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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四、叔君
    重阳花宴过后,下人里头悄无声息地在传些话,只是不敢让上头的主子们知道。

    这些话里,有说嫡出的馨姐儿是个爆炭脾气,前日竟打了方表少爷;又有说馨姐儿小小年纪十分懂事,其实哪里是打了方表少爷,实在是方表少爷欺负她,她反而晓得替兄弟遮掩;还有说方表少爷也不知道为何转了性子,见馨姐儿倒避着走;还有说其实不是馨姐儿打的方表少爷,是舟哥儿动的手。只是这些话无论怎么传,没人敢传进吕老太太耳朵里,吕季贤前朝事忙,许氏更是一字不听,渐渐地,传了几天也就无人再说了。

    韩妈悄悄告诉吕沉馨“真叫姐儿说着了,彼此无事。只是下次不好这样辣,竟和表少爷动上手了?”

    吕沉馨笑嘻嘻地“总归我年纪还小。再说和妈妈还不能说么?方表哥不就是欠打吗?”

    韩妈哄着吕沉馨,也笑了“我说句僭越的话,表少爷的确该好好教一顿。从小金尊玉贵的,也没人弹一指甲,谁知长大了何等脾气?”

    吕沉馨点头“韩妈妈,那方子你日日吃么?心口疼可好点了?”

    韩妈妈点点吕沉馨的额头“晓得了,馨姐儿最心疼我。”

    前世韩妈妈在她十岁因为心疾病死了,这心疾也不是一天两天就形成了。吕沉馨仔细看过韩妈的症状,这心疾已经有了端倪,便请了大夫先为韩妈调养着。

    重生这一世,有许多细小之处已然开始不一样。还譬如吕沉舟,自从季惟冰来了那一次,倒发了几天呆,后头读书倒上心了。www.luanhen.com虽然还有课堂上瞌睡,但睡的一会儿便起来,自愧地拍拍脸;还譬如方锦纡,从前见了吕沉馨一味胡闹,这几次倒和躲着吕沉馨一样。就算见面了,也是挤出来几句干巴巴地问候。

    吕沉馨知道方锦纡是不好意思。还能知道不好意思,那就不怕无药可救。吕季贤到底也是知道了方锦纡闹过一场,因此把他也拘了家学里去读书,看样子怕是要住一段时日。吕沉馨心想这也很好,因方锦纡在家不知被如何娇惯了才到这副脾气,隔开几日是几日。因此吕沉馨有时去家学,给吕沉舟带了点心,也给方锦纡吃。倒是方锦纡,见到吕沉馨也还是讪讪地。

    如此,吕沉馨终究过了一段安心时日。

    每日里起了床,请的安,用了饭。待到回自己的院子,先在窗下看半日书;下午便是和着丫头们扎扎花样子,理些簪钗环佩,又或是去瞧一回吕沉鱼,或是许氏。晚饭吃得早,几个丫头环着,陪她在园子里转悠,不走满一圈是不肯回去的。晚间韩妈陪着她讲两个新奇趣事,便洗漱了睡觉。唯独在梦里,那金乌卫踢开吕家大门的场景,还是会蹿出来,将她惊出一身细汗来。

    转眼便是要年下,就传来了大姑吕叔君回来小住的消息。

    吕叔君吕家行三,是十分得吕老太太喜爱的孩子。吕家四个子女,伯仲叔季,这位吕家三姑也被视为男子。她十七岁嫁与逸山侯柴玉楼为平妻,生有一女;因另一位平妻别无所出,吕叔君之女柴悦胭便是唯一嫡出。柴玉楼也几个庶子,只看以后吕叔君挑了哪一个过继了,便袭了柴氏的爵,吕叔君却还是占住了大妇的位子。

    柴家的爵位,是柴侯爷一刀一枪拼出来的。所谓一剑霜寒十四州,春风不许隔玉楼,便是时人用来形容柴侯爷所作的歌子。只是柴玉楼的侯位,也和吕家的爵位一样,是降等的。到得三四代以后,这爵位也就没有了。

    前一世,柴玉楼是开国勋爵里最后一个倒的,吕沉馨还辗转听到他削爵返乡的消息。这位吕家三姑,倒是未曾被休,不过柴侯爷另一位平妻借势起来,可想而知吕叔君能有好日子么?反倒是柴悦胭,前世吕沉馨最后听得消息,她已是做了后宫里的贵妃。

    这日,天色倒不好。风吹的人寒浸浸,一阵阵的冷意。

    吕家早打扫了屋子,一路开了大门。吕叔君的院子依然留着,叫做揽月馆正门三进院落——朝东三间厅,入院后五间上房,左右侧各四间厢房;上房往后朝北再三间密室书房,从书房后再开一扇小角门,合面诸多树木花草,往后走离闲嘉湖最近。也可见吕老太太不舍这个女儿,纵然家中满坑满谷的人,这处院子日常也是不许人住,只留几个仆役住了朝北的书房,日日打扫着。

    大门开着,吕沉馨跟在吕季贤身边;吕老太太由着吕沉舟、方锦纡一左一右地拥着;许氏带了姜姨娘、吕沉鱼、吕沉宁在吕老太太后头。只有吴姨娘,倒未曾出来。

    此刻大门外,先是来了四个仆役;接着两匹枣红马拉着一架黑色宽大马车过来;黑马车后头,又跟着一架紫帘的马车,皆是雕漆绘彩的。马车旁都跟着仆妇,来人皆噤声禀气,挑不出来错漏。及到仆妇打起帘子,黑马车里头先下来两个丫头,这又才款款下来一位。

    吕沉馨前世自是不耐烦与这三姑交际,嫌她架子大不自在,不好相处,因而多是避开。如今这一世重来过,吕叔君依旧是这通身的气派梳的牡丹髻,前头一只玉挑心,瞧着是上好和田玉,垂下来的珠子又略觉着不同,原来是几排象牙珠子;簪的六朵鎏金素圆刻纹花钿在髻上倒觉平常,谁知走的近了,她往后回一回头,吕沉馨才瞧见她髻后一只打的精细的披霞莲池镶金分心,又一只金凤累丝堆长钗横绾着。她身上那五色富贵不断万字纹锦缎大袖衫原是极繁丽的颜色,近来有些暴发人家也着意裁制,往往穿的活像金珠堆砌一般。吕叔君却

    配了佛头青的灰鼠对襟比甲,鸦青色的花绫银纹挑绿绒棉裙,生生压住了那五色衫子的繁丽,通身是庄重端方的气势。

    吕家的三姑方一下了马车,走上台阶,吕老太太早迎了上来,一把搂了“今儿风大,快快进来。”

    “风大娘便不该站着这里。你们倒都不劝?”吕叔君蹙了眉,眼睛扫过周遭人一圈,直亮的叫人不敢直视。

    “我们苦劝,如何劝得动母亲?”这时只有吕季贤好出来说话,别人都是怵的“备下了小轿,三姐先陪着母亲进去。”

    吕叔君这才微微点一点头,转头又去看那紫帘马车。那马车才停稳,便也有两个丫头跳下来,掀了帘子,又有一位走下来,倒叫众人都吃了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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