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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春慵第16部分阅读
    老人看着冉冉笑了,和蔼温慈,“冉冉,陪师父一起去练武”

    冉冉一怔,挠了挠额角,应着:“好。”对于一位老人的邀请,任谁都无法推拒。

    随老人来到后山,老人指着前面一座墓碑笑道:“第一次来,去拜见师娘。”

    那里面住的该是卞修的师娘,冉冉微一犹豫,上前在墓前磕了几下。卞修少时的事她知道得不多,只知他和师父师娘感情极好,只是想不到师娘竟早已作古。

    一路跟着老人慢慢向前,冉冉不住打量老人。传说中的前国师是皇父父皇的莫逆之交,叱咤风云显赫荣耀,连皇父都对他敬畏几分,是以当他提出要带小卞修离去教授小卞修武艺时皇父立时欣然同意。

    山中自然景致怡人,让人的心绪也跟着远离浮夸平静下来。

    “老夫第一次见到修儿的时候他七岁。”老人看了眼冉冉,脸上的皱纹在光辉下似是抚平许多,“他是当时后宫之主方贵妃的儿子,自然也是当时皇帝最器重的皇子,一众年幼皇子的表率。本该是备受关爱无忧无虑的小皇子,修儿却不哭不笑不闹不怒,整日冷冷看人,说话举止完全不像一个七岁的孩童,少年老成得教人心疼。”

    老人在一汪泉边停了下来,冉冉也停下脚步笑了笑,“是个小大人。”卞修七岁时是个小大人,而她的七岁正是在宣国宫殿里翻云覆雨满地调皮的时候。

    “当时内子先与他相识,见过几次觉得十分投缘,回来后便告诉我这孩子似乎有些异于常人。”老人点头,思绪又回到很多年前,不觉笑开,“异于常人是说的含蓄了些,实际则是孤僻抑郁而又偏激冷漠,性格上有不小的问题。也不知一个如此受宠的孩子为何会生成这般脾性。老夫听了内子的话觉得好奇,所以试着接触了这孩子几次,发现果然如此。”

    冉冉看着那静静而下的泉水发怔,连水流淌过鞋边都不自知。她少时虽无父母在身边,却是在皇父呵护下无忧无虑天真烂漫地渡过,而卞修全然不是。

    老人拉着冉冉向后退一步,负手而立,“后宫之事老夫不便插手,只是觉得这孩子资质极佳,实在有些可惜,也不忍心看着他走上岔路。恰逢之后老夫辞去官位与内子告老还乡,老夫与内子再三商议后还是决定向修儿的父皇提出恳请要求带修儿一起离开。修儿的父皇给老夫面子,当下便同意了,为此方贵妃对老夫颇有微词。”

    “前辈是为了他好。”唇边挂起笑,冉冉似乎已能想象出方太后那时的模样。眼前这位国师曾是宫中传奇人物,不知有多少妃嫔把孩子交予他手上视作莫大的幸运,唯独方贵妃百般不愿。而如果卞修未跟着他师父离开,自己一进宫便能见到他,可还会对他情有独钟也许自己会有另外的人生。

    “那时的修儿着实顽固不驯,老夫和内子带着他走南闯北花了近两年时间才将这孩子驯服,他也开始慢慢像正常孩子一样。”老人顿了顿,未再说下去,只看向冉冉。

    冉冉垂眸,这位老人的视线温慈却又敏锐,看得她无所适从。想到少时的卞修,冉冉又有些恍神,作为槐花时她从卞修口中得知一些他过去的零星片段,今日听老人讲述后终能将一切串联起来。只是她想不明白为何卞修从前那样待她,现在又想和她在一起。

    “老夫与内子生了两个孩儿都先后夭折,待修儿就像待自己亲生孩子一般,希望他能过得幸福。修儿以前有什么做错的地方你且原谅他,他未必过得舒坦,也并非对感情不认真之人。他会把你放在比他自己更重要的位置。”

    冉冉抬眸对上老人坦然和蔼的目光,一时不知该拒绝还是接受,最后笑着走开两步,“前辈,我好像脑子混乱不清了。”

    闻言,老人哈哈笑起来,随步跟上,“师父看得出你对修儿的心意,有你陪在他身边我也安心了。以后你们两个人要相互扶持、相互信任。缘分得来不易,好好珍惜。”

    知道老人带她出来的用意,冉冉笑了笑,笑容带了丝迷茫。肩上有轻微的重量,是老人轻轻拍了下,冉冉顿觉一阵暖意,不自觉又舒颜绽笑。

    冉冉回到小屋时卞修正斜倚在窗前看手中的信。

    见到冉冉回来卞修偏过头,扬了扬手中信纸,“原来槐花姑娘和绯语早就见过了,她居然帮着你一直瞒我。”

    冉冉偷偷瞧了那信纸一眼,估摸着信该是唐绯语传来的。唐绯语和卞修无论走到哪儿互相之间都有联系

    卞修目光落在冉冉粉嫩的颊和小扇般的眼睫上,手一抬已将信纸主动递至冉冉跟前。

    唇角隐去不为人知的笑弧,冉冉伸手接过,走远一步将信纸打开。

    “卞修,真替你高兴,眼睛终于复明了。我和肖御一切都好,勿念。还有,你这个男人不会到现在还蒙在鼓里吧,羽国颜侯府里有朵槐花,她就是你要找的那朵花。收到赶紧回信,我记挂着你们呢。”

    信上字里行间都透着熟悉亲近,却并非情人之间的那种亲密。冉冉捧着信纸有些愣神,唐绯语说卞修心里只有她,卞修的师父也这般说。即使她以前不信唐绯语的话,如今也不会质疑卞修的师父。

    见冉冉愣住,卞修低头绕着冉冉踱了一小圈,笑意浅浅,“师父刚才和你聊了些什么”

    “没什么。”冉冉阖上信纸,又想到老人的话语。眼前自信略带轻狂的卞修如同山涧高泉般清冽袭人,和老人口中那个偏激封闭的小孩判若两人。小时候的卞修当真那样孤寂么

    一张熟悉的脸似笑非笑地欺近,“真的没说什么”

    眼角瞥见卞修师父的身影,冉冉忙躲开卞修几步,向老人行了个礼。卞修回眸,笑容不含戒备不含杂尘,“师父。”

    “嗯。”老人看了卞修和冉冉一眼,满含深意,便笑着跨进小屋里自己的房间,不再打扰他们。

    不等卞修发话,冉冉跟着踏向厨房,“我去准备做饭,你别跟着我。”

    “好,我去给绯语回信。”

    冉冉身形顿了顿,卞修带笑的声音又从身后传了来,“可别吃这个醋。她心里有人,快成亲了。”

    那人是萧御么拉上厨房的布帘,冉冉甩甩头,不再去思索这些问题。最近变故太多,她的思绪确实有些混沌。

    离宫一年冉冉多多少少学做了些饭菜,虽无技术可言,却也勉强可以入口。

    卞修揭开布帘,看着冉冉手忙脚乱的样子不由得笑开,似是早有所料。“今天先尝尝冉冉公主的好手艺,下次我给你做。”

    话语里有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冉冉抓起旁边一颗土豆便向他扔了过去,“你还会这个”

    卞修抬手接住,走至冉冉身边,将之丢入箩筐。“不会也得会,以后可不能饿着冉冉公主。”

    睨了卞修一眼,冉冉盛出三碗略焦的饭,低头放至桌上,“去请师父他老人家吃饭。”

    听到冉冉无意中叫出“师父”,卞修笑起来,回转身去老人房间。冉冉蹙眉,有些不解卞修为何心情这么好,只是刚摆好筷子即听到卞修的叫声。

    冉冉莫名,飞快跑过去,眼前所见却教她如被钉住了脚一般。老人平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面色安详,任卞修怎么叫唤亦无任何回应。

    心里涌起不安的感觉,冉冉缓缓走过去,摸了下刚才搭在她肩上的慈爱的手,那手已是一片冰凉。

    冉冉明白过来,老人想是早已预感到自己时日已不多,才会兴起去掖渊看卞修最后一眼之意,如今此心愿了却,他便毫无牵挂地去了。

    眼泪瞬间汩出眼眶,冉冉看向卞修,见他仍在呼唤着师父。窗外依旧艳阳高照,却已是两个天地。

    照着老人留下的字条,卞修和冉冉将老人与师娘葬于同岤。墓前新翻的土里有他们刚栽上去的几株花草,迎风摇曳在陪伴两位老人。

    冉冉双眼已有些红肿,也第一次看到了卞修的眼泪。卞修对师父师娘的感情她此时明白透彻,知道那甚至远胜于方太后,所以这两日她未曾出声,只默默陪着卞修。

    那样意气风发的卞修终也显得落寞了,眉宇间是淡淡的愁,化不开。

    卞修已两日未曾进食,而桌上刚煮的粥又已凉透。冉冉默默收拾起粥碗,却突然被卞修紧紧抱住。

    心蓦地软了下来,冉冉伸手攀上卞修的肩,良久才听到卞修的声音响起,低低的,带了分沙哑,“冉冉,和我一起走好不好”

    顿了好一会冉冉点头,“好。”也许是心软,也许是累了,此刻冉冉也只想在他身边停留下来。

    似乎听到了意料之外的答案,卞修放开冉冉,魅惑的细长眉眼带了丝倦意定定看着冉冉,却又清亮无比。

    冉冉抚上卞修的眼,又重复了一遍:“好。”

    这次的拥抱是再无缝隙、再无隔阂的,卞修一遍遍摩挲冉冉的发,低喃着:“老天对我不薄,又让我找回了我的冉冉。”

    “是,我回来了。”冉冉轻轻说道。爱情中的男女都是傻子,她再傻一次,前方是刀山火海也闯了。

    第 42 章

    在山中未多做停留,告别了师兄后卞修和冉冉启程回京。林清等人马上便出现了,随同护送二人。

    顺天府东部官道左侧歇着一行车马,两名男子飒然而立,其中一人手握信笺广袖遥风,眉头轻蹙在向另一人交代些什么。不远处的马车车帘被小心揭开一条缝,其内探出一张精雕细刻的脸,目光在那熟悉的身影上流连不去。

    卞修抬眸,视线落向马车,那一角的车帘心虚地迅疾被放下。一缕笑掠过唇角,卞修缓缓踱至马车边,闲闲立定,“不出来透透气”

    过了一会车帘被重新撩开,冉冉探出身体,浅笑嫣嫣。卞修伸手将冉冉从马车上抱下,俯身替她理好裙角,动作自如地似是每日惯例。

    原先冉冉心中还有些惴惴,不知习惯了对卞修单方示好及冷眼相对之后,如今她又该怎样对待卞修而他们经历了疏离的青梅竹马、夫妻冷漠、决绝陌路后又会相处得如何

    只是冉冉的一切担忧都在这几日的自然相处中淡去了。卞修对她笑、对她好,像对小孩子一样地宠爱,这种感觉和与颜绍辞在一起时同龄好朋友般的随意自如大不相同。

    把她当做小孩子来宠,却又把她当做女人时不时有些亲密之举,这即是卞修待她独特的方式。

    又和林清交代了几句,卞修拉着冉冉缓缓走开。晴光下两只交缠的手温馨安宁,带着半透明色泽。方才冉冉已瞧见卞修的神情,便启口问道:“是不是宫里发生了什么事”

    “没有。”卞修牵着她的手晃了晃,“只是母后来信说我再不回宫她要亲自过来。”

    提到方太后,冉冉身体滞了滞,从前在宫里的画面浮了上来。宣国皇宫冰冷刺骨,她几乎没有朋友,可会再生变故而她日后的生活仍旧是要回到那寂寂深宫的原点么她是已故的惠馨皇后,她回宫后会掀起怎样的波澜一旦回宫,所有的事便又都身不由己了。

    早已习惯宫外的海阔天空,想到要再回去那个牢笼冉冉竟有种压抑的前路不明的感觉。挣脱了卞修的手,冉冉蹲在地上埋头对着地面发呆。

    卞修看着缩成一团的冉冉笑起来,拂袖低身,捧起冉冉皱紧的脸,“不想回宫”

    冉冉看向旁侧,眼珠子转了转,还是老实点头,“嗯。”不想回宫,却也不愿离开卞修单独流浪,世事果然无双全之法。

    卞修的脸又向下低了几分,语带笑意,“那愿不愿意让我金屋藏美”

    “什么”冉冉侧过耳,乍听下有些不明所以。

    “在宫里困了十多年的小鸟如今离宫过上了自由生活,我哪舍得再让她闷在宫里。”揉揉冉冉的耳朵,卞修笑道:“我们宣国历任皇帝在宫外均有几处隐秘府第,鲜有人知。你不愿回宫就留在邺渊城内,到时候你想去哪都可以。”

    一来自己公务繁忙不能整日陪着她,怕她困在宫里憋闷;二来宫中是非多暗箭难防,他早先已想着送她出宫,如今她离了宫更断无再让她回去之理。邺渊那处府第有重兵把守,其内更有密道可直通京城外,无论发生何事皆能护她安然无虞。

    冉冉差点跳起来,又恢复了笑眼弯眸的明丽,“真的吗”乐过之后随即敛了眉,眼神有些闪烁,“那我们”

    “我们什么”声音听去无辜,眉梢眼角亦带了丝不怀好意。

    冉冉仰脸瞪了瞪眸子,卞修便笑开了,阳光下的脸更添了分灿色,“白日里见不着,我晚上出宫来看你。”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只是无意识地轻轻点着头,冉冉撇了撇嘴,含含糊糊地嘀咕着:“自古帝王多情又无情,你不让我留在身边,是不是因为宫里还有很多美人在等你不能让我看到”

    声音虽小,卞修还是听了个分明,不由得勾起唇角笑起来。原来她吃醋时是这般可爱的模样:弯眸有些闪烁,粉唇紧紧抿着,有些揣测又有些不甘,教人既觉好笑又不由自主地想让她开怀。揽过冉冉的腰将她拉近些,卞修低头,笑容随意眸色却深邃,“世间百媚千红,我卞修只求一朵小槐花。”

    如星双眸眨了眨,冉冉划开笑,“贫嘴。”

    瞥见前方正有一群人吹吹打打走过来,卞修拉着冉冉退至路边。此地是顺天府东部地界,也即是当初潼州百姓迁入地。潼州百姓大多曾见过卞修,也有部分认识槐花,是以卞修和冉冉皆背身而对。

    敲锣打鼓声十分热闹,冉冉偷偷瞧了一眼,满满的红色入目,果然是一支迎亲队伍。视线上移落向骏马背上的新郎,冉冉吃了一惊,随即对着卞修兴奋地小声道:“我认识那个新郎倌,我认识那个新郎倌,他是潼州王大婶的儿子,今年才十五呢,他还给我送过吃的。”

    冉冉认识的人本就不多,更何况这还是当初泥流遇灾那会共渡的人,此番见他成亲,冉冉顿时也觉喜庆不已。

    卞修看着笑容中的冉冉,故意挑了眉,“才十五就成亲,这地方官吏和百姓果然亲近。”

    宣国礼法男十六岁、女十四岁属嫁娶之期,这新郎倌十五岁尚早了些,已属违制之事。冉冉反应过来何意,凑至卞修胸前,嚣张道:“就是十五成亲了,你能拿他们怎么样”

    卞修看着冉冉的模样低低笑开。从前的自己的确是太过固执以致于让她痛苦流离,而这样笑着的冉冉就像拨开云雾后的阳光,美好而又甜蜜。

    看到这迎亲队伍卞修想起三年前他和冉冉的婚礼。那次大婚皆由他亲手布置,隆重豪华为宣国皇室之最,却终成为虚幻。

    “等事情结束了,我们补办一个民间婚礼。”

    铜锣声中忽传来这么一句,冉冉懵住,看了眼卞修即忙收回视线低下头,细嫩的脸上飞速酡红起来,“嗯。”

    煦暖晴光投射出两人倒影,成双成对,带了分缱绻之意,敲锣打鼓声也似是和音在为其点缀着。

    行了大半个月终于到达邺渊附近。时已近年末,到处繁忙兴盛。

    冉冉和卞修最终仍决定冉冉不回宫,住在邺渊城城东的“清蘅苑”,这也是两人商议过后一致认可的最好方式。

    分别前一晚冉冉靠在卞修肩上,两人说了一宿的话。聊小时候,聊皇父,聊那两年的冷漠生活,聊些许政务,聊冉冉出宫后的事,聊槐花,聊卞修的盲眼第一次透彻详谈,解开了彼此间许多隔阂。

    当冉冉问起纠结于心多时的问题,即为何卞修从前那般待她时,卞修寻了条因由,称自己过去对她有偏见,也认定她是父皇强加给自己的妻子,有些逆反心理而一直忽略了自己的真实感情。这还是他从谭贡说书先生那得到的启示,也较能让人信服。

    听了这个缘由冉冉自然有些窝火,最终还是在卞修的安抚中平静下来。她既已决定和他在一起,便也不会再过分纠结于过去之事。

    黎明破晓时分冉冉沉沉睡了过去。白裘包裹中的冉冉恬美宁静如婴孩,卞修看着怀中的冉冉怎么也舍不得合眼。

    未免惹人注意,太阳升起时卞修和冉冉分别行进入城。大道边两辆马车并立,林清等人皆识趣地闪至一边,由着他们话别。

    “别愁眉苦脸的,明天晚上我就过来。”卞修见冉冉一脸的颓废,轻捏了下冉冉的脸蛋。

    冉冉一想也对,又不是见不上面了,遂转忧为笑,“那以后你每三天就要来看我一次,最多五天,可不能真当金屋藏娇把我置之不理。”

    两泓眼波有些淡彩在流动,卞修轻点头,“我每晚都来。”有她在,即使宫里再忙他也每日有了期盼,不会再向从前一样失落空虚。

    听到这句话冉冉开怀展颜,继而挑了眼角道:“我还是对你不放心。”卞修自小即招姑娘家爱慕,着实放心不得,这一刻冉冉回不回宫的心念确实又动摇了。

    见状卞修笑起来,自怀中掏出一物递至冉冉手上。那物以锦缎包裹,似是有些分量,冉冉掂量了一下,不解地问:“这是什么”

    “是我的卖身契。”卞修轻然说着,带着迷惑醉人的笑意。

    眸光有些讶异,冉冉打开锦缎,见里面是一叠数枚令牌。这些令牌不同于普通令牌,呈暗红色,很薄很精致,正面是雕刻的图案,背面是字。

    “以后无论你出示哪一块,我都会依着你的话做,此谓之卖身契。”

    原来如此只睡了一小会的冉冉此时精神奕奕毫无倦色,兴味盎然地查看手中令牌,第一面正面只有简单的炊烟之景,背面是个“炊”字;第二面约莫是井边的一篮子衣服,背面是个“浣”字;第三面刻着一条鞭子,背面是个“打”字

    看到这里冉冉已明了何意,这是卞修的承诺,即日后她让卞修做什么,他便做什么,任打任怨。

    脸上漾起甜蜜的笑意,冉冉将令牌放在胸口,“好,我收下了,你可不能食言。”

    卞修靠在车身上,唇角挂着若有如无的一缕笑,“不看看最后一块”

    冉冉翻出最后一面也是图案最复杂的那面令牌,见上面刻着两只鸟儿,嘴巴靠在一块,背面刻着一个“吕”字。

    脑子一下滞缓了,冉冉好半晌才反应过来,“卞修你耍我。”这两只鸟儿是鸳鸯,此乃亲吻令牌,而她又怎会主动拿出这面令牌卞修摆明了是在耍她。

    远远地,林清只瞧见冉冉在卞修身后追打,两人穿梭于两辆马车间,像两个快乐嬉戏的顽童,不一会便隐没了。泛起笑意,林清看向前方,心里有些微的失落,却也真心为他们俩高兴。

    将冉冉抵在车身上,双手撑在冉冉颈侧,卞修头一低便吻住了冉冉,深幽缠绵。冉冉牢牢握紧了那些令牌,浓密的长睫轻轻颤动,跳跃着幸福。

    冬日的衰草间还有些零星小点的野花绽放,似乎在随风飘荡着泥草香。卞修和冉冉各自上了马车,揭开小窗格两两相望。片刻后马车一前一后地向邺渊城内进发了。

    冉冉在马车内摆弄着那些令牌,不时笑开。她的马车在前,卞修的马车在后,想必这也是卞修特意安排的。如若让她在后,感觉确实大不一样,会让她有种被抛弃的寂寞的感觉,而现在则是卞修在她身后紧紧跟着,让她满心满眼都充实幸福起来。

    第 43 章

    冉冉这队车马在进入邺渊城后即与卞修分开各自行走。在宫里那么多年极难得看到邺渊的繁华景象,是以冉冉一直趴在小窗格前偷偷地看着外面。令牌贴上心口,冉冉笑着重重吁了口气,她的新生活就此开始。

    清蘅苑位于邺渊城东,马车到达后侍卫刚揭开车帘,冉冉便已看到香儿焦急喜悦的面庞。

    “公主。”香儿忙上前扶着冉冉下马车,“你终于到了。”

    多日未见竟有物是人非之感,冉冉笑着挨近香儿走进清蘅苑。这是城东一处僻静所在,听卞修说有重兵把守,只是冉冉瞧不出来。苑内并无冬日的全然萧瑟之景,仍有不少绿意和繁花,该是特意种植。

    香儿撅了嘴,“公主,你真的和皇上和好啦他以前那样待你,你还相信他”

    冉冉点点头,掩饰不住满脸的笑意。有时候想想自己轻易原谅卞修确实不该,只是她自己也控制不住。能和卞修在一起毕竟是她从小的梦啊

    香儿看到全然舒缓而又明媚如画的笑容重新出现在冉冉脸上,便也不再坚持,兴致高昂地带着冉冉在清蘅苑内到处转悠。

    分开后另一队车马直接向着丽正门驶去。丽正门两侧已有百官候着,恭迎修帝回宫。至此,修帝羽国之行结束,历时四个月。

    换上龙袍,卞修首要之事即面见四位主政大臣。离京四个月内朝中发生了很多事,边疆也有异动,卞修凝神听四位大臣上奏这段时间内的重大朝务,片刻不分心。御书房内的卞修早已褪去清晨时分面对冉冉时的轻松和温柔,正襟而坐重又恢复了帷幄天下的姿态。

    人都有很多面的特质,有些特质只会展露在特定的人面前。

    直至傍晚时分议事暂毕,卞修才得空去慈仁宫向方太后请安,一并用晚膳。沉闷多日的方太后在看到卞修后终于缓和了神色,母子晚膳倒也相安无事和谐融融。

    “修儿,母后听说你迟迟不回宫是因一个民间女子,可有此事”

    卞修“嗯”了一声,未予否认。想到宣国宫殿外的冉冉,薄唇唇角漫出一丝笑意,如春风漫卷云彩。

    方太后笑了笑,“既然喜欢为什么不带回宫让母后瞧瞧,也好给她个名份。民间女子虽身份低微,不过要封她个德妃或者贤妃也并非难事。”

    卞修淡笑回应,“她胆小,儿臣没敢把她带进宫。”

    方太后数落起来,“你这孩子真是,难得有中意的姑娘还藏着掖着不让母后瞧见,母后也只是想看看能让我修儿这般动心的姑娘到底是何模样”那个失踪多时的丫头他不喜欢,瑾妃他不喜欢,将军司马之女他也不喜欢,偏偏对一个普通民间女子神魂颠倒甚至为其不理朝政,她怎么可能不好奇

    “那过些时日再说。”向来知道母后会暗中调查自己的行踪,所以寻回冉冉之事卞修慎之又慎,身边留下的皆是心腹,是以方太后一时半会也只知道有个民间女子把卞修迷得失魂落魄,并不知晓那个人就是冉冉从前的惠馨皇后,也是她最厌恶的人。

    看到卞修执意推拒,方太后也只得暂时作罢,只是心里的好奇又多了几分。

    用完膳四位大臣已在御书房内等候,卞修看着雕龙柱眼神微凝。原本卞修还打算今晚潜去清蘅苑给冉冉一个惊喜,如此怕是不能如愿了。一回宫果真身不由己。

    冉冉并不知道卞修的打算,只记得卞修说过第二个晚上会来看她,所以也未抱希望,加之对新环境存了些兴奋,她当天累得很早就睡了过去。

    翌日一早醒来,冉冉看到熟悉而又陌生的房间怔了一会,接着裹起被子在床上打了几个滚。这房间是卞修和香儿照着她宫里的房间布置的,也是她最爱的格局,她已习惯多年。

    香儿兴冲冲跑过来,一眼便瞧见冉冉在床上打滚,笑得下巴差点阖不拢。冉冉从被窝中探出脑袋,惺忪的睡眼还带着笑,“怎么了”

    香儿这才想起正事,“公主,小侯爷在前厅等你,他也在邺渊。”

    “真的”冉冉一把撩开被子,“快替我拿衣服。”颜绍辞竟然在邺渊这个消息过于意外,也过于欣喜。

    手忙脚乱地打理好自己,未用早餐,冉冉提着裙裾一路向前厅小跑去。外面有些清寒,一进入前厅顿觉暖香拂面十分舒适,正如那百梅铜浮雕边立着的一抹紫色身影一般。

    冉冉高兴地迎了上去,大叫一声:“颜绍辞。”

    颜绍辞转过身,那双桃花眼依旧流转着波光,笑容灿到极致,“槐花。”

    这个用了一年的化名听来那么熟悉,却又好像隔了很久,冉冉笑着站到他身侧,上下打量一番,“你怎么会在这”

    眼前是同样的那个姑娘,还是那么可爱,当然也是自己的表妹,只是眉梢眼角似乎和之前有所不同,那是从心底散发出的幸福感,不再有压抑的情绪和故作的轻松快乐。自己终究是不能让她这样幸福,颜绍辞心里染上一层哀戚,却还是灿笑而对,“我和姑姑过来看你。”

    “颜姑姑也来了吗她人呢” 多日未见冉冉十分想念颜淘,四处搜寻颜淘的身影。

    “她在外面找你,收到我的消息估计还得过阵子才能回到邺渊。”

    原来是这样,冉冉点点头,眼神有些疑惑,“你怎么会找到这来而且还这么快”

    颜绍辞挑眉,眸中有些深意,“他告诉我的。”昨日得到卞修单独回京的消息,他猜测冉冉未回宫,于是修书一封托人呈给卞修,深夜时分卞修遣人送来一张通行令牌和一个地址。

    想来也只可能是卞修。冉冉在颜绍辞面前几乎没有任何秘密,颜绍辞对她和卞修的情形也了如指掌。从前她那么痛恨卞修,如今又与卞修在一起,冉冉低头默默地一下一下扯着袖子,此时在颜绍辞面前她多少有些理亏不自在。

    颜绍辞见冉冉这般模样,伸手刚想摸摸她的长发,又觉不妥,缩回了手。如今她已是另一个男人的女人,他也不便再有亲昵之举。

    “别傻了,你本来就是他的妻子,在一起天经地义。只要你自己觉得快乐就行。”

    最近冉冉在幸福之余总有一种和卞修偷情的感觉,此番听颜绍辞点明,冉冉发觉自己一直以来竟忽略了很重要的一点:她不是妾,不是旁人,她原本就是卞修明媒正娶的妻子妻子、丈夫,她与卞修,多温暖诱人的字眼。

    “颜绍辞,谢谢你。”这句话冉冉已不知说过多少次,而每次都出自真心。对颜绍辞的关爱她亏欠多多,最终仍无法在感情上予以补偿。

    “想谢我就请我吃好吃的啊。”颜绍辞半吊儿郎当地讨吃。

    冉冉不住点头,又问:“年底了,你不准备回绵邑”

    颜绍辞笑,“现在动身也来不及年前赶回绵邑,更何况我还要在这等姑姑。权当陪你了,只要他不介意。”

    冉冉连连摆手,“不会不会,他一定同意。”

    “这么肯定”

    “嗯”冉冉拽拽地头一扬,“他现在什么都听我的。”

    看见冉冉这模样颜绍辞别过脸笑开。他必须等颜淘回来,又不可能对冉冉避而不见,那只能摆正心态像从前一般坐住好朋友及表哥的位置。看到自己喜欢的人平安幸福也未尝不是件幸事。

    第二晚夜色出奇得好,连严冬似乎都回暖了些。厨房烫上小酒,香儿备上两份清淡的点心,冉冉坐在一旁让香儿教她做衣裳。

    香儿看着冉冉认真比划布料的样子贼笑起来,冉冉偏过头,“笑什么”

    “没事没事。”

    很快反应过来香儿必定是在笑话她小妇人的样,冉冉脸颊腾起些微热意,眼神亦有些闪烁,“我,我,我想替自己做套衣裳,忽然觉得挺好玩。”

    香儿毫不留情地一语道破:“公主,你想替皇上做衣裳也不用瞒着香儿呀。”

    被香儿当众揭穿花花肠子,冉冉笑着把香儿推至门外,“出去出去,不许进来。”

    冉冉已经想过,既然她和卞修总有一天会恢复平民百姓的日子,那不如趁着现在空闲的时刻学厨房那些什物,学刺绣女工那些活计,学如何持家。虽然卞修承诺不会让她受苦,可爱情并不是每天的风花雪月,她也不是个只能让男人供奉在家的公主。

    摸摸红窘的脸,冉冉看看窗外高悬的朗月,噗嗤笑出声。

    只是等了一程又一程,待接近子时冉冉眼皮再也分不开时卞修仍未出现,冉冉预感到卞修今晚是不会出现了。让下人撤了酒撤了点心赶快去休息,冉冉自己也爬上床,努力逼着自己不去存有怨妇的想法,告诉自己卞修不是昏君他有很多朝务要处理,可心里那份失落到底平息不尽。

    是不是卞修回了宫就不再属于她一个人会有其他女人吗

    颜绍辞见冉冉郁郁不乐,于是约她出去游逛散心。卞修没有限制冉冉的行动自由,只是交代出去的时候一定要小心,要多带几名护卫。冉冉也知道自己身份特殊,所以装扮成颜绍辞的书童且以黑脸带痣的形象出行。不过现在在邺渊反倒比之前在绵邑安全得多,因为宣国举国皆知惠馨皇后已故去一年,而不会对这个小小黑黑的书童起疑。

    一整日颜绍辞想着法子逗冉冉开怀,冉冉也暂时抛开怨念,好好享受游玩故土的乐趣。

    白日里和颜绍辞在一起悠闲自在无拘无束,只是在沉黑夜幕下冉冉心里又慢慢蒸腾起一股失落。

    镶着夜明珠雕着藤纹花边的铜镜也已从宫里暗暗运来,冉冉看着铜镜中自己的脸,想到那两年的冷宫生活,觉得如今的情形何其相似

    唯一不同的是手中多了几面令牌。将令牌一面面摊开置于铜镜前,冉冉翘起唇角,“今天再不来,以后什么活都由你干,苦死你累死你。”

    暖炉中有些微的噼啪声,听着像催眠之曲,室内的暖意也惑得人昏昏欲睡,冉冉便也如那两年冷宫生活时一般在铜镜前趴着睡了过去。

    梦中的情景竟也那么相似,她还会被再次抛弃么

    只是此时终究不复那时醒来后依旧茫然的年月。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有轻微响动,思绪微顿后冉冉清醒大半。

    温暖有力的指慢慢挑开冉冉握住令牌的五指,动作极其轻柔,接着冉冉被轻轻扶住,打横抱起,置于床上,额上也印下一记亲吻。

    冉冉倏地睁开眼,眼前是两旺深潭和光风入云端的浅笑,双手也在卞修掌中被牢牢握住。

    似是久违的声音穿透空气落入冉冉耳中,“冉冉,我来了。”

    第 44 章

    似是久违的声音穿透空气落入冉冉耳中,“冉冉,我来了。”

    从前一望无际的等待终于成为过去,卞修不仅来了,而且来的是温柔不复冰冷的卞修。冉冉别开脸,细致的脸颊微微有些鼓起。

    “生气了”

    “哼”了一声,冉冉从床上爬起来,“来了。”

    唇边噙着笑,卞修理了理冉冉的如墨长发,舍不得放开,指尖即在发间轻缠,“有人昨天晚上做梦都在怪我。”

    “有吗”冉冉立时反驳,说完感觉有异,灯光下晶灿的眸子蕴了分疑惑。

    “有啊,骂人,还有呼噜声,睡态也十分之不雅。”淡金色长衫似乎还带着点晚露的清香,越发衬得那身形修长挺拔。平日的卞修看上去总有些清贵在上的冷色调之感,只是此时因一份亲昵而变得生动。

    “胡说”冉冉笑开,抓起手边的枕头向卞修打了过去,“来了干吗不叫我”非但不叫醒她,而且还偷窥她睡觉,也不知道自己是否真如卞修所说的那般睡姿不堪。

    轻而易举将枕头撂在一边,卞修拉冉冉起身,“前晚实在脱不开身,昨晚又一直在母后寝宫那边,过来时你已经睡下。”

    踮起脚尖,冉冉仰起脸,“如果太忙就不需要每天过来看我,我耐得住。可是只要你来了,不管多晚一定要叫醒我。”

    卞修本想说太晚即由着她睡去,只是在低眸对上冉冉坚定明亮的眼神后还是点了点头,眉间微挑,“真熬得住”

    冉冉又踮高一点脚尖,“当然了,我整天忙着呢。”

    外间开了一道口子的窗户灌入几丝夜风,屋里有了些细碎摇曳的灯光,而居于其中拽拽的神采飞扬的冉冉明媚得几乎让人移不开眼。卞修笑了笑,搂住冉冉的细腰舒了口气。这几日他朝务虽忙,却也没有从前那般寂寞难耐,完全是因为宫外有一份牵挂。

    门外忽然响起叩门声,“公主,要不要让厨房把东西撤了”

    冉冉忙笑着回应:“不用,皇上他来了。”

    “啊”屋外是香儿惊讶的声音,过了一会香儿和另外两名婢女将酒菜与点心呈了上来。

    看到卞修立在床边挺拔玉立,香儿扁扁嘴大起胆子抱不平,“皇上可算是来了,再不来香儿还以为公主又和从前一样独守冷宫呢。”

    踱步至桌边自己斟了杯酒,卞修笑笑,“多日不见香儿的嘴巴比以前更利。”

    看看卞修,再看看一本正经坐在那的冉冉,香儿噗嗤笑开,“比不上皇上,金龙不见首也不见尾,几道门都没人瞧见皇上的身影。”

    趴在桌上抱起酒壶,冉冉侧斜着看向卞修,“不就是仗着自己武功高恃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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