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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十一 双喜门
    莫语自然不会跟丈夫说这些家里的琐事,若想让丈夫与自己同心,首要就是不要拿家事来让他烦恼,在能承担的范围内,她绝不会把生存问题推给丈夫,毕竟丈夫不能系在裤腰带上天天带着跑,而且一次两次行,说多了,只会让他觉得累赘——像她娘家的两位嫂嫂就爱倒苦水,结果让两个哥哥练成一套金钟罩的功夫,滴水不进。()

    自上次的裁衣事件后,欣乐再也没来让她帮忙,甚至吃饭时也只会叫声“大嫂”算打招呼——虽然她以前也是这样,但态度明显不同,所以很容易察觉出来。

    婆婆似乎也知道了上次的事,虽没有明显表现出来,但偶尔那么一两次的情绪也是能让人觉察出来的。

    莫语没打算吱声或者解释什么,毕竟亲属关系在那儿,只要没有明显的不愉快,就当做什么事也没发生,家庭生活不比其他,没有正和反,好坏的界线是相当模糊的,所以只要不是太重大的事,一概可以通过时间来漠视之。

    但——

    生活往往是跨过一条沟,就会来一道坎。

    吴氏因与众贵妇们常来常往,知道了一些别人不知道的事,比如黑骑军军饷与功绩奖项很重,据说那些返家的军官都带着重金而回,有的多的甚至两三万两。这让吴氏有了些芥蒂,政然是给了她一万两不错,但似乎以他的功绩和从军年限应该不止这些才对,所以她有些怀疑儿子是不是没有跟她全部交代,但这话又不好直问,只能从生活的细微中观察——可大儿子夫妻俩的生活向来有规律,大儿媳也跟以前没什么不同,吃穿用度仍是原来那样,这让她疑惑不定……

    八月中旬,几近中秋,一家的女子围着桌子亲手做月饼,顺便聊天。

    “听说大哥在军中时英勇善战,十分得上面的赏识,若非黑骑军解散,大哥说不准还能升官呢。”钱诗诗授婆婆之命帮忙打探大哥家的私房钱——想得宠于公婆,就一定要与之站在统一战线,钱诗诗深谙此道。

    吴氏笑道,“不知是不是真有其事,不过衙门到是往家里送了几次荣誉文书,这是真的。”

    “大嫂,若非时局不好,你弄不好会是咱家里唯一一个诰命夫人。”钱诗诗赞道。

    赵絮嫣瞥一眼钱诗诗,这女人就剩一张嘴了,把婆婆和小姑子玩得溜溜转,表面上是孝顺,谁不知道她背地里赚了便宜,哄着婆婆见这位官太太、那位官小姐的,每次买衣服首饰都有她一份,莫当别人是傻子,若非她这第二胎是个女娃硬不起腰杆,她早把话捅出来了。

    莫语抬头看一眼婆婆和钱诗诗,笑道:“我哪里能当得上诰命。”

    “人的际遇谁说得准?我瞧大哥就是有本事的人,听县丞家的夫人讲,她的外甥就在黑骑军里,与咱们大哥还认识,说大哥相当得白家的器重,白家那可是咱们大齐的武将世家,所以说大哥真本事,若留在黑骑营里,必定官运亨通,就算不升官,那奖俸也非一般人可比。”

    ——原来是这样。

    莫语低着睫毛仔细给月饼上料,心里明白了钱诗诗的意思,这恐怕是在哪听到了风声,查私房钱来了吧?钱诗诗是没道理来查他们房里的事的,想必是婆婆想知道。

    政然确实是给了她两万两银票,这没什么好瞒的,也经不住别人查,既然都想知道她也不妨说出来,遂道:“是啊,听相公说过,白老将军忠孝仁义,宏通一战将士死伤过半,朝廷里无饷可发,他把祖上的产业尽数变卖,与将士们颁发奖饷,相公很是敬服白家,说是本来不打算拿那些奖俸,但将军不同意,要每个人都必须拿去。”

    “嗯,白老将军真仁义,大哥这么英勇,一定不会少。”

    “是啊,三万两呢。”报出实数,免得一家人猜来猜去的烦心。

    桌上倏然哑寂,莫语仍一脸无害地继续做她的月饼,当什么也没发生似的——这个时候绝对不能心虚或隐瞒,否则会招来更大的麻烦,事实就是事实,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既然瞒不住,就摆出来彻底解决它。

    一旁的赵絮嫣在羡妒之余,忍不住在桌子下踢莫语一脚,这小嫂子也太实在了,说出来干什么?

    莫语将包好的月饼放到簸箕上,对众人笑笑,“上次相公回来时带回了一万,其余都存到了银号里,好像支取单还没送来呢。”交不交公,还是由丈夫回来做主吧。

    吴氏的脸色青青白白了好一会儿,在莫语说支取单没来后,脸色恢复如常,“都是政然拼命得来的钱,该是他的。”

    吴氏也不是说想攥住儿子的钱,就是觉得政然会瞒着她藏秘密这让她接受不了,她可是他的母亲啊,从小到大,他可从来不曾瞒过她——越是倚重长子,就越希望他能信任自己。

    ***

    中秋当日,李家三子全都回来过节,长孙女李映蓉也从外公家接了回来,难得的一家团圆。

    莫语在丈夫下午回来时就说了银子的事,李政然听后只是沉默了一会儿,什么也没说。

    酒席上,兄弟三人谈着他们的话题,妯娌、婆媳间则谈着她们的。

    “环儿,快过来拜见大公子、二公子。”钱诗诗抬手招来门口一个生面孔的小丫头,看上去只有十三四岁大。

    吴氏笑道,“这丫头勤快的很,买来帮衬着做些家事,也省得大嫂她们忙活了。”其实主要是想给女儿找个贴身的丫头,往后嫁出去也好有个知心人在身边照顾,但不好说是专门买给女儿的。

    政然、政亦当然不会理这种事,只点头算看过了。

    政亦还在向大哥打听小苍山青岩军的事——最近衙门里的大小官员都对这事相当关心,可又苦于无处打听,知道李政亦的兄长在小苍山任职后,希望他能打听出一些□。

    ——黑骑军内训暂时还没有通知地方上,李政然不愿这种事从他的口中传出来,所以只简单找了个借口带过,政亦也是聪明人,知道大哥为难,也就不再多问。

    “今天还有个好消息要说给家里人听听。”吴氏乐滋滋地招来所有人的注意,“诗诗刚诊出有喜,这往后家里的事,大嫂二嫂,得多麻烦你们了。”

    赵絮嫣看一眼钱诗诗,心情骤然不好到底点,啧,这位三少奶奶什么时候管过家里的事啊,还不就她跟大嫂在家里蹲着——虽然她也没做多少,但至少比老三做得多。

    众人一番道喜。

    婆子正巧在这当口上了一道清蒸鲈鱼,吴氏让她往三媳妇面前放,一家人都劝她多吃两口。

    在看到那道鱼后,莫语开始皱眉——

    李政然自然注意到了妻子的不对劲,从一开饭她就没吃两口,像是哪里不舒服,如今又对着一条鱼皱眉,于是趁众人笑谈之际,低头问她,“哪里不舒服?”

    他不靠近还好,一凑近,那身上的酒味倏然蹿进鼻子里,实在忍不住,莫语匆匆起身出去——

    怎么了?

    众人诧异。

    “你们先吃,我去看看。”李政然放下筷子跟了出去。

    在往后院的小巷道里他找到了妻子,她正蹲在地上发呆。

    “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李政然蹲到妻子身旁。

    莫语转脸看了他好一会儿,没说话,因为她不确定自己猜得对不对。

    “怎么不说话?很难受?”伸手探探她的脑门。

    莫语轻笑,“我不知道猜得对不对,所以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

    李政然看着她嘴角的笑纹发呆,他好像想到了什么,但又不知道那是什么,总之就是有种莫名的兴奋。

    “啊——”莫语下意识搂紧他的脖子,因为他差点把她扔到天上去,“你别这样,还不知道是不是呢,会给人看到的。”

    “我去找大夫来。”放下妻子就打算跑,高兴的像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这么晚了,又大过节的,哪家药店还开门。”莫语抓着他的手不放,“明天吧,明天再去。”

    “不行,我等不到明天。”在这件事上他绝对没有耐性,“走。”他认识一个退下来的老医官,找他应该没问题,拉着妻子要走,后发现不对,赶紧弯腰抱起她。

    “你先放我下来好不好?”莫语实在不敢在外面这么放肆,几乎在哀求他,不过某人实在太兴奋,根本听不见。

    也许是有点兴奋过头,路都没看好,砰一下撞到了门框上,李政然仰倒在漫无边际的月色里,莫语趴在他身上,两人互看一眼后,都呵呵笑了起来——他们要做人爹娘了。

    还没来得及仔细熟识就弄出了这么个小东西来……

    不知该说是惊喜还是惊恐。

    ***

    结果自然是天如人愿,想想一向健康的莫语怎么会在一夕之间变成娇女?!不舒服自然是因为身体里多了个东西。

    李家双喜临门,这可把吴氏给乐坏了。

    李政然为此还在家里多呆了两天,这两天内他给妻子安排好了一切的衣食住行——他一向是有计划的人。

    至于两万两银子的事也因为这临门的双喜被束之高阁,不知李政然是否是真得不记得了。

    本以为老大和老三之间的待遇会有差别,赵絮嫣还想钻漏洞顺便找些闲话来说,顺便说服老大一同对付老三,谁知大哥将大嫂的衣食住行安排的好生细致,根本不需要婆婆操心费力,所以说女人最重要的还是招自己男人疼,别人谁都无所谓。

    莫语本身也不是个爱找气生的人,她的敏感都在心里,而且她还会想办法忘记不愉快的事。孕后丈夫不在身边,闲着无聊就练练字,做做衣服,偶尔做些力所能及的家事——反正有孕在身,婆婆也不会对她要求太高,日子相当好过。反倒是赵絮嫣老爱给她打抱不平,不是昨天婆婆给了老三家这个,就是今天给了那个,说到最后自己气得不可开交,还得莫语反过来劝她。

    人跟人是不一样的,从一出生就已经存在差别,若一定要比较才能过活,恐怕莫语早已不在人世了——

    自小丧母,四五岁就要自己带弟弟,后来大哥二哥成亲,有了侄子侄女后,他们的衣服鞋袜也都是她来做,有空闲就帮忙织布、下地,没有一天是闲着的,与以前相比,她现在的日子真可谓天上人间了,所以人一定得想办法说服自己懂得知足,知足常乐嘛。

    不知为什么,怀孕之后,她经常忍不住想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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