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秦年从睡梦中苏醒时，从爷爷奶奶窃窃私语的动作里觉察到一丝不安，第一件事就是找章嘉许，还没走过桥，就被爷爷撵回了家，章嘉许家大门紧闭，一点也不像要过年。

    “嘉许从楼梯上掉下来了，去医院了。”

    爷爷描述的云淡风轻，可是秦年却急坏了，心一沉，他说的三天都没有了，说好的今天见的，“摔跤了，他没事吧？！”

    爷爷摇摇头，说不知道。

    而前进村似乎埋藏着一个更大的新闻，路过的人交头接耳着，丑闻的传播就是这样，铺天盖地却又装作要掩人耳目的样子，你可别说是我说的，你千万不要说出去啊，我只跟你一个人说。秦年没有听见丑闻，只听到了这几句紧张而又刺激的交代，故作姿态的掩人耳目而已。

    爷爷奶奶只是说这事见不得人，是前进村的丑闻，很快外面都会知道这里出了盗贼。

    秦年爸爸回家的时候，妈妈赶紧上去打听，而爸爸只是唉声叹气和摇头，一夜困倦，喝了口热粥就准备回房睡觉。

    “爸爸，章嘉许怎么样了。”秦年紧追在爸爸屁股后面。

    “去医院了，等过一会儿我打电话问问，别急，肯定没事的。”

    “章佳鸾呢，她家怎么了？”

    “孩别管大人的事。”秦年最不喜欢但是听到最多的就是这句话，都是大人自以为是的了不起。

    章嘉许出事了，章佳鸾不见了，而前进村的年还是一样要过，有的是和这些事无关的人。他们的日子有序进行着，别人家的那点事，是日子里的调味品。打年糕的场地上，接收过信息传播的人，开始了肆无忌惮的谈论，当一个人勇敢地开启了话题，紧接着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人开始响应，然后热火朝天，不可收拾。

    秦年等着吃第一口热锅出来的第一块年糕，躲在角落接收了所有不堪入耳的言辞。

    “抓的好，这种人平时看不出来，骨子里啊，真不要脸！”

    “这个进去，不晓得要判多少年啊！这家人完了，孩可怜啊！”

    “我说他们家怎么一下子富了呢，做这种伤天害理的事，花这种钱不怕家里断子绝孙？”

    “断子绝孙？佳乐一死，是断子绝孙了啊。”

    “说到底还是建凯倒霉，本来这事么三年多了，该平就平了，当时也没少赔钱，现在好了，那家人又用人命来说事情，这个浑水你说蹚不蹚？”

    “不蹚？想得美啊，章建凯这几年顺风顺水，富的流油，这回肯定是要出血了。救命稻草知道哇，估计那个女的，现在要庆幸自己的儿子死了呢，不然现在真是叫天天不应了！”

    秦年听不懂他们说的，只是被这些人幸灾乐祸的嘴脸吓着了。本来那些田间地头亲切和蔼的叔叔伯伯、阿姨奶奶们此刻一点都不友好，他们欢笑着，津津有味地说着别人家天崩地裂的灾难。

    秦年被妈妈拉回房间，二楼终于听不到楼下讲什么了，呆呆地站在楼梯口，从楼梯上摔下去是什么感觉，很可怕吧，很疼吧，胖子肉多，耐摔吗？

    章嘉许醒过来的时候，手被固定着，额头裹满了纱布，是疼醒的，许萌韵被吓得不轻，“宝贝，你认得妈妈吗，宝贝？”

    恐惧并没有退散，还是哭声，章嘉许扑向妈妈怀里，大叫：“不是我……不是我摔下去的，是佳鸾她把球掉河里了……她叫我去捡，我捡不到……不是我，不是我！”

    一屋子的人都围了进来，外婆把章嘉许搂进怀里：“宝贝不哭，别乱动，一会儿伤口又要出血了，听话，我们看动画片。”

    许萌韵走到阳台，愤懑难平，说：“爸，妈，你们看，你们说当年他这么怎么说得清楚这些事，昨天就是那女人跟当年一样大哭大叫把宝贝吓着了，我就不该心软让他回前进村，从今往后，他再也不许去！”

    “你把建凯叫回来，且不说嘉许刚才说的，就算是和当年一样，我们家也是该做的都做了，这趟浑水，叫他别瞎掺和进去。”

    “爸！我们婚都离了，我才不管他！”

    “老头子，两个犟脾气，怎么一起过了这么多年的你说？”

    “我倒是想问，当年是怎么看对眼的，没一个让人省心的。许萌韵，你就管好你自己，儿子你也别管了，到时候跟你一样，我还得气死！”

    许萌韵被爸爸的话中伤，从来不骂人的爸爸，从知道外孙出事到现在，没有好声好气说过一句话。被妈妈拉到一边，“韵韵，你别顶你爸的嘴了，去哄哄你儿子，还哭着呢。前进村的事，什么也别说，他都懂的，你说的对，他不能再回前进村了，真相是什么不重要，我只想他把这件事忘掉。”

    “他忘了，有人记得呢，这就是为什么我想带他到西班牙去，你们怎么就不同意呢，我可以照顾好他，有比他还好照顾的孩子吗？”

    老两口摇摇头，一前一后进了房间。

    许萌韵看着伤痕累累的儿子，忍住了想要哭泣的欲望，只有若无其事才能云淡风轻，章建凯一进门也很有默契，对于前进村的事只字不提，只顾喂着儿子吃饭，笑嘻嘻地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

    前进村的重大盗窃案板上钉钉，幼子溺水身亡的往事被重提，许萌韵送章建凯离开的时候，莫名心疼了一下前夫。

    “那事你能不掺和吗，她要钱你就给，你又不缺钱，你缺钱也可以找我。”

    “人是肯定出不来了，怎么判还不清楚，孤儿寡母的我总得帮着点，能用钱解决的事，都不让你操心，儿子的事对不住，以后我会尽心的，爸妈这里需要我，随时找我就行，我走了，天冷，别送了。”

    三步一回头，她却真的没送，站了一会儿之后头也不回就走了，注定是一个凄凄惨惨的新年，章建凯后悔不已，怎么就没把事情再拖得久一点，那么至少现在还能最后一次夫妻同心，和前进村说一声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