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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216章 看破计谋
    方笑柔挺了挺胸脯,中气十足地再问:“确切说,我要知道的是厉凤竹在这个团体里的定位,难道说她和这几个人一样只是个不担重任的幌子吗?”

    唐书白听她用了“幌子”二字,俨然是十分清楚,那个读书会有一层用意是与亲日分子以所谓的民间学术交流为由,建立一种表面看似无关局势立场的联系,以方便亲日分子递送情报。这些话足可够得上是领事馆的机密了,方笑柔是从哪里知道的呢?

    想到此,唐书白忙打量了方笑柔一眼,眯着眼问道:“令尊最近还是那么爱交际吗?”

    这下子,变脸的就成了方笑柔。只见她笑容一凝,眼神闪开不停眨巴着,勉为一笑地说道:“他是荣休的人,自然不必……”

    “令尊都隐退了,以你的地位居然还能得到那么多及时的一手消息……”唐书白说时朗声笑了起来,跟着冷不防地又问道,“既然老人家闲着,你怎么不考虑考虑,给他一个含饴弄孙的机会呢?”

    “我可是事业女性。”方笑柔由眼神逃避很快转为了身体逃避,噌地一下扭转身子,预备开步向外走。

    却不料唐书白追上前,横过去拦门一站,抱着胳膊挑衅地笑道:“事业并不是阻碍成家的理由,即便是,你完全可以找个事业上还没找到明确目标的人,就很两全其美了。有那样刚好合适的人吗,需不需要我给介绍介绍?”

    方笑柔边说边将手拍在唐书白的大臂上:“是啊,你的新女友很能在事业上帮衬你。于是乎你就更加惦记着要把我挤走了,是吧?”跟着,啪地一下,把人往旁推开,风风火火地径自大步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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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回厉凤竹,当她抱着何人为何四处传播她要与唐书白订婚的假消息一事,左思右想觉得这后头似乎有人在帮衬她似的。至于这个帮衬者究竟是谁,除了唐书白之外,她实在也找不到其他可疑的人选了。因此,在和方笑柔对面聊天时,她就难以集中注意力,加上她对方笑柔所谈之内容,完全持反对意见,故而更是心猿意马,巴不得逃之夭夭。

    然而一钻到人力车上,厉凤竹整个人又来了精神。脑海中闪现的尽是唐书白的脸,越想越坚定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这个人会不会是埋伏在东洋领事馆的一个卧底?此话听起来虽荒唐,但贾尽忠那一流激烈的爱国者不断地在救国团体中搅混水,不也是同样荒唐至极吗?由此可见,最不可能的可能往往就是事实本身。

    如是一想,简直就把此事认为是十成十铁定的事实,面上不由地笑成了一朵花。在车夫喊过一声“到了”之后,甩下几张毛票,脖颈微微抬高,昂首阔步往编辑部里冲去。

    进门首先高喊了一声“老徐”,跟着意识到自己这种亢奋的情绪很惹人注意。下意识地脚一缩,脸往下一埋,忙换了懒洋洋的步调,在徐新启的办公桌上轻扣了两下,便转身先去了报社对面的荒院子。徐新启也就一刻不耽误地跟了上前。

    厉凤竹站定,先抚了一记掌,眼神里闪动着难以言状的兴奋的光芒:“我,我有个很大的发现啦!”

    徐新启抬手一拦,脸上一样也有激动之色:“我可等不及,要抢着先说。早上去送密斯蒋,我固然是感伤又憋闷。但是平复了情绪一想之下,我今天演的那出戏那是极其漂亮的。不出意外的话,我们可以放大了胆子,加快进度啦!”因将早些时在车站月台的一幕戏,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最后自得地昂首问道,“你看我这么干,是不是很利于营造你和唐书白亲近的假象?我这一巴掌甩过去,我的夫人有多么委屈,暗里的特务对我就有多放松呢。”

    一边是火车站有眼线出没,徐新启顺势演了一出戏,把厉凤竹和唐书白好事将近的假消息放出来迷惑众人。一边是方笑柔变着法来试探厉凤竹是否确实要洗手作羹汤。两头的信息一串,只够得出眼线与方笑柔有联系的结论。至于唐书白可能是卧底,说出来大概是不足为信的,至多不过在徐新启面前暴露出厉凤竹的私心罢了。因之,她拉平了嘴角尽力地笑着,咽了咽口水,反复回答着:“有……有的,当然有。”

    这样欲盖弥彰地凑着来回复,却并不能把刚才那句话对付过去。徐新启欣慰而自得地连点了几下头之后,眼神一凝,转过脸便郑重地问道:“你刚才说有什么大发现?”

    厉凤竹打着结巴,装着傻故意地俄延时间,想给自己一点缓冲的时间,好赶紧拿出一个新发现来混过这个话题:“唔……是啊。挺大的发现,我呀,我中午就去日日新闻社了……说起来肚子还饿着呢,一会儿咱们谈完了我得去吃碗面。哦……对了,我糊里糊涂都忘了,我得说我的新发现呢……”于是,又顿了两秒钟才意识到可以把方笑柔传授的那一套所谓“跑”新闻要诀,搬出来说一说。一旦谈起来,却也认为此事确有值得研究的地方,“若是说方笑柔从眼线那里确认了我放弃事业的意志,但站在她那方面,总需要一定的接触,才能慢慢接受这件事,那之后再以‘自己人’待我才是常理。可是,你觉不觉得她对我的亲近,缺少这个过程吗?”

    徐新启恍悟地颔首,问道:“所以,你认为这是计?为了试探你是否对新闻事业灰心,她就故意走漏了如此重要的线索,看看咱们报社接下来会不会揭露这个秘闻。你若问我,我倒也赞同你这个猜想。所以,你潜入唐书白生活的计划看似成功了一大半,但即便百分百成功了,按照他们内斗的状态,你依然不可掉以轻心。”

    厉凤竹蹙着眉头,两根手指往下巴颏上一托,现出心事重重的样子,道:“我会注意隐蔽的。我心里正想着呢,方笑柔根本不信任我,接下来大概会频繁注意并试探我。那也就是说,对待权益会的事情,我应当更加保持距离。可是,我始终担心坂本林智,这个人的出现在我们计划之外。而且我看他一个刚毕业就参军的大学生,工作的时间还不长,甚至工作内容还很不固定,压根没有社会经验,书生气还很重。对于自己所坚信的理想,总是表现出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眼下看,他是被我气走了,怕就怕过两天……毕竟我不认为他能物色到其他报馆,帮他披露黑幕。”

    徐新启“嘶”地吸了一口凉气,握着硬邦邦的拳头一举,急道:“你得坚定啊!”

    厉凤竹摇摇头,将自己所担忧的事情娓娓道来:“我不是担心我不够坚定,而是方笑柔对我会越来越紧盯的,万一让她知道我常和坂本接触,那她岂不要顺藤摸瓜地查下去?她要真查个水落石出我也倒不怕,反正我决计狠狠心,无论如何都不答应坂本的要求。就怕是方笑柔对我成见,只查了个半吊子,知道坂本在托我查社会新闻,她反而更是笃信我并非诚心要嫁唐书白的,那却很麻烦呢。即使过了这一关,另外我还有一点不放心的是,一旦我真的从权益会抽身,而你又只能在风月场中迂回取证,那么贪墨的问题就要被搁置了。”

    徐新启嘴里含着一句话先是不说,盯着厉凤竹静看了一晌子,方才轻声笑起来,指出她根本的问题来:“看来并不是坂本林智找不到其他代替的人,而是你真实内心太想参与,更想尽早地公布此中真相。我必须再三劝你要克制!一切按步调来,越是硬骨头越是要小口慢啃。我怕你嘴张得太大,骨头没啃下来,倒是先把自己的牙给磕碎咯。”

    厉凤竹心头堵了一口浊气,全然忘了吐出。暗里拿徐新启这番话,反复叩问自己。半晌方才长长地吁出腔子里那股气,摆着头苦笑道:“徐主任,一个正常人见了身上长有疥疮,真能克制本能,不想法子去诊治诊治吗?”

    徐新启被她问得几乎无可对答,在衣裳袋里掏出烟盒,嘴巴迎上前叼着取了一支出来。接着,后背靠了墙,连着抽罢两支烟,烟屁股往地下一丢一踩,口内同时反复嘀咕着:“妇女拐卖、贪墨公款、教员媚日……妇女拐卖,教员媚日,贪墨……”这样颠过来倒过去念了好几转,方才一拍脑门,决定了计策,“不如这样。你还是如常去接触程云香,告诉她,我们报社正在谋划转型,新闻版面缩减而艺术版面增加,恰能如她所愿登出一些美术作品。如此一来,并不违背你对外塑造的形象,同时你还能继续地进出权益会,寻找更多的线索。当然……”

    此言一出,就是默许了厉凤竹可以适当采取些行动,她听了自是一蹦几丈高,比了手指举在额角上,抢着便先起誓道:“谨慎!我懂的徐主任,在行动上我一定会加倍谨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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