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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五十四 都是乔乔的错
    回到家时,小乔乔向母亲打的小报告是——爹爹带她看星星去了。(WwW.)

    这大雪连天的,哪儿会有星星?莫语百思不得其解。

    李政然并没有贴心地为妻子解惑,而是惩罚性的故意装傻——他希望妻子有什么疑问都能直接问他。

    而恰恰相反,莫语却觉得不该问他,有些事经常问搞不好会弄得反效果,她如今的心病就是他什么时候会抛下这个家去赴战场,每次见他皱眉想事情,她就会担心他是不是要走了,弄得自己疑神疑鬼,她不想让他觉得她烦,为了一件事翻来覆去地问,所以宁愿自己找答案。

    男人若是马就好了,套个缰绳,想往哪拉就往哪儿,可惜他们不是,他们也有自己的生活轨迹和目标、希望,如同女人一样,而且他们对自己的目标更加执着,所以最容易牺牲的就往往是无可奈何的女方,因为这个世界终归是男人的世界,而他们的理想才被誉为理想。

    闺怨何处来?又何处不在呢!

    隔日一早,即大年初一,李政然与周图出去寻了一圈,若说收获,瞧瞧他们眉头上的结就知道所获不菲。

    据说胡人已经往徐汉进发,大齐国岌岌可危,皇帝这会儿终于记起了白家,派人去寻来他们,想让他们力挽狂澜,想办法救民于水火之中。

    “力挽狂澜?他奶奶的,以为胡人是纸扎的?放把火就能烧没了?那他妈都是要用人命换的!”周图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我算看透了,这他妈的瘪犊子齐国该亡,干脆亡个彻底!”

    李政然也一口一杯地喝着闷酒,却不说话。

    “荆楚,咱们就在这儿逍遥着看戏吧!”周图不知是哭还是笑,“我就不信少将军会答应再次出山!”

    两人在堂屋稀里哗啦地喝酒。

    厨房里,莫语围着围裙在灶台上忙碌,而袁喜岁则落寞地倚在厨房门框上望着堂屋两个对饮的男人。

    “你担不担心?”袁喜岁问莫语。

    莫语盛菜的手顿一下,“担心,可又能怎么办呢?”

    “他们真要是走了,咱们可怎么办?”拖家带口的,没个男人帮衬,还要怎么活下去?“我那婆婆还是个身子不争气的,一老一小的,都知道怎么活下去。”想想就要掉泪。

    “他们都知道家里的情况,应该会考虑的。”莫语安慰。

    “唉,怎么摊上这么个世道?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啊?”

    “……”莫语也想知道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老天就像非跟她作对一般,好不容易给了她个好丈夫,同时却又给了她这么个世道。

    “娘——”小乔乔跑了进来,“娘,我饿了。”

    “刚吃完就饿了?”莫语俯身从锅里盛了半碗红烧芋头,“你喜欢的。”

    小丫头却瞅着娘亲迟迟不肯接。

    “不是饿了吗?怎么不吃?”

    “不够。”

    “不够?!”刚吃了大半碗饭,如今又这么多芋头,怎么会不够?

    小丫头却背着手不肯说话。

    到是袁喜岁“啊”了一声,原来篱笆墙外站了几个衣衫褴褛的小孩——这就是小丫头口中不够的原因吧?

    “你从哪儿带来的?”瞅着篱笆外的孩子,莫语吃惊于女儿何处寻来的这些孩子。

    “酸枣林,他们吃地上的坏枣子呢。”所以她就把他们带来了。

    女人都见不得孩子吃苦,眼见一个个面黄肌瘦的孩子用憧憬的眼神望着自己,再怎么样也狠不下心置之不理。

    “给了他们,会招来更多人,到时可就麻烦了。”袁喜岁也觉得这种事很为难,虽然那些孩子很可怜,可为此招来麻烦也不太值得。

    莫语叹口气,她何尝不知道,可他们是女儿带来的,而且都是孩子,“罢了,让他们进来吧。”拍拍女儿的小肩膀,示意她去把那些孩子带进来。

    一共五个孩子,最大的九岁,最小的才三岁,进到厨房后,都一径地望着锅里的饭,但没有急着上前去抢,可见也是好人家教出来的孩子。

    莫语和袁喜岁一起动手,盛饭、热菜,总算是让几个孩子都吃上了饭,而小乔乔则乐陶陶地站在母亲身前,看这群新朋友狼吞虎咽。

    没多会儿,堂屋里的男人们终于喝完了,袁喜岁扶着歪歪扭扭的丈夫回自己家,而李政然则满脸熏红地来到厨房,长臂一伸,撑在厨房的门框两旁,高大的身躯几乎填满了小门,看一眼妻子女儿后,又看了一圈吃饭的孩子们。

    他那高大的身材和审视的面孔吓得屋里的孩子们一声都不敢吭。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地伸出一根食指在脸前,道:“如果明天多出一个人来,你们就不会有饭可吃,明白么?”近似威胁的声调。

    五个孩子呆呆地点头,随即逐一放下空碗。

    李政然退开身,倚到门框上,孩子们逐一从他面前走过,出了门后撒腿就跑。

    “乔乔,去看看弟弟醒没醒。”李政然双手环胸,出声支走女儿,因为他有话要跟妻子谈。

    “好。”小丫头蹦蹦跳跳地跑向堂屋。

    女儿走后,李政然这才瞅向妻子,莫语被他瞅得有些局促,因为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怜悯了那些孩子,这怜悯可能会给他们惹来很大的麻烦。

    “怜悯救不了所有人。”他道。

    莫语低下眼,默默道:“我知道。”

    “知道还让他们进来?”视线始终没离开她的脸。

    “可我是母亲,他们是孩子。”

    “那你更得学会怎么保护自己。”他喃喃道。

    莫语忍不住抬眼回视他,也许是刚才那些孩子的模样让她情感决堤,忍不住想把心理的情绪发泄出来,“我为什么要学会保护自己?你是男人——”手指点住自己的胸口,“如果你都不能保护我们,我还要怎么保护自己?”止不住想流泪,“是不是只有军国大事才是男人的正事?!”小家一点都不重要吗?

    李政然恰好也有情绪抑郁在胸,喝了酒后有点控制不住自己,“我说过不会走!哪里都不去!为什么你就不相信?!”

    “因为你说得都不是真的!”她有眼睛,可以自己看,“你整天为了白家和胡人心绪不宁,心思根本就不在家里。”

    李政然第一次被指责心思不在家人身上,觉得愤怒又冤屈,长腿一伸,跨进厨房内,砰一声合上门板,今天非要听她说清不可。

    莫语挺直脊背,别以为横眉立目就能被吓到她!

    “说清楚——”他想听她怎么解释他的心思不在家人身上。

    “你忘不掉你以前的生活!”她道。

    “没错。”他承认。

    “白家、胡人,还有这该亡的齐国!你能说你不是在为这些事郁郁寡欢?”

    “……对,我是为了这些事郁郁寡欢。”他想听听这有什么不对!

    “你觉得把所有银子都给我,让我管这个家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吧?”

    “你还想让我做什么?”忍不住想发火,她然只认为他就为她做了这么两件事!

    “我不想让你做什么!”她不会吵架,情绪激动起来总会口不择言,找不到自己想说什么!“就是想让你明白,我也是人,我也有私心,也会难过!我——”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反正就是觉得还不够,“我害怕……”眼泪簌簌而出,“本来……我没想过自己能活成现在这样,所以那时我不怕做寡妇,不怕一个人,可现在不行。”抽泣一声,“现在我不能失去你,也不能失去这个家,这是我的性命。”再抽泣一声,“我只是个乡下妇人,什么都不懂,但我可以为了你去学着懂,可是——”眼泪模糊,捂住嘴蹲□子泣不成声,“可是我不能笑着送你去送死,但我又明白关不住你……”所以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

    李政然抹一把脸,刚被惹出的怒火被她的几滴眼泪浇的火星都不剩,蹲□捧住妻子的脸,深深看一眼,“你和这个家也是我的性命,我爱你们不比你少。”

    莫语抽泣着吸吸鼻子,原本要好久才能平复情绪在听到他说爱他们时,心情乍然好了许多,只不过眼泪憋不回去,哽咽着看着他,“真的?”她等这句话等了好久,没想到这么容易就得到了?

    瞅着她带泪的笑颜,李政然忍不住失笑,“吵架都不会。”这丫头不但说话没逻辑,连哭笑也一样,东一下,西一下,让人不知所措。

    “就跟你说我只是个普通的乡下人!笨嘛!”带着浓浓的鼻音。

    “不笨,至少还说了几个成语。”

    “听你读了这么久的典故,多少也能学一点。”一边擦眼泪,一边咕哝。

    “爹爹,娘——”两口子安静下来才听到门外女儿哭声,这才想起女儿来。

    莫语赶紧擦净眼泪,李政然则起身去开门。

    小乔乔正在门外哭得很伤心,因为听见父母在厨房里大喊大叫,而且还听到她娘的哭声,所以被吓哭了——父母争吵时,小孩子总有天塌下来的感觉。

    “政然呐,出什么事了?乔乔哭了大半天你们怎么都不管?”吴氏急着往这边来,赵絮嫣也抱着孩子往这儿走。

    夫妻俩一见这阵仗,忙粉饰太平,齐道:“没事,是乔乔不听话!”把责任全推到女儿头上。

    可怜的小乔乔只能委屈的哽咽,因为语言表达能力不好,说不出所以然来,只能边哭边说,“乔乔听话的。”是爹娘不听话。

    “这才乖嘛。”夫妻俩昧着良心污蔑并夸赞一声闺女。

    “大过年的放着孩子哭,多不吉利!”吴氏从长子手里抱过小孙女,这丫头生的水灵,招人疼,政然平时拿她当宝,哪还舍得让她哭!也不知这会儿犯了什么错!

    乔乔趴到奶奶的肩上,扁着小嘴瞅向阿爹阿娘,坏爹爹!坏娘亲!明明是他们把她吓哭的,还说她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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