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师弟，你挺住，天骄马上就回来了。”

    东脉书院，学老阁内，赵老握着吴发的手，沉重道：

    “你可一定要撑住啊！”

    “师兄…你是了解我的，就算天骄回来，跟我讲了那‘人是万物之灵’的玄妙，我怕也是…活不久了。”

    吴发躺在病榻上，面色瘦削苍白，四肢萎靡，一双眼睛里，仅存一丝光亮，宛若风中残烛，随时可能湮灭。

    “别胡说，你这是心病，有了天骄的心药，自然就好了！”

    赵老这么回答着，但他心底也清楚，吴发说的是真相。

    吴发这病，看起来是因为想不明白‘人是万物之灵’能让人汲取灵气，晋升初玄境这一案例。

    但归根结底，是这种想不明白，这种自己苦学数百年，最终敌不过杨小凡异常顿悟的感觉，让他没了活下去的希望。

    “师兄…我来宗门，有两百年了吧？”

    “212年又321天。”

    赵老清楚的记得这个数字，并补充道：“当时师父太忙，还是我，代师父给你行的拜师礼。”

    “是啊…想当初我拜入宗门后，心高气傲，总认为自己是万中无一的天才。可两百年了…我修为比不过掌宗师兄，功绩比不过周博通师兄，教化弟子比不过李观福师兄。”

    “渐渐地，我的心被磨平了。再后来，我想着，既然其他方面比不过师兄们，那我就搞研究，搞学术，为弟子们多创造些实用的法术，也算是对得起宗门栽培，对得起生而为人的造化！”

    “可是…天骄才多大？哪怕算上历练的年份，也不过40多岁，但凭他这一发现，就已经抵得过我数百年的苦功啊！”

    “我…实在是无颜再吃着宗门俸禄，享着我人族的荣誉，再这么碌碌无为的活下去啊！”

    说到这里，吴发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每一声咳，都震荡着他脆弱的经络，甚至连带着他的生命根基，都摇摇欲坠。

    “……”

    赵老沉默不语。

    他知道吴发这是陷入了偏执之中，可他又能如何？

    吴发本就是半步大真人的修为，在这一境界中，人内心最深处的执念会浮现出来，化作魔障，锻炼修道者的心境。

    踏过这一关，便可迈入号称大真人的‘圆境’。

    要是过不了这关，轻则境界停滞不前，终身不能再进，重则境界倒退，从此修行举步维艰。

    如果再严重点，比如吴发这种，积压了几百年的心结忽然爆发，再加上王凤仙师徒有意无意的刺激，就成了此时这模样，性命垂危。

    “哎！”

    赵老长叹一声，无可奈何。

    “赵老！掌宗快到了！天骄也来了！”

    门外，学老费元奎冲了进来。

    “嗯。”

    赵老平静的点点头，对着吴发道：“师弟，就算要死，也听完天骄讲完了，你弄懂了再死吧？要不然，你这死的也太憋屈了。”

    “好。”

    赵老起身，出门迎接王凤仙师徒，但刚出门，王凤仙就已经通过挪移的法术，到了他身前。

    此时王凤仙还是憔悴的无美颜状态，杨小凡则是戴上了白面具，隐藏了自己的面容。

    “见过掌宗。”

    赵老面无表情的行礼。

    “赵老好。”

    王凤仙想领着杨小凡进屋，但赵老矗立着，没有半点让路的意思。

    “赵老，您这是？”

    此时王凤仙理亏，难得用了个‘您’字。

    “天骄，你师叔年幼时，家中贫苦，为了给母亲采药，只身前往边境，险些身死。后来，是我恰好路过，才救下了他，并代师，引他入了宗门。”

    “自打入宗门开始，虽说因为天资不错，他有些傲气，但他这一辈子，都是为了报答宗门的恩情，都在为了我人族，能顶天立地的在这洪荒中活着而拼尽全力！”

    赵老望着杨小凡，对着他面上那纯白的面具，沉声道：

    “或许，他的天资不如你，取得的成就也远不及你。但请你，在他最后这一刻，以一个晚辈的身份、语气、态度，给他一个解脱！别再恃才傲物，伤人自尊！”

    赵老活了几百年，平日里极少发怒，哪怕此时他心中对王凤仙有千万不满，他也只是借着与杨小凡的话，表达了自己的心绪。

    “赵老…真这么严重？”

    王凤仙心底咯噔了一下。

    他不停刺激吴发，本身也不是单纯取乐，而是看出吴发到了境界的临界点，想借着刺激，将他的执念引出来，助他突破境界，成就大真人。

    这种事情他干过好几回了，可以说是驾轻就熟。

    可他也不曾想到，吴发的执念如此之重，直接搞成了生离死别。

    “法力、肉身精气溃散，加上死念极深，无法用任何外力帮助。掌宗，不知这算不算严重？”

    “这…”

    王凤仙不知如何回这话，但身旁的杨小凡却忽然开口。

    “好！”

    ？？？

    “哥，你说什么呢？”

    系统抓狂了。

    “人家这明明是要死了啊，你还说很好？！”

    杨小凡半点不理会系统，反而目中有些惊喜的神采。

    他对着赵老说道：“师伯，你的意思是，吴师叔因为觉得自己没用，活得没有意义，然后自怨自艾过度，闹的想死了对吧？”

    “……”

    此话一出，全场陷入了寂静。

    哪怕是王凤仙，也是嘴角一抽。

    徒儿，

    虽然你这话是真相，虽说师父我有时候也会觉得，养这帮学老就是浪费宗门资源，但你不能这么爽快的说出来啊！

    “没错。”

    一旁，费元奎近乎是咬着牙，对杨小凡道：“师侄，这话你在屋外说就可以了，等到了里面的时候，还请你…少说点。”

    “我刚才已经用法力传音，把这话传到里面去了。”

    “什么？！”

    费元奎连忙冲进屋内，没过一会儿，就听见他惊慌的大喊‘师兄’。

    心底，系统苦苦哀求道：“哥…你做个人吧，虽说咱师父是掌宗，但你也不能这么搞啊。”

    杨小凡不以为意，在心底回道：

    “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有目的。”

    “所以，你现在的目的就是继续刺激吴师叔？！”

    “对。”

    “……”

    系统无言。

    “杨天骄！”

    赵老终于忍不住了，愤怒的吼道：

    “吴发再怎么不如你，那也是你师叔！”

    “我知道。”

    杨小凡平静道：“赵老，吴师叔这个样子，归根结底，是突破大真人境时的心魔关，对吧？”

    “没错。”

    赵老冷静了几分，不确定道：“难道…你有办法救你师叔？”

    “嗯。”

    杨小凡点点头，之后作势往屋内走。

    这一回，赵老没再阻拦，让开了路。

    杨小凡走的不快，系统趁机问道：

    “哥，你真有办法？”

    “有，而且很简单。”

    听到这招牌的‘很简单’三个字，系统松了一口气。

    “什么办法？”

    “吴师叔心魔的关键，是人生没有活着的意义，那么，我给他找一个意义局可以了。”

    “是什么？”

    “给我当工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