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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88章 食净粮绝
    “啊!钟大夫!”杜梅揉揉鼻子。

    “咦,梅子,你这是咋的了?着急忙慌的。”钟毓转身,看见嘴角一大片火气的杜梅,惊讶地说。

    “这……那……”意外撞见钟毓,杜梅心中一喜。可是她心里立时又打了结,这鸭子生病,请钟大夫看,会不会被人揍?

    在乡下,人生了病,不到万不得已,都是自己弄点草药煮来喝喝了事。大夫,特别像钟毓这种医术好,收费公道的,老百姓都很爱戴。请到家里,都当贵客招待。杜梅哪敢请他给鸭子看病。

    “说呗,干嘛吞吞吐吐的。”钟毓笑,这丫头胆大心大,还有什么难言之隐?

    “那什么,钟大夫,你来做什么的?”杜梅实在不知道怎么对钟毓说,灵机一动,岔开话题问。

    “你阿爷的咳疾又犯了,我来看看他。”钟毓晃了晃药箱。

    “阿爷不要紧吧。”杜梅关心地问了一句。

    “他是老毛病了,每逢换季的时候都要犯,嘱咐他不要抽烟,也是不听。”钟毓摇摇头说。

    “哦。拉肚子吃什么药?”杜梅心里盘算,人吃的药是不是也能给鸭吃。

    “谁拉肚子了?”冷不丁被杜梅一问,钟毓一脸紧张。

    “没,没谁。”杜梅慌忙掩饰。

    “你今天怪怪的,到底出什么事了?”钟毓盯着她眼睛看。

    “我说了,你别骂我。”杜梅缩了缩肩膀。

    “好。”钟毓挺了挺腰板,答应得爽快。

    “我家的鸭子拉肚子了,可有的治?”杜梅避开一步,怕打。

    “你带我看看去。”钟毓指指前头的路。

    “真能看啊?”杜梅走在前头,犹不相信地回头问。

    “这是下痢。鸭子吃了不干净的东西。”钟毓也不避脏,进鸭棚看了看。

    “没有啊,我每日都放到河滩上,晚上才喂一顿豆渣,一直是这样的。”杜梅摇摇头说。

    “这就有点奇怪了,天气也不冷,你也放了不少日子,按说早该适应了,不该是着了凉。”钟毓四下观察道。

    “不过这种毛病,传染起来特别快,这几日,谁家生病的鸭子和你家的混在一起了?”钟毓思索了下又问。

    “没有,这些日子,河滩上都只有我一家放鸭子。”杜梅也没有头绪。

    “这样吧,也别管是怎么得的病,先治了再说。我知道一种草药,但医馆里没有,我与你到射乌山上去寻寻。”钟毓也不客套,把药箱搁在杜梅家,便和背着竹篓的杜梅进了山。

    一路上,钟毓耐心教杜梅识别各种草药,告诉她药性药理,在她面前打开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射乌山上普通的草药,遍地都是。钟毓要寻的草药,十分常见,一会儿工夫,他俩就挖了满满一竹篓。

    半山上有株野石榴树,因皮厚籽大肉少,杜家沟的孩子都不爱吃,过了一个冬天,石榴挂在树梢上,都风干成了一个个皱巴巴的黑球。

    钟毓一见这个,高兴极了,拿了截树枝,一连敲下来好几个。

    “把这个拿回去

    将剥下的皮熬水,给鸭子灌下去,不出三日,保管就好。”钟毓喜滋滋地说道。

    杜梅一听,生怕不够,乒乒乓乓又敲下许多来,装在竹篓里带回家。

    许氏在红薯粥里多放了把粳米,熬得稠一点,又多炕了些玉米饼子。家里有黑妞捉的野兔,用腌的野雪菜和它一起烧了,搁些干辣椒末,便是一道可口的下饭菜。

    进了趟山,回到家中,饭菜已摆上了桌。钟毓也不客气,洗了手,端上碗就吃。红薯放了一个冬天,甜的如同蜜一样。杜梅姐妹陪着吃饭,许氏因为避嫌,并没有在桌上,钟毓瞥了眼厨房,似也不在,大概在屋里哄杜松。

    饭后开始熬草药汁,又用小炉子另煮了石榴皮,钟毓指导杜梅姐妹给鸭子灌药。医馆里的伙计,见他过了晌午还没有回去,便急急地寻了来,病患还排着队等他呢。

    钟毓临走给了杜梅一小罐绿色的药膏,让她抹在嘴角,又嘱咐她多喝水,方才随着伙计离开。

    杜梅给每只鸭子都灌了草药汁,把那七八只病重的,隔开来关到另一处,另灌了石榴皮水。

    鸭子经这一折腾,都有点不精神。在没弄清下痢原因的情况下,杜梅也不敢贸然再放鸭子,便全部关在家里喂。

    粮食本就紧张,这下,更是雪上加霜。水草暂时也不敢给鸭子吃了,全靠四姐妹出去挖野菜打猪草,着实辛苦。

    过去半个月都是明晃晃的大太阳照着,一滴雨都没下过。田间地头都干得起灰了,野菜也不好挖了。

    油菜和麦子的叶子都干卷起来了,这时候正是麦子灌浆,油菜籽生长的关键时期,此时缺水,到了收割季节,麦子都是瘪的,油菜籽也不出油。

    正在饥饿里苦挨的乡人,哪能眼见着即将到手的粮食减产,家家户户都开始自发车水灌溉。所幸杜家沟最不缺的,就是水了,只要肯下苦力,老天总不会辜负的。

    杜钟已经暂时辞了云裳绣庄的短工,回乡帮工。可车水是力气活,单靠杜钟和杜树父子两个,实在做不完。

    连着灌了三天药,鸭子果然缓过来了。杜梅依旧将鸭子圈在家里观察,适当添点水草。留杜桃和杜桂继续挖野菜,杜梅和杜樱赶到田里帮忙踩水车,替换杜钟父子歇歇。

    家家户户轮着车水,日夜不停,大干了天,杜家沟几百亩田地轮着灌溉了个遍。麦子油菜都舒展开来,麦穗沉甸甸的,已经如同一位老人似的,佝偻着腰,油菜荚个个饱胀胀的。乡人的脸上,终于露出了丰收前的踌躇满志来。

    家里喂鸭子的鸭粮,已经动用了人的吃食,焦心的杜梅这日扛着铁锹到河滩上去看看,瞧瞧水面还能不能放鸭。

    连着车水灌溉,射山湖的水位沉下去了,鱼嘴口的浅滩都变成了陆地,没来得及游走的小鱼被晒成了鱼干。

    很多原先藏在水下的枝枝丫丫都露了出来,一蓬柳树根上挂着两只死鸭子,不知死了多久,泡腐了,又被晒干。引得许多绿头苍蝇叮在上面,杜梅一走近,便嗡的一下飞走了,过了一会儿又重新叮上去。

    食物不洁、受凉、传染,这些

    鸭子生病的原因,一直萦绕在杜梅心头,挥之不去。这会儿见到这两只死鸭子,她格外留了心眼。

    她找了截芦杆,将苍蝇驱赶开来,将死鸭子仔细看了看。这两只鸭子骨架很小,翅膀上还没长出大羽。

    平日里,鸭子的羽毛是防水的,就算鸭子不游,也是会飘在水上的,而且河滩离山林这么近,根本等不到鸭子自然死亡,就会进了狐狸和蛇的肚子。

    杜梅忍着臭味,用芦杆拨了拨,竟然发现,两只鸭子的脚是用块布头拴在一起的,而且还坠着石块。布头经过水、泥、日光轮番污渍,已经看不出原来的颜色和花样了。

    很显然,是有人故意将死鸭子扔在柳树根里。而且这两只鸭子必然是得病死的,要不然,在这青黄不接的时候,就算鸭子没什么肉,打打牙祭也是好的啊。

    杜梅抬眼望了望,这柳树根处,正是她家鸭子主要活动范围。看来,这个使坏的人是冲着她家有备而来的。

    可时间过去太久,一切都是她的猜测,没有真凭实据,还真没法找到这个阴险的恶人。

    杜梅用铁锹在山林野竹林里挖了个深坑,把两只死鸭埋了。她又在干涸的浅滩上四处找了找,没有发现其他的可疑迹象。

    河滩的水太少,被死鸭污染的浅滩也需多暴晒几日才好。杜梅心里懊恼,她转到种着三亩麦子的田里看了看。

    她用力掐了下麦粒,一股白浆爆在她手上。这麦子还得十多天才能真正成熟,可她的鸭子实在等不及了。

    鸭子前段时间被传染灌药,整日关在家里,现在虽捞些螺蛳、河蚌、水草贴补克扣的鸭食,但总是不够,先前刚刚在河滩上长起来的那点肉,如今又瘦没了。

    杜梅一脸心事地回到家中,许氏拉住她问“河滩上可能放了?”

    “现在水落下去了,水面不够宽,若是放的话,怕会游到射山湖里去。还是要等下一场透雨才行。”杜梅把死鸭子的事瞒下了,为了这些个鸭子,她母亲每日跟着她提心吊胆,她不忍心将这些没根据的事说出来吓她。

    “嗯。这雨快点来才好,谷仓里的粮食怕是撑不过几日了。”许氏抬眼看了看天,天上碧空如洗,万里无云,哪有下雨的样子。

    “娘,你也别太担心,船到桥头自然直!”杜梅心里隐约有个主意,现在没走到那步,她也不好说。

    “梅子,家里还有三百多文钱,要不,你到镇上买点糠麸吧。”许氏劝道。

    “娘,您每日把饭食省给我们吃,也没什么奶~水喂小松,那些钱留着买粳米舂米粉,再怎么不能饿着弟弟。”杜梅心里惦记着全家人,盘算着轻重缓急。

    镇上粮食价格已经飞涨了四成,糠麸虽便宜,却不顶饿。一只鸭一天少说要吃半斤硬货,就家里这百多只鸭一天少说也需要五六十斤,三百多文可真是杯水车薪。

    又挨了五日,杜梅看着谷仓只有两日的吃食。她狠狠心,找出镰刀在院子里闷声磨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许氏听到磨刀霍霍的声音,惊疑地看着她。2k阅读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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