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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章 离家
    天变的很快,电闪雷鸣,眼看就要下雨,黎清想着一时也走不回去了,就站在猫耳胡同荒废的一座院里躲雨。

    没了人气,院子里一路莺飞草长,藤曼将梁柱都遮的严严实实,天光难进,屋子里悉悉索索的有些动静。

    黎清见了孤魂野鬼,总是生出一些同病相怜的感情,并不怎么害怕,小孩是个傻的,站在黎清身旁痴痴地看着地上的蚂蚁,白猫在半人高的野草堆里扑鸟。

    一片祥和。

    忽然一道闪电将天际照亮,黎清忘了傻孩子不知道害怕,低头去拉他,忽然看见那孩子正垂着头,圆领内也是雪白的里衣,从里衣内伸出手指长一截黄色的符纸来。

    这是什么?

    她伸手将符纸一提,只听见白猫大叫一声“哎呀!”,一瞬间,天地之间仿佛都被金光笼罩,孩子哼了一声,穿透云霄,随后那声音越来越小,随着金光消散,一切都跟着消散了。

    孩子和白猫不见了,雷电竟然也消散了,雨一滴也没下,金灿灿的阳光又露了头,黎清呆呆地望着地上的灰烬,差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

    那符纸是什么?为何威力这么大?她会不会闯祸了?

    无人答她,只有她自己微弱的呼吸声。

    天空云蒸霞蔚变成红霞落日,落日又变成星光灿烂,黎清才回到宣南坊。

    家中点着灯,传来欢声笑语,她没有敲门,听着黎父中气十足地叫骂“死丫头,这么晚了还不回来,野成这样,连个提亲的都没有,再嫁不出去,就卖了算了!”

    黎母道“还是个孩子嘛,不知道她吃了饭没有。”

    两个弟弟笑了起来,道“不用吃不用吃,她早上吃了那么多。”

    黎父道“今天王铁匠来要账了,说他姑娘病了,我给推脱了,一个赔钱货,费这么多钱干什么。”

    门内的一切清晰地传了出来,黎清甚至能想像到里面的画面,这画面里没有她,偏爱总有许多理由,不论对错。

    胡同口的槐树下,邻居老头还拖着瘦骨嶙峋的身体徘徊,舍不得离开。

    她的思绪又渐渐放空了,眼神散乱的看着天上的繁星,胸口的二十个铜板被捂热了,比人心还暖,不知过了多久,一阵风吹过,吹来一阵若有若无的花香,说不清是什么花的香味,如此迷醉,就好像是将天下间所有的芳香都酿造了酒,这酒香醉人。

    槐树啪啪作响,她只觉得眼前一花,已经有一个人影站在了他身前。

    是人还是鬼?

    来人穿着一身白色道袍,像是风吹来的虚影,又像是雾气凝结而成,星光散落在他眼中,嘴唇红艳水润,因为他的到来,风忽然静止了,鬼影消声灭迹,就连月光也只笼罩于他的身上。

    黎清看着他,只觉得天地之间最浓烈的颜色都被画在了来人身上,她不由的出了神,连脚下忽然出现的白猫也没有发现。

    白衣男子手中提着两条鲤鱼,被穿着草绳,他将鱼递给黎清,像是自言自语“能看到我?好孩子,阿尨给你的。”

    阿尨是谁?是那个孩子吗?为什么要给我两条鱼?

    黎清身不由己地随着白衣男子而动,伸手将草绳握在手中,门忽然开了,黎父的身体和两个弟弟挤在门框之中,骂道“还不滚进来!”

    随着门开,白衣男子与白猫顷刻之间不见了身影,风又起了,她将鱼提给黎父,对黎父的质问一句也没有听见,心里只响彻了一句话“真美啊!”

    这一夜,黎清一个梦也没有,睁眼就已经天亮,屋外下着细细的雨,雨丝若有若无,慢腾腾濡湿人的头发和衣物,让这天地都不经意间变得沉重起来,

    灶火烧好了,早饭也奇怪的好了,她的碗里居然也盛满了粥,两个弟弟笑意盈盈地看着他,就连黎母忽然也笑出了花,招呼黎清道“老大啊,快来吃早饭。”

    黎清看黎母一眼,她不信人心可以瞬间变好,只相信事出反常必有妖。

    不过不吃白不吃,死也不能做个饿死鬼,她捧着碗,蹲在灶前,将一碗粥喝的干干净净,还吃了个鸡蛋,心满意足地舔了舔嘴唇,任由火光映红她的脸。

    黎父满头雨珠,进了厨房,一把将黎清拉起来,道“走。”

    黎清想要挣脱他的手,却发现黎父牵的很紧,怕她跑了一样,心中不由警惕,道“去哪里?”

    黎父忍不住笑起来,道“好事好事,你去了就知道,你真是遇上贵人了。”

    黎清被他拽了出去,胡同口有人打着伞,黎清一眼就认出来是成总管。

    成总管道“拖拖拉拉的干什么!快点,我还要赶王府去!”

    黎父道“那小人这孩子就交托您了。”

    成总管道“多少人想进王府还没门路呢,快点跟我走。”

    黎清不敢置信地望着黎父,黎父却躲开了眼神,不敢望着自己的女儿,王府虽然是王府,却不是什么好去处,里面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他咳嗽一声,道“走,爹送你过去。”

    说是送,不如说是押送。

    黎清黑沉沉的眼睛终于转动了起来,她回头看一眼躲在门口看热闹的两个弟弟,满肚子的粥正在拼命往外涌,“哇”的一声吐了出来,瞬间粥水四溅。

    成总管跳开去,怒道“搞什么!”

    黎父连忙赔罪,又骂黎清道“饿死鬼投胎吗你,吃那么多!”

    黎清抬头,道“爹,你真的不要我了?”

    她这一声质问又冷又凌厉,仿佛是一把刀,只要黎父点头,就会手起刀落将他们的亲情斩断。

    黎父被她冰冷的眼神逼视,不由避开了眼神,道“哎,这是好差事,你娘知道了也要高兴。”

    黎清心道好差事,你怎么不叫你的宝贝儿子去,谁不知道王府里要的是什么人,妾都不如,她冷笑一声,盯着黎父,道“你不配提我娘!”

    黎父心想我是老子,哪里有老子怕女儿的,上前狠狠打了她一巴掌,道“不配?不配还生出你来!给老子乖乖跟着走,实话告诉你,老子也不怕你出头,只要我一天是你老子,你一天就得孝顺我!”

    黎清的脸,飞快的浮起一道红印,她猛地在黎父手上狠狠咬了一口,黎父受痛推开了她,她又一把推开成总管,飞快地跑了出去。

    雨变大了,劈里啪啦打在她脸上,道路变得朦胧起来,脚却一刻不停。

    “砰”的一声,路人被她撞到,油纸伞跌落在石板上,大骂“黎清!赶着投胎呢!”

    黎清充耳不闻,黎父在身后追来的脚步声和叫喊声也不曾回头。

    她要离开,再也不会回到这个地方,她会找到爱自己的人,会有自己的家!她会疼自己的孩子!

    风声呼呼从她耳边刮过,黎父的手就在她背后一掌的距离,忽然一只白猫冒出来,不知是从天而降还是从地底下冒了出来,就这么插入了黎清和黎父之间,尖利的爪子扬了出来,“喵”的一声划在了黎父脸上。

    “啊!死猫!滚开!”

    这间隙黎清已经跑过桥,瘦小的身影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黎父骂娘的声音。

    她靠在狭窄的巷子里,喘着气,白猫忽然又出现在她眼前,碧绿色的眼睛又圆又亮,纵然下着雨,它的毛发一点也没有湿,朝着她咧开嘴,道“跟我来呀。”

    说完便大摇大摆地走在了黎清身前,黎清茫然跟着它,一人一猫串街走巷,却始终没有离开宣南坊,最后走进了一户没有关门的家中。

    这家中冷锅冷灶,一点人气也没有,屋中胡乱堆着一些铁器,屋内昏暗没有灯光,黎清随着猫儿走进去一看,就见昨夜的男子坐在破旧的床头,他的怀中搂着一个少女,那少女纤细的仿佛随时能被折断,胸口微弱的起伏,眼睛微微睁着,盯着男子,一眼也不肯错开。

    这纤细又美丽的生命即将在陋室中逝去,空气中已经弥漫了死亡的气息,黎清记起来她是谁,她就是王铁匠重病的女儿。

    白衣男子回头看了黎清一眼,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随后又看向了怀中的少女,少女的呼吸渐渐没有了,眼中的光散去,随后身体就像是受到震动一般抖了一下,双手无力垂下,死在了白衣男子怀中。

    少女的灵魂化作点点白光从还未冰冷的身体中钻了出来,白衣男子伸出纤长有力的手,将少女的灵魂接纳进了身体中,随后望着黎清道“好孩子不要跟着阿尨乱跑,回去吧。”

    白猫不满地“喵”了一声,原来它就是阿尨,可猫为什么要叫小狗的名字?

    那孩子呢,去哪儿了?

    回去,回哪里去?

    黎清胡思乱想着,忽然道“你是妖怪还是鬼?”

    白衣男子眉头轻皱,浅褐色的瞳孔泛起一层银光,瞬间又隐没下去,笑道“我是人。”

    黎清心道睁着眼睛说瞎话,她想要反驳,门外忽然传来呼喊声,王铁匠粗粝的声音传了过来,带着喜悦的声音“丫头,我有钱了,现在就带你去看大夫!”

    房屋窄小,话音未落,他人已经迈进了屋中,他看着黎清疑惑道“黎清,你怎么在这里?”

    随后他看到了倒在床上断绝气息的女儿,他大步跨过去,叫了两声,少女已经无法回应,他伸手拉住女儿冰凉的手,又不敢置信地将手指放在她鼻尖,道“丫头,醒醒,爹借了钱回来了,爹带你去看大夫”

    他猛然回过头来,盯着黎清,怒道“是你干的!一家子坏种!赔我丫头的命来!”

    黎清心道他魔怔了,转身便跑,王铁匠长手已经钳住了她的衣领,将她掼到地上,攒满了愤怒的拳头就要落在她身上,黎清喉咙中发出一声低低的呜咽,双手抱着头,随后一只手拉住了她,将她带了出去,屋中“砰”的一声,是铁匠的手砸在地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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