶出了松风园。这对孪生兄弟长得太像了,专司照顾他们的延庆大娘、青苹嫂子,整天围着他们的王妈妈、阑珊和依依,甚至他们的亲娘粱竹月都分不清楚他们谁是谁,但她却可以,虽然她是这些人中和宝宝们接触最少的。

    难道因为吃奶和喂奶是大人和宝宝最好的感情交流?

    无思有表情的时候,左眉会微微挑高,无我有表情的时候正相反,是右眉会挑高,模样可爱极了。不过方初晴坏心眼的没告诉任何人,看到其他人要以衣物来辨别他们时,她有些恶作剧的快乐,就好像她和宝宝们有了秘密,全松风园没有第二人能知道。

    她得承认,这感觉很甜蜜,虽然甜蜜得莫名其妙。

    “你很喜欢无思和无我呀。”快进蘅芷院大门时,王涛突然说,大概是看到方初晴一路都望着怀中的宝贝笑眯眯的。

    方初晴一愣,随即笑道,“我是他们的奶娘嘛。心中无爱,奶水也会苦的,所以不爱他们怎么成?”

    “说的对。”王涛点了点头,望着不远处,声音突然变冷,“心里如果没放着那个人,给人家什么好东西也没用。”

    方初晴循着她的目光看去,见到一个小妾正妖妖娆娆地走过来,见了大姑奶奶连个招呼也没打,直接进了东跨院,完全把当王涛是透明。

    这贱人要找倒霉哦。方初晴暗想。虽说她是沈老爷的小妾吧,但论起身份地位,却比不过身为正室长女的王涛。照大江国的规矩,她如果和大姑奶奶狭路相逢是要让路的,哪能这么大摇大摆地走过去,而且还不理人?

    不过大姑奶奶风度维持得很好,只微微冷笑着,并没有当场发作。

    “先给太太把吃食送过去。”她吩咐一声,才要抬步往前走,就见太太屋子的竹帘挑了起来,紫瞳怀抱着一堆布料,直接扔到了当院的地上,后面的绿眸“搀扶”着另一个女人,“送”出门来。

    “反了反了!不过是两个长了脸的丫头,居然敢对主子姨娘动手了。我倒要去问问你家太太,有这么调教下人的没有?”那女人大叫。

    今年秋老虎的天气相当长,已经持续了半月有余。听松风院的老人说,时节反常得很,怕有妖孽要出。

    方初晴没看到妖孽,却亲眼见到在这么热的天气里,居然有人穿着五色锦盘金丝绣的窄福裙。也正因为穿得太华丽,那女人才会被绿眸架得站立不住,跌跌撞撞地冲下了台阶,差点摔个嘴啃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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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蘅芷院的争执

    更新时间2010-2-10:23:46字数:2284

    紫瞳昂然冷笑道,“我的主子就是太太,倒不知还有其他人。周姨娘,你敢在蘅芷院、在太太面前自称主子,就是你告到老爷那儿,左右也驳不出一个‘理’字!”

    那周姨娘明显有些理亏,结巴了一阵才道,“我好心好意拿了礼物来看太太,太太还没说什么,你倒把东西给扔出来了,这么以下犯上,还和我提什么‘理’字?”

    “倒正是这个‘理’字呢。”绿眸接过话来,平时那么温柔随和的人,此时也板着小脸,气得嘴唇皮儿都白了,“太太犯了旧疾,需要静养,姨娘的心意我们领了,也谢了您的好意,您尽了心也就是了,何必说些有的没的?老爷回不回府,犯得着您来多说少道吗?老爷对您有多好,关起别院的门自己快乐去,也用不着拿出来显摆!至于如何侍夫云云,这种没脸没皮的事也拿出来说吗?”

    汗滴滴,原来这个周姨娘是去和太太说这些混话了。这么说来紫、绿二丫头已经算是表现出极大的克制了,换了是她,早就抄家伙了。方初晴愕然。

    “绿眸你跟她客气什么?”紫瞳显然怒极了,估计对方如果不是沈老爷的妾室,早就扑过去打了,“什么东西也敢往太太屋里拿,真是有人眼皮子浅,没见过世面。我们太太本用惯了素雅的姿色,不喜欢花花绿绿的东西。再说了,穷人穿色,富人穿料,宫里赏赐的衣料多得库房里都放不下,你巴巴地拿这些下等料子来送人情,未必合我们太太的身份。不,是我说错了,你根本不是送人情,你是居心叵测,要气死太太!你……你……”说到这儿,她的目光四下搜寻,似乎要找东西打人。

    周姨娘吓了一跳,一边嚷嚷着丫头反了天了,一边往外冲。慌不择路之下,撞到了王涛身上。王涛也没犹豫,轮圆了给了周姨娘一个耳光。

    那“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好像把院内所有的杂音全盖了过去。周围顿时清静了,连本来睡得正香的无思和无我也惊喜了,吭哧了几声,但没有哭。

    而周姨娘被抽得转了个圈,终于跌坐到地上,连她的贴身丫头也没扶住,嘴角也出了血。不过她似乎是给打蒙了,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本想发作,却见到大姑奶奶几乎是杀气腾腾地站在那儿,不禁噎了一口气儿,顺势就躺倒装晕。她的两个丫头连惊带吓,尖声大叫救命。

    “来人,这两个贱坯再敢出一点声儿,影响太太养病,立即给绑了,每人打五十板子!”王涛站在原地发号施令。

    才一闹起来时,蘅芷院的丫头、婆子、媳妇子就围了一堆偷看。她们平时受太太的恩惠,本就为她报不平,再加上这些妾室被老爷宠得无法无天,镇日价在蘅芷院折腾得鸡飞狗跳,下人们也没少受气,所以心里全向着太太这边,不过没人敢惹老爷的妾室,只能忍气吞声罢了。

    此时有大姑奶奶做主,她未出嫁时就是个厉害角色,何况现在呢?下人们哪有不听从她的道理?于是立即就有五六个身材粗壮的跑了出来领命。

    五十板子?手下黑着点,二十板子就死人了,这五十板子打下去,能死两回半。而大姑奶奶那威严凌人的气质就摆在那儿,吓人得很,谁还敢出声?

    王涛见威胁见效,冷冷地环视众人道,“太太喜静,那心口疼的毛病又需要静养,连说话高声都得拖去去打,怎么一个个吵了起来?成什么样子!难不成都野了心,想被撵出府?”她声音不大,但把每个人都镇住了。

    紫瞳和绿眸自小跟在太太身边,自然也明白大小姐的心意。她们二人原是最懂事大方的,今天却因为周姨娘做的、说得太过而气得疯了,所以也口没遮拦起来。否则以紫瞳平时之精明干练,以绿眸之端庄得体,怎么会忘记不该在太太面前跟周姨娘吵?怎么会说出那种老爷听了会打死她们的话?

    此时听大姑奶奶一骂,立即清醒过来,知道大姑奶奶是为着她们好,阻止她们再说出会给她们、给太太、给整个蘅芷院带来不利的话,连忙跑到院子当中跪下,哭道,“奴婢们知错了,虽然周姨娘其心可诛,其言可恶,但奴婢们太不懂事,求大姑奶奶恕罪。”她们这样求,只要大姑奶奶一点头,老爷以后就不好发作了,因为老爷不能让自己嫡出的女儿没脸。

    王涛见紫瞳和绿眸两个会意,心下一松,假意哼了一声道,“知错就好!现下太太正病着,少了你们两个贴身的不行,你们就给我好好侍候着,将功折罪,不然我就做主了,直接拉出去配人。”

    说着,目光又环视一圈,见周姨娘的丫头憋着气儿不敢哭,就算心中不服也不能出声。而东跨院里的人已经听到了动静,众妾们都挤过来看,包括刚才那个当她透明的。

    “想给老爷报信儿的自管去,我倒要看看老爷能把他的亲生女儿如何?”她冷冷地道,神态高贵,“可我虽不是个记仇的,可也不能让人随意欺侮了去,有胆说混话的,就得有胆扛着。”

    老爷带着七个妾住到了蘅芷院中,当然不能抢占太太的正房,所以小妾们全安排在东跨院,他自己住西跨院,每天换不同的人侍候。那些妾室们不是嫌房子不好,就是嫌饭菜不合口,每天那么抱怨不休,老爷一个字也没骂过,所以她们嚣张得很。

    不过人嘛,气势有了就是能压人,何况大姑奶奶的地位在那儿摆着,现在她这样一说,就算有想找老爷告黑状的也都等事后私下里说,谁会当着大姑奶奶的面横跨过整个院子去多那个嘴?再说了,妾室之间本来就是斗来斗去,而周姨娘仗着姿色妍丽,身段玲珑倍受老爷宠爱,她为人又愚蠢张狂,因此早就招众人忌恨,现在就更没人为她出头了。

    王涛就知道是这个结果,所以等了一会儿就道,“紫瞳、绿眸,这里没你们的事,和青苹嫂子把无思和无我带进去给太太看看,她老人家必是相信孙子了。初晴,你去拿盆冷水,把那个躺着装死的给我浇醒了!”

    啊?这里这么多人,为什么叫她行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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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一章杀鸡给猴看

    更新时间2010-2-119:35:37字数:2291

    方初晴吓了一跳,但想想也就明白了。大姑奶奶在蘅芷院发威,怎么能用本院的人呢?那样老爷会迁怒太太,但用她当打手就不一样了。毕竟她是松风园的人,那边孤儿寡母的,她又是个奶娘,谁拿那边的人立威谁就是欺侮人,老爷可犯不着为个妾落下如此名声,只能打折了胳膊放袖子里,哑巴亏吧。

    正琢磨着,已经有个婆子打了桶井水来,交到她手上。

    她没办法,只好拎着水上前,其实心里也有点做坏事的兴奋,因为她清楚地看到大姑奶奶发话后,周姨娘的眼皮一抖,可却硬撑着继续装死。在这种情况下她就好奇了,想看周姨娘的忍耐力能到几时?

    唉,做个坏人真快乐呀!

    “哗”的一下,一桶井水就这么全招呼在了周姨娘的身上。方初晴因为技术不熟练,自己身上也溅到了一点。虽然现在天气还热,但冰凉的井水沾到热皮肤上,还是让人感觉一激灵。所以,她特别佩服周姨娘,人家全身都抽了好几下,却硬是咬紧牙关没吭声。

    “看来真晕得实着。”王涛是明眼人,哪能看不出周姨娘在耍花枪,但她不说破,只吩咐了两个高大强壮的婆子把周姨娘抬到东跨院去,她自己借机跟在后面,方初晴自然也尾随侍候。

    东跨院内,几位姨娘都在。她们看到周姨娘落汤鸡一样的惨状,幸灾乐祸之余,也难免有点兔死狐悲之感。好歹她们是老爷的女人,是长辈,可之前都不能进入沈府大门一步,只能待在别院,如今又被沈家嫁出去的女儿如此挟制,不由个个心中愤然。

    王涛冰雪一样的人,自然知道她们心中所想,但她今天就是为了给她娘争一口气来,来之前把老爷的反应都算计在内了,现在还能怕什么。

    于是她冷笑着站定,朗声道,“既然事儿赶着事儿到了这一步,今儿我索性把话说个明白。各位既然做了老爷的妾室,也算是沈家的人,就该牢记‘体统’二字,别打量着太太好性儿就胡作非为,这个府里谁是长谁是幼,分不清的就要有苦头吃。没听说过吗?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这么大个家倘若失了体统,怎么能屹立不倒、长盛不衰?你们别看我那几个不争气的弟弟似乎是任性胡为似的,可到了关键时候,一个个全记得祖宗家规,也要顺着规矩来,错不得一步的,这就叫体统。我这番话是好意,倘若你们不听,也由得你们,到时候真惹急了我,太太好性儿,我可不是,大不了咱们一起到圣上面前说说理,看看这体统二字要不要守?!”

    全大江国的人谁不知道沈府二爷和皇上是君臣朋友,谁又不知道二爷侍母甚孝,当真惹到了太太,二爷请一道圣旨下来,连老爷都要倒霉,老爷的宠爱又算个屁呀。之前,她们几次试探,觉得太太不是个爱计较的,才个顶个的放肆起来,一来二去地都忘记了沈府是个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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