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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奶妈疼你分节阅读13
    戏唱?想到这儿,她转身回屋,又闷头想主意去了,大小丫环没一个敢打扰,只有她身边的人才知道,宝小姐表面上热情爽朗,实际上阴沉狠辣,稍有不慎惹到她,会死得连渣也不剩。

    眼看到了下午,绣眉苑的丫头们才松了一口气,哪想到广武院的方秘书带着礼物又来了,这一次,方初晴是怎么艳丽活泼就怎么打扮,完全照着宝君的来,至于言谈举止的模仿倒容易得多,她只要把上午宝君跟她寒暄说笑的话稍微改改,然后重复一遍就行了,听得远君直皱眉。

    为什么方秘书和宝君的性格和装扮那么相似呢?难道表哥喜欢这类型的女人?那她怎么办?装活泼是不行的,阖府上下谁不知道她的性子,装不成的话,反而让人笑,但为了立于不败之地,在正室的位子上坐得更牢,得到更多的宠爱,她必须让二表哥知道她的好,还有宝君那种人是多么粗鄙。怎么想办法接近二表哥呢,这可得好好筹划一番。

    “二表哥不是喜欢安静,讨厌别人多话吗?”方初晴还在卖力表演热情似火的友情时,远君不客气的横插了一句。

    方初晴知道远君不耐烦了,轻轻一笑道,“那是对男人。对女人嘛……他的性子已近那么闷了,哪会喜欢冷冷淡淡的?这世上的事,物极必反,性格互补才能相处的久哪。”既然远君不客气,她就摆出小人得志的嘴脸又如何。更何况,在这件事中扮演小人的绝不是她。

    远君心里恨极,更加确定二表哥不会选女人,只爱那些庸脂俗粉。她之所以这样想,完全是因为自视清高,凡是不符合她的审美的,她就认为一律是品位低下。

    “二表哥在北境承蒙方秘书照顾,虽说下级对上级应该如此,我想还是应该代姑母谢谢你。”远君站起身,看似很感谢,实际上是送客。

    方初晴对这无言的逐客令根本无所谓,因此干脆起身告辞,怕时间长了就会露出厌恶的神色来。真怪了,这个远君当自己是什么人哪,用得着她来感谢有人照顾沈澜吗?难道她当自己是沈澜的妈?切,所谓的冷艳才女,原来就是这么厚脸皮的吗?不,她是被人捧惯了,所以做什么事都觉得理所当然。从这一点上看,她比宝君还讨厌些。

    她带着青衣和方块要走,可就在这时,教养妈妈抱着无思无我从太太那回来了。

    第二十章找大姑奶奶

    看不到宝宝们,方初晴就走不动道了。无思无我看见她,也突然吵闹起来,在妈妈们怀里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向方初晴这个方向挣扎。

    他们为什么会认识她?这么多成年人认不出,为什么他们的眼睛不受蒙蔽?难道是因为喂奶时的心情交流使他们还记得他?或者,是因为气味,血肉相连的气味。奶水也是人体精华,算是血脉的一种吧?

    方初晴迎上前去,用尽力气把眼泪逼回去,还要显得不太激动,只露出温柔的微笑。

    “这是已故的左师王之子吧?常听王爷提起呢。来,给我抱抱可好?“她伸出手。宝宝们也伸出手。”小世子和小公子看来真是喜欢姑娘哪。”一个教养妈妈说。

    她们全是摆弄惯小孩子的夫人,有着丰富的经验,太了解孩子的一举一动了。于是另一个妈妈也说,“何止是喜欢呢,简直是太喜欢了。想必,这两个小祖宗与姑娘有缘。"说着,就要把无思递过来。

    一边的无我看到哥哥要捷足先登,立即不乐意了。他从小脾气就暴躁,这时候猛的一扑,差点从教养妈妈的怀里掉到地下,吓了满院的人一跳。

    方初晴反应迅速,跳过去就要借助。哪想到远君比她还快,一下拦到她面前,并转头对教养妈妈斥责道,”你小心些!无思无我多金贵呀,养着你们难道是怠慢他们的?再者说,方秘书每天要处理多少军务事,见多少人,就别让无思无我去捣乱了。“她的意思是方初晴身上脏,碰无思无我一下,也会致病。

    这两个小子可是吃我的奶长大的!

    方初晴差点冲口而出。

    可是她眼睁睁地看着教养妈妈们把无思无我带走,两个宝宝因为看不到她而大哭起来。她的心像被小针扎似的,真想现在就表明身份,说沈澜是她的,这两个小的是她奶大的。甚至,他想直接抢了这一大两小直接回图国,但她不能呀!

    为此,她恨上了远君。因为这死女人连抱一下孩子也不让她抱。在远君心里,肯定是怕她连孩子也笼络了去,那样就更加赶不走她了!

    “公主,别哭了。”青衣心疼地劝。

    回到广武院,方初晴的泪水才能尽情洒下。对沈澜,她都没有这样哭过,因为他们彼此了解自己的心意。可无思无我不同呀,他们还不懂事,需要安慰和爱护,现在指不定怎么哭呢。

    “公主,您怎么这么喜欢着家子的小世子和小少爷呀?”方块看方初晴酷的伤心,也跟着难过一回。

    她们看出来公主与敌国的右师王有情,有旧,但不知道太细节具体的,所以才会纳闷。方初晴对她们说,一年前在沈府住过一阵,这两个宝宝是从小抱大的,自然有感情。可是现在因为老易了容,不能暴露身份,想亲近一下宝宝而不得,叫她如何不伤心呢?

    “以后公主成为女王,招了王夫,自己多生几个宝宝不就得了。”方块把一切都想得简单,“实在喜欢着两个的话,反正他们父母也去世了,公主收为义子就行。”

    这主意不错!如果能带无思无我回图国就更好了。不过那是以后的事,现在怎么办?她的心里像住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简直百爪挠心,根本平静不下来。

    “出了什么事?”好不容易止住眼泪,门外突然有人问了一句。

    方初晴愣住了,随即又开始哭,直到门外人闯进来,百般哄着,软语温存,方块和青衣早就知趣的里来了,方初晴就这样呆在那人也就是沈澜的怀里,哭了个痛快淋漓。足足半个多小时后,沈澜再舍不得她眼泪汪汪,问起她这么伤心地原因。

    方初晴把远君不许她抱无思无我的事说了,沈澜暴怒,立即就要到绣眉苑去把远君丢出沈府,方初晴使出吃奶的力气才哄着她平静下来,没马上去捅那马蜂窝。

    “我看她们两个被太太宠得不知道北在哪里了,得有人让他们清醒清醒。这还是我沈府,无思无我是我大哥的孩子,我的亲侄子,还轮不到她们在此指手画脚。”沈澜的眉头拧成个大疙瘩。

    方初晴不过是委屈,加上不能亲近宝宝的心疼,这才悲伤得不行,此时见沈澜反应这么大,一幅为了她,敢把一切都打翻的态度,心里一甜,感觉委屈得到了不长,心情平静不少,全心为宝宝们担心起来。

    “她们毕竟是太太的娘家人,你客气些不是为了她们,不是为了(这里看不清楚……)”她劝,然后话锋一转,“但无思无我确实不能再和他们在一起了。孩子还小,学坏倒不至于,但怕这两个丫头为了争夺你,无所不用其极。如果他们想以宝宝为筹码怎么办?当然,她们是想笼络宝宝的,可数的那一方万一生出些疯狂之心来"

    沈澜听到这儿,忽然冒出了一身冷汗。

    他从来不耐烦管府里德事,所以虽然在大哥假死后做了实质上的一家之主,但却从不过问内院的那些事。不过他有过悲惨的童年,知道府里女人的斗争也是很残酷的,刚听方初晴一说,分外自责自己对侄子们关心不够,大哥在感情上已经那么惨了,如果无思无我有个三长两短

    “不行,我现在就和太太说去,免得夜长梦多。”他腾地站起来,又让方初晴给按了下去。

    “这么晚了,太太已经睡了。再说事情还没到白热化的成都,无思无我不会有事。”她叹了口气,“你想,如果他们有危险,我还有空在这哭吗?奶娘也是娘,我对他们的感情不比你少。”

    沈澜一听也对,他小时候就是奶娘拼了命的保护她,初晴对无思无我的感情也很深,他很明白。

    “这件事怪我。”他皱着眉,“我忙起来,忽略了太太做的各种安排。其实,太太这事做的确实欠妥当,那两个女人才多大年纪,怎么懂得看护孩子?想必,太太是想让她们跟无思无我相处出感情,这样将来他们养在我院里就没什么问题了。”

    “你倒明白。”方初晴在沈澜脸上吻了一下,“不过无思无我身边有教养妈妈的,一天中还有半天被带到太太那儿,不会受丁点委屈。怕只怕,他们被当成接近你的垫脚石,那样就不安全了。不过,怎么安置无思无我,你是不方便提的。否则,太太可能会生气,对无思无我倒不好了。”

    “那怎么办?”沈澜很发愁。他武功强大,兵法刀马娴熟,也不缺谋略,可对这些琐事就有点束手无策的感觉了。

    方初晴伸出一根手指,“有一个人特别重要,在太太那儿说的话,十句有十句半太太听得进去。而且我前几天冒你致命,已经巴结过这个人了。”

    但凡男人,对女人间的争斗就都有点迟钝,沈澜也是如此,但他并不笨,所以略想了想也就明白了。他轻轻拧了下方初晴的鼻尖,轻笑道,”你说的是我大姐对不对?聪明!我怎么把她给忘了呢?太太有时候会有点糊涂,我大姐眼里可不揉沙子,难得的是明理顾大局。我常想,可是我大姐是个女人,不然我们沈家会出三个王也不一定。那明天一种哦啊我办完事就去找我大姐去?"他征求方初晴的意见。

    “沉住气,不忙。”方初晴想了想,“其实,我倒觉得与其让大姑奶奶在太太跟前说话,还不如把她接到府里来。咱们过些日子要起事,就算计划得再周密,总归也是有风险的。在这种情况下,把所有人集中在一起,更便于保护。”

    沈澜一挑眉道,“这话,我和皇上早上才说起过,真是想到一起了。那就等我离京前一天,把我大姐接到府里来。一则方便保护,二则把无思和无我先寄养在我大姐身边。她也很疼无思无我的,再说她最小的孩子今年才三岁,孩子们不是很容易玩到一起吗?只是”他伸出手臂把方初晴搂在怀里,“你不能经常看到宝宝们,委屈你了。但我保证,此间大事一了,你何时相见,何时就能见到他们。”

    听他这么说,方初晴的

    眼眶又湿润了,不过他不想给沈澜心理负担,特别是在这么关键的时候,所以强颜欢笑道,“没事,只要他们安全,我就安心了。但是你要答应我,以后要把他们送到图国去,和我好好相聚相聚。这两个小子太稀罕忍了,我要报个够、亲个够。”

    “其实亲他们的叔叔也是一样,我觉得这两个小子长得很像我。养儿像叔,这话一点没错。”沈澜问了方初晴的嘴唇一下,然后又吻了一下,然后,再吻了一下

    两人唇间的气息一接触,就都颤抖了下。方初晴看到沈澜深黑的眼睛里窜出一条火苗。可惜,他看到的不止是燃烧的火苗,还有他眼睛里的红丝,因为熬夜上火而起了火泡的嘴唇,瘦削的双颊。

    她渴望被他抱着,可也深知现在不是时候。大事启动在即,大家都不能分神。两人有如此的机会聊天说话儿,享受温馨一刻已经很难得了,千万不能克制不住,耽误了正事。

    第二十一章责问

    沈澜本已在火热的边缘,闻言不禁惭愧,怪自己不能自律倒让初晴为难了。他要忍耐,只有把所以障碍都扫平,以后的天长日久才会完全属于他。

    “其实就在三天后。”他以下吧抵着方初晴的额头,轻轻磨蹭着,“这边的事虽然还没弄好,但北境那边已经万事俱备,大戏开锣,我得陪那些乱臣贼子唱下去。但我答应你,约定日的行动一定会成功的,至少图国那边会如此。”

    “这么快就走了啊。”方初晴有点舍不得,可又明白,现在是箭在弦上,他早一天出发,成功的几率就大一成,“那岂不是后天就要接大姑奶奶过来?”

    沈澜点了点头,沉吟了会儿又说,“你有没有其他要和我说的?”

    “我等你回来说。”方初晴握紧沈澜的手,以这种方式表明,她坚信沈澜会得胜归来,

    “现在我叫人给你烧水,你好好洗个澡,再好好睡一觉。明天,还有很多正事要办吧。”

    沈澜又点了点头,“可是,我舍不得你。哪怕,再说一会儿话也行。”说着,双臂在方初晴腰上一紧。

    “最多这样,一会儿你洗澡时,我们隔着屏风说话。正好我最近回想起做错了一点事,要和你说对谎补救呢。好啦,快去快去,你看你累的。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她顺嘴剽窃了中国古人的诗词,这异时空的男子没见识过,此时听,就觉得如此贴切,心软得连跳动都困难了。两人目光缠绵半响,沈澜才道,“说得好。不过洗澡不需要屏风了吧?你顺便帮我擦背好了。”他坏笑一声,手上却把方初晴松开了。

    这一晚,沈澜书房内的灯,一夜未灭。相应的,隔壁方秘书房间的灯,一夜未明。而广武院的走廊阴影见,总有小厮探头探脑,把这情况全看在了眼里。

    其实事实远没有旁人揣测的那么香艳,沈澜叫人把浴桶抬到了书房中,一边泡澡,解解这么多日子来的疲乏,一边隔着屏风和方初晴说话。十句话种有三句是谈论正事,有关约定日行动细节的再斟酌,再把在沈府内行为出现的纰漏对对谎。至于那七句,对于旁人来说全是没有意义的话,有一搭无一搭的,琐碎而平淡,但他们彼此却觉得特别得温馨温暖,似乎自从相识那天就没有这样想出国,非常惬意舒服。

    洗完澡后,方初晴陪着沈澜吃了晚饭,还喝了点酒。当沈澜微有醉意时,方初晴就哄着他睡下。这么多日子来,他是在累得很乐,经常通宵不眠,为安排军务四处奔波,每天还要上朝,与皇上商议正事,连个囫囵觉也睡不了,饭也吃得匆忙,这是连日来第一次放松,虽然是大战前的放松,但也很难得了。

    不过沈澜躺下后,犯了男人的小孩子气,非要我这方初晴的手才肯睡。方初晴被缠得没办法,就答应他了。可是等沈澜睡着,她又贪恋地看着他的脸,干脆就倚着床柱坐着,后来也睡着了。沈澜醒得早,看方初晴累坏的模样很心疼,就把她抱在床上继续睡,所以他出门时,方初晴还在拥被而眠,完全不清楚远君和宝君那边听到消息,都气炸了肺,觉得这个方秘书太过无耻。二表哥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却让她给困在床上,谁也不见。

    方初晴担了虚名倒没关系,关键是这话被远君和宝君“无意间”捅到了太太那儿。太太当场就很生气,觉得姓方的狐狸精实在不是个好东西,早晚掏空了男人的身子。澜二也是个不争气的,放着大家闺秀不要,总是弄些个不三不四的女人来。偏偏他还是个牛脾气,说轻了,他不听,说重了,肯定影响母子感情。

    为难发愁了一整天,想着等澜二回来怎么样敲打敲打他才好,可转天早上就听说自己的大女儿又有了身孕,打算带着孩子们到娘家安胎,心里立即敞亮了。澜二那小子和女儿王涛关系不错,或许他听不进当娘的话,却听得进姐姐的话呢?

    大姑奶奶会娘家小住不比偶尔探望,不是一件小事。大姑爷虽然没有爵位再深,确是皇商,论排场虽不敢奢华,但谱也不小。何况再转天,二爷就要再度出征,听说图国大军压境,皇商没有防备,此时派右师王匆匆启程,自然又是一番紧张。

    整整两天,沈府上下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太太别说沈澜的人了,除了一次请安,连他的影儿也没见着,有话也没时间说,直到第三天早上,沈澜一身戎装出发,才正式拜别母亲和姐姐,还有其他亲人。

    此时老三沈涵对沈澜那真是满心感激和惭愧,送别之情第一回那么恳切,看的老四沈洛只纳闷,也跟着有样学样的照做。大姑奶奶王涛头天得了二弟的支会,看见沈澜望来,不禁微微点头,意思是:你放心,无思无我的事包在姐姐身上,断不会让这对宝宝被大人们的心思所利用。

    至于远君和宝君的事,沈澜倒并没有对大姑奶奶说什么,因为他知道方初晴能解决,大姐心里也明镜儿是的,在这还有王强和张扬暗中帮忙。

    而当他的目光移到也前来送行的“方秘书”身上时,立即变得不一样了,温柔缠绵,情谊表现的十分明显。他是以这种高调的方式告诉别人,对方初晴不要太过分,不然就是捅了马蜂窝,他绝不对饶恕的。

    这表情落在太太眼里,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偏偏对着那混世魔王样的儿子,不能来硬的,远君和宝君则更是恨。而方初晴对此半点不回避,身着军装,英姿飒飒,看得大姑奶奶暗中喝了声彩。二弟的阳光不错,先不说相貌,这姑娘身上有一种大方爽朗的气质,而且隐有贵气,恐怕不是普通人,自己的娘这回是走了眼了。不过她不打算草率的瞎掺和,面子上的事得让娘过得去,况且还是要观察观察。

    围观的四圣人这时候随着二哥的目光也看到了方初晴,立即身子就先酥了半边。他见过太多女人,什么类型的多有,但就是没有这种英姿飒爽的女军人,何况长得这么漂亮,身段这么风流,如果不是在这种大场合,他只怕口水也流出来了。

    他直勾勾的盯着那个方初晴看,越看越觉得熟悉,突然想到无思无我以前的奶娘。那个女人他惦记好久也没得到,现在这个更讨人喜欢,怎么又让二哥捷足先登了呢?

    他这番神态都落在了四奶奶李佳如的眼里,不过她只是鄙夷,却并不像理会。自己的丈夫不就是这个德行吗?她只要搂得到钱,其他一律不管。

    她以为只有自己看到了沈洛那副无礼的样子,岂不知这院子还有有心的人呢。

    忙乱了一早上,终于该走的走了,该住下的也安顿好了。至于沈老爷,根本让沈澜挤兑得没能踏进沈府一步,大姑奶奶就住在太太院子里的偏院里。

    一安顿好,大姑奶奶就以想那对侄儿了,并且希望孩子们能互相有个玩伴儿为由,把无思和无我接到了自己身边。太太不知道沈澜找过大姑奶奶,丁点没怀疑。方初晴听到这个消息,心里顿时一松。

    大姑奶奶是女中豪杰似的人,无思无我待在她身边,就一点儿事不会有。他念着“死去的”大弟,对侄儿们会比对自己的孩子还好的。

    对宝宝们放了心,方初晴就专心应付起太太来。

    她没估计错,沈澜一走,她就被太太叫去问话,理由自然不会太直白,而是以她随意拆改广武院的房屋结构为借口。

    “末将是奉了右师王的命令。不然我怎么敢随便动土木?”方初晴老实的说,虽然说得不是实情,但事先和沈澜对过谎了。而其,因为她虽不是沈府的人,可自称“我”却太随意了,太又身有诰命,所以用了军中的称呼。

    还是她宅斗的斗争经验不足呀,当初只想着怎么对付远君和宝君,在她们面前唱高调,但忘记她们背后还有太太这座山了。当她想起把自己房间和沈澜书房打通这件事不妥当时,事情已经做了,于是就提前做了补救的准备。

    不过太太一听这话就更生气,因为她想说的话在心里憋了好几天也没说出,此时便对方初晴很不客气地说道,“这话说得可好听,眼见你们右师王出征了,我也问不出所个所以然来,所以搪塞我呢吧。”

    方初晴低眉顺目地连忙福了一福道,“不敢欺瞒太太,不信等右师王回来一问便知了。”

    太太冷笑,“他一颗心都放在你身上,当然会向着你说,我问与不问,有什么区别?“这话,愈发不客气起来。

    第二十二章圆谎

    方初晴抬头偷瞄,看到远君和宝君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地坐在那儿,一派大家闺秀的风范,连唇角和眉梢都不带一丝情绪和幸灾乐祸,完全是聆听太太教诲的样子,演技真是难得呀。对于这一点,她甘拜下风。

    而大姑奶奶,则是测过了脸,虽然觉得母亲这么做有失身份,但还是为母亲保留着面子,只想着如果情况再恶化,要以什么办法先揭过这件事才好。

    “末将冤枉。”方初晴深福了一福,不跪,但也不多说别的。

    “那就是我胡说八道了?”太太哼了一声。

    大姑奶奶一看情况不妙,连忙拦过话来问,“方秘书在军中品衔不低吧?”

    这话的意思是提醒母亲,不要再盛怒之下失了礼仪,就算是二弟手下的一个小兵,目前也是为朝廷做事的。大家说话客气,不是为着一个小兵,而是为了皇上的脸面,北军的脸面。再者,方秘书毕竟不是沈府里德人,母亲身为诰命也不该苛责的。何况看二弟那意思,竟是很喜欢这个女人。

    而问完这句,她也没等方初晴回答,又把话带了回来,“身为女子,能帮着我们右师王分忧,帮他处理了那么多的军务,倒让我很敬佩呀。”

    方初晴一听这个,立即自谦、客气,太太的责问就被这样轻描淡写的带过去了、

    大姑奶奶看方初晴不追着冤枉自己的事不放,举止大方明理。反观远君和宝君,虽然外表仪态没半分不妥之处,可其心却可诛。太太是知书达理的才女,照理不会这么失态,还不是这几天让这几个丫头调唆的?太太当年为了一个男人而背叛了家庭,现在年纪大了,特别希望能和娘家关系亲近起来,这也是她那么看重远君、宝君两个丫头的原因吧。而且在太太心里,真的认为这两个娘家后辈是二弟的良配,所以才这么讨厌方秘书吧?

    反而这两个丫头呢,明知道母亲这样发威于情于理都不合,将来说不定要被人诟病,还可能会严重破坏母子感情,却不上来劝个一字半句的,摆明要利用母亲杀杀情敌的威风,这样做实在是无智又无德。

    只通过这一件事,大姑奶奶对远君和宝君的印象就全差了,不大赞成母亲的安排,只是得让母亲自己发现真相才行。不然她多嘴,母亲未必肯听。

    太太在一边看着女儿和方秘书说话,先是心火压不下,渐渐地才发觉自己太急了,幸好女儿给拦了过去,愈发觉得女儿贴心。不过现在她不知说什么好,只干在那儿看了远君和宝君一眼。

    远君立即对宝君对了个眼色,宝君犹豫了一下,本不想当这个出头鸟,但还是找了个因头,把话题引回来道,“说起来,大表姐回府安胎真是好事。我听说大表姐把自己家打理得上下一心,真是羡慕,不如觉小妹几招吧?其实吧,姨母不是跟方秘书过不去,怪只怪小厮丫头们在下面多嘴,传到姨母耳朵里,不生气才怪呢。”

    远君也帮腔道,“施压,姑母是为着沈府的名声和二表哥的前程着想。再说,方秘书还没嫁人吧?姑母着了半天急,也围着方秘书的闺誉啊。”

    旧事重提,大姑奶奶有点不高兴。但转瞬一想,让母亲心里老存个疙瘩,以后更容易被人挑唆,不如干脆说明白为好。看来想让母亲方秘书是不可能的,因为母亲心里,方秘书是抢了娘家人儿媳之位的狐狸精。但在二弟回来之前,只要府里不起冲突风波就行了,倒不必人人和睦。所以,事情挑明了说也有好处,至少以后不会相互针对。

    于是她接过话来到,“说的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才好,免得太太被阴险小人蒙蔽。”她瞄了远君和宝君一眼,一语双关,然后面对方初晴,和颜悦色地道,“方秘书,你就说说哪里被冤枉了?我本人是相信你的。能在军中做那么多事,自然是胸有乾坤的人,犯不着玩这些鸡毛蒜皮的小手段。不过有些事好说不好听,太太心善,难免会焦急。”

    “谢谢太太疼爱。”方初晴顺杆爬,先哄得太太不鞥呢对他恶言相向。幸好今天没带方块和青衣来,不然以她们俩对她的忠心成都,非得跟太太当场翻脸补课。

    她目前的身份地位自然是比太太高出不少,但她看在沈澜的面子上,不想太嚣张。毕竟将来是吧?太太对沈澜这么好,简直算是后妈的典范了,如果她和太太关系紧张,倒霉的可是沈澜。所以她宁愿忍气吞声,因为她舍不得自己的心上人遭罪。

    做女人做到她这样,这么也得他令堂的封个情圣才对。

    “回太太和大姑奶奶的话,书房与我卧房之间打通,确实是王爷的主意,我红口白牙的说了,也不怕以后王爷得胜而归时问起。”她缓缓地说道,“至于为什么这么做,完全是因为处理军务的关系。”

    “方秘书辛苦了。在哪儿处理军务不是处理呢?何苦进府,又何苦非动得土木?”宝君插嘴,故意反复提起两屋相通的事来刺激太太,不让方初晴撇清。

    方初晴微微一笑,看起来有些轻蔑似的,“宝小姐还小,不知道军中事物的复杂。照理,王爷从不在内院处理军务。可是这些日子以来,皇上对王爷倚重,王爷就忙得不可开交,每天回家时已经很晚,没时间和精力坐军政衙门去了,所以才在广武院处理一些事情。而门上,太太还特别支了几个人,专门应酬那些王爷招来文化的将士们。这些军中任进内院所走的路也与常人划分了开,更一直有人带领,所以绝不会影响到内院我事物,这一点,太太真是为国有功。”她又拍句马屁。

    “方秘书果然有见识,可这与动土木有什么关系呢?”远君问,像是说好了是的,和宝君一人一句。

    方初晴根本没看远君和宝君,只面向太太,恭恭敬敬地道,“末将才疏学浅,说是帮王爷处理军务,其实只是负责一些琐碎不重要的事。但凡重要点的,末将都把它们分门别类,普通重要的送景爷那儿,特别重要的就要等王爷来定夺。可是有时候,王爷要决定一件事前,要问问相关人等,而军中事多且杂,王爷没办法全部记在心里,所以就要求末将避在一旁,有需要的时候也好传递资料文件的方便。又因为王爷问的人都比末将军衔高,为防止被问者不自在,末将只好躲在一处。打通了两件书房,就是为着这个道理。”她说完就觉得好累。呼,为了圆这个谎,为了弥补之前自己的错误,费了多大的力呀!

    太太和大姑奶奶一听,也就明白了。不管心里信不信,至少这件事表面上没有漏洞。

    大姑奶奶还点头说,“方秘书辛苦了,为了军事机密不外泄,不得不进广武院里委屈。”

    宝君和远君是坐在一起的,此时宝君见方初晴把这事揭了过去,就暗拉了远君一把。意思是:现在该你出头了。

    远君心里责怪宝君不吃亏,其实她自己还不是如此?她白了表妹一眼,心道,早晚把你也铲除,嘴上却道,“原来是这样。唉,二表哥和方秘书为国为民,倒让那些小人嚼舌根字,下次让我看到,非得好好处置不可。他们满嘴胡沁,还说那天整晚方秘书都在二表哥房里,灯亮了一夜,也没办公事。”说到沈澜和方初晴一夜都在一起,远君略有点不好意思,外加十分的憎恨。

    哼,二表哥不过是被美色所迷,若她有机会,定会让二表哥青睐有加的。

    太太一听这话,才平息地火又有重燃之势。

    方初晴连忙道,“那天王爷太累了,不想去浴房,就叫人抬了浴桶进书房,是往前伺候着沐浴的。因时间紧迫,末将隔着屏风听王爷的吩咐,这事可有很多小厮知道。因为王爷的书房之前没有屏风,是从别处新搬来的。”方初晴言之凿凿,因为说的是真话,感觉特别理直气壮。虽然王强那段时虚构的,不过为了避嫌,也只好如此了。

    “后来王爷累极,又说腿疼,末将整夜都在为王爷捶腿,好让王爷安心入眠。”最后,她补充道。

    这件事没人能证明,但是也没人指正什么。况且那天早上,据说沈澜神采奕奕地给太太请了安后才去做事,太太也是过来人,应该明白如果男人半夜太过劳累,白天脚步不会那么坚定有力的。

    果然,太太听她这么说就相信了一半。毕竟她回忆起那天早上澜二还说过,这么多日子以来,可睡了个好觉。由此可见,方秘书至少在这件事上没有说谎。她心里这样想,脸色就是一缓。大姑奶奶察言观色,立即把话题截断,又问了很多军中的事,又提起府中的趣闻,轻轻松松就给了太太台阶。而太太,既然拿不到方初晴什么把柄,也就就坡下驴了。

    第二十三章生日宴

    中午太太没留饭,方初晴、远君和宝君就先走了。方初晴走没多远就被景鸾派人叫走了,间接衬托她在“军务”上多么繁忙,而远君和宝君就慢慢往绣眉苑走着,两人因为没给方初晴扣上屎盆子而心生郁闷。

    “看来像踢掉这块绊脚石很难呀。”半天,宝君挥退左右,叹了一口气说,“枉费我们在太太面前旁敲侧击地说了好几天,到头来几句话就被她化解了。远姐姐,你看到大表姐的神情没有?摆明就是向着那贱丨防和谐丨人的,也不知道那贱丨防和谐丨人给二表哥和大表姐吃了什么药。”

    “要踢走她,能利用的人可不止是太太。”远君把宝君带到养鱼池边,一边假装欣赏着游鱼,一边说。

    宝君人精儿似的,心里立即就明白了,却假装作吃惊的样子,因为很多话要从远君嘴里说出来才好,“还有谁在这府里说话够分量?”她问。

    “非得火上浇油吗?”远君笑得很美,但眼神却可怕,“釜底抽薪也是好计呀。”

    “抽的哪根薪呢?”话说至此,宝君更加确定远君的意思。

    远君冷笑一声,“宝妹妹,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我都明白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非要我挑明了呢?话说尽了也就没意思了。”她别过头去,似是看水中游鱼,实际上是怕被宝君看到她脸上鄙夷的申请。

    这点花花肠子弯弯绕,她都懂。

    她的加时南方的豪门巨擘,真正的书香门第,诗书传家。那可是对外。对内哼,她爹那七、八房妻妾还不是明里一团和气,暗里斗个鸡犬不宁?所以,宝君这些装傻充愣的表面功夫她也会做,而且做得很精。不过现在她和宝君是一条线上的蚂蚱,她就没那闲工夫再装了。彼此都知道对方是怎么回事,再装起来不傻吗?再说,她这时候直率些,以后和宝君斗起来,宝君才会疏忽呀。

    听她这样说,宝君的笑容也就冷了起来,因为她明白远君已经存了将来和她争斗的心。

    “我心里是有些猜测,不过不知道对不对,这才不敢鲁莽出口的,远姐姐担待妹妹的愚笨吧。”宝君拿帕子按按嘴角,好整以暇地道,“如果我没看错姐姐的心思,姐姐说的可是这个人?”她说着,伸出四根手指。

    远君点了点头道,“我元说妹妹是个聪明剔透的人儿,怎么会看不明白这步现成的棋?那天二表哥出征时,四表哥一直盯着方秘书看,魂儿都给勾走了。我们当表妹的,不如成人之美吧?”

    “可是四表哥在普通女人眼里,算是极好的归宿靠山了。但是和二表哥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傻子都会选。现在方秘书正得二表哥的宠爱,看那天那番眉来眼去,显见二表哥这回出征回来就能收了房,甚至是给个名分的。她即得了二表哥的心,怎么会把四表哥放在眼里?论长相、爵位、本事,四表哥给二表哥提鞋都不配呢。”宝君轻轻说着,好像一切都与己无关。可是,假设此时有人在一边偷看,就会看到宝君说起方秘书和收房这几个词时,眼里闪出的怨毒光芒。

    “说的可不是嘛。”宝君呼了一口气,没在说什么,心想:好话坏话不能让我一个人包了,好歹将来你也是平妻,不能白得利,不卖力气。

    宝君一时不借口,两人沉默了会儿。最后宝君妥协道,“这釜底抽薪之计可是真好,关键是那“薪”要抽出来呀?“

    “那还不简单吗?”远君道,“让四表哥帮着抽就是了。”

    "她定不肯的。"宝君口中的“她”,不言而喻就是方初晴。

    “如果……她和四表哥有了什么瓜田李下的,她就是不肯也得肯了。”狠毒的神色在远君眼里一闪,“其实以她的出身,能跟着四表哥已经不错了。怪只怪,她贪心不足、恬不知耻,居然想多走二表哥。那不管落到身下场,也是她自作孽。”

    她这话说得极其可笑,因为她并不真正了解方初晴,更不知道方初晴的身份比她高出几倍不止。她只是从表面情况就做出了判断,完全是因为她自负才女知名,从来看不起别人。而她说的诸如贪心不足、恬不知耻的话,细想来不正是说的她自己和宝君吗?

    "远姐姐,你有什么好办法,快告诉妹妹,别打哑谜了,我这儿心痒痒着呢。m4xs.com"宝君走近一步,露出很高兴的神色道。

    远君笑得意味深长,“这事,还得从妹妹身上入手。”

    宝君一听,吓了一跳。她是想收拾方初晴,可是却不想当出头鸟。这是摆明了的,真出点什么不大不小的桃色事件,查起来万一露出马脚,将来一点好果子吃也没有的。

    远君看宝君的脸色,继续笑道,“妹妹怕什么,咱们姐妹现在是栓在一根绳上的蚂蚱,真有事,你我都跑不了的,我还能害你?那不是等于害自己吗?我说从妹妹身上入手,是因为时机刚好……过几天,不是妹妹的十七岁生日吗?再说,只要计划得周密,要查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我们,顶多落个办事不周,被责骂几句罢了?为着一个不上档次的女人,他难道会杀了自己的弟弟,忤逆自己的母亲?别忘记,二表哥可是孝名在外的呀。”

    宝君想了想,终于下定了决心。因为远君说得对,这事是一事二体,远君倘若存了坏心,害的也有她自己。况且,只要她小心些,得的利益说不定更大呢?

    “远姐姐要怎么做?”她问。

    远君一脸胸有成竹的样子,招了招手道:“附耳过来……”

    宝君凑过去,听着听着,脸上终于露出了满是算计的笑容。

    ……

    五天后,是表小姐宝君的十七岁生日。

    太太疼爱这两个小辈,提前一天的时候,就把宝君和远君叫了来,说要大大地热闹一场,给表小姐做个生日。其实,她心里也是想给未来二儿媳造造势。可是宝君说,现在二表哥在外为国效力,后方不该太奢侈,不如一起到太后所在的感恩寺去为二表哥祈福。

    太太一听,大为赞赏宝君的懂事明理,还知道疼人,更加坚信自己的眼光……宝君和远君确实是贤惠的右师王夫人的最佳人选,自己娘家出来的人,必是不会错的。她先是大大赏赐了宝君一番,然后决定自己到寺里祈福,由大女儿作陪,让宝君和远君这些小辈儿自己快活一天,想怎么玩都成。

    “有我在这府里,想必你们多少有些拘束。都是花朵样的年岁,跑什么寺庙呀。

    趁着明天的好日子,你们自己好好乐一乐吧。”太太和颜悦色地说,“可是最近似乎不太平,院子可得守得严谨些。”

    宝君和远君仍然推托着,表示愿意陪太太到庙里去,可眼里却露出兴奋的光,没“逃过”太太的眼睛。

    “由你们大表姐陪着我就好,都那么好动好玩,到了庙里岂不是闷坏了。”太太开玩笑道,“我会在庙里住一天,但愿第二天回来,你们别把房顶都挑了。”

    宝君和远君对视一眼,“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很好,事情完全是按照她们预先设想的那样进行。她们要支走太太,所以故意拿二表哥说事,也知道以太太的温柔心肠,定然不会让她们去吃斋参佛。太太一走,整个沈府就再没有能治住四表哥的人,另一方面,她们还在太太面前卖了乖。再说,让她们尽情玩乐一天的话,可是从太太嘴里说出来的,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们的错处也不大。

    大姑奶奶王涛在一边冷眼旁观,总觉得这两个丫头有些不对劲儿,可又看不出什么来。后来一想,不过是在家自己过个生日,能反出什么天去,也就把心里的怀疑放下了。

    于是第二天一早,太太和大姑奶奶在府兵的护卫下出了和政城,远君和宝君则像模像样的请全府的人都吃了寿星面,然后晚上在绣眉苑摆了酒席。在后院的花阁,请了阖府里的主子奶奶和小姐,前院请了有头脸的大丫头和姨娘们,陪着各位主子奶奶和小姐的贴身丫头们也给安排在前院一起吃酒。

    之所以分开安排,说是花阁的春夜美好,正好给奶奶、小姐们赏月。而前院宽敞,大丫头和姨娘们人数众多,坐起来不会太挤。

    方初情、方块和青衣当然在被请的行列。不过方初晴被安排在后院花阁,方块、青衣和丫头们在前院吃酒席。本来这两个丫头不想离开方初晴的,但满院子的奶奶、小姐和丫环都分好了席,她们若不去,倒显得不给面子。而且人这么多,料那两位表小姐不会生事,所以她们也就暂且到前院去了。

    “怎么没见三奶奶?”席间,四奶奶李佳如问。

    第二十四章起火

    远君笑道,“宝君过个生日,倒把我这个当表姐的累个半死,三表嫂原是请了的,只量最近三表哥忙于是沈府的生意,三表嫂能者多劳,去帮衬夫君了,倒没空理会我们这些吃闲饭的。”

    本来,李佳如不爱说话,但席间目前就她的辈份最大了,又是主家的身份,只好接过话来道,“三哥三嫂最近是很忙的,原也怪不得他们,倒是寿礼到了没?要是缺了这礼数,别说太太了,四表嫂我就给你们讨公道去。”

    宝君捂嘴笑道,“寿礼早就到了,我也让丫头们送过一桌酒席去,待会儿三表哥和三表嫂回来,也有一口好的吃,算我这当表妹的有心。四表嫂也别担心,我叫人也给四表哥送去了呢,这会子只怕吃上了。”

    李佳如一听,不禁有点担心,嘴上道着谢,心里却想:酒席嘛,一定有酒,但愿不是那死鬼爱喝的那种梨花白,那酒后劲儿大,他喝起来又没个够,再加上他收进屋里那几个浪蹄子,没一个是省事的,一准儿会醉,而且这死男人酒品极差,醉了后不知道会做出什么讨厌的事来,真闯了祸,太太不骂她心肝宝贝的四儿子,又会来骂她,哼,养不教,父之过。沈洛那烂泥的样子是谁惯出来的?倒回回怪在她的身上,说她不好好约束自己的相公,怎么不想想是谁生的?

    心里有了事,李佳如就没注意远君和宝君劝她酒时,袖子一抖落,有些许药粉落入了她的杯中,而宝君递酒时,远君“恰好”起身给小姐们布菜,挡住了方初晴的视线,让她也没看到这些小动作。

    她一直保持安静,席间只微笑着与人交流几句,并不多话,礼物,她也送得恰当,她总觉得宝君和远君不怀好意,所以小心应付着,不留任何把柄给人家。

    其实以她的地位,她根本不必怕什么,但她之所以这么做,就是怕万一太太给沈澜夹在中间难做人呀。

    所以,她这才这么费力巴拉的要在还没揭露真身前就解决这些麻烦事的,可不是闲着没事做。

    只是她也没注意到,宝君在劝她的酒里也下了些药粉,不过她因为不信任这对外表是善良的大家闺秀,暗地里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年轻女人,所以喝酒时只是抿了抿,其余的全吐在一块很吸水的布帕子里了。

    一顿酒席,她吃得无比辛苦,因为强颜欢笑,时时提防,还得换掉湿透了的帕子,都不是件轻松的事,尤其她做不惯这些表面的功夫,所以尤其累。

    好不容易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方初晴才打算起身告辞,就听到前面嘭地一声爆响,吓了屋里的人一跳,大家面面相觑,还没有询问出口,远远的就传来欢笑声。

    “是烟花。”远君的小脸上露出兴奋的笑意,也不知是因为燃放了烟花,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我们出去看看吧?她提议。

    沈家三位小姐都很高兴,就连方初晴,心中也隐约有几分欢喜,她在前世就爱看放烟花,重生后这么久了,居然一次没看过。

    “我就不去了。”李佳如脸儿红红的,“两位表小姐给我们上的是什么酒呀,好吃的得很,我这一馋嘴,就多吃了几杯,现在头晕呢。”她说话虽然努力没有结巴,但口齿已经不大利落,显然是醉了,“怪了,平时我酒量大着呢,你们四表哥常说我就这一样出色的。”

    “要不,把丫头叫来,扶四表嫂先回去休息?”远君殷勤地道,又转过头去,“宝君,宝君。”

    此时,宝君趴在桌上,嗯了两声,却没抬头。

    远君扑哧一笑,“你们看,有她这样做寿星的吗?席还没散呢,她倒先倒下了。咱们大家都不管她,今晚就让她醉着睡在这里,看她明天还有脸没脸了。你……快去前面把四奶奶身边的人叫来。”她吩咐一个站在一边伺候的小丫头。

    之前宝君说贴身丫头们也辛苦一年了,让她们全到前院去玩耍,包括青衣和方块在内,身边只留了两个二等小丫头伺候饭局。此时其中一个小丫头一听,立即就跑出花阁去。

    “不用了,我也学宝君妹妹,好歹歪一会儿就好。”李佳如忙道,“敢情两位表妹要做体贴的主子,倒让我做坏人了。”她开玩笑,大着舌头说,“她们玩得高兴,让我这一搅,下回就要在背后嚼我舌根子了。”不过,她说得晚了,那小丫头已经一溜烟儿跑得没有了踪影。

    “嘭”的又是一声,半空中的闪亮,映得窗子半明半亮,格外诱人。三位沈家小姐年纪都还小,又是不大爱说话的,平时不显山不露水,这时候却有点焦急起来。

    “罢罢罢,四表嫂是个没眼福的,宝君则是自己活该。”远君一跺脚道,“三位表妹,方秘书,咱们自己去花园看烟花去,明天把那美景画出来,好好燥燥咱们宝寿星。”说着,率先走向房门。

    剩下的最后一个小丫头机灵得很,早早打起了帘子,远君就施施然走了出去,三位沈小姐在后,方初晴最后也跟着踱了出来。

    月明星稀,天气相当好。所以当那五颜六色的烟花爆在深蓝色幕布似的天空上,就显得格外美丽,令平时很注意言行的沈小姐高兴得叽叽喳喳个不停。

    方初晴也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心旷神怡。她向旁边走了一步,以期得到最好的观赏角度,没想到脚下也是一浮。她有点意外,没想到酒席上用的酒这么大的后劲,她只是喝了一点点,就有点要醉的感觉。在屋里时还不明显,出门被风一吹,真有些醺醺意了。

    再想想刚才李佳如左一杯,右一杯的,居然还能说出整话,确实是海量,怪不得四圣人夸她。想到四圣人,她忽然心生厌烦。这家伙也不知哪根筋搭错了,成天往广武院跑,有两回还跑到书房来,被青衣和方块拦了回去。前天无意中在广武院前边的抱厦碰到他,他那眼神像是要把她扒光了一样,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考虑摆平了宝君和远君后,要立即离开广武院,重新回到流心院当小厮沙仁去,不然她真不知道怎么自处了。

    欢笑声,烟花绽放的声音此起彼伏。这个夜,好似非常甜美。

    方初晴仰望着天空,真希望一切都快点结束。

    这没意义的女人斗争、国家之间的生死存亡,她那偶尔分裂的,不知道何时会被图玛左右的、不知何时又喜欢皇上的心绪……

    正在这时,她忽然发现前院的欢呼雀跃声变成了一阵骚乱,同时有一丝烟火气随着风钻进了她的鼻端,闻起来不像燃放烟花的味道了。

    “出了什么事?”远君的反应比她还快,或者说太快了些,脸上的表情非常惊讶和紧张,“快去看看。”她对身边仅剩的一个小丫头说。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就飞奔而去,片刻又转了回来,一脸的惊慌失措,“不好了不好了!表小姐不好了!”

    远君上前一步,啪的就抽了那小丫头一个耳光,“慌慌张张的成什么样子?什么不好了?你说清楚。今天是你们宝小姐的生日,这种不吉利的话也说得出口吗?”

    那小丫头本来是很机灵的,此时给吓得有点语无伦次,捂着脸道,“表小姐,是……是……中廊……中廊走水了!”

    远君吓得大叫一声,“怎么会这样?火势如何?”

    方初晴也吓了一跳。

    绣眉苑比之其他院落的独特之处在于是整个院子由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木制长廊阻隔成了两段,前院和后面的花阁。隔着这条中廊,种植了不同的花木,景色极美,所以太太才说有空会过来赏花。这条长廊架得很高,中间没有一处阶梯,是一条绝对完整的长廊。从前院到后面的花阁,假若不翻跃中廊的栏杆就要走很久,还不如从后门出入方便。而且因为长廊是木制的,在这天干物燥的春天着起火来,是相当可怕的。

    “不,不知道。”那小丫头哆哆嗦嗦地说,一边说一边害怕地往回看,“不过火势很大,今晚是西南风,很快……很快就会烧到这边来的,表小姐还是快从后门出去吧!”

    “前面的人呢?”远君急的团团转的样子,“唉,一定是她们放烟花不小心!我早说了的,在院子里放烟花不安全,可宝君偏偏说已经知会了巡夜的府兵,小心些就不会出问题,但这可怎么办!这可怎么办是好!”

    第二十五章送人

    “奴婢隔着火势看,她们怕是过不来的。”小丫头道,那火像是一条火龙似的,窜得很快。

    方初晴明白她的意思……整个中廊一定全引着了,也就是说,绣眉苑的前院和后院完全被分开了,不过,既然火势还没过来,她们就有机会离开现场。沈府的府兵训练有素,很快就会有人来救火,虽然看样子绣眉苑是保不住了,但相信不会涉及其他院子。

    她抬头看看,就见远处的天空有些发红,显然火势更大了,此地不宜久留,再看沈府的三个小姐,早没了刚才的兴致,吓得脸都白了,最小的一个还差点哭了出来。

    “表小姐,还是暂避避吧。”她开口,“在这儿干着急也没用。”

    远君似乎门神无主了,让方初晴略略感到些奇怪,在她的了解里,远君是个狠角色,不可能遇到点事就不知所措。

    “方姐姐说得对,咱们先离开此地再说,不过四表嫂和宝君还在屋里,方姐姐,三位表妹怕是没能力了,请方姐姐和我去把她们扶出来!”远君都“急”哭了。

    到这时候,方初晴没办法不帮忙。

    于是她点了点头,和远君及那个小丫头一起进了屋,她一心要救人,走得很快,但远君比她还快,和那小丫头一起,率先扶起宝君就往门外走。

    宝君是个苗条娇小的个子,被两个人连扶带抱,脚下似乎还能自主走动似的,很快就到了门边,可李佳如身子有点胖,这时候睡得又沉,都打呼了,方初晴一个人根本抱不动她。

    这里她抬头一看,见远君和那小丫头已经扶着宝君踏出了门槛,心里突然一紧,连忙放下李佳如,也跑到门边去,一把拉住远君的衣袖,“先把宝君小姐放在台阶上吧,帮我把四奶奶架出来再说,不然火势过来,怕要出大乱子。”

    远君眼神一闪,但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返回去,加上那小丫头,终于把李佳如也拖了出来,当三人合力,把两个醉得不省人事的人挪到安全处,都累得气喘吁吁了。

    “远君小姐,叫这小丫头去后门找人,虽说今天上夜的婆子们也都在前院吃酒,后院好歹会留一个看门的吧?”方初晴定了定心说。

    远君点头,看了看那小丫头,那小丫头也不用人吩咐,风一样跑走了。

    这里,空气中已经感觉出一丝热度了,火舌吞没了整条中廊,她们从花阁这边也看得清清楚楚,三位沈小姐终于哭了起来,宝君却还人事不知似的,远君的脸色苍白,唯有方初晴出了一身冷汗。

    刚才她突然福至心灵,这才死拉着远君不放,不然,假设那小丫头是她买通的人,她们趁着乱乎劲把她反锁在花阁里,沈家三位小姐吓得糊涂了,离得又远,只怕什么也看不到,听不到,她可能和李佳如一起被烧死。

    今天晚上,花阁的窗子整晚没打开,一直是开门通风的,之前没觉得,现在想来可是问题呀。

    不过,远君和宝君有那么狠吗?为了争一个沈澜的正妻之位,居然要杀人,如果真是这样,连李佳如这样无辜的人也不放过,她们实在是蛇蝎心肠,而且,她们居然舍得下这么大一个院子,纵然这不是她们的,但这份狠劲儿也是常人所不具备的。

    所以刚才是她多想了吧?这两个丫头应该不至于狠毒至斯,可为什么,她一想到刚才远君的眼神,心里就凉凉的?

    “我的老天呀,究竟发生了什么事?”不远处一声喊,声音粗嘎洪亮。

    方初晴转头望去,就留守后门的婆子衣衫不整,看来是吃了几杯酒就早早睡了,所以没看到这边的动静,要那小丫头去叫,这才发现出了事。

    “快从后门出去,花径那边空阔,火燃不来,先到那里躲一躲吧。”这里,远君似乎清醒了过来,吩咐道,“小苗,你带着三位小姐先走。这位妈妈,辛苦你抱着表小姐,方姐姐……”说着,她回过并没有来看方初晴,“方姐姐,人手不够,麻烦你和我扶着四表嫂,可行吗?”

    这有什么不行的。

    方初晴想,伸手把李佳如的手臂放在自己肩头,好家伙,人睡着了真是死沉死沉的,如果不是她平时身体锻炼得好,差点被李佳如扑倒在地,好在远君也担住了这位四奶奶的另一半,虽然她吃力少些,好歹方初晴能迈动步子了。

    那婆子举着开后门的钥匙,肩上扛着宝君一马当先,那个名叫小苗的小丫头照顾着三位弱不禁风的沈小姐跌跌撞撞地紧随其后,方初晴和远君拖拽着李佳如,几个女人仓皇地出了后院门,七拐八拐地来到一条花径之上。再望向远处的绣眉苑,已经成了一片火海。

    “我的老天,这是怎么了?”那婆子的叫声带了哭音儿。

    方初晴沉默不语,心知这时候方块和青衣不可能过来找她,出了这样的事,绣眉苑又有后门,大家的第一反应是一起救火吧?就算她们跑来找她,在这么乱的场面里,在她们根本不熟悉地形的情况下,也找不到花径这边。一切发生得太快,让人来不及细细想好再反应,现在,也只有先回广武院在说,免得张郎的李郎,两郎都不见。

    不过,她才要开口说话,就又让远君拦了下去。

    “一会儿就来人救火了,人来人往的,女眷留在这儿不方便。”她说,再者不能吓到三位表妹,四奶奶这情形理更是不能被看到,不如……“她看了方初晴一眼。

    方初晴连忙道,“不如都到广武院去躲一躲吧。”

    哪想到远君摇摇头道,“绣眉苑虽然离广武院比较近,但那是从前门走,如今我们身处花径,离后门都有段距离了,若走到前门去,只怕用的时间更长,唉,此次宝君和远君闯了这么大的祝,眼看这起来要颇费一番力气了,如果再让三位表妹受到惊吓,或者四奶奶和宝君这情形被人看到,我的罪过就太大了,就算是死,也偿不清了。”

    她说的是实情,这一点方初晴很明白,虽然大江国风气开放,但大家女子喝醉却是极为失德的事,绝不能让外人看到,而三个沈小姐,也是一吓就能病个半死的样子,所以这时候最好的办法是找个最近的院子,先进去缓缓神再说。

    “远君小姐就快说吧,到底要怎么办?”那婆子急道,此时应该轮不到她说话的,但也顾不得了。

    “这里离四表哥的明光园和二表妹的秋水园最近,穿过花径就到了。”远君指了指不远处的灯光闪烁的院落,“麻烦这位妈妈把三位表妹送到二表妹的秋水园去,方姐姐跟小苗把四表嫂送到四表哥的明光园去,我顾着宝君,这样可好呢?”

    那婆子怕被今天这事连累,当然连声叫好,好歹落个保护了三位小姐的功劳,将来不会吃太大的苦头就能脱身,可方初晴就有点疑虑了,不是她猜出了什么,更不是看出了什么,只是有话从远君的嘴里说出来,到她这儿就得先打个折,自动提防一下。

    “一起到秋水园去,岂不是省事?”她说。

    远君叹了口气,“这边离明光园最近呢,四表嫂身子贵重,当然选离得近的园子了,况且那还是她自己的住处,着人侍候也方便,之所以让三位表妹去明光园,怕的是夜深了,她们在哥哥那儿不方便。”

    这句话又把方初晴堵住了,要说她去明光园,让那婆子送四奶奶吧,她一个外人,于理也不能带着人家小姐四处走,到了地方她不会安置。而且,现在情况危急,容不得她在这儿讨价还价,因此,她一咬牙道,“远君小姐说得是,不过小苗人小力弱,怕是支撑不动四奶奶的,我看宝君还能走路,干脆就让小苗搀着,跟这位妈妈一起到明光园去,你与我一起送四奶奶吧!”不管到哪里,她都拉着远君,还怕她耍什么花样吗?

    “也好。”远君答应得挺痛快,但眼神中似乎存着一线冷笑似的。“大家快点吧,到了地方好打招唤人手,就算不能帮着救火,也把咱们的贴身丫头都叫回来,免得在那边碍手碍脚,找不到各自的主子又着急,真做出傻事才是要命。”

    于是,各人分别行动。

    方初晴和远君就拖抱着人事不醒的李佳如穿过花径到老四沈洛的明光园去,果然,那里离此处是最近的,很快就看到了园子的大门。

    一想到四圣人,方初晴就心里发麻,实在不愿意踏进他的地方。不过事情到了这步,也只得硬着头发进去,她在远君一直在侧,本来,她认为进了园门,自然有明光园的下人帮着抬李佳如,哪想到开门的小厮男仆,自然不能让她们沾了四奶奶的身子,李佳如也不能就晾在那儿等着,她也只好和远君进了内院,再等内院中有人接了四奶奶进去时,方初晴累得头昏眼花,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感觉脚下都磕绊了起来。

    第二十六章为什么那么狠毒

    “小心着,唉唉,别撞了头。”远君殷勤地进了屋,吩咐丫头婆子们,方初晴也只好跟着。临进门时,她特意看了看周围,听到旁边侧院里喧哗吵闹,似乎一群人正玩得起劲,她多少放下了心。

    安置好李佳如,她就可以离开这地方了吧?这时候,沈洛正开心,也不会过来。

    “你们都下去,粗手笨脚的,放下盆水和手巾,我亲自来吧。”方初晴心里正盘算,就听远君不耐烦地骂道:“难道你们四奶奶贴身的人不在,就没人会侍候了?都远远的去,侍候不好人,再把人吵醒了,就真该挨板子了。”大概高等丫头和婆子们都在沈洛身边或者从绣眉苑还没回来,几个跟上来侍候的人真的看起来不太应手。

    看远君捋胳膊挽袖子的,方初晴也只好上前帮忙,只感觉今天被很多事绊住似的,但因为起火而有些心慌,一时半会儿也想不出什么。她只想快点安置好李佳如,然后快点回广武院去。

    不过因为今天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透着蹊跷,所以她加了小心,心里打定主意,死缠着远君不放,这样就不会出大事。

    好不容易把李佳如打点好,放到床上,远君却又忙活着收拾起杂物来,方初晴眉头一皱,更加疑虑起来,忙道,“既然四奶奶已经侍候好,我们就先走吧。我的手下找不到我,可要担心了。再说,宝君那儿,你不是也不放心吗?”

    她觉是远君是在拖时间,而四圣人那边虽然刚才不知情,但时间久了,肯定会有手下去报告,如果他这时候跑来,实在是不太方便,万一四圣人喝了酒,那简直就是危险了。

    “这就走了。可是这里乱七八糟,四表嫂醒来后怕看着笑话咱。”远君嘴里答着,脚下却没动。

    方初晴干脆拉下脸来,“如果表小姐再磨蹭,那就请自便吧。这么大的火,不知道那边怎么样,我放不下心。而且这火来得奇怪,万一是有人想偷王爷的军事文件呢?我要回去看着点。”说完,抬步就走。

    可这时候,已经有点晚了。她才一开门,就见四圣人摇摇晃晃的正在推门,一身的酒气,醺得方初晴差点摔个跟头。

    四圣人一见方初晴,两眼就放出光来,笑道,“我还不愿意到这屋来呢,偶尔发个善心,居然就有好报了。方秘书,你可想死我了。”说着,伸手就要抱。

    换作平时,他就算有那色心,也没有那么直接。可今天,他先喝得很醉了,酒壮色胆,又见自己日思夜想的人是出现在自己房间,就有些糊涂,以为方初晴和其他那些女人一样,是主动投怀送抱的。

    方初晴吓了一跳,好在反应够快,向后退了一大步,轻喝道,“四爷,请你庄重些。我是朝廷在职的武将,容不得人欺辱。”她想以朝廷压压沈洛,可沈洛已经醉得只剩下色胆了,就算这时候方初晴抬出沈澜来,他也未必会怕。

    所以他只嘻嘻笑着,挤进房间来。

    方初晴还算冷静,并没有慌乱,转眼看远君似乎在向门边移动,立即一个箭步蹿上去,拉住远君的手腕,“表小姐,要走一起走。”

    远君本来就兵行险招,为了害到方初晴,不惜以身犯险。但她认为四表哥的兴趣在方秘书身上,因为广武院的小厮报告得清醒明白,四表哥垂涎这位方秘书不是一天半天了,所以她自己并没有太大的危险。

    今晚,她见方初晴机警,已经有了几分担忧,现在好不容易机会到了,却又被方初晴阻住自己,不由又急又恼,开口道,“方秘书,请你不要拉拉扯扯的好吗?我的身子也是你随便能碰的吗?再说就算是一起走,你也得放开我,一个一个走出去才行,现在你拉得我手腕都青了是什么意思?四表哥,你还不快来帮忙,你的表妹让人陷得手都要断啦。

    方初晴情急之下没有其他办法,奋力把远君拉过来,朝四圣人推过去。远君以才女自居,平时自然是弱不禁风的,哪及得上方初晴经过体育锻炼的身体,因此尖叫着,整个人都朝四圣人扑过去。

    四圣人眼神迷离,一时也看不太清楚,居然就那么着和远君抱了个满怀。

    这一下,远君吓得几乎昏过去。她让四表哥抱了,今后还怎么嫁给二表哥?于是她立即奋力爬起,手脚并用想跑开,可哪想到四圣人抱得实在,不肯放手。

    两人挣扎间顶住了门,方初晴想跑也跑不出去,只好冲到窗边想跳窗。

    这时,四圣人终于看清怀里的人是谁,也顾不得远君又踢又叫,笑道:“远君表妹也是个美人呀,只是不明白为什么娘要把你和宝君都给我二哥,其实给我不好吗?今天有缘,干脆你也别走了,咱们三做一处耍吧。”说着丢掉远君,把正踏上凳子的方初晴拽了下来。

    方初晴本来力气不小,奈何她终究是个女人,面对的还是一个酒醉的男人,所以一下就摔到地上。不过她已经起了拼死的决心,动作麻利,很快就爬了起来。

    远君被四圣人抱了一下,吓得浑身酸软,但她的心已经陷入最可怕的执念,不害死方初晴是不会罢休的,连自己的危险都没预见到,此时见方初晴冲向门边,伸腿一绊,然后扑上去,以自己的左手袖子按方初晴的鼻子。

    方初晴只闻到一股香甜的药味,立即意识到不妙,把头一偏,避了过去,没有中招。不过毕竟闻到了一些味道,感觉脑袋一晕,和她之前脚步虚浮的感觉一样,马上就明白了酒量很大的李佳如为什么会醉倒。

    她一挥手,带倒了墙角边的一个瓷瓶,伸手抓住一片碎片,狠狠一握。尖锐的疼痛立即令她的头脑清醒了,转头看远君疯了一样向她扑来,抓住远君的手臂,用力一挡,把远君的左袖按到了她自己脸上。

    在失去意识前,她看到了远君眼中无比惊恐的表情。

    “哈哈,晕了一个小美人,现在就剩下你了。”四圣人在房间内跑来跑去,发了点汗,脑子清醒了不少,唯色胆不但没变,还更大了似的。眼看着就要到嘴的肉,他哪有放开之理,见远君失去意识,暂时也不管,合身向方初晴扑来。

    方初晴左闪右避,把房间内的桌椅板凳全撞倒了,同时大叫救命。

    四圣人却笑道,“四爷我平时喜欢玩花样,这样的戏码,我这里演得多了,没人会理会的。再说,这院的人都像你四奶奶,只要有好处,全部闷声发大财的,怎么会有人救你。还是从了我吧!我跟太太说,直接让你做妾,够面子了吧?”

    方初晴怒得一只茶盏扔了过去,没想到却激起了沈洛的凶性,更卖力的追逐起她来。正在这最紧要的关头,门哗啦一下被推开了,一条黑影冲了进来,对着四圣人的脖后就是一下,四圣人连声也没吭,甚至在他还没意识到有人来时,人已经失去了意识。

    来人手脚麻利,转身把门关好,院内没有一个仆人看到这一幕。

    “张扬,怎么是你?”方初晴连吓带累,浑身哆嗦,但还是看清了来人。

    张扬点点头,“王爷派我暗中保护公主。可是因为今晚是生日家宴,又是一群姑娘家聚会,卑职一个男人,怕躲在暗处不方便,要是污了各位小姐的名声就更不好了,所以没有贴身保护,没想到让公主受了惊吓,还望公主恕罪。”

    方初晴腿软得站不住,偏偏室内狼藉一片,连个坐的地方也没有,只得先坐在床边,平复着急促的呼吸道“你没有错,那个场合你确实不应该在场。而你现在还救了我……之前我应该叫青衣和方块一直留在我身边的。”

    她哪里想得到呢?在她所受的所有教育中,哪想得到两个十六、七岁的小姑娘居然手段阴狠到这个地步,为了除掉情敌,不惜毁了一座园子。这件事从第一步到最后一步,无不细心谋划,步步算得精准,不管是太太的离开,四圣人的酒席、下药、起火,还是最后的逃离火场。而等最后查起业,却从开始到最后,半点错处也捉不住她们的,就是连那把火的责任都能被她们逃得干干净净。

    在她们的计划中,如果能烧死她在那儿是最好的,如果不能,也让四圣人玷污了她,让她不能跟沈澜在一起。

    为什么就那么狠毒呢?

    整件事中,唯一的意外就是宝君为了灌醉李佳如,自己却抗不住了吧?她们没料想到李佳如居然海量,也没想到她这么警惕。如果不是她小心,现在她不是被烧死,就是被奸污。而这两项,没有一个是她承担得起的。

    是她冒失了。是她太以为现代人有多聪明。其实斗起智来,越不文明的社会,招数才会越狠哪。

    第二十七章名册

    “青衣和方块她们呢?”她问。

    “跟王强在一处。”张扬道:“王强说,公主到绣眉苑后,他总觉得这次的生日透着古怪,就去暗中调查了,从酒食到焰火,现在虽然没查出什么,但已有眉目。方块和青衣本来早就绕到后院找公主,没想到她们把公主带到别处去,她们不熟悉地形,急坏了。公主,现在怎么办?”

    方初晴看看躺倒在地上的远君和沈洛,不禁怒从心头起,心道:“害人不成终害己,现在是你自己造成的这种局面,就别怪我无情了。

    她站起身,顾不得手上疼痛,把沉睡的李佳如往床里推了推,然后对张扬道,“把他们两个也搬上床,四圣人放在中间,让远君抱着他的手臂。”

    张扬依言而行。

    方初晴想了想,终究不忍,毕竟她是现代人,不想当强奸胁从犯。改口道,“不,把四圣人放到最里面,而且你要确保四圣人会最后一个醒来。”

    张扬想了想,在四圣人身上又加一指。

    “公主放心,他会一直睡到明天这个时候,谁也欺侮不了。”

    方初晴点点头。

    只要小规模的毁坏远君的名声就行了,毕竟她跟表哥表嫂睡在一床,说出去实在很难听了,倒犯不着真让四圣人把她怎么着。这样一来,太太就不会要远君嫁给自己的二儿子了吧?而如果府内下了封口令,远君也不至于将来嫁不出去,或者非得上吊明志那么激烈。

    远君和宝君害她不遗余力,恨不得她死,可她,终究要给她们留一条路。说她圣母也好,说她软弱也好,总归她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了。

    “现在咱们抓机会出去吧。”方初晴叹了口气,“门关好,相信不会有人来吵四圣人,明天早上咱们再看好戏吧。”

    “谁做揭破这一切的人?”张扬绝顶聪明,立即明白了方初晴的意思。

    “就找那个想一人独大的人呗。”方初晴冷笑,“前些日子,她们的关系已经被挑拨,现在表面和睦,暗地却是水火之势。那个人再聪明,贪心盛了,就不会放过这个机会。那么,早晚她把自己也拴在里面了。”

    “是。”张扬道,“可是让谁通知那位主儿呢?”

    “不用通知,只要咱们说得‘小心些’,自然会有人去通风报信。”

    ……

    太太第二天回来,立即就被府里混乱的情况和绣眉苑夷为平地的事吓得呆了,气得狠了。

    一个园子倒也罢了,关键是宝君找不到远君,第二天到四奶奶那去问里,却发现四表哥和四表嫂的床上多了一个人,正是远君。

    太太觉得宝君还算懂礼,因为没有声张,直接报告给了她。

    她亲自跑去自己那孽障那一看,见他睡得香着呢,他老婆也酒醉未醒,当场气得差点背过气去,幸好自己的大女儿在。

    那时远君已经醒了,有苦说不出,只是寻死觅活的。不过大姑奶奶王涛无意中注意到了远君的那只左袖,又问起昨晚的情况,觉得李佳如不可能醉到现在,就硬以给表小姐换衣的借口,把远君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又亲自给远君验身,得知她并没有失身,就把这事压了下来。

    事后,大姑奶奶觉得事有蹊跷,因为宝君的回答太过完美,根本没有任何破绽,倒叫人疑心了,而且当时燃放烟火炮竹的人居然在火里给烧死了,更是巧得太过。联想起宝君和远君之前支走太太的事,再通过审问得知自己那不成器的四弟一直对方秘书有绮念,于是她干脆找来方初晴谈。

    方初晴什么也不说,只把王强送到大姑奶奶那儿,说有什么事尽管问。

    王强这几天没闲着,把所怀疑的事全调查了一遍。远君和宝君当然是聪明绝顶的,做的事没留半点破绽,但那只是相对于是她们来说,当王强拿出侦查和特务的手段,远君和宝君的花招就显得不那么严谨了。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什么宅斗啊,宫斗啊。其实都是女人间的战争,虽然残酷,但永远不会太高明。

    事情弄清楚了,大姑奶奶王涛就把经过原原本本的告诉了太太。太太心下悔恨,觉得不该因为自己想与娘家加深联系,就错用了主意。对方初晴的委屈,太太有些内疚,又因为她只字不提,还在自己院子中该干什么干什么,无形中多了几分好感。

    远君和宝君,机关算尽太聪明,太太自然不会再让她们做儿媳了。只不过因着娘家的关系,所有发生的是都被其他接口掩饰了过去,这两个姑娘的名声并没有受损,将来还是可以嫁一个门当户对的人家,继续将宅斗进行到底去了。

    三个女人,为争夺一个男人发动了一场斗争,每个的人都计算得清楚,却没想到是以这种方式结束。害人的终害己,一个本来完美的计划,却被对方反将一军。只是,胜利者也没多少快乐罢了。

    但终究,她和沈澜之间在沈府内的障碍扫清了。剩下的,就看约定日之后,要怎么协商了。

    是她禅让,嫁到江国来,还是沈澜放下身段,入赘到图国去?

    ……

    在方初晴这边斗得哈皮不止时,男人们也没有停止自己的行动过。不过沈涵那边动静很小,几乎算是风平浪静,就像从没发生过什么事一样。这漫长的等待,时间长到令沈沅的心中产生了疑虑,一面担心沈涵不堪重任,一面打算再重新布置一番,免得在仓促下动手。可就在这时,沈涵通过景鸾穿过话来,说大约知道名册藏在哪儿了,文皇上是偷走还是掉包。

    “做得好,果然不负精细之名。”沈沅大为高兴,让景鸾回话说,要沈涵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掉包,不要惊动逸山王。需要什么人手,自管找景鸾要。

    沈涵要了一个轻功绝佳、能做到如影随行的高手,还要了一个写字最快的先生。景鸾掌握着全江国的情报系统,手下能人异世颇多,这样的人才也有。但是他不明白,沈涵究竟要干什么。

    “连日来我一直明查暗访,却没有结果。”沈涵咬牙切齿地说,“后来我想到我和那老贼联手开的几间铺子收益相当不错,所以私设了一间仓库,放置一些重要货物、帐册和金银等物。还有……依那老贼的建议,我们……我们也从公账上抽了一部分资金。那个……是我财迷心窍了。”他说到这儿,他露出惭愧尴尬的模样。

    景鸾微微一笑,“不妨事,毕竟三爷是沈家的人,家财自有三爷一份,拿自己的也不算什么。倒是逸山狗贼太可耻了,只希望三爷不要把恨意写在脸上,平时该怎么着就怎么着,免得坏了皇上的大事。”他一番话说得极妥贴,沈涵是聪明人,怎么会不知那是给自己留脸面,心下更是歉然。他这才叫认贼作父呢。实在是小人行径。

    他下定决心这回立个大功,弥补闯下的大祸。因而继续道“因为偷拿了公帐上的钱,自然要找人做些帐目出来就会差事。所以那处也是七、八个帐房一起研究数字并做帐的地方。开始我并没有在意,但自从皇上一席话令我醍醐灌顶般的清醒后,我就觉得那些帐房有些问题,他们不是帐房,而是幕僚和亲信,借那个地方密谋的。”

    “哦?”景鸾双目一闪,来了精神。

    沈涵察言观色,知道自己的情报是有用的,不禁地道“那处被看管得极严,每回都必须我和那狗贼两人各持一把钥匙才能开门,但我想,这不过是哄骗我而已,他大约是随时可以进去的。不过这也证明那地方很重要。名册也肯定就藏在这个仓库。正好,前两天二哥不是找你说要查帐吗?我就借机招呼那狗贼一起到仓库去,说怕有漏洞把柄被人发现,要看看帐目。那狗贼很痛快地就应了,这也让我明白名册肯定不是隐在帐册中,这倒突然让我想起一个细节。”

    “什么细节?”景鸾听得很紧张,恨不得自己去那个神秘的仓库亲自看看。

    “每回有人入库,那狗贼都要求出入人等记录在册,要做什么事也写清楚,我曾经以为他是谨慎,但现在想来,那册子很有问题,因为我的人用一本册子,他的人却用另一本,这实在没有必要。而且我回忆起来,有一次我无意中瞄了一眼,发现一个帐房写的话很不通顺,照想这不能够啊,以前没有注意,现在就觉得这其中大有问题。那册子即便不是名册,也必是那狗贼的手下向他汇报任务的东西。”

    “就是它了。”景鸾怱有所感,兴奋莫名。“之所以看似不通顺,是因为那是密语。只要三爷能拿到那册子,我就能破译。”

    得到肯定,沈涵也高兴地道“所以我才向你要那两个人呀,皇上说要掉包,但那狗贼分外谨慎,我觉得不如找人抄写一份,原册不动他的。”

    景鸾点了点头道“那你要怎么做?”

    第二十八章

    其实沈涵的方法说来也简单,就是弄一大笔繁杂但很有赚头的生意,假装非常兴奋的经营,为此就需要经常出入那个秘密仓库。反复折腾几次,逸山王看生意没问题,就会放松警惕,不一直跟在旁边,反正之前也有过这样的情况。

    那时,他会在仓库工作到很晚,叫老婆田玉清去给嘴刁、吃不惯外面饭的他送晚餐。这件事之前也有过很多次,不会引起怀疑。当然,这次轻功高手和写字快手也跟随而去,但不要被人发现。当仓库中逸山王的人都被沈三夫妇哄着到隔壁房间去一起吃饭时,轻功高手偷出那名册,交由躲在外面的写字快手当场抄录,然后立即再把原件送回。

    叮咚,顺利完成任务。

    剩下的事就是破解密语了,哪方面景鸾会带着专门人负责。一旦成功破译,找出这名册中蹊跷处,逸山一党就离全体覆灭不远了。

    大概是天道昭昭,沈涵这么兵行险招,居然真的顺利的拿到了名册的复制版。然后景鸾带人破译了几天几夜,最后累得吐血,终于得到了叛党的全部名单,以及他们联络的暗号和正在纠集的人员、事情。

    朋友们,情报工作是多么重要呀!不管何时、何地、什么年代、什么时空,都对最后的战役起着决定性的重要作用。

    ……

    偌大个江国,表面平静如水,其实暗潮涌动,每个人都坐着自己应该做的事。有人找名册、有人备战最后的决战、有人运筹帷幄、有人远赴疆场,有人保卫着自己的爱情……

    而就在这峥嵘岁月、几度春秋中,约定日终于到了。而早在一个月前,图军侵边,右师王带兵出征的消息已经被传得沸沸扬扬。暗中,作为质子的太后也已经秘密到达优加城,被图海安置在皇宫之中。

    那重要的一天到来的早上,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别说吃饭了,方初晴连水也喝不下,紧张的因子似乎融化在她呼吸的每一口空气中。

    可是在街上,人们完全无知无觉,照样买进卖出,快乐过活,府里的人也没注意府内外已经全被隐蔽的重兵保护了起来。唯一坐镇在府内的景鸾更是没事人一样,带着他温柔娴淡的笑容,同往常没有任何区别。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了晚上,景鸾才叫田七来,让她带人回到流心院中,方便集中保护。

    她依约而行,却发现景鸾连府内人的走动也没有限制,但在影影绰绰的黑暗中,似有重重埋伏,显然是采取的外松内紧的策略。

    “景鸾,事情会顺利吧?”她问,声音发紧。

    景鸾倒了一杯茶给她,平静地道,“不要担心,该做的,我们都做了,赢面很大。不过凡事还要看天意如何,我们尽了最大努力,就看老天要怎么安排吧。”

    “景鸾!”

    “天意,是我们凡人左右不了的。既然如此,担心有什么用?不如镇定些,喝茶听消息吧。”他把茶盏又向方初晴的方向推了推,“待会儿我去检查府内守卫,你就坐在这儿,街面儿上有什么声音也不要管。二爷那边……难道你不相信他的能力吗?”

    方初晴喝了一口茶,却连茶水很烫也没发觉。

    相信是一回事,担心又是另一回事呀。关心则乱那说法,她算是完全了解了。如果今天换作是宋国和马国进行斗争,她也能喝茶看戏的。可如今命悬一线的,是她的父皇、师傅、表哥、还有前后两个爱过的人(不管是她还是图玛的灵魂,毕竟身体是一个),她怎么能平静呢?

    在坐立不安中,感觉时间过得非常慢,好似有一个世纪那么长。夜深时,寂静一片的街上终于有了些动静,队伍的喧哗声、马蹄的杂踏声、从这深宅大院的府中望去,隐约映红了半空的火光……这些都说明,宫里那边终于是动上手了,只是不知结局如何?

    沈府中守夜的仆人有听到声音出来探听的,都被已经现身的府兵和禁军赶了回去,其他睡梦中的人对这模糊遥远的声音似乎没有知觉。而方初晴则紧张地在流心院里走来走去,生怕喧闹声逼近沈府,因为那意味着沈沅失败了,逸山王正在清剿保皇派。

    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这才明白所谓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是很难达到的境界,好不容易熬到了天色微亮,只听到那些异常的声音渐渐淡去,景鸾则缓步走了进来。

    他的脸,如此优雅温润,因为苍白着,真似玉雕一般。不过从他的神色中却什么也看不出来,方初晴只得冲上去,抓住他的手问,“赢了吗?赢了吗?”到现在沈府也没人来抄,应该不会输吧?

    景鸾摇摇头。

    方初晴的脸顿时白了,人也站不住了,吓得景鸾连忙补充道,“我的意思是没有赢得彻底。”

    “你吓死我啦!”方初晴抓着他的手臂,努力站直,“就是说,我们胜了,但有些小遗憾。”

    “大概是这样吧。”景鸾叹了口气,“不过那遗憾令人心情不畅快。逸山王……真是奸狡如狐,皇上这番细细谋划,却依然让他逃了。今次皇上本不欲扰民太大,可如今这情况,戒严数日是免不了的。”

    “抓得到吗?”方初晴也是吃了一惊。

    “那老贼狡兔三窟,昨夜信心满满去兵谏逼宫还为自己留了后路。”景鸾的笑容中不见佩服,倒似很轻蔑似的,“人谨慎是必要的,但若这样瞻前顾后,关键时刻不能放手一搏,终究不是做大事的料。而他的党羽已经被全部缉拿归案,剪了翅膀的鸟还能飞得远吗?不过他早有准备,只怕一时难以捉到,但他已经没有任何谋反的能力了,被清剿是早晚的事,不足为虑。”

    方初晴呼了一口气,觉得没有大碍就好。可这就好像是癞蛤蟆落在脚面上,吓不死人,各应死人。反派boss跑了,这胜利就显得有阴影存在,心里总得放着这事,多早晚才能完全安生的过日子呀。

    “沈澜那边怎么样?”话问出口,她又揪心起来

    景鸾一笑,“初睛,我的公主,你也太着急了吧?二爷远在图国,协同这边作战,就算飞鸽传书的速度快,

    至少也要三天才知道消息吧?现在,他大概还没攻到优加城呢。”

    唉,古代的资讯就是不发达。如果在现代,一个电话就能了解清楚那边的情况了,何况还有卫星地图什么的。现在,她却只能等了。

    当天亮的时候,和政城一片人心惶惶,百姓们到处在传,以前造反过的逸山王没死,昨天意图刺杀王驾,结

    果事败,连累了不少大臣将军和本地门派帮会。还有人说,皇宫周围血流成河,只怕没个十天半个月,和政城不

    会开城门,大家的营生都别做了老实待在家里,免得被误杀。更多的人是埋怨逸山一,放着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

    ,这么好的皇上,他居然还想取而代之。谋朝串位,实在死有余辜。

    一连几天,沈沅和景鸾忙得不可开交,沈府也和普通百姓家一样,到处有八卦在流传,也到处弥漫着紧张又

    兴奋的气息,太太终究念着夫妻之情,派人到别院去看看老爷,哪想到那人回复说,别院人人去楼空,只有十几

    房小妾在那儿吵嚷,说老爷不知到何处去了。

    太太慌了,二儿子又不在身边,只得叫沈涵去问话。

    沈涵不知说什么好,只搪塞说老爷在此之前带了个最受宠的小妾金儿去南边玩了,一时半会儿的回不了京,

    太太半信半疑,沈涵只得说起二哥在北边还不知情况如何,把太太的注意力转移了开去。当天晚上他把此事报告

    了景鸾,景鸾也只有摇头叹息,感觉此事是瞒不住的,但还要皇上或者二爷亲口告诉太太才好。

    第三天上,图国那边传来消息,计划顺利完成。图鲁被以商量公主出关仪式的名义骗入皇宫,被图海当场斩

    杀。图海手里的八万禁军和沈澜的三十万北军,外加贝卓的十万边军配合,收服了将领被尽数斩杀的百万普通图军。之后在一天内就撤换了无数军中将领,那些图鲁一党的朝臣也大半入狱。图国的天空都似在一天内变了颜色,晴朗万分。

    那些没入狱的大员,全是沈澜负责的,包括图鲁的父兄在内,都被他咔嚓咔嚓,一刀两段,彻底除了后患。现在皇太后正在被送回江国的途中。沈澜则坐镇优加城,受到了朋友般的热情款待。正等着沈沅的命令,好随时撤军。

    听到这消息的方初晴很高兴。

    事无完美,整个两国联手除掉谋逆的行动可以算胜利完成了。小小瑕疵不用太过理会。现在一切尘埃落定,谈情说爱的事也就可以提上日程了。只是,她爱的当然是沈澜了,可不知图玛的残留意识对她还有影响吗?如果到时候她又昏了头,选了沈沅可怎么办?

    第二十九章绝不要忘记你

    沈沅是个绝世好男人,但问题是她心里装了沈澜,再放不下旁人。可是她如果能自主选择,沈沅会如何伤心呢?真正的图玛已死,她是异界灵魂的事要不要告诉沈氏兄弟呢?还有,沈澜上回求婚的态度那么傲慢,如果以后还这样,她是不能忍受的。并不是因为她身份地位改变了,而是因为如果让他得到太容易,让他不明白她所要求的尊重,以后的婚姻也会出问题吧?就算她全容忍他了,她现在的身份不可能嫁到江国来,他那样傲慢的男人会肯招赘到图国吗?沈沅也不会放手吧?

    还有,她现在是女王了,两国交好,无思无我再长大些,是否可以到图国去过个寒暑假?她呢,要不要调查之前究竟是失身于谁?所生的宝宝又在哪里呢?

    唉,很多的烦心事。而等她这位质子回国,还有很多朝政要处理吧?天哪,让她死了吧。人家重生都是享福去的,为什么她要做苦工呀。她从来没有野心,本想平淡度过新的人生呀!

    柔肠百转了好几天,景鸾终于代传圣旨,要方初晴进宫。

    ……

    “要回去了吗?”沈沅问,眼睛并没有看向方初晴,而是望着窗外。

    今年的春天来得又早又猛,雪融之后,几乎一夜之间就千树万树花开似锦,春寒只在早晚时分才能体会,像现在这样的午后,微醺的暖风吹得人沉沉欲醉,一开窗就满室花香。

    方初晴进宫后,先是陪沈沅吃了午饭,然后又陪他到书房中喝茶聊天,一派悠闲光景。不过,她知道沈沅是有话要说,而“她”心里似乎也有强烈的渴望似的,想跟他单独相处,想对他说一些从没说出口的话,听他也说。最后,就是分别。

    她感觉心中既有要满足愿望的欣喜,也有即将离别的惆怅,还有那万分的不舍,隐约着撕扯着她的心脏。若不是她还把持着理智,差一点就冲口而出,“我哪儿也不想去,我想和你在一起!”

    “非要回去吗?难道就没有可以禅让王位之人,你和父皇可以一起来江国,生活在租界。或者,就留在我身边。”半天,沈沅又说,但还是没看方初晴,也不知是不敢,还是不舍。

    “皇上,我……”

    “你爱上我二弟了吗?”沈沅慌张地打断方初晴,“青儿,桑青花死而复生了。我们,可不可以重新开始?别走吧,朕舍不得你。难道你忍心看朕孤独一辈子,再也不会欢笑?青儿!”最后的呼唤饱含深情,似乎是从心底最深处发出的呼喊。

    就是这一声,仿佛是打开方初晴内心中残留意识的钥匙,令她一下就混乱起来,似乎身体被另一个灵魂迅速占据。上回,也是因为这一声呼唤,她想起了与沈沅相恋的一切。这回,她会做出什么事?

    她仅有的理智试图抗拒,结果愕然发现,在她强烈的念力面前,图玛的意识似乎有退却,可同时她又感到一阵悲伤绝望,简直没办法形容的难过,似乎整个身体都泡在眼泪里,骨酥筋软,再没有一分力气。

    帮她吧?她好像有心愿没有完成。帮她吧!就当玩人鬼情未了了,把自身作为媒介,让两个隔着生死的灵魂有哪怕一刹那的契合。沈沅和图玛是这天下间最可怜的人呀!况且,这身体本来就是人家的,还是不要太小气。就算她的灵魂再回不来,也不过是物归原主罢了。

    这么想着,她就感觉一瞬间置身事外了似的,只有图玛的心、图玛的灵魂、图玛的头脑、甚至图玛的身体再跟沈沅交流。她,只是个蹲在角落里的旁观者。

    “沅。”图玛说,连目光瞬间变得温柔,满是倾慕。

    沈沅的瞳孔紧缩,蓦然心头一热。这才是他的图玛,他的青儿。以前,虽然对着相同的人,却总感觉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似的,看得见对方,却似永远接触不到。但现在不同了,眼前的,绝对是他的青儿。

    他上前一步,却又生生止住脚步,因为太过确定,反而胆怯了起来。

    “沅,你听我说。”图玛轻诉着,“原谅我的自私。从我懂事起,就是为父皇而活,为图国而活,但自从见了你,我想为自己活一次。所以我背弃对国家的责任,一直跟着你。可是啊,沅,我再没有过与你为敌的念头,只想两国和平,只要我的人民也过上如此安宁富足的日子。”

    “青儿,别说了。我懂。我都懂。”沈沅好像感觉得出图玛的悲伤,也感觉得出她说完话就要离开,所以试图打断。

    但图玛却伸出手指,轻轻按在他的唇上,“你让我说完,沅。跟你认识这么久,从没有像今天这样想说话。我知道你是我的情劫,知道遇情劫必死,可是我不后悔。如果只是活着,没有与你痛这一场,爱这一场,人世间就算是白来一回,所以如果给我选择,我还是会爱你。但是,我要对你说,眼前的我,已经不是从前的我了。”

    隐藏起来的方初晴一惊,突然意识到图玛要说什么。她想阻拦,可是来不及了。只能听着图玛把她是异界灵魂的事说了出来,说明她们是共用一个身体的两个灵魂。

    沈沅呆了,一时之间无法反应。

    或者他是不愿意相信,因为那意味着他的青儿死了,离开了这个尘世,永远永远也不会回来了,他再也无法拥有她。

    当他努力承担起一切,当他觉得可以的时候,他的青儿却要离开,回不了头。

    “幸好我身有异能,这才把方初晴从异界带来,让她替我活下去。”书房中什么声音也没有,所以图玛的声音显得格外漂渺,“希望你不要怪我,因为我舍不得你,因为我还有很多话要对你说。”她哽咽了。

    “不,你的本命花死而复生,一定有意义的。一定有意义的,对不对?”沈沅突然大声道,但声音里却有着莫名的恐惧。这个男人,高高在上,荣辱不惊,有着最好的风度,可在这一刻,全崩溃了。

    图玛没说话,只是扭头向那盆花望去。沈沅随着她一起看,然后心如死灰。

    那盆花活了,只是变了颜色,原来是淡淡的小黄花,如今却长出了粉嘟嘟的花苞,只怕不几日就要怒放。美则美矣,可却不是原来的了。

    “不,你不要走!我们想办法,就算拿我的命去也行了。只求你,不要走吧!”沈沅冲动地抱住图玛。以前因为自己已经娶妻,不想玷污她半点,虽然早想把她拥到怀中,现在却是第一次,而却已经物是人非。

    “不要贪心啊,沅。我能留这么久,借着已经属于别人的身子,已经大违天道。”图玛笑着,脸上却满是泪痕,“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会等你的。如果有来生,我们一定可以再相遇。如果你怕记不得我,就记着桑青花。记得啊,千万记得啊,拿着桑青花的姑娘,一定就是我。

    沈沅心头大痛,就好像正被凌迟。他抱紧图玛,只否认着、拒绝着,好像这样,他的青儿就会留下。

    “对不起,我心愿已了,就要走了。“图玛说得极温柔,却也极其心碎,“我喜欢你,永生不悔。你……没有话要对我说吗?”

    “我喜欢你!图玛,我的青儿,我喜欢你!这一生,只喜欢你!心里再没别的女人。”沈沅终于说出一直压抑着心头的话。

    我喜欢你,只四个字,却是他的绝唱,她的一生。

    图玛执着着、坚持着,宁愿有天大的痛苦也情愿忍耐着,只为这一句话。如今终于听到了,心愿全了。

    “可怜的沈沅啊。”她轻轻挣脱沈沅的怀抱,轻抚着他的脸,好像要用手指记录着他的一切,眼神爱意绵绵,就算用来一辈子相思也已经足够,“我走了,只快活的去等你,可怜你还要陷在痛苦里头。所以,之前我怕你忘记我。现在,忘了我。来生再想起就可以,现在,忘了我!”

    “不不不,绝不!绝不!”沈沅狂乱地的拒绝,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眼前人的眼神慢慢遥远,带着满足的微笑,消失,然后软倒。

    他紧紧拥抱着那熟悉的身体,用尽力量把她留住,失去她的恐惧像一条无形的绳索,仿如勒进了他的肉里,疼痛难当。

    而怀中人已经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却已经不再是他所爱的那个人了。不管他愿不愿意,不管他如何哀求上天,他的图玛,他的青儿,他的心上人,走了!再也不会回到今世的他身边,永远!

    书房内,暖风吹着静静的花香,像一阵无声的诀别。书架上,那盆桑青花悄悄地开了,但不再是原来的那一朵。

    他轻轻放开方初晴,尽管知道她不再是“她”,却仍然泪眼模糊地道,“青儿,我不知道来生。但我知道今生我不会有皇后,因为只有你才可以坐到我身边。从今天开始,我娶的是大江国,既然有太多东西要我背负,我就会走到底。但我,绝不要忘了你。

    第三十章这是求婚吗?

    “皇上……”方初晴哭得肝肠寸断。

    这一刻,她一直渴望的自由终于来临了。她知道图玛彻底的走了,那些回忆虽然她还保有,但那是别人的,她终于完全成了这身体的主人。但她发现她并不开心,在看到图玛与沈沅的生离死别后,她觉得她偷了别人的幸福。

    沈沅再度拥方初晴入怀,似乎要汲取她身上的温暖,“晴儿。”他改了称呼,尽管心痛如绞,“如果你爱我二弟,记得让他快乐。不要像他的大哥,错过了,就再也找不回来。”

    方初晴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说什么都是伤人,尤其还伤害了这么好的皇上。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相拥着,把所有的悲伤和无奈、所有的伤痕与鲜血、所有痛彻心扉的爱情,在这个春光烂漫的时光中,深深埋葬在心里,就像沉入海底的石头,再不让它浮上来,要痛就痛到心底最深处。

    “唉,痴儿!”忽然,窗外有人叹息了声。

    拥抱着的二人茫然分开,却见太后的影子在门口一闪,又转了回去。沈沅拍了拍方初晴的肩膀,快步追了出去。他前脚离开,沈澜后脚就进来了。

    方初晴先是愣住了,之后心头的酸涩就汹涌地冒上来。她亲身经历了一场生离死别,忽然看到自己心上的人,那冲击的感觉实在无法形容。再者,他们一直就是分别不断,这一次又一个多月没见。相思刻骨。她冲过去,直撞到沈澜怀里,死死抱住。

    沈澜却没反抱她,哼了一声道,“刚才还抱我大哥,现在又来抱我!要不是我送太后回来,想要给皇上个惊喜,又摒退了左右,没让惊动屋里,还看不到这一幕呢。”

    “你看到多少?”她问,不放手。

    “全看到了。哼,原来你还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瞒得我好苦。”

    “那你让不让我抱?”

    “算了,抱吧,就当便宜你了。”

    “哈,本宫还不占你这个便宜了。”几句话下来,方初晴心情好多了。想起之前他摆驾子称自己为“本王”,现在她也自称个“本宫”气气他。不过她也有遗憾,因为图玛什么都说了,却就是没说,她到底失身于谁,生的孩子又在哪里。唉,难道还要慢慢查?

    然后,她又突然想到一件事,“你不是在图国享受贵宾待遇吗?怎么跑回来了?”

    “送太后回宫这么大的事,我怎么敢假手他人。”沈澜目光一闪,似乎心中有什么算度,不过方初晴没注意到,只听他继续说,“顺便,你也该回国了,我护送你正好。”

    十日后,已经公布身份的方初晴,不,是图国公主图玛由江国右师王护送,前往优加城。

    一路上,护送使大人几度欲摸上公主的凤辇做实质上的驸马,都被青衣和方块拦住了,气得某人想杀人,可乐得某公主却快内伤。虽然她也很想他啦,可男人比较冲动一点,她却还克制得住。她想跟他天长地久,而且决定要冒充图玛继续生活下去,那就要先禀明父皇,商量要怎么办后才好在一起。

    一路无话,转眼到了优加城,方初睛受到了全图国百姓的热烈欢迎,因为图鲁的暴政被英明神武的公主推翻了嘛。护送队伍在城外北军的驻扎地休整了下,然后由亲自前来的图皇及大小幸存官员迎进城。图海是个谨慎小心的人,终究不放心外国军队逼近皇宫,所以北军的营地在城外。不过大概是看到公主平安回来太高兴的缘故,他没注意到护送队伍中突然增加了不少人,如果仔细辨认的话会发现那些人是沈澜那能以一挡百的一千亲卫队,当然他们是在主帅的示意下悄悄尾行上的。

    而图官的官员,不论文武,也没人检查护送队伍,因为没人敢靠近沈澜。在清剿叛党一役中,这位大江国右师王狠辣凌厉的手段吓怕了他们,使他们一见他就噤若寒蝉。

    方初晴很不高兴,因为路过北境时在哪儿歇脚不好,非要在花罗的温柔乡里。其实如果理智些,她就该清楚当晚他们的行程正好在那里,倒不是沈澜有什么阴谋安排,比如会会老情人什么的。可是花罗一通卖弄风骚,沈澜虽不接受,却也没阻止,令她非常生气。

    现实生话中,我们不就是这样子吗?如果有美女在我们的男人面前搔首弄姿,即使男人并无半点心动和其他意思,我们也是会吃醋的。何况,她还不能光明正大的站出来阻止。

    她需要隐藏身份,一直面戴轻纱,之前在沈府为仆、在军中为婢的事不能传出去,毕竟她现在是公主的身份,以前的工作经历必须掩盖起来。看来,她得请苏味帮他略整下鼻子,以使前后相貌不一致,然后谎称奶娘方初晴有幸与图国公主长得极为相似,就是了。

    她讨厌沈澜旁边的桃花,从之前的梁竹月、晴翠、远君和宝君,再到现在的花罗,还有很多和他有过露水姻缘的美人,她都讨厌。虽然明白越是出色的男人,越是有女人点击,但她就是不讲理了怎么地吧?

    “皇儿,可有不高兴的事?”图祖看到女儿,真是怎么看怎么爱,加上一举清剿了反贼图鲁,就连身体也轻健了几分。而双方谈判的内容和条款他早就知道,一想到能在有生之年到宿敌江国去住些日子,心情更是大好。

    “就是那个死沈澜嘛。”方初晴气鼓鼓的,没有掩饰心情。既然早晚要和父皇说,不如现在先做些铺垫。

    图祖了然。

    早从女儿说她在沈府做过婢女之时,他就察觉出女儿和江国右师王之间的暧昧感觉。若放在以前,他是决不能女儿嫁给敌国的军方统帅的。但现在情况不同了,对沈澜的厌恶变成了欣赏和喜欢。那小伙子模样好、身板好、有本事、做事果断决然,实在是天下美玉。只可惜,他不是皇族,配女儿总差了些。

    “皇儿喜欢他吗?”图祖柔声问,“其实只要你喜欢,父皇就没有什么好说的。可是父皇派人打听过,他在女色一事上不太简单呀。”

    看吧看吧!连父皇也知道了。方初晴垮下脸来,心里纠结万分。图祖不想女儿才回来就烦恼,故意说些俏皮话而逗女儿开心,又说了些和江国太后相处时,两位老人对人生的感悟,对自己年轻时杀戮太重而后悔。方初晴这是只得安慰父皇,就把沈澜的事放到了一边。

    进了皇宫,一直忙乱到晚饭时分,大臣们才各回各家。图祖立即传膳,留图海、国师一起共享天伦之乐。

    可就在此时,忽然有太监慌慌张张来报说,江国右师王的亲卫队已经接管了皇宫,把原有的侍卫全关了起来。

    什么?!

    在坐中有三人大惊,第一个想法就是难道江国有阴谋,要吞并图国!哎呀,为什么这么早把江国的太后送回去呀。现在沈澜占了皇宫,城外还有三十万彪悍北军,那那那……可怎么办?只有方初晴知道根本没有这种可能,但沈澜为什么这么做还真是令人费解。

    “把他传上来问问。”她有点气恼地道,“不用怕,他接管了皇宫,不是没动手吗?一定有事要谈,是提前抓着咱们把柄,好占上风的。”死男人,真想踹他两脚,做什么事都直来直去。倒不是他不聪明,而是傲慢至极,觉得很多事不屑动心眼儿。

    其他三人看她笃定,也明白她和沈澜之间怕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起了静观其变的心思,于是太监就多里啰嗦地把早等在外面的沈澜带了进来。

    “右师王可有什么要事?”图祖正襟危坐,姿态端庄地问。本来他想问:吃了没?要不要一起吃?可看到女儿面沉似水,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

    “晚辈正有一件极重要的事。”因为不是本国臣子,所以沈澜自称晚辈,特意显得比较亲近,“请皇上把公主许配与我为妻。?他极恭敬地施了一礼,以前对身为江国皇帝的深渊也没这样过。

    花厅内一片死寂,所有人目瞪口呆,这回包括方初晴在内。他……他也太直接了吧?而他可好,说完这话就再没其他诚意表示,只垂着头站在那儿,带着一副你不答应,我就死在这儿的劲头儿。

    图祖毕竟是皇上,别人不说话,他确实不能沉默的,特备是还关系到自己女儿,因此咳了一声道,“那个……公主招驸马不比寻常百姓,右师王此举……”

    “我拒绝!”他还没说完,方初晴就栏过话来。

    喵喵的,他这是求婚啊。第一回那么傲慢,第二回变本加厉了,直接逼供。她不过要点尊重而已,因为她实在是很自卑的,之前不知道失身于谁,还生过宝宝。可哄她两句她会死呀,没有鲜花下跪、烛光晚餐,至少得有正式点的婚书吧?但他呢?摆明如果父皇不同意,就要硬抢了,反正皇宫都占了。这哪里是求婚,明明是抢亲!这四人,土匪性子半点不收敛。她若是就这么答应了,她还有面子吗?将来还不让他吃个死!

    第三十一章比武招亲

    “睛儿。”沈澜很意外。

    他以为他们之间已经并不需要多说什么了,所以没费心在她身上。他只是怕图祖和国师会反对,毕竟他是“外国人”,而将来她是要做女王的,王夫的人选……说实话他不是首选,图海倒很有可能。为了提防这种后果,他才先武力控制皇宫,摆出硬抢的姿态。这是他来到北境之初就想好的。

    怎么?她为不开心吗?

    “晴儿是谁?”图祖问。难道沈澜这种人中之龙,要娶的不是他女儿?太没眼光了!

    “是女儿在沈府时用的名子。”方初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怎么沈澜也来这套,太肉麻了!

    “那么,你确实是要对公主求亲喽?”图祖忍着笑,“不过你太无理了,居然逼宫,怪不得联的皇儿不高兴。”他说着,看向国师。

    国师把目光转向别处,心想公主情劫已解,嫁给谁的事还是当爹的发愁吧,他不过是师傅呀。而一边的图海,干脆一直低着头,好像老僧入定一样。着着自己的心上人被他人求亲,自己却没有半点机会,他本来就已经不好受了,难道还能出谋划策吗?

    图祖的目光扫了一圈,没得到任何帮助,心恨臣下不忠,又看皇儿气呼呼的样子,没其他办法,只得硬着头皮道,“公主大婚是我图国天大的事,不能这么草率。右师王来者是客,不如先去驿馆休息,等图海安置好皇宫的守卫,我们再谈如何?”他不想女儿不开心,又不想和以后的女婿交恶,只得和蔼可亲的说出模棱两可的话。

    这下,倒把沈澜僵住了。

    他使用武力是对付图租的,可他和方初晴沟通不畅,没想到图祖没怎么反对,倒是未来的新娘看起来很不好对付的样子。

    “晚辈真心诚意求娶公主为妻。”他一向不擅好听的言辞,但也只得硬着头皮道,“如果有什么条件不妨讲出来,晚辈自无不从。公主花信年华,皇上想必也希望公主早有归宿。”他的意思是,既然相爱就不要浪费时间,他看着她,心里火热地爱着她,却不能抱在怀里,那滋味,实在令他再无法忍受可他实在太不了解女人了,有哪个女人喜欢人家拿她的年纪说话。、

    虽然在现代,方初睛还算得上超龄萝莉,可在这个时空,她早已经是大龄剩女了,而且是失负败德的那种。

    所以方初晴一听就怒了,恨不得咬沈澜一口,冷笑道,“右师王,如果本宫没记错的话,你以前对本宫说过几句话。你说,天下女人都死光了,我也不会娶你。你还说,你绝对不会对女人死缠烂打。如今怎么?全违背了吗?本宫年纪大小还轮不到你管,要找王夫的话,自然也有大把人抢着娶!哼。”

    沈澜一楞。

    这些话他说过吗?他怎么完全不记得?不过说过就说过吧,反正也没征据。不管坑蒙拐骗,他是一定要把方初晴娶到手的。

    列席旁听的人听到这话,心中更是明白,公主和右师王早就互相有情,所欠的不过是最后一道程序而已。那他们就不必瞎掺和了,只看着就好了。

    “晴儿,人孰无过。过而能改就是好事,公主高抬贵手吧。”沈澜退了一步。

    “好吧。既然右师王有诚意,不如参加本宫于一个月之后举行的比武招亲。如果能胜出,本宫不会歧视你的,立即下嫁。”人家退了一步,自己不退就不好意思了。

    沈澜听这话的前面还觉得很开心,但听到后面不禁大为惊讶,与其他三人一起惊呼出。:“比武招亲?”

    方初睛为自己想出这个办法来得意万分,骄傲地道,“对,比武招亲!父皇,请你下旨,公告天下,凡各国的王公贵族都可参加,胜出者就是我的王夫。至于右师王吗?虽然身份上差一点,配不上本宫,但念在其于本国有功,特许参赛。还有图海,本宫希望你也参加。”

    哈,以前不是看不上她吗?还有很多人打击她,说她是残花败柳,配不上堂堂右师王。现在看看到底谁配不上谁?喵的,她好歹一个长公主,非皇亲母戚都低他一等!不是她有阶级意识,其实她最拥护民权平等了,但这口恶气得出了,是不是?

    沈澜逼宫无效,逼婚也无效,只好先带兵回江国,然后请了圣旨,乖乖地返回图国,准备比武抬亲。

    依着他土匪一样的个性,自然想抢了人就走。不过方初晴态度坚决,他怕惹她不高兴,只得满心不乐意的和其他男人争夺她。好在他还自信,只当是哄哄心上人高兴了,也相信天下间没人能胜得过他,万一输给阴谋诡计,他也不会认输的。这是抢女人,谁还讲君子之风就是白痴。反正,他一定会是最后的胜利者,不管谁能在擂台上赢。

    想通了这一点,他倒淡定了。只是看五国都派了有王爵之人前来,心头有气,依着他那有仇必报的阴暗性格,一个个记清了那些男人是谁,打算今后一一报复,一个也不放过。

    居然敢跟他抢公主?公主已经是他的人了,以前现在将来永远都是,其他人不过是炮灰而已。

    其实方初晴这样做开始时是胡闹任性,后来就想利用这个机会与其他四国交好,争取早日建立自由贸易区。春天已经来了,被大雪围困了三个月的图国,粮食蔬菜和商品奇缺。就算方初晴打算领导图国人民种大棚菜,现在也来不及,所以急需进行农产品和日用品的贸易。

    其他各国派人来求亲的,都是本国重要的人物,因为得到图国的女王,那好处自然是不用说的。但方初晴既然心里已经选定了沈澜,比武招亲也不过就是折腾折腾他,其他人是没有半点机会的。不过她会派图海和齐山与四国使者进行政治和经济合作的谈判,想来就算他们比武招亲失败,但能得到其他利益,自然也不会太失望的。

    一月之期,匆匆而过。

    公主比武招亲的场面自然不能粗陋,整个优加城都张灯结彩,好像是全国性的重大节日似的。图祖和国师也很高兴,因为很久没那么热闹过了,两位老人都有恰逢其会的兴奋感,反正最终的胜利者早已经内定。不是他们不道德、不公平,实在是明白公主喜欢的是谁,宁作弊,不能让公主所嫁非人。

    于是在这种热烈的气氛下,被打扮成芭比娃娃似的方初晴端坐在主看台的殊帘之后,观赏各国的青年王候演戏一样争来夺去,虚荣心得到了极大满足。要知道她在重生前是天生丽质难自弃(天生没有利用价值,男人见了自动放弃)的女孩,现在这么多各国的顶尖男人来抢,实在是天翻地覆的变化。

    比武项目的设置非常普通,武比就按照《武状元苏乞儿》的内容设计,文比的话借鉴《铁齿铜牙纪晓岗》里的桥段,无非是对对子、猜谜,比武程序比照现代奥运会。总之,两天下来,三十来名参赛者就只剩下四个参加殿试。

    分别是:宋国的二皇子、马国的年轻皇叔、陈国的小国舅和江国的御弟沈澜。沈沅对自己的弟弟当然很够意思,怕他在比武招亲上份量不够,特意封了他为御弟的。一时之间,沈府荣宠无比,却绝少人知道这江国的天下都是沈家人在坐的。

    这结果令方初晴开心又意外。她当然很高兴沈澜顺利晋级,之前打算耍赖作弊的手段都没用上,意外的是沈澜果然如景鸾所说,是文武全才的。在武比时得第一是正常的,居然文比时也拿了头名。

    可对于下面的殿试,她就紧张起来了。因为这是她精心设计的,专门为了考验沈澜对她真心与否的。

    第一项,比丹青。殿试时她是露了脸的,所以要四位进决赛的选手,画出她最美的样子。

    沈澜什么都好,唯独丹青一项比较弱。其他三位求亲者都技艺高超,把方初晴画得美丽之极,颇有神采。可沈澜却像画连环画似的,一张纸上画了十来张小画,都是寥寥数笔,粗糙简单,可却打动了方初晴的心。那是他们共同相处的时刻,从相遇、到争吵,从皇宫中的吐露心声、到北境要塞中的泡药浴,从长物镇上的游玩、到金碧苑中的重逢……一点一滴,他都记得。

    第二项,比婚书。方初睛要四人都写一封婚书,看谁写的能打动她。三位皇亲自然都是饱学之士,文武全才,一篇篇婚书写得辞藻华丽,情真意切,都能出版了当婚书范文了。而沈澜,却上了一封降表,看得方初晴的心都软成了一摊春水。

    我投降。我,沈澜,大江国的右师王,现在向图国的公主,图玛,投降。愿意生生世世为她所囚,只求她,不要虐待俘虏,给予应有的待遇。让我每天可以在睁开眼睛时,第一个望到她,晚上可以怀抱着她入眠。让我可以每天和她一起吃饭,让她所有的笑容和眼泪都是为我。当然我不会让她落泪。让她成为我孩子唯一的母亲,让我最终可在和她躺到一个坟墓中去,尘归尘,土归土,永远整合在一起,让我来生再遇到她……

    第三十二章护驾!!!

    到这一步,方初晴已经知道沈澜对她的真心了。也知道,以后那些烂桃花虽然避免不了,但他却绝不会再沾上一点半点。但是,好歹还有第三项,总要比完才像话。

    于是她宣布了明天要比的最后一项,也是荒诞的第三项……比赛嗑瓜子儿。谁能剥瓜子皮儿剥得又快又好,就算谁赢。因为前两项她没公布成绩,四个人表面上就都还有希望,结果把沈澜急得够呛。

    他明白她出这第三项是什么意思,可是他之前让她剥瓜子皮儿是因为喜欢她的味道,而且因为他爱吃那东西,自己却嗑不好,总是瓜子皮儿和瓜子仁全部咬碎,混成一团,并不是故意欺侮她。

    不过现在这么一比,他一定会输的。虽然他早决定实在不行就硬抢,但为了以后生活平顺,最好还是不要这样。于是,他又想出一条毒……呃……妙计。

    ……

    当天晚上,方初晴正在熟睡之中,忽然感觉有异。嘴唇上似乎有热乎乎、软绵绵的东西在移动,轻咬着她的唇瓣,很小心、很温存。她先是迷迷糊糊的没反应过来,只觉得痒痒的想躲,但很快就意识到是有人在吻她,吓得大叫一声,翻身坐起。

    不过,她的叫声还没有冲出喉咙就被一条灵活的舌头堵住了,身子也被按住,不但没起来,反而更深的卧于塌上,有一个高大的男人、一种熟悉的感觉立即侵蚀了她。

    死沈澜,居然偷香窃玉!

    她想怒,可是抵不过心灵与身体的渴望。他们如此相爱,却一直不能在一起。如今,沈澜的降表已经奉上,也该她投降了吧?不,不能投降,她要反攻!女子当自强!

    所以她停止了那半推半就的抗拒,用力翻到上面去,对沈澜又亲又咬,像要吃人似的,逗得身下的男人喘息声越来越大,连解开她的睡衣都嫌麻烦,撕掉了事,然后又反攻回来。

    如银的月光照到床畔,鲛纱帐中细细的呻吟和高亢的喘息融为一体,肢体缠绕,肌肤相亲,热烈和温存、凶猛和体贴交相进行,整整一夜未停。夹杂着,压抑又痛快淋漓的欢乐回声。

    守夜的太监宫女早就被点倒,扔到一边去了,直到天蒙蒙亮时,都还没有动静。方初晴精疲力竭地伏在沈澜的胸膛上,恨得想杀掉他,可是连手也抬不起来了。

    “今天不有第三项要比。”沈澜突然说,抓起散在她脖子上的长发吻了吻,爱怜横溢。

    “是哦,要早起床呀。可是……你累死我了。”方初晴咬了咬他的胸口一下,满意地听他呻吟了一声,“你难道有必胜的把握吗?”

    “我有必输的把握。”手在她光滑的背上来回摩挲。

    “你态度不认真!”方初嗔道,“别以为我们这样了,我就一定会嫁给你。你输了,照样没机会的。

    沈澜暗一咬牙。

    最恨这一点了,什么女人啊,都与他有了夫妻之实,可却还锁不住她。不过……

    “我可以让他们都弃权,这样我就赢了。“他坏笑。

    “倒要请教你有什么能耐?”方初晴不服气。

    沈澜没再说话,而是突然跳下床,赤裸着走来走去,在地上一大堆碎布找出那件勉强还完整的肚兜,“我就拿这个去,说是我昨晚从公主身上剥下来的,我剥这个比剥瓜子在行,所以他们都可以回去了。瓜子仁儿已经被我吃了,再没别人的份儿。谁敢跟我抢,死路一条!”

    “你这坏蛋!强盗!”方初晴腾地坐起,但看到沈澜异样眼神后,连忙用被子裹住赤裸的身体,“你昨晚就打的这个主意是不是?”

    “是。”沈澜直言不讳,但看到方初晴连自己的裸体也不敢看,温柔的感情立即盈满身心,“管用吗?”

    “不管用!”

    “好,那我现在就去。”

    “回来!”

    “好吧,我围块布出去,至少不要露出重要部位。”

    “沈澜!”

    “怕羞吗?”沈澜看到方初晴惶急的样子,微笑起来,“公主的名声不能毁呀,我倒是不介意的。”

    “你脸皮真厚!”方初晴很少看到沈澜这么无赖的样子,又好气又好笑,“算了,投降你一次吧。”

    “投降没有用,本王从不善待俘虏,必用刑罚的。”沈澜一本正经地说着,狼性又起。片刻后,旖旎风光再现,热吻纠缠,分不出你我,只有无尽的爱意与欢乐。

    ……

    公主大婚于半个月内就举行了,原因只在于驸马太猴急,天天翻墙越脊,偷入宫门,图祖怕最后闹出**宫闱的丑事来,干脆婚事早办。

    不过结婚后,升为女王和王夫的方初晴和沈澜二人却没有时间腻在一起,女王要处理繁杂的政务,把百废待兴的图国带上正轨,王夫则要回到北境,整合江国的北军和图国的边军,因为联姻,以后两国间的防军全转为专门维护自由贸易区及通向各国商路的秩序了。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半年多,两人之间相思不断,热情更盛,爱得也更加热烈了。在一起时,总带着小别胜新婚的架式,热烈恩爱。直到在大雪封山之前,他们也终于理顺了各自的工作,决定亲自送图祖到租界去过冬,顺便也让“嫁”过来很久的王夫去省亲。

    图国,留下了图海和国师坐阵。要塞,是升了官的王强和张扬管理。

    图海还送了临行的礼物,那把金匕首一样的簪子和腰链一样的项链。沈澜看到这些有点不高兴,因为想起方初晴曾给男人跳艳舞看,他想把那些男人都抓起来杀掉。方初晴没想到他独占欲这么强的,千哄万哄,最后给他跳了更艳的钢管舞才算作罢。

    至于跳钢管舞的后果,那是非常滴严重,以致女王第二天起不了床,出行日期生生推迟了一天。

    不日到达江国,皇上特许沈澜携公主先回沈府。

    看到自己的二儿子终于成了亲,还娶了位公主,太太自有一番悲喜。不过对于公主与本府曾经的奶娘长得如此相像,无思无我两个小家伙又那么爱粘着公主感到分外离奇。好在古人的思想相对要中规中矩一点,实在不敢想象公主曾经为奴为婢的事,只当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加上沈澜口风极紧,居然真认为有人长得那么相似罢了。

    第二天,图国的太上皇、现任女王和王夫进宫面圣,晚上太后摆宴。图祖和太后也算老相识了,两国兼两家人其乐融融,只有就快产下龙子的苏味在夜锦宫养胎,没有出席。

    宾主尽兴,而图祖毕竟年纪大了,而且身有旧疾,晚饭后就露出疲态,由皇上派人送回沈府歇息,准备过几天去江国南部的租界去。那里,温泉行宫已经盖好,正等着图国的太上皇莅临了。

    而沈澜夫妇则留在了宫里,在清静无人扰的佛堂小室和太后、景鸾一起说话儿。

    “皇上,您不是说您不会有皇后吗?”逮到沈澜给太后讲解自由贸易区的趣事,其他人全围过去的机会,方初晴问,为苏味的怀孕有些不满。

    沈沅神色间有点尴尬,但却没有半分惭愧,轻声道,“这孩子是在剿灭贼党前就有的,那时朕还没有与图玛诀别。苏妃……帮了朕不了忙,只求一子,朕不忍拒绝。不过,朕与她说过,只能做太后,因为朕永远也不会有皇后的。”说到这儿,长叹一声,无尽寂寞。

    方初晴很后悔。她和沈澜很幸福,但这个娶了大江国的沈沅、皇上、他心里的痛苦有谁知道呢?图玛之于他,是永远的伤,到他死去也不会痊愈。倘若能有个皇子陪伴,对他也是一种补偿吧?至少,他不会太寂寞,因为有个人可以疼爱,可以放在心里。

    想到这儿,她岔开话题,专找轻松的事说。正聊得高兴,忽然小室地板发出咚的一声巨响,接着木屑四溅,两条黑影从地下窜了上来。

    方初晴吓了一跳,完全傻在那儿了。

    就见那两条黑影带着狂猛之势,骤然分开,一个直扑太后,一个直扑向她。不,不是她,是扑向皇帝沈沅!而她,又成了挡住剑势的人。

    电光火石间,纷落如雨的木屑中,她看到剑刃寒光闪闪、杀气腾腾,似乎死亡扑面而来。但立刻,她就感觉自己的腰肢被一条手臂紧紧揽住,随后就被抱到一个气息熟悉的温暖怀抱里,迅速脱离了危险,好像两人初识的那一刻。

    “皇上!皇上!护驾呀!快保护皇上!”她双脚一沾地就大叫了起来,急得不行。耳边,乒乒乓乓响个不停,爆豆一般。

    “皇上身边高手如云,用不上我。”沈澜一点儿不慌,扳过她的小脸,“你搞清楚,我是你的王夫,要把精神专注于我之上。”他有点不高兴,又有点要找茬,那眼神似乎在说:皇上是我哥,我能不管吗?实在不需要我管。

    第三十三章痴情种

    方初晴懒得理他,这都什么时候了,表现出这么强的独占欲。可当她定下神来,却募然发现小室内多出了好几个人,本来不在身边侍候的李不、李好、小德子、小行子都在,还有十几个侍卫,似乎一瞬间就出现的,也不知之前藏身在了哪里,反正现在是刀剑齐加,把两名黑衣人团团围在正中。

    皇上,自然是没事的。太后似乎受了些惊吓,但也无大碍。再看看沈沅、沈澜、景鸾三人的神色,就知道他们早设了陷阱,就等刺客自投罗网了。

    而那个刺客,并不认识。但他身边的女人……方初晴是有印象的,似乎是沈老爷的宠妾金儿。

    “母后,您受惊了。”沈沅施施然站起来,先给太后请安,行动举止不慌不忙,一派名君风范。再看逸山王和金儿,一脸狼狈惊惶,不甘愤恨的模样,相比之下,人品气质高下立判。好像沈沅是天生的君王,而那刺客则像是注定的失败者。

    太后不愧是见过大阵仗的,虽然刺客的剑尖差点刺在她的脸上,但她很快就镇定下来,轻轻摇头,然后对着刺客冷笑着,“逸山王,别来无恙否?既然已经逃了狗命,何苦再回来?”

    方初晴一惊,头一回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反政府头目。面貌与江无忧有几分相似,但脸上的肌肉软趴趴的,衬着一双细长的眉毛和眼睛,显得相当奸诈。

    不过,他不是整了容,冒充沈老爷吗?

    她很疑惑,但沈沅却明白得多,直接问道,“又换过脸了吗?苏神医在哪里?”

    逸山王恨恨地盯着眼前的人,忽然仰天长笑,“天意啊,天意。本王文才武功,治国经略,均在你这黄口小儿之上,却屡屡挫于你手。原来是天要亡我,如今本王还有什么话说。”

    “厚,你这人真不要脸,明明是你什么都比不上皇上,满盘皆输,还有脸说这些话来自我安慰?”方初晴忍不住插嘴道。

    逸山王不理方初晴,显得很高傲,实际上心里又怕又怒,还有满满的不甘,只勉强维持着自尊道,“事已至此,本王也没打算把命留下。既然如此,就要以真面目示人。而本王如果不能活,还要那所谓神医救世人吗?自然请他先行地府一步。”

    这个人!这个人简直丧心病狂,绝对的变态。原来这么久他不出现就是整容去了,而且他自己再不需要神医了,就也毁了别人被神医救治的机会。方初晴紧缩在沈澜怀里,对这种极品无语到了极点。

    沈沅暗叹了一口气。

    平逆行动后,逸山王逃得无影无踪,那时他就知道,苏神医怕是不能活了。因为逸山王的势力瞬间全灭,他多年的经营毁于一旦,没机会东山再起。以他的性格来说势必要来个鱼死网破,再不能用的人都会毁掉,也一定会想办法入宫刺王杀驾的。

    “不是天要亡你,是朕的右师王算准了你会伺机进宫报复。又查到佛堂小室下的官道是你当年蛊惑先皇挖下的,因而故意没有封死,就知道你事败后必来行刺。”沈沅淡淡的,神色间一点也看不出喜怒,“不然你以为这些侍卫都是凭空出现的吗、但是你还真有耐性,朕等了你很久,你也不来,朕还以为右师王算错了。今天本打算再等你最后一次,如果你不来,朕就封死密道,放了你一马,也免得侍卫们经常要辛苦设伏。可惜,你自投死路,怨不得人,也怨不得天。”

    说到这儿,又转向太后,歉然道:“事前没和母后商量,实不知他会不会来,倒让母后受了惊吓。”

    “无妨。”太后死盯着逸山王,脸上的恨意和一丝古怪的笑意都掩饰不住,“做大事者,当是如此。况且这算什么惊吓,和逸山王之前做的恶事相比,这算得了什么?哀家承受得起!”

    沈沅感激地看看太后,对侍卫们道,“把这两个刺客治下,然后你们就到外头去守着,不得接近小室十丈之内。朕要御审此贼。”

    侍卫们哄然应答,把逸山王和金儿以铁链牢牢锁住。因事关皇上安然,自然分外小心,这情况别说武林高手了,就算神仙来了也挣不脱。

    直到房间内只剩下沈沅、太后、景鸾、沈澜和方初晴五个人时,沈沅才问,“说说你为什么冒充沈老爷?倘若你如实讲了,朕赐你全尸,而且保证不辱及你的尸身。”说完,又怕逸山王负隅顽抗,补充道,“如今胜负已分,光明磊落四字于你,应该不难。”他拿自尊心来激将。

    逸山王自从败落,就像阴沟里的老鼠一样四处逃窜,早就豁出“沈之道原本就是我的手下,因聪明谨慎,深得我心。本来我打算提拔他当我的左右手,结果他却在执行一次说服南方名门望族暗中归顺我的任务中,冒充货郎,与他后来的妻子一见钟情。本王成全了他,准他娶妻,只要他开拓经商的版图,以后为我所用。不然你以为,他一个小小货郎能在十年间就跻身江国十大富豪之中吗?如果没我暗中相助,如果没动用我的人脉,他如何能成功?他沈家的金山是我帮他堆的,他沈氏的商道是我帮他建的,他怎么敢要摆脱我,只守着他的夫人过幸福日子去?我威胁他,他为了保护一家老小,只得收了我送给他的胡姬小妾,还生下了孽种,最后更疏远夫人孩子,以求保他们平安。

    他说着,盯紧沈澜,“痛苦吗?哈,那就是背叛我的代价。只是我没想到,当我第一次争位失败,就是他那孽种迫得我走投无路,必须以死为遁。于是我杀掉贱坯沈之道,因他身量与我极其相似,就找苏神医帮我换脸,从此冒充他的身份,行事可不更方便了吗?还让他的妻子以我为夫,让他的儿子以我为父。哈哈,这不是很划算吧?只可惜夫妻间总是会发现彼此的秘密,我不敢太接近,就此放过那当年的美女。而苏神医之死也是我一手假造,这老家伙痴迷医术,只几部医学古书就能哄得他帮我做任何事。

    到现在,他不该死吗?”

    他好毒呀!这种事也做得出来!

    逸山王的一番话,房间内的人没一个不为他的丧心病狂感到震惊的。而沈氏兄弟听到这一切,更是有切肤之痛。原来,沈老爷从没有背叛过太太,他只是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然后为了信守谎言,为了保护妻儿,宁愿承担骂名,一个人默默承受了一切。不解释,也不后悔。

    沈沅一向城府深,喜怒不形于色,此时也是脸色惨白,双手握拳。冲动派的沈澜已经蹿了出去,揪起逸山王的脖子,一手把以铁链绑在一起的两人举了起来,盛怒。

    逸山王咳嗽不止,呼吸困难,却很高兴看到沈澜深受打击的模样,断断续续地继续说,“你要为你的死鬼爹报……报仇吧?好……好儿子!不枉他当初疼你一场。他……虽勉强接受那名胡姬,被我迫着与之有夫妻之实,但却最爱你这个小子。只是他越爱的,就越怕我伤害,只得对你越坏。咳咳……不过你亲娘确是他亲手所杀,因为……困为我说他不杀掉那女人表达顺从,我就要杀掉你!哈哈……你要杀掉我为父报仇,可就对不起你亲生的娘了。那贱丨奶吧手打丨人虽然愚笨,空长了一幅好模样,可却一心一意为你谋夺沈家的家产呢,我岂能容她?”

    “澜,你不要发火,不然就上了他的当。他恶贯满盈,要杀要剐自有皇上做主。当着太后的面呢,你不要动手杀人人。再说,咱不能让他死得痛快干净,不然连我也咽不下这口恶气!”一边的方初晴看沈澜的情况不对,状如疯虎似的,连忙冲上前,一抱拦腰抱住他,不住安抚,“不要生气,不然你就输了!”

    沈澜只感觉脑子里像有一块烙铁似的,烫得他浑身难受,只有敌人的鲜血才能平息那热度。原来,他一直错怪了父亲。原来,他不是没有人接受的。至少他的父亲为了保护他,宁愿做任何错事!而他,一直怨怪父亲,甚至恨恨咒骂。为人子者,不孝者以他为甚!

    可是,方初晴柔软的身子就贴在他胸前,她轻柔的语音好像清泉般,慢慢平息了他奔腾的怒火,使他虽然还是又气又恨又伤心,理智却回来了。

    他放开手,笑得残酷,“很好,你说出来就好。不过皇上仁慈,答应保你全尸。本王可没答应!但本王也不会让你死的,因为你需要慢慢品尝痛苦的滋味!”说完,护着方初晴走到皇上身边去。

    太后在一边道,“唉,沈家的父子三人全是痴情种啊。”她听到沈老爷和沈太太的事,听过沈沅与图玛的事,也知道沈澜与方初晴的事,不禁感慨,羡慕,叹息。

    第三十四章景鸾的身世

    逸山王对着沈澜的背影狂笑,“一个残花败柳,丧德损誉的公主,也让你当成心肝宝贝了。岂不知你那死鬼大哥,早已经被我戴上绿帽子了。姓梁的贱丄人真是蠢到家了,随便几句就相信了我,从此恨透了皇帝小儿和沈沅啊。”说着,又是连声长笑,状若疯狂。而笑声未绝,他突然说了一句,“金儿,今天是你报答我的时候了。”

    除了两名刺客,屋里的五个人都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的意思,直到一直沉默不语的金儿忽然抬起头来,樱唇微动。

    “皇上!”离他们最近的景鸾率先看到那红唇中的一点寒芒。

    但是再叫人护驾已经来不及了,景鸾想也不想的扑到皇上身上,紧接着就有一枚枣核样的暗嵌入了他的背里,如影随形般,蓬起一朵血花。虽然不大,却是黑色的。

    “快叫人,暗器上有毒。”沈沅脸色苍白,连点了景鸾身上几处大穴。

    沈澜立即冲出去叫太医,顺便叫人把身子不便的苏贵妃也速速请来。而房间内,除了沈沅急切呼唤景鸾的声音,就剩下逸山王的破口大骂了。他骂他的金儿是个废物,他扰乱敌人的心神之机,她却连暗器也射不准,还骂老天不长眼,这样也弄不死皇上。不过金儿并没有回答他,吐出暗器后就七窍流血死了。显然那暗器极是歹毒,放暗器者比受伤者更快的中毒死去。

    方初晴完全为眼前的一幕幕意外惊呆了。

    景鸾会死吗?不要啊,好景鸾不要有事啊,他是第一个给她温暖友爱的人,是处处为别人着想,默默奉献一切的人。他对所有人都保持善意,他有着那么痛苦的过去。为什么?为什么老天要让这样一个好人无辜的死去!

    她的心宛如撕裂了般,手紧抓着胸口的衣服,似乎连气也喘不过来了。不过她随即感觉掌心中硌了一下,立即惊醒,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东西,冲过去塞入景鸾的口中。

    那是沈澜给的解毒丹!只不过金儿的暗器上毒性太重,不知救不救得回景鸾,看他瞬间脸色就灰败到似乎死掉似的,血色尽失,心跳若有若无,实在不好说。

    看着众人忙活着,恐惧着,被身边的尸体拖得站不住,倒在地上的逸山王还幸灾乐祸的冷笑道,“没用的,此毒见血封喉咙,中者必亡,救不了的。杀不掉皇帝,杀一个对你重要的人,也是很值得的。”

    “你知道景鸾是谁吗?”所有的人都围着景鸾转,唯有太后还安静地坐在一边,听到逸山王的话,忽然凉凉地说了一句。

    她的声音像沉重的冰块,压在了每一个人的心头。

    “他是谁?”望着太后深不可测的眼睛,她那玉雕一样慈悲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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