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夜的年夜饭是从一大早开始忙活的，烹羊宰牛且为乐，整个村子都热闹闹的，田妈则开始挨家挨户发喜糖，章嘉许则成为了参观的对象，络绎不绝的乡亲上门拜访，听着完全不理解的方言只能一一点头，一上午不知道倒了多少杯茶，该干的正事都没干，而田一晨也差不多，只是剥了一些鹌鹑蛋，理了一些蔬菜，看上去这点劳动量是杯水车薪。
“田宝宝，这都什么风俗？弄得我很尴尬……”
“这叫农会玩，咱们农村人就是会玩。”说完自顾自呵呵呵笑，看得章嘉许一阵莫名其妙，活干不完没饭吃也一点不着急。
刚过午饭时间，田一晨姑姑一家就整齐出现了，曾经在医院有过一面之缘，姑姑闷不吭声照顾病人，而姑父则权代表一家人出门解决事故遗留问题，章嘉许自当是第一次见这些长辈，果不其然这些人也压根不记得自己曾经在医院出现过。经过一上午的锻炼，章嘉许已经不会羞涩了，招呼人这种事也是熟能生巧，端茶递水，准备果盘，给表弟准备压岁钱……刚上高二的表弟指着外面的车问：“姐夫，这车好看，是不是你的？”
“是啊，怎么了？”疑惑不解，问什么车？
“没什么，是你的就好，那我表姐嫁给你，我看行。”
“……”，果然是亲表弟，观察的点都跟其他不一样。
果然人多力量大，章嘉许、田一晨和表弟玩了一下午三人斗地主什么忙也没帮，晚上六点就开饭了。牌打的很不爽，表弟把把抢地主，赢了好几百块……问题不在于章嘉许智商，而是农民一心只帮地主赢钱，田一晨一开始就打定了吃里扒外的主意，结束以后和表弟五五分成，她对自己表弟说：“现金不要，你支付宝给我，姐不护着你谁护着你对不对？”
“姐夫人傻钱多，这就两百多你也要问我拿？”
“少来，八5，不能抹零！”
“我给你八5行吧，给你补个整数，是不是亲弟弟，是不是！”
“是是是！亲弟弟！”
章嘉许被欺负地失去理智：“你个女葛朗台，我可是你亲老公，你这么对我？”
田一晨亲昵一笑说：“亲老公吃饭了，吃完继续好不好？”
“行是行，但是牌桌上别给我打亲情牌，咱们能不能比比实力？”
“那我们还是看春晚吧，手机摇一摇还有红包，对了我还有支付宝五福和花花卡呢，感觉自己非常富有！”
客场作战，非常不利……不然直接摁倒在床上……
吃着丰盛的年夜饭，家常话题也是不可缺少，尤其是章嘉许这样初来乍到的新成员，没三两句就成了话题的中心，秉承老婆的教诲，知无不言，言不可过头，凡事保留几分，说白了就是不能炫富。只是姑姑问起的第一个问题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
“嘉许吧，我看着眼熟，是不是见过？”
要说起见过，必然提起十年前的车祸，一派其乐融融的时候，不该提起这些事情。很简单，不回答就会自动切到下一个问题。
“家里是做什么的，你在哪上班啊？”果不其然长辈还是关心收入问题。
老婆交代不能炫富，还得知无不言，“家里做的服装生意，我就没出去上班。”时不时看向田一晨，担心自己回答的她不满意，可是她全程眉开眼笑的，吃的也很尽兴。姐弟间的关系确实很好，这个表弟处处照顾着自己的姐姐，都是先给姐姐夹菜，然后再自己吃，那碗里最好的那一块都留给姐姐。
伙子说话非常直接：“眼熟，当然眼熟，我姐走哪都带着他照片，一来我就认出来了。”
长辈们都不知道这个梗，说出来之后引起了不轰动，章嘉许本人都不知道这个事，怔怔地望着田一晨，她保持缄默，若无其事喝着果汁。
表弟才刚刚燃起聊天的兴趣，继续发言：“我们这个地方风俗不好，娶亲的彩礼高的很，那些上门找我妈说亲的，都觉得娶我姐可以省点，哪个不是我打跑的，其实下午我看到你的时候也想打，你来的太晚了！”
姑姑和姑父尖利的眼神立马扎在儿子身上，示意他不要再说。
突然间鼻头一酸，田一晨夹了一只大鸭腿给表弟，说：“还不是彩礼太高，你姐夫攒够了彩礼钱才来的呀，你放心，姐从今天起给你攒彩礼钱，感谢你多年来这么罩着我。”
“可是姐，像你这样的女孩还有吗，会像你喜欢姐夫那样喜欢我的？”
章嘉许看着这个青涩的男生，仿佛看见过去的自己，不过这个岁数的时候没有思考过这个问题，因为早就有了属于成长的侧重点——我遇到了喜欢的女孩。
不求她有多喜欢我，我知道我有多喜欢她就够了。
“姐夫敬你一杯，不过嘛别把寄托放在别人身上，你要自己去体会一下喜欢一个女孩的感觉，像我喜欢你姐那样。”道理终于说通了，就是简单的两情相悦。
这顿一年到头都在期盼的团圆饭还没结束，外面就渐渐响起了烟火鞭炮的声音，除夕正值节气立春，算是真正意义上同过去的一年告别，田一晨很喜欢这种感觉，喜欢这种轰轰烈烈跟过去道别的仪式，天边五彩斑斓，表弟也搬来了烟花，不过此处房屋密集不适宜放，他拿着烟花走向田间，“你们就别去了，路不好走，反正你眼前最大的那个，就是我放的。”
高处的视野更好，田一晨拉着章嘉许往天台走去，这夜色里开起来的朵朵璀璨火花，涤荡了冬日的寒冷，那朵最大的花终于开了，章嘉许看着她被烟火染成的缤纷瞳孔，只想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这么多年之后，终于找回了这个看着烟花会掉泪的傻姑娘。
众生皆草木，唯你是青山。
青山两重，倒影成三。
欢愉给你，伤痛给你，满天的烟火给你，比完整更完整的我也给你。
烟火噪声里，田一晨慢慢靠近他的耳边，耳廓已经在冷风里被吹的冰冷，见证奇迹，听完一句话后突然就发烫了，反应够本能的，可是这个傻瓜竟然一句话都不会说了，就只是呆呆的看着，电视剧里的人不都是会很兴奋吗，他的反应也太不应景了，不应该跟烟花一样跳跃起来吗？
他愣在那里的十几秒，田一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美好期盼，早知道是这样，还不如等结果确认之后，一家人聚在一起的时候郑重地说出来，极度失望，一个人转身准备走下天台，看这个呆子还不如看春晚去，反正现在是有人陪的人了，自言自语的时候也是两个人说话。
“哎哎哎……你……你带……带着我女儿去哪？”
说话都结巴了！
“快八点了，看春晚，抢红包……还有离傻瓜远一点，以免传染。”
“……”，章嘉许还没缓过来，双脚失去控制，呆站在原地不会动了。
难不成电视剧演的都是假的？只是为了起到调动观众情绪的作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虽然他勉勉强强走下了天台，但是不晓得哪个神经出了问题，整个人都不对劲了，以免家人看见他这副傻样，田一晨把他关进了房间，准备慢慢开导，这也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大事，人之常情而已，轻松对待就好。
“章嘉许，你知道我为什么今天告诉你吗，其实我早就有感觉了。”
他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坐直了身体说：“今天除夕啊，别有深意，记忆犹新。”
田一晨摇摇头说：“不是，是我可以要两份压岁钱！”
如果人有可以让头发竖起来的能力，章嘉许当场就炸毛了。
“……不是，你……里面那个家伙是个财迷吗，才几天就把我视金钱如粪土的老婆给策反了？”
田一晨竟然点点头，摊开双手，等着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