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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春慵第18部分阅读
    定为你办到。”

    玉佩很轻,呈圆形,镂空花纹,色泽极纯极柔,握在掌心十分舒适。冉冉尚未反应过来是收是拒,卞哲已兀自笑开,“有他在似乎多余了,不过冉冉你还是收着吧,就当这是一个月后你的生辰之礼。”

    有些感动于卞哲将她的生辰记得那么清楚,冉冉小心将玉佩收好,笑靥灿灿,“还少了一年的哦,上次生辰你没送我。”那时她在潼州,无人记得她的生辰,她独自为自己庆贺。

    卞哲看着冉冉的笑颜转眸直笑,“好,上次的一定补上,大大的生辰贺礼。”

    冉冉笑着点头。算起来,开年她便十九了,这个年岁在当下已属大龄,而且也只有在卞哲这些昔日旧人身旁她还能像个小女孩一般肆无忌惮地撒娇耍赖。

    幽静的小巷中有着淡淡雅致的气息,沁人心脾,带着些许回音的闲聊弥漫其中。

    “柳花的事我猜到了几成,就算你现在回宫太后也不见得容得下你,卞修把你放在宫外倒是对的。只是你们以后一直这样下去吗”

    “我也不知道,只能船到桥头自然直。”犹豫了下,卞修欲退位与她回归乡间之事冉冉未轻言挑明。

    “不回宫也好,在外面你还过得自由些,宫里头总没这么自在。”

    “你说我哪还回得去难道再昭告天下惠馨皇后死而复生吗”

    “哈哈,卞修这小子那时候动作可真快,竟然直接下了诏书说惠馨皇后已去,连我都始料未及。”

    “他就是个混蛋,大混蛋”

    “即便再怎么混蛋你还是只想留在他身边是不是”

    “”

    “对了冉冉,你送给我的那只猫前阵子刚生下第三胎小猫,胖妞倒是当奶奶儿孙满堂了。你要不要收回一只”胖妞是冉冉最喜欢的那只恶劣肥猫,陪伴冉冉八年,后来无故在池塘中淹死,冉冉为此伤心了许久。

    “好啊好啊,给我一只,我反正有空闲。”

    “那明日等小猫我挑一只派人给你送去这样吧,就送到这个巷口,你差人过来拿,皇二哥哥也不需要知道你具体住在何处。” 卞哲总是体贴入微,连这些细节他都能考虑周全。

    “好的,多谢皇二哥哥。”

    微微的风,淡淡的云,一切都显得那么安怡宁谧。

    年底清蘅苑内多了许多红色喜庆之景。此处虽只人丁兴旺不久,倒也和谐融融。

    想到去年此时自己的境遇,冉冉不免嘘唏,那时自己尚在逃亡途中,如此的节日只能孤单影只。好在此时卞修、香儿皆在身边,还有众多人陪伴,算是有了些安慰。岁末感慨良多,冉冉想起了皇父,想起了颜淘白忆非,想起了颜绍辞,甚至沐王,还有过去一年中很多熟悉的脸孔以及所有的片段。

    夜色有些深了,月影疏浅,似有浅淡的迷雾缭绕在地面上。清蘅苑大门、侧门、后门皆早早悬挂起喜庆的大红灯笼,风拂过,光影交错下是迷离的美感。

    卞修沐浴后换上简装便前去清蘅苑。每晚来回奔波两地确实麻烦,不过只要能见到那张笑脸即使再烦琐也值得。

    时辰已不早,整个苑内安静如许。卞修和往常一样未惊扰任何人,径直走向冉冉的房间。房内仍掌着灯火,卞修缓笑入心。这灯火每日都是为他而亮,有人守着他的感觉如同家一般让人满足。

    只是今日似乎有些不同,房门打开后里面坐着的并非冉冉,而是香儿。见到卞修,香儿打着呵欠行了个礼,“皇上您可算来了,再不来香儿都要睡过去了。”

    视线在屋里扫了一圈,卞修浅笑淡漾,“公主呢”

    香儿略神秘地指了指屋后,掩口吃吃地笑,“公主在里边,皇上您快过去吧,香儿不伺候了,这就回去。”临走时不忘对着后面大声叫唤:“公主,皇上过来啦。”

    轻然一笑,褪去外袍,卞修只身向屋后走去。这小丫头莫不是又找到了新鲜玩乐法

    推开一扇门,温度升高,氤氲淡雾扑面而来,带了些清甜,让人熏熏然欲睡。眼前轻纱满覆,视线尽阻,卞修轻轻唤了声:“冉冉”

    “我在这呢。”声音自里面透出,低低的,怯怯的。

    撩开最后一重纱幔,视野方显开阔,而卞修挺拔玉立的身姿顿了顿,揭纱幔的手抚上唇,跟着细长的眉眼立时敛下看向旁侧。他对清蘅苑布局不熟悉,可也早该想到,安置于房间后的该是沐浴之地。

    偌大的白玉池内弥散着如烟似雾的热气,时淡时香的芬芳撩拨着人的意志,而冉冉侧对着卞修乖巧靠在池壁边,白玉般带些婴儿透明的肌肤自纤细的肩开始裸露于水面,泛着月泽。

    卞修闭上眼,轻轻舒了口气。

    如此静谧的所在,一切都静得让人不忍打扰,唯有两人渐重的呼吸此起彼伏。

    柔和的侧面轮廓在热雾缭绕中隐现,蜻蜓之翼般的长睫缓缓扑闪,冉冉轻咬唇,皱眉做了个小小的鬼脸。

    今日从街上回来后香儿便一直撺掇,说她年岁已大,说她太过矜持是以卞修直至此时仍未同她圆房,说该给卞修一些暗示。冉冉脑子一热,糊里糊涂便应了,而此时方知此举有多艰难,光是想到卞修的目光停留在她未着寸缕的肌肤上已教她说不得话。

    她一定是邪魔上了身才会做出这种事,只是如今骑虎难下了

    过了好一会,“卞修”

    “嗯”

    “你累不累要不要也下来”冉冉的脸几乎埋入水中。骨子里仍是保守女子心性,若非面对所爱之人,冉冉也断不会做出这等脸红心跳之事。一切全因卞修曾对她说过,自采薇宫后他未碰过任何女子,而他也绝不会去碰自己不爱的女人。

    再者,他们是夫妻,况且都这般亲密了。

    语调轻缓,带些许沙哑,卞修仍侧首看着旁侧,“我每晚都在宫里沐浴之后才过来。”目光有些缱绻那极致的美景,却不能去看。上次雪地中发现冻僵的冉冉,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他将褪去所有衣物的冉冉紧紧抱在怀中数个时辰,她玲珑有致的身子他并不陌生,只是那时毫无杂念。如今眼前池中的景致与雪地那次大不相同,就像春日嫩芽透出瞬间那般让人心动,也带着摧毁意志的魔力。

    侧过身,卞修又状似闲散地笑了笑,转移注意力,“今日你遇上卞哲了”

    “嗯。”冉冉意识混乱地点着头,无意去思考侍卫将她行踪报告于卞修之事,眼珠子左右乱斜,眸光亦在雾气中闪烁不已,“那我要上来了,你能不能帮我递下批衣”

    卞修环顾四周,见果然无一名婢女在侧。烛光微曳,光华中只留下卞修一道轻轻的影。长长得出了口气,卞修摇头笑开,这丫头今晚早有预谋,而他能躲过这场劫吗

    随着卞修脚步的临近,冉冉觉得那微凉的水又燥热起来。短短几步路似乎很长,又似乎很短,待得卞修走至身旁,冉冉几乎不能呼吸,慌促中抬眼看向卞修。

    玉瓷般的脸颊微微透出粉红,微眯的眼在氤氲中略显迷离,唇柔巧微张,比花儿还艳上几分,发无饰物却越发清丽。水中的冉冉无措纯真到极点,却也清媚到极致,足以让人着魔。

    目光交缠间时间静止,只剩丝丝缕缕的眼神纠缠,朦胧香味中彼此似乎都忘了呼吸。不知多久后卞修侧过脸,“快上来,别着凉。”

    “噢。”低低的声音中夹着一丝失望,怔怔磨蹭了一会,冉冉慢慢起身,慢慢擦着身子,目光却略带忧悒地胶着在卞修脸上。而卞修始终别开脸,未看向冉冉。

    所谓的批衣,不过是香儿特意为冉冉准备的薄纱,几乎呈透明状。从卞修手中接过批衣,冉冉转身将之裹在身上,脸有些颓废地耷下。香儿早些年在宫里和许多老嬷嬷走得近,此番种种倒也信手拈来,她说一邀浴,二穿衣,三投怀,没有男人能挡得住,更何况是热恋中的男女,通常在第一第二环节便已中伏。

    而卞修看起来却好像冷漠无动于衷,冉冉顿时有些心慌。

    卞修轻甩袖,似是语调轻松,“今日又从永央宫运了些东西过来,看到了吧”

    “嗯。”听到卞修仍是不着边际的话,冉冉随意应了一声,双手拢好批衣,只余精雕细琢的双足在外。手指绞着犹豫了好一会,四周气流都好似凝结,一咬牙,冉冉转身站到卞修跟前,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和卞修身量差那么多。踮起脚尖,冉冉攀在卞修胸口仰起脸,甜兮兮,“卞修”

    呼吸交融,冉冉沐浴过后的馨香入鼻,美好的身体曲线亦全然贴附在自己身上,卞修几乎立时感觉到了那种致命的吸引力,甜蜜而又折磨。

    只是老天在和他开玩笑么

    退后一步,卞修笑着抚上冉冉的湿发,“乖了,穿这么少头发又湿很容易着凉,我们先回去穿上衣服好不好我给你带了些礼物,一起去看看。”

    巨石落了湖,漩涡吞噬般沉没。

    踮起的脚尖缓缓放平,冉冉低下头,双手攥紧,窘迫得不知所措。只轻纱裹覆的身体感觉到了丝丝凉意,却被心里的懊恼全然掩盖。

    她被拒绝了。

    卞修聪明若此,她的智慧甚至及不上他的边边角角,他会猜不出她是何用意而她又做了些什么时下女子皆保守,她做出此等有伤风化之事,且被拒,即使是卞修她亦无法再坦然面对。更何况,卞修曾说过他只会碰他所爱之人。

    她这辈子都没法再抬起头。

    一时间脑子里乱糟糟不知在想些什么,冉冉鼻子眼眶均泛了红。卞修轻轻替她理了下湿发,冉冉“啪”的将之挥开,又觉不妥,笑得便有些尴尬,“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去歇着,皇上您随意。”

    卞修停在半空的手攫住冉冉的背,“不是说今晚想出去走走”

    “黑漆漆没什么好玩,我乏了,皇上也早些回宫就寝吧。”避开卞修的手,冉冉笑了笑,揭开纱幔转身向外。

    “冉冉”她称自己皇上,不是调皮之余的戏称,是真的疏远淡漠。轻纱间的冉冉柔美曲线隐现,带了分落寞,卞修明了,但无法给予她要的回应,即使那同样也是他渴望多年的。

    脚下凉凉却丝毫未觉,走至门边冉冉回过身,笑得清新旖旎也哀婉,带了些决绝,“如果朝务繁忙的话皇上以后不用再过来,我最近事多,也休息得早,可能等不到皇上。”

    又或者,她该离开此地

    门缝灌入一股冷风,冲散了热意,雾气也消去许多。白玉池另一侧置放了一张软床,尖顶圆形的粉色纱帐看去虚幻缥缈。卞修抚着眉心,修长的腿踱开步。

    这又当如何是好

    第 48 章

    “公主,都是我的错,你罚我吧,别跟皇上怄气了啊”

    下雨了,天也灰蒙蒙的,似有股压抑之气从凉亭中流泻出来,一缕缕冲向天际。

    凉亭内,冉冉反身趴在围栏上,呆呆看着亭下的池塘。香儿则在一旁急得团团转,早知道她便不出那种馊主意了,可她也万万没想到皇上会不愿意碰她家公主。这下子可好,光是看到冉冉呆滞的眼神香儿即像浑身被针扎着一般难受。

    “公主,回去吧,看你衣裳都湿了。”

    雨珠子落在水面上,拂动起细细的水花,越发显得其上那个身影凄恻恻。此情此景,更像是在烟雨朦胧的江南,满腹愁思的少女凭栏而望,教人心疼。

    “你先回去,我没事。”冉冉垂眸,想扯出一丝笑意却无论如何也笑不出来。

    会作弄人,会恶作剧,会耍小性子,可是眼前的人心情再差也不会拿身边的婢女宫人乱出气,即使是从前在宫里最受老皇上宠爱的时候。这也是香儿对冉冉死心塌地的原因之一。

    “那我去给公主做些蜜汁梅子,你不是说又酸又甜的很可口吗”

    冉冉点点头,“好。”

    见冉冉应允,香儿高高兴兴地跑开。雨落纷纷,冉冉觉得空气中似乎都凝结着黯沉。转瞬之间从幸福顶端坠落,一时冉冉也彷徨了,开始重新审视自己和卞修的关系。

    卞修他是真的愿意退位和自己相守吗又或者他有其他打算原本卞修突如其来的爱就让她有种不真实感,如今更加惶惑。

    过了一会清蘅苑宋总管从远处走了过来,施礼,“夫人,二王爷那的猫我已经派人取来。”

    冉冉空洞迷茫的眸子这才有了些神采,转过头,从宋总管手里接过小猫,脸色柔和起来。这白白小小的猫看上去羞羞怯怯,可怜兮兮,和在她身边作威作福的邪恶肥猫相去甚远。冉冉忽然觉得自己和这只小猫也差不了多少,一样得孤苦无依,不过这只小猫比她幸运得多,至少它还有人疼。

    又或者有一天,她能把这只小猫也养成肥猫那样

    一名侍卫小跑过来,向着冉冉行过礼后便对着宋总管低身,“汤相的人马正在门口,说要进府搜查异邦j细。”

    果真是挨家挨户仔细盘查,看来此次搜捕范围极广,甚为严密。宋总管点点头,又对着冉冉躬身,“夫人您跟我来,先去密室躲避片刻。”

    “会不会有事”冉冉小心询问。

    宋总管别走别向冉冉解释,“夫人不用担心,我们这座宅子是落在一户商贾名下,不会有问题,只是如果让汤相的人知道这里由皇上护着太招人注意罢了。

    冉冉明了点头,也确实如此。如若出示卞修的诏令必能免去盘查,只是这样一来清蘅苑便再也不隐秘,一个由当今皇帝护着的普通院落怎么能不惹人猜测和非议倒不如大大方方让汤相的人查看一番,一劳永逸,免去诸多不必要的麻烦。

    宋总管又示意一旁的人,“快去把香儿姑娘也带来。”

    “是。”

    密室在一片看似平常的花园底下,草坪覆盖,外观看不出丝毫异常。冉冉顺着阶梯而下,见里面是个封闭空间,约有普通房间两倍那么大,有卧床、有桌案、有装饰物,除了空气窒闷了些与一般房间几乎无异。照明用的是一对夜明珠,左右两个方向各一,柔和的色彩丝毫不灼眼,倒添了些安宁之感。

    藏有暗室密道,清蘅苑想来也并非普通宅子。

    香儿很快被人寻了来,密室自顶上被彻底封住。冉冉见香儿表情滞缓,似有些愁绪,便问道:“怎么了”

    犹豫了下,香儿摇摇头,“没事。”

    冉冉也未再追问,两个有心事的人坐在密室里静静守着。约莫半个时辰后宋总管打开密室出口,说搜捕之人已去,冉冉和香儿才走了出去。

    颓废之下冉冉本想离开邺渊,只是此次搜捕如此严密,一时半会她怕是也走不出邺渊,只得暂时作罢。

    一整日挂念着冉冉,入夜后卞修很早便出了宫,只是到达清蘅苑的时候冉冉屋里的灯已熄,连个照面都未给他。如水凉夜寂寥冷清,颇有那么点萧瑟之感。

    进了屋,小心点亮灯,卞修见里屋的纱帐掩得实实,宣示里面之人正在“熟睡”,不过卞修明白冉冉定未睡着。外间桌案上用烛台压着张字条,上书:“皇上,公主很伤心,还一个人偷偷哭了,你好好和她说说话。别说是我透露的,她不让。”

    字条想必是香儿所留,她对冉冉是真的忠诚爱护。卞修反手烧掉字条,走到冉冉床边揭开纱帐坐下。

    一手搁在枕边,脸微微向里侧着,冉冉的睡颜安静恬美。粉唇轻抿,眼下有淡淡的青色,在长睫投下的淡影里格外招人怜惜。床边金带束腰的俊挺男子轻轻一笑,“真的不理我了”

    屋里很静,似只有油灯缓缓燃烧的声音,卞修伸手抵住冉冉露在外面的五指。从前形同陌路之时习惯了两个人的疏离,如今在冉冉每日笑颜下忽然又转为淡漠,这种冷漠的对待较之以往愈加难受,还真是折磨人。

    一张床,两个人,便是一幅简约的画面,少景,以情动人。

    “母后也不知道听信了谁的谣言,弄得城里不太平静,你暂时先别出清蘅苑。再过几日封玺过年,我白天也过来,能多些时间陪你。”通常过年前几日宣国皇帝封玺罢朝,百官也得假,每年正月初一宣国皇帝与百官再举行贺岁大典,休整几日再恢复朝务。从一定程度上来看皇帝和大臣们一年到尾是极为繁忙的,休息时间较少。所以说位高权重自也需付出相应的努力,并不如世人眼中那么悠哉。

    屋里依旧是静默,彻底的静默。烛火明暗间交错婉转,似乎要把人兜进去。卞修亦明白冉冉在生气什么,只是他又该如何向她解释他最不愿触碰的禁忌话题他要她,很想要她,超乎她所有的想象。

    十指交缠,卞修用力握了握,“除夕宫里有宴会,我会过来得晚些,你一定要等我,我陪你守岁。”

    长睫极力保持着平稳,却还是掩饰不住轻轻颤动,泄露了冉冉装睡的事实。宣国宫殿每年除夕夜在御花园均有一场奢华盛宴,华丽奢靡,持续时间也较长,冉冉自然知晓,只是不愿理会。这般心境,守不守岁又如何除夕不除夕又如何见到卞修冉冉便觉得自己是个傻子,放下所有矜持所有骄傲去引诱他,却换来这等屈辱的下场。如果可以的话,冉冉还真宁可卞修从此再不来找她,眼不见为净。

    卞修挠了挠冉冉的额头,“啊,想起来了,过了年便逢春,槐花快开了,到时候移一株过来好不好”

    槐花树下是他们初遇的地点,她在外也名为槐花,对他们来说槐花有着不同的意义。只是冉冉依旧毫无反应。

    卞修拉出冉冉的手放在唇边,“我的小姑奶奶,说句话”

    冉冉显然是铁了心,唇抿得越发紧了,卞修明白冉冉这次是真的生气,嬉笑玩乐起不了作用。这丫头平日里不计较,一旦动起真格即是狂风骤雨。

    站起身,卞修在冉冉光洁的额上亲了下,掖好被子,“睡吧,我就在外面守着你。”

    卞修走出里屋时冉冉睁开眼,向着卞修的方向看去,跟着转了个身蒙上锦被。

    一个房间,里间外间,冉冉闷头窝在被子里,卞修头枕双臂靠在软榻上,窗外是明皎清寒的弯月,两个年轻男女均失眠至天明。

    第 49 章

    昨日淋了雨,加上一宿未眠,今日冉冉便觉得自己昏昏沉沉,睡到中午仍不顶事。想到数月前金屋藏娇的戏言,觉得如今果真应验了。金屋藏娇向来不会有好结局,她自己也终是踏上了这条路。

    卞哲送来的小猫仍羞羞怯怯的很怕生,冉冉在那逗弄着小猫,心结依旧缠绕不解。此次不同于上次,上次离宫与卞修决绝是带着极大的怨怒,而这次是全然的心伤。

    或许卞修并不是真的愿意和她在一起,只是另有所图,有这个可能吗不然为何从前待她那般冷漠,转眼间又好似爱煞了她,如此的转变着实怪异。

    一想到这里冉冉即如离水的花一般迅速萎靡。那些承诺,那些示爱的令牌,那些温言软语,转眼间全都如天上的浮云般缈缈。

    香儿将药端过来,空气里顿时弥漫着一股浓稠的药味,掺杂着抑郁,禁锢得人喘不来气。

    “公主,喝点药吧,已经热了三回。”

    “嗯,你放那。”

    冉冉随口应着,眼神如雾般浅浅迷蒙,心里烦躁,起身来来回回踱着步。曾让她心安舒适的房间如今竟似针毡满布,片刻呆不得。

    无意间瞥见门外侍卫,冉冉心念一动,遂走过去,“你的通行令牌呢”这些侍卫出行皆畅通无阻,自是有专门通行令,若想出京城可借此一用。

    那侍卫低了低眉,小声回话:“皇上吩咐过外面混乱,夫人暂时不要出去。”

    怔了怔,冉冉无奈笑出声,不再强求。说到底此地是卞修的领域,即使她和侍卫们每日见面笑颜相对,他们也只听从于卞修,不会听令于她。此时冉冉竟又有了一种孤身他乡的感觉,只是从前她是他登上皇位的权杖,如今她一个普通女子又有什么秘密能让卞修费尽心思把她囚禁在身边先前是以爱的名义让她心甘情愿留下,如今不爱了,便采取强制性囚禁么

    关上房门,冉冉呆呆坐着,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空气似渐渐凝结。桌上是五枚卞修的示爱令牌,此时竟像是五个大笑话,一个一个灼着冉冉的眼。曾受尽关爱的薄薄令牌被一只葱白的手紧紧握住,跟着重重砸在墙上,纷纷掉落。

    香儿在屋外听到屋内的嘈杂声,一时也慌了神。如若冉冉像小时候一般哭出声骂出来她还能加以劝解,可这样闷着的冉冉更教人手足无措。

    御书房香炉内焚着的是凝神静气的香料,此时却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汤相、礼部尚书等四人皆跪于地,上座男子手执奏折,敛了眉,手一挥将奏折扔在地上,“什么意思”

    汤相抬头,率先进言,“臣等联名奏请皇上以国事为重,切勿贪恋美色。”

    卞修忽而一笑,明黄龙袍衬出风流俊彩,“然则,你们是在暗示朕乃昏君”

    地上四人忙异口同声,“臣不敢。”汤相又谆谆进言,“昔日德帝十载沉迷,差些导致我宣朝覆灭,还望皇上以史为鉴,切不可重蹈覆辙。”

    昨晚宫中失火,火势较大,殃及太妃等几处寝宫,宫人连夜前来向卞修禀告时才发现卞修并不在宫里。当今皇帝与一民间女子之风流韵事本就甚嚣尘上,如此一来朝中上下皆有了定论,猜测卞修每晚皆出宫与那民间女子私会。四位大臣的请愿由此而来。

    卞修微微笑开,目光落向眼前的白釉菊瓣纹笔舔,“那照丞相之意,三宫六院皆为霍乱,尽可废除。”

    “臣并非此意。”汤相低头,言辞极为恳切,“皇上至尊之躯,不可过分操劳。如皇上真有心,可将那名女子纳入后宫,也免去皇上每日奔波之苦,更可避免世人非议。皇上清誉,万万不可小视。”

    四位大臣复又齐声,“请皇上定夺。”

    如此是了,德帝、贪恋美色均为说辞,该奏折的目的便是让那民间女子进宫。卞修有些讶异,汤相是他表舅,汤相的言辞自是经过太后授意,难道说太后对冉冉有所察觉,抑或单纯只是为了他着想

    只是冉冉断然不可再进宫,这一点卞修十分明了。

    “此事不用再议,朕意已决。”

    “皇上”汤相复又提高声线,高高举手恭礼,“皇上几年来勤政爱民,是为一代明君,切不可因小失大。先皇嘱托言犹在耳,臣等冒死进言,恳请皇上三思,龙体为重,国之根基为重”

    国之根基如此堂而皇之的理由,如此堂而皇之的言辞,在有心人眼里什么都能与国之根基联系在一起。卞修露出浅淡笑意,声音如常,“若朕一意孤行又当如何”

    “臣愿长跪不起”“长跪不起”“长跪不起”“长跪不起”

    “很好,国之根基确实最为重要。”卞修走下来,龙袍上的金线在明火交映下扬起一道道旖旎光晕,清越的声音中一股摄人之气弥散开,“朕手上恰有不少关于几位爱卿的密奏。汤爱卿全权负责秋试,被人指徇私护短,另有卖官鬻爵之嫌;两个月前朕不在宫中时,负责太后寿宴的礼部尚书邓爱卿被指私吞白银数万两;兵部张爱卿克扣饷银,边关粮草延误一月有余;孟爱卿暂且无事,不过汤爱卿也说了,当以旁人为鉴,那孟爱卿也陪其他三位爱卿同在此思过。”

    “臣冤枉。”“臣不敢。”

    “林清”

    候于御书房外的林清走进来,“臣在。”

    “几位爱卿自知行止不端,愿长跪御书房思过,直至想通为止。通知御膳房准备几位爱卿近几日的膳食,当素食,可保持头脑清醒。”

    林清躬身,“臣明白。”

    汤相率先起身,行礼,“臣已想通,臣告退。”见状,其他三位大臣亦纷纷起身,“臣告退。”

    御书房内又归于平静,一呼一吸似乎都很明朗。卞修揉揉眉心,拿起桌上已然冷却的卑山云针茶轻抿一口,茶汁顺落的瞬间沁凉至心。

    无论如何,他最想保护的人断不能受分毫伤害。

    只是朝中大臣他尚且能应付,在清蘅苑里的那个丫头却是他最难应对的。

    晚上与几位大臣一耽搁,卞修到达清蘅苑时已近子时。香儿在冉冉院子外守着,看到卞修后香儿赶忙迎上去,“我还以为皇上今晚不来了,公主也这么认为。”

    “公主怎么样”

    “不好,公主病了,又不肯喝药,真急死我。”

    卞修身形滞了滞,倏然转身,口气凌厉,“病了怎么回事”

    “公主昨日心情不好,淋了雨,受了些风寒,可她一整天都不肯喝药。”香儿一股脑说出来,像是憋了许久,“皇上您到底是怎么了,不是好好的吗为什么会弄成这样您心里明明是有公主的对不对公主她现在想离开这儿,她不愿意再呆在这儿,您倒是想想法子,总不能一直这样下去呀。奴婢我都看着着急。”

    香儿似乎从来不怕卞修,一向直言直去,卞修也从未在意,点头允诺,“我今晚和她说明白。”

    香儿捧着心窝松口气,“您可一定要和好好公主说清楚,你们俩,你们俩是夫妻,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也没什么其他不可以。”讲到最后香儿脸都红了,幸得淹没在黑暗中不够明晰。

    夫妻很温暖很诱人的字眼。卞修淡开笑意,踏入冉冉的房间,里屋淡紫色纱帐照旧掩着,朦胧虚幻。

    “冉冉,我来了,今晚等久了吧。”声音轻柔如风,却无一丝回应,连回音都不现。卞修只当冉冉仍在生气,走上前撩开纱帐,“冉”

    被褥有动过的痕迹,但床上空空无人,卞修一惊,看到床下并无鞋子时稍稍宽了心。若是被人劫持,自是空身被劫,鞋子会留在原处,如此便是冉冉自己走开。更何况清蘅苑守卫森严,想不动声色地劫走一个人谈何容易,当然不懂武功的冉冉自然也走不出清蘅苑,必定还在苑内。

    “我明明伺候公主睡下了才走的。”几个房间寻过无人,香儿焦急得直抓头发。

    卞修亦问过守门侍卫,皆称未见着冉冉。

    昨日有雨,今日天阴,空气里仍旧湿哒哒,清寒之气四下乱涌。卞修取了件貂裘敞,循着庭院小径一个院子一个院子寻找,一路询问暗暗潜伏在清蘅苑的侍卫,终于在邻近后门一座废弃院子的树下找到了冉冉。

    枝叶尚算茂盛,叶瓣偶还有昨日的雨水落下,而坐在矮小树桩上抱着膝盖闷着头的冉冉却丝毫不觉,任水滴灌入发间、颈后。

    心死当真也身死么

    今日卞修未过来,不知是不是真的对这里、对她乏了、倦了冉冉睡不着,呆在那个同原先宫里一模一样且卞修曾与之共住一段时日的屋子里就觉得憋闷。原来身处哪里果真不重要,重要的是心境和身边的人,初时她觉得这里如仙境一般美妙。

    短短两日便从云端跌至深谷,这种滋味像嚼着酸果,一路酸至心肺,哽哽涩人;又像冰水,冷澈到极致,冰寒透心。

    或许她真的该离开了,抓不住那放手。可是卞修如果不放人,她又该怎么办

    一滴水钻入脖子,冉冉下意识缩了缩脑袋,双臂把自己抱得更紧,意识有些混沌。恍惚间有什么极温暖的东西裹住了自己,像是一个梦境,跟着她连人带物落入一个怀抱,冉冉赶忙攀住那人。

    抬眼在黑暗中对上的是一双熟悉的星眸,亦有熟悉的气息淡淡萦绕,冉冉别过脸,一声不吭,眼睛里却有薄薄的雾气。冰凉的额头上有温热感,是卞修的唇,冉冉侧脸避开,不愿与之亲近,却怎么也躲不过。星点般的亲吻落在额角、鼻尖、唇侧、下巴,将她凉凉的脸吻出一丝热意。

    “冉冉不哭,进屋我们好好聊聊。”

    忽然间冉冉忆起当日卞修在掖渊找到她时说的也是类似的话语:“冉冉不哭,我们回家。”那时她恨他怨他不想见他,可是听到这话还是忍不住心里有一丝牵动。

    回家,她和卞修有家么而他们现在还能聊什么剖开她前几日的糗事耻辱

    一路静寂,唯卞修踏在青石子路上的细微声响,伴着月华如练的寒夜辗转而行。推开门,卞修笑着召来香儿,“快替公主把湿衣换下。”

    香儿麻利地取来干净衣物,替冉冉打理好,跟着蹑手蹑脚跑了出去。暖炉的热意徐徐散开,冉冉冰凉的身子渐渐恢复温暖。

    “其他的不用说了,我要离开这,要么你放了我,要么你杀了我,两条路。”立在窗下,盯着烛火,冉冉抚袖,语态淡漠,神态亦淡漠。这种情景,好似又回到了那两年形同陌路的日子,冷得让人心酸。命运之轮滚滚向前,却也会在某个岔道口循环至往昔,重演过去。

    “是我太自私了。”

    这话有些出乎冉冉意料,卞修他终究愿意放开她了么是解脱,也是痛苦,那便好聚好散了吧,冉冉笑笑,笑意有些苦涩,“好,谢谢。”

    转身走到楠木雕花衣柜旁,冉冉找出来时的衣物,小心抽出。幸福这么短暂吗才多久,她和卞修曾共同编制的美丽梦想就化为了泡影,她甚至不知究竟为何会如此

    小小的身影带着无尽的落寞,卞修心一紧,自后面抱住冉冉,轻吻她的发,声音低低,“冉冉,再给我一段时间好不好”

    冉冉心里酸涩,眼泪簌簌往下落,“你到底想怎么样又不要我,又要我等你,我已经等了你那么多年,我已经禁不起等了,我真的等不了了。”

    “我不行。”

    身子僵了僵,泪水凝在了脸上,冉冉侧过身,有些不敢相信,却见卞修看着她,轻笑坦然:“我小时候得过怪病以前在宫里也是因为这个才不理你,后来无意间找到了一位名医,他说可以医治我的怪病,所以我一时控制不住自己,又想和你在一起。对不起”

    哭泣过的清水眸子闪过迷茫,冉冉懵懵放下手中物,正对卞修。卞修聪慧睿智,武功又高,身体更是一向强健,在冉冉眼中他是完美的,只是他竟“我从来没听你提起过。”

    “这种事情,当然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卞修笑着摇摇头,果然他面对冉冉的时候比在朝堂上还紧张。

    “和师傅师娘出宫五年,一来固然是学医,二来也是让师娘替我治病,只是一直没有成效。所以我一直让绯语帮我,以便让你对我死心,可以过正常的生活。你走后绯语也离开京城闯荡江湖,偶然机会下遇到了一位能治愈这种怪病的名医我对你的心意从来没有变过,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是。除了你,我没有对其他任何姑娘动过心。只是我忽略了一些东西,可能正常男人能给你的,我一时无法做到。”

    冉冉静静看着卞修,听他一点点把自己最隐秘的私事展露出来。她想到过无数因由,却独独漏缺这一条。

    将冉冉搂在胸前,卞修摩挲着冉冉的脸颊,“冉冉,对不起,我很想放弃你可是放弃了你这么多年,我真的很想抓住你一次,好好抓住你一次,即使只有一点点的希望。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再给他一点时间查明真相,或许事情本不是他原先认定的那样,他们是可以在一起的。

    微微向后仰,冉冉看进卞修的眸子,那里面有温柔有缱绻,也有挣扎和祈求,还有一分决绝的洒脱。冉冉第一次感觉到原来一个男人的眼神能包含那么多内容,也知道这一次如果她自己真的想走,卞修不会拦住她,会彻底放开她。

    只是冉冉不会想到,她最亲的皇父怎么可能把皇位交给一个不能人道的儿子断了皇室龙脉,又怎么会把他最疼爱的小公主交给一个不能人道的丈夫。

    撅撅嘴,冉冉做了个鬼脸,“我和你在一起又不是为了那档子事,你早些告诉我就成了嘛,我也不会胡思乱想了。就算你这辈子都治不好,我也会跟着你,我就是要一直跟着你。”

    卞修笑了,冉冉也笑了。

    屋子里似乎瞬间明亮了许多,连微曳的烛火也纹丝不动,只剩屋中央两个旋转的身影,像两个嬉戏的孩童。

    直至冉冉晕眩才停下来,卞修覆上冉冉的唇,一吻封缄。在这个世界上也只有这个傻女孩永远不会嫌弃他,会对他不离不弃,卞修此生夫复何求

    解开了心结,冉冉又恢复了以往的快乐,整日乐颠乐颠。香儿不明所以,猜测是卞修和她说清楚了,也跟着同样高兴。

    过了两日掖渊城戒严解除,声称当日乃谎报,实则并无异族探子入境。众人虽不明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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