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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31章 拯救
    第二天天一亮,白水生就急匆匆地赶往罗楼,三人卫生院门口见了面,简单的寒暄了几句,但都阴沉着脸。7k7k001.com()

    原来昨天下午,朱广海夫妇也在屋里商量后想通了,这事是挺焦心的,自家女儿出去做小姐,哪个昨晚当爹妈的能接受,家里再穷,也要穷得有骨气,白水生虽然害琴妹仔遭受了被坏人一年的揉捏,但这小伙子也没嫌弃,关键是人家家庭条件也比较好,还有担当,如果琴妹仔能找到这样的人家也算她的福气,所以当昨晚琴妹仔来电话时,朱广海就叫婆娘去接,自己躲在家里,两口子决定配合白水生把这戏演下去,一定要趁琴妹仔还没下海之前把她捞上来。

    八点钟,罗楼卫生院,街上陆陆续续走来几个白白净净的中年男女,农村的街道上,这种肤色的人跟种田种地的农民完全是两个样。

    镇上小医院,没那么多规矩和讲究,况且都在一条街上,过路上下也打过照面,朱广海找那管财务的借了医院的公家账户,那是个面相和善的中年女人,很爽性帮了忙,朱广海刚把那一大串密密麻麻的阿拉伯数字拿到手,琴妹仔就来电话了,白水生把手机递到罗先玉面前,叫她千万千万不要紧张,想好了再说。

    电话那边,琴妹仔还是显得很谨慎,问为何是她妈接的,罗先玉说手机是医生给她的,说出门急忘了带存折和身份证,叫琴妹仔直接打到卫生院的公家账户上。

    这发展方向和白水生预料的差不多,罗先玉要求琴妹仔留下汇款地址,说是公家账号汇款的多,必须要这么做,琴妹仔反复追问,为何要汇款地址,那管财务的女人索性帮忙帮到底,接过电话跟琴妹仔解释了医院的规矩,但她说的也是事实,乡村医院,有很多年纪大点的来看病,邮局取款那套手续搞都搞不明白,有的甚至连家里存折都没得,子女就直接把钱汇到医院账户上,为免搞错,汇款方必须要留下名字,地址,还有联系方式,但琴妹仔犹豫了,也可能是有所警觉了,说这钱不是她汇,是叫温市的同学帮忙汇,然后挂了电话,过了很久才打过来报出了个邮局的地址。

    白水生并不相信琴妹仔的话,她跟父母说去了广东,如果没有广东的邮寄地址,那不是自然穿帮了吗?白水生能够想到,这个谎言其实就是那年她毕业后的那一封分手信,为了让自己死心,她才撒谎说去了广东,这谎话一出口就延续到她父母这里了,但那天第一次到她家找时,发现她在吸毒时,她又说自己在温市,白水生也糊涂了,不知哪句是真哪句是假,哪怕真如她所说,是同学在温市帮忙汇款,也得抓出来问个究竟,或许这个同学能知道她的下落,这也是目前唯一能找到她的途径。

    接下

    来的几天,白水生突然性情大变,帮着家里做这样那样,搬抬电视,上货卸货,忙活不停,还把唐小芬的活都抢了,洗米煮饭,打扫卫生,尽管做出来的那菜是相当难吃,但老两口还是笑呵呵的,龟儿子终于懂事了,晓得在出门之前尽尽孝心哄哄二老开心了,也盼望着儿子能去广东找到琴妹仔,两人有个好的未来。

    现在,这个谎言蔓延到了两个家庭,两代人。

    温市的天,一年到头看不到几个朗朗晴空,尽管年后的太阳暖洋洋地探出脑袋,但这天空的颜色却和白水生的脸一样满带阴霾。

    出门前,白水生和朱广海夫妇沟通好了,又以医院要住院费为由,让琴妹仔汇款,上次的一千块钱已经花完了,琴妹仔也答应,说就这一两天。

    目的地是温市沙坝区,坐了几路公交,又询问了几个路人,白水生终于找到了琴妹仔说的那个叫老龙坎的邮局地址。

    等待是件最为磨人也是最烦心的事,在邮局里的椅子上磨来磨去一下午,眼见工作人员和保安不断投来异样的目光,白水生开始焦急起来,不断地把弄着手机,手心里全是湿汗,他害怕琴妹仔又打电话过来询问朱广海的情况,这次再也找不到人来扮演医生了,他又想问问罗先玉到底怎么回事,但朱广海去工地上班去了,现在天气回暖,这会又该开始农忙了,田里要除草,接着要撒秧,家里还有猪羊鸡鸭,接个电话还要通过人来传话,还要走上十分钟的路程……。swisen.com

    直到下午六点,邮局关门了,这下,白水生实在找不到借口赖在这儿了,只得悻悻离去。街边零落的烧烤摊已在开始烧炭生火,大排档的伙计也正忙个不停,扯开红布大棚,牵线插灯。白水生漫无目的,在那几条熟悉而又陌生的街道上穿插,熟悉的是灯红酒绿,吃喝玩乐,陌生的是人和环境,就像那年在昆明流落时的心情一样,一样的孤独落寞,而且现在还多了一分焦虑和急躁,他多想突然间撞到一个迎面而来的女孩,那个女孩有着娇小的身躯和玲珑的面孔。

    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人行道上出现了许多火锅串串麻辣烫桌子,桌子上围着许多人兴奋地划拳喝酒,谈天说地,看到别人吃香喝辣,白水生的肚子也咕噜咕噜作响,便在一烧烤摊前点了两串豆腐干和两瓶啤酒,一个人闷闷的喝着,喝着喝着,他又看到不远处的一个玻璃门内亮起了红灯,那种灯光,太招人眼球了,猛然间,他朝那红灯亮起的地方冲了过去,扒开那道门,这场景跟预想的一样,里面坐着几个衣着暴露的女子,他挨个筛选了一遍,还问有没有别的,一个老板娘模样的反问他说,现在刚天黑,还没开张呢,这么多个妹儿还不够你挑?之后,他失

    望的走出那发廊,转身就碰烧烤摊的老板娘气喘吁吁的追了过来,伸出手来瞪着极其不友好的眼神:“小弟娃,想吃霸王餐么?”

    当晚,白水生花十块钱找了个破得不像样的小旅馆,洗漱完毕后倒在床上,终于忍不住给朱广海村里小卖部打了电话,在漫长的等待中,罗先玉赶来了,说琴妹仔正在凑钱,开年后刚来上班,同事们包里都是空的,借都借不到,这次也不好意思再找同学开口了,一说到凑钱这两个字,白水生心如刀绞,琴妹仔是用什么方式凑钱的他最清楚,而且更让他沮丧的是,他开始害怕,害怕琴妹仔说的是真的,第一次找同学借,这次又自己凑钱,那她还会不会在这邮局汇款,突然间,白水生很想拨通琴妹仔的手机号码,好想告诉她,用以往的口气,亲爱的,这世界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啥事咋俩一起承担,好吗,但想想还是算了,琴妹仔的脾气他清楚,高跃那年欺负她那么久,她都可以忍,可以埋在心底那么久,这吸毒的事就更不用说了,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就算要打电话,至少也得等这次汇完钱后,他还是抱着很大的希望能在这地找到琴妹仔。

    第二天,邮局开门时,白水生准时到达,保安一看又是昨天这年轻小子,就没那么客气了,直接问他办不办业务,不办业务不准进,白水生只能坐在街边的人行道上,坐着坐着,又移了个地方,怕离得太近,被琴妹仔看到了。

    第三天……。

    第四天……。

    一连几天,邮局保安都在防备着人行道边上的树桩下,那个眼里一直盯着邮局,胡子拉碴头发凌乱的年轻人。而白水生的心渐渐动摇了,或许琴妹仔没有骗人,她上次真是叫同学在这边汇的款,自己又不认识那个人,说不定人家早就汇了走了,但他也不能死心,若是罗先玉那边收到钱了,说好的会立马告诉他,这也是他最为害怕的结果,能等待证明还有希望,如果琴妹仔真的不在温市,那后边就更麻烦了

    功夫不负有心人。

    这天上午,邮局刚开门,白水生猛然一惊,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让他苦苦等待数日的女孩,远远望去,琴妹仔披头散发,脸色苍白憔悴毫无血色,那模样跟刚住院出来的病人都没啥区别,白水生差点没认出来,这个人根本不是过年时见到那个精致模样的女孩,那天她打着厚厚的粉底,描眉涂唇,惊艳靓丽,而今这个样,完全恢复成了几年前的那个样子,只不过,这张脸成熟了,而且多了很多不该她这个年纪拥有的沧桑和冷漠。

    琴妹仔从邮局汇完款出来,看到白水生站在面前,顿时吓了一大跳,转身就跑,但没跑几步,就被白水生一把拉住,她苦苦挣扎,苦苦哀求,又叫又

    闹,大骂白水生是个骗子,搞得过路的人都投来怪异的目光。

    大街上扯扯闹闹,的确不像话,冷却之后,好说歹说,琴妹仔终于答应先带白水生回去再说,其实她住的那个地方,白水生第一天来时就从那门前路过,那是一栋六十年代的红砖房,琴妹仔住在二楼,楼梯口的垃圾池里散发着阵阵恶臭,过道两边,贴满了开门开锁办证疏通下水道的电话,层层叠叠,打开房门,门口摆着很多劣质鞋子,男的女的都有,一套房子里住了很多家人,都是合租的,彼此间谁都不认识,琴妹仔住在最里边一间,这间屋估计只有平米,墙上还挂着蜘蛛网和一些发黄的过时明星海报,屋里除了床衣柜和一张小桌子,其他什么都没有,床上一片凌乱,衣服袜子到处都是,桌上有未吃完的半碗面条,一个废弃的易拉罐里塞满了烟头。

    一进屋里,白水生就闻到一股海洛因的味道,这种味道只有吸食过毒品的人才最有感受,也是这种味道,会让戒过毒的人一旦闻到就会迷失心智欲罢不能,重新唤起内心焦灼的渴望,他闭着眼睛,强烈克制住自己心头那股冉冉升起的魔鬼念头,一屁股坐在床上,望着琴妹仔一副冰冷的嘴脸,使劲的憋着那股火。

    “你在这里住多久了?”

    “一年多。”

    “我要是不来找你,你是不是打算这辈子就这样了?亲爱的,跟我回去吧,你爸现在受伤了,需要人照顾。”

    琴妹仔干笑着说,脸上的表情分不清是无情还是无奈:“还在骗,你还当我是以前那个没见过世面的小丫头么,骗我上床,骗我对你巴心巴肠,我爸受伤了你怎么会晓得?不会那么巧,你又去找我,然后我爸就摔伤了吧,那你还真成我家克星了,遇到你我们朱家就多灾多难,从没清净过,我他妈这辈子遇到鬼了,躲都躲不掉你。”

    这番话就像一根刺,深深地扎进白水生的心头,那是一种无法言语的痛,不过这话一点都没说错,他无法反驳。

    “亲爱的,你恨我,打我骂我都行,可你不能躲啊,该面对的始终得面对,你看看都把自己糟践成什么样子了啊。”白水生苦丧着脸说。

    “谁是你亲爱的,咱们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我的事用不着你管。”

    琴妹仔还是很冷漠,转身拧起垃圾篓,说是出去倒垃圾。

    “等等。”

    白水生忽然看到她的表情有一丝异常,连忙呼住,刚才进屋的时候就觉得不太对劲,发现她一直站在墙角,神色慌张,他突然感觉到了什么,起身夺过垃圾篓,翻到了里边隐藏的东西,尽管有所联想,但眼前的东西还是给了当头一棒,他突然眼前一花,打了几个踉跄,压迫已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爆发了,一拳砸得门上

    哐当一声巨响,屋顶上跟着飘下阵阵尘灰。

    垃圾篓里居然是一支注射器。

    隔壁房的开门窜出个脑袋,看看形势不对,又赶紧缩了回去。

    白水生一脚把门踢关上,指着琴妹仔的鼻子大声喝斥:“在哪?我看看。”

    “你别这样。”琴妹仔不敢大声叫唤,想躲闪缺又无处躲闪。

    “把裤子给我脱了,脱。”白水生一声怒吼。

    琴妹仔害怕隔壁听到动静,不得已照做,慢慢把牛仔裤褪到膝盖,只剩下一条内裤,在她大腿根部,贴着一张创可贴,白水生伸过手去,缓缓的撕下,一个醒目的淤青针眼,又捏了捏,表皮下边,有颗拇指大的硬核,已经结成了肉瘤。

    此刻,白水生再也说不出话来,使劲的揪着头发,紧闭着眼表情狰狞,内心的痛苦全都挂在那张扭曲的脸上,但却无法改变这残酷的事实。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三年,才三年啊,你就发展成静脉注射了吗?琴妹仔,你晓不晓得,这样下去你会死的,上次你不是还用鼻吸吗?”

    琴妹仔依旧很麻木,靠在墙壁上点了支烟:“过年我不敢把注射器带回去,我妹很调皮,经常会翻我的包和口袋。”

    “那你现在多久扎一次。”

    “一天。”

    “走,跟我回潼岭,去戒毒所。”白水生二话不说站起来就拽着琴妹仔的手臂就往外拖。

    “我已经戒不掉了,你走吧。”琴妹仔心如止水,不断的摇头后缩,不断的挣脱。

    一番胶着,双方暂时冷静,主要是怕隔壁听到动静,白水生轻话重话,所有的思想工作都做了,说戒毒所没那么可怕,自己不就戒掉了吗?要相信科学,相信人民政府,还说迟早有一天她父母会晓得的,趁现在还早,还可以救,但琴妹仔始终无动于衷,就是害怕,就是不去,最后,白水生索性不走了,说如果要死两人一起死,大不了又再次复吸,而琴妹仔则威胁,如果他不走,那她又会离开这里,寻找新的地方。

    那晚,琴妹仔对着一块巴掌大的镜子化完妆,出门之后走过半条街,进了一家小屋,那屋里面坐着一排和她同样打扮的女子,和几个进进出出的色鬼拉扯。白水生不得不妥协,只能采取柔情战术,一直跟着她,怕她真跑了,但一到那门口他又退缩了,进去怎么办?难道还真眼睁睁看着那些恶心的男人爬在她身上蠕动,就算别人愿意,他还能看得下去吗?白水生心里像千万把刀在刺一样却又无能为力,琴妹仔为了给家里面多留点钱,狠心把鼻吸改为静脉注射,她完全是自暴自弃,完全不把自己的生命当回事了,吸毒的一旦通过静脉达到效果,那要戒掉的难度简直不亚于蜕皮重生。

    街边卖早点的小推车轱辘发出咕咕咕

    咕的声响,琴妹仔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出那间屋子时,已经是后半夜了,一看白水生还坐在外边的公路上,双手抱着头打瞌睡,她心软了,走过去,心疼的抱住了他,就像抚摸一个孩子,白水生醒过来,两人静静相拥。

    “你怎么不回屋里睡?”琴妹仔把嘴巴凑到白水生耳旁问。

    “我害怕那屋子里的气味。”

    “那你回你开的旅馆里啊。”

    “可我更怕你又一个人跑了。”

    琴妹仔捧着白水生的脸,就像以前他经常捧着她的脸一样,一样亲切,一样温柔的说:“我晓得你一直在克制自己,从你进到我那屋里边我就看出来了,白水生,你不能白白浪费我这几年的良苦用心啊,这样下去,我会害了你的,你自己掂量吧,这话我不想再多说。”

    “你不跟我回潼岭我就不走,要死我也陪你。”

    琴妹仔松开了手,很固执摇摇头,又苦笑一个人离开了,以前她还会很担心这个男人,但现在,在她眼里除了海洛因,其它所有的一切都是虚无缥缈的,包括金钱爱情亲情礼义廉耻通通都是。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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