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天没见到郭铁和袁文山影子，副队长唐中华不得不有所抱怨，最近两年，在国际高压态势下，传统毒品虽渐入末路，但k粉，摇头丸，麻古，冰毒等合成毒品又相继出现，特别需要高强度打击，而此时，这类新型海洛因的爆发又需要管控，还得听从安排，秘密调查白水生留下的这一烂摊子祸事，不能惊动狗皮，禁毒队人手正面临严重紧缺。()

    然而，此刻的郭铁思绪混乱，却没有过多的精力来处理这些复杂凌乱的事务，他的心思还停留在沙坝盘西，温市，纳林，边境，高跃。特别是白水生，这个人该不该用，还能不能用，如果要用，究竟怎么用。不知为何，郭铁总是感觉到他身上还藏着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点到底在哪里呢？

    想着想着，郭铁把视线移到墙壁的世界地图上，地图上有个红笔画的圈，圈里有三个地名，分别是泰国，老挝，缅甸，他盯了很久，很久，然后长长的叹了口气，是时候得去会会唐小芬了。

    人民医院病房里，唐小芬正焦眉烂眼，一脸愁容。

    又一段时间没见，白世荣身形如同骷髅，凹陷的眼珠和脸颊，微张着眼意识模糊，看上去岌岌可危，手臂上插着几根透明的塑料管，上头的输液瓶正一滴一滴不间断的忙碌工作着。

    一看有客人来，唐小芬换了副稍微正常一点的面容，哀声指指病床上的人：“抽了几次肝腹水，就成这样了。”

    郭铁走到床边，轻轻问候:“白大哥，你还好吧？”

    一听到这个声音，白世荣似乎有了那么一丝振作，他慢慢的睁开眼，笑了，笑得很凄凉，喉咙轻轻蠕动，郭铁把耳朵贴了过去。

    “郭……老弟，我把……我儿交给你了，你一定……得把他带回来，白家不能断后，要不我下去了没脸见祖宗啊。”几句话，白世荣说了很久，断断续续，越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

    “是，首长，保证完成任务。”郭铁严肃的站起军姿，对白世荣敬了个军礼，声音虽洪亮，但心里却发出阵阵巨痛，何曾想到，这位老战友此刻还在惦记着白家的烟火，这份错乱的孽缘，在这个错乱组成的家庭里滋生了二十年了，八十年代，农村的思想都还很保守，无法想象，白世荣这么多年是怎么走过来的，是怎么平衡这种内心挣扎的。m4xs.com

    一番轻声抚慰，郭铁走出病房，唐小芬前来送行。

    “嫂子，你也不要太过悲哀，生老病死，每个人都会有的，这几天白水生来过吗？”

    唐小芬点了点头:“基本上每天他都会过来，不过很晚，一般都是深夜。”说着又恢复了那副愁容:“本来刚进医院就做治疗的话，可能还能多延长一段时间的，他非要犟，怕死在手术台上，要等他儿，等他儿把婆

    娘从广东带回来，现在老头最大的遗憾就是没看到儿媳妇，没抱到孙子，唉！”

    唉！白世荣心里想的那个儿媳妇，现在坟头上的草估计都有半人高了，人一辈子啊，真的很难说，郭铁也只能安慰唐小芬到：“嫂子，这么多年辛苦你了，你这辈子很不容易，白大哥的伤是怎么回事，其实很多年前我就晓得，你还是想开一点，该去的始终得去，该来的始终要来，这或许就是一种解脱，也是你新的开始。”

    唐小芬诧异地望着郭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话是啥意思？”

    郭铁挣扎着说了出口：“我在营队医院看到过白大哥的原始病历，他退役后，部队为了照顾伤残战士的面子和尊严，特意修改病历做了保密措施。”

    唐小芬没再说话，慢慢地蹲在地上，回忆起这些年所承受的种种非议和压力，不禁抱着头失声痛哭起来，而郭铁也确实看不得这种情景，跑到楼道窗口抽烟打发心情。

    一切归于平静，不知不觉，唐小芬站在他身后，换了个神采。

    “郭队，你今天来有事吗？无缘无故提到这些陈年旧事，跟水生有关吗？”

    郭铁回过身来，口是心非的摆了摆手：“不是，我来就是看看白大哥。”

    “上次你说的事是真的吗？”

    “什么事？”

    唐小芬脸上还挂着泪痕，满带怀疑和焦急的口气：“水生到底是不是在帮你们当卧底，我听着这事咋这么玄呢，演电视么。”

    郭铁犹豫了一秒，还是坚定地点了点头：“他坐牢时我故意托人把他分在山区，卧底在一个大毒枭身边，现在那毒枭已经出狱了，你们黄桷派出所的刘所长不是也证实了吗？这事啊咱们得保密，不能对外边说，嫂子，我想问一下你白水生坐牢以前的事可以吗？我们要按规矩办事，对每个下边的线人都要建立档案。”

    唐小芬表情凝重，也不晓得该怎么说，自己这妈都当得这么失职：“那几年我在昆明，很少管他，我只晓得，他初中都没读完，就在社会上混，把一个包工头捅伤之后，老白看管不住了，没办法，只能支着他来昆明找我，那几年，他恨我得很，坐牢都不准我去看。”

    “青春期，正是叛逆的时间，当妈的又几年不回家，这个时间最容易形成错误的价值观，那时你在昆明做啥？是在那个人在哪里吗？”

    “嗯，他叫黄忠素，温市主城区的，当年知青下乡时，插到我们生产队，但只呆了三年就返乡了。”

    “他晓得白水生是他的……？”郭铁没把话说完。

    唐小芬点了点头。

    “那他现在还在昆明吗？”

    “我也不晓得，去年我就回来了，水生出狱前回来的，如果再不回来，这个家就彻底垮了，这个刺

    头指不定又会在哪里犯混惹事，这几年我做了很多错事，对不起老白。”

    “那不是你的错，是命，是时代造成的，对了，我想问问，白水生那年是怎么从昆明回来的？”

    酝酿了一刻，唐小芬回忆说:“那时他女朋友在潼岭读书，天天晚上两人都要打电话，可能放不下吧，年轻人谈恋爱都这样，其实水生离开昆明的原因主要是撞见我和黄忠素的事了，那天他很暴躁，跑了，后来过了好几个月，才打电话来说他去了云南边境河口，去看他老汉打过仗的地方，去了好几个月，之回潼岭后没多久就打架坐牢了。”

    去了河口？

    河口和纳林相隔几百公里，一个在中越边境，一个在中缅边境，也没直接关系啊。暂时来说没有找到想要的答案，郭铁叹气，又不能在这个大家都情绪低落的时间段刨根问底，等这个慌圆过去再说吧，看得出来，唐小芬并不愿多提及过去的事，临走之前，他只是一个劲的叫唐小芬要照顾好自己，并说等白世荣稍微好点再来探望。

    “郭队。”看郭铁要走，唐小芬轻声叫住：“做你们这行很危险吧。”

    “对，天天跟毒贩打交道，肯定有一定危险，不过你放心，我们会保护好他的。”

    “他还要帮你们做多久？”

    郭铁慢慢点了支烟，组织语言来掩饰心中的慌乱。

    “两年，不，可能会更久，到时候完成任务，我会以我的个人名义为你们家送一份旌旗，为白水生澄清这几年所遭受的非议。”

    “个人名义，不应该是以你们单位的名字吗？算了，我只想他能安全回来就行。”唐小芬语气略为心酸。

    此话一出，郭铁晓得自己已经严重违反纪律了，但他又不能把真相挑明，白水生已经犯下了严重的罪行。这番谎言，本应该到此结束，但白世荣还没走，他实在不忍心在此刻把事实的真相揭露，他实在不愿意看到老革命老战友死不瞑目，也许他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能够感化白水生，希望能顺着自己的路走，立下功劳，到时案子破了，也可以跟总队申请破个例。但如果后续发生的事偏离了自己设定的轨道，那再多的承诺也是苍白无力，特别是刚才在病房时，白世荣交代的那几句话，更是如同一块大石，沉重地压在他的心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