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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十七章 生的意义
    魁六躺在床上,此时已经快入冬,冰冷的空气让他感觉每次呼吸都在吞刀,但他仍然毫不吝啬地呼吸着新鲜空气。(看啦又看小说网)

    他在燃烧的火堆中躺了数个时,他第一次离死神那么近,然而,即便被火焰烧得面目全非,全身上下的皮肤都烧成了焦炭,他却奇迹般地活了下来。

    原本他以为自己已经死了,但在醒来后的唯一的念头却是回去,回到赵贺民的家中。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想,但他却在这个念头的支撑下,拖着几乎已经报废的身躯跌跌撞撞地走回了赵贺民居住的地方。

    “咚咚咚。”敲门声响起,魁六刚想说“请进”,门就被人打开了,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白大褂,个子略矮的女人,她脸上总是挂着奇怪的笑容,如果不是魁六知道她一直是这个表情,他会觉得自己十分地滑稽,滑稽到令人止不住笑。

    “哎哟,看见美女怎么能露出这么失望的表情呢?”她遮住嘴边让人恼火的笑意,向魁六走去。

    魁六刚做完手术,此时脸上缠满了绷带,他不知道她是怎么看清楚他的表情的。

    说起来,这个姓柯的女医生就是张萧所说的同学,也是魁六的主治医师,他的截肢手术和皮肤再生手术都是这个柯医生做的,直觉告诉他,这个一脸嘲讽的家伙和那个张萧一样都不是什么善茬。

    “别那么紧张嘛,我只是来询问一下关于你的伤势而已,作为医生。”柯医生做在椅子上,双腿像孩子一样摆来摆去。

    魁六:“……我身体已经没事了,不劳你费心。”

    “哦?是吗?”柯医生伸出手指,用力地戳了一下魁六的腰侧。

    那里的肋骨在不久前刚被接上,她这么一戳,魁六感觉那根肋骨似乎又裂开了一点点。

    “嘶——”魁六浑身一震,倒吸一口冷气。

    “噗哈哈哈哈——”看着魁六的窘态,柯医生毫不犹豫地大笑起来,这个人真的是医生?!

    魁六怒目而视。

    “哈哈哈……好了,不开玩笑了,说正经的。”柯医生正了正神色,笑着说道:“你真的在剧烈燃烧的火堆中躺了五个时以上?”

    魁六眼中透露出疑惑,他回答道:“是不是五个时我不清楚,但我的确是在火堆里躺了很久。”

    “哦哦哦——真亏你能活下来,身体里的组织也没有收到什么伤害呢……”柯医生惊叹不已。

    “……可能我运气比较好吧……正好躺在比较安全的地方……”魁六感叹道,说实话,他一开始也不敢相信自己能活下来,在爆炸后燃烧的汽车有着数百度的高温,人类在其中连一个呼吸的时间都没有就会瞬间失去意识,对于他而言简直就是奇迹。

    “那是不可能的事哦。”

    柯医生的声音响起,把魁六从思绪中拉回来,他惊讶地看着柯医生,她脸上的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如同雕塑一般的冷漠。

    “我的意思是,你本来应该死了才对。”她的声音悦耳动听,但在魁六听来却像她手中的手术刀一般冰冷。

    “你……”

    “先别着急发火,你还记得你的右手吗?”柯医生用手指了指魁六只有半截的右手。

    “你刚被送来时,我不觉得你还有抢救的必要,光从你的外表就能看出你已经被大火烧了超过三个时,如果不是看在萧哥的面子上,我甚至想快点结束你的痛苦。”

    柯医生的话让魁六浑身发寒,结束痛苦,不就是直接杀掉么?这个自称“医生”的女人果然和张萧是一路货色。

    “但初步检查的结果出乎我的预料,你的身体除了右臂断裂、肋骨断了几根、肺部有面积出血,以及表皮碳化以外,竟然连一点烧伤都没有,你不觉得奇怪吗?”

    “我以为你只是身上着火,后来又熄灭,但这样也说不通,直到我再次检查了一下你的那支右手。”

    “你的右手手肘关节处受到巨力挤压,十二公分左右的骨骼被压成粉碎,在手术前只是靠着皮肤和一点点肌肉连在一起,但确实是连在你身上的没错。”

    “所以……”柯医生以一种审问的姿态面对着魁六,“我想知道,为什么你的右手从断裂处往下,皮肤、肌肉、血管甚至是骨骼都完全碳化,而你本人除了烧烂掉的皮肤外,全身上下完好无损?”

    “就好像有人故意制造出你被火烧过的假象一样。”柯医生说到这里,双眼紧盯着魁六的眼睛,仿佛要用双眼洞穿魁六的脸,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听到这些话后,魁六的大脑出现了短暂的空白,随即他失声道:“这怎么可能……”

    柯医生摊了摊手:“你是亲身经历过此事的人,就算我说的话再离谱,你也应该感觉到不对劲了吧?”

    魁六:“……”

    他清楚地记得,他当时被扔进火堆中,胸口传来的剧痛剥夺了他全身的所有力气,使他连挣扎的力气也没有,现在他也感觉到了,一个身受重伤的人在经过大火持续焚烧后,不仅没有死,还凭着所谓的意志走了好几公里路?这本就是荒谬至极的事情。

    “我已经死了?”他喃喃道。

    不对,他还活着,身体上从不同部位传来的痛感告诉他,他仍然活着。

    背叛了主人,苟且偷生地活了下来。

    “我还活着……?”

    他茫然地看着天花板,明亮的灯泡是那么地晃眼。

    柯医生仔细地看着魁六露在外面的眼睛,她疑惑道:“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魁六:“……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柯医生见状,叹了口气,脸上又浮现出惹人讨厌的笑容,“看起来你子真的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罢了,我也不追究了。”

    她见魁六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送了一口气。

    “就是这样,作为砍掉你手臂的医生,我友情提示你一下,你之所以能活下来,一定是有他人刻意而为之,你放心好了,这件事我不会和任何人说的,你自己看着办吧!”

    她起身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原本这种事情她只是想当成自己知道的秘密,但是最近的这几天内,在世界各地都发生了不少怪事,作为半个知情人士,也是作为一名医生,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这个明显遭到个别人士针对的青年。

    “起死回生……难不成是老师?”柯医生想了想,摇摇头否定了这个想法,老师可不会因为这种不大不的事情出手,为了以防万一,还是通知一下老师吧。

    她打开门,发现一个高大的人站在门口。

    “朋友,偷听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哦!”柯医生抬头看着赵品,赵品身高超过一米八,而柯医生不到一米六,她抬着头叫“朋友”的样子,让赵品着实雷得不轻。

    “我没偷听……”赵品刚想解释,柯医生就飞也似的跑掉了。

    “……是哪里来的孩子吗?”

    就在昨天,赵品参加了赵贺民的葬礼,他本就对这个父亲没什么感情,只想着快点结束这些事情。

    他原本想今天去拜访一下神鹿大学校长,看看能不能得到入校的资格。

    虽然他总是对身边的人和事有些不屑一顾,还有些轻浮,但在某一次酒会上第一眼见到传闻中的艾笑时就对她一见钟情了。

    在此之前他总是认为女人不过是男人的点缀品,与手表一样是旧了就可以换新的物品,因此他从来没有谈过一周以上的恋爱。

    但那一天,艾笑在人群中如同一朵白玫瑰,洁白无瑕,高傲而冷漠的表情如图玫瑰的尖刺一般拒绝任何想要与之攀谈的人。

    事实上,那天的申司因为感冒窝在家里,而艾笑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酒会上缺席,所以她才看谁都不顺眼,如果没有这次酒会,她就可以去照顾生病的申司,还能有充分的理由在申司家里过夜……

    但这些赵品并不知道,在他眼里,艾笑就像白玫瑰一样高傲地行走在毫无光彩的人群中,深深地俘获了他的心。

    之后他也听到一些传闻,说什么艾笑有一些施暴倾向,曾对同龄人做过十分残忍的事情,而且还对一个没什么背景的孤儿情有独钟。

    他并没有在意,在他看来,只要自己力气够大,女人的暴力行为就没有什么意义,而那个孤儿,赵品相信她迟早有一天会对这个毫无特点和长处的人失去兴趣。

    因此,即便身边好友再怎么劝告他不要和艾笑扯上关系,他也毅然决然地成为了艾笑仅有的追求者。

    如今他和艾笑之间最大的障碍——申司已经逃跑了,他必须要抓住机会得到艾笑的芳心。

    然而就在这个关头,却有人告诉他,张警官让他去看望魁六。

    对于这个半年前来到家里的保镖,赵品没有多少印象,只记得他很少说话,也很少出手办事,但他一来就有了指挥和调度其他保镖的权力,赵贺民对他及其信任。

    说起来,这家伙似乎是唯一幸存下来的保镖,难道是要申请年终奖?这种事情拜托贾虎不就行了吗?

    “你找我有什么事?”他大咧咧地坐下,问道。

    然而魁六却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呆滞的眼睛注视着前方,不知道在想什么。

    赵品看他这样子,顿时恼怒了,“你人死了吗?!没听见我说话吗?!”

    “!”魁六瞬间从思索中回过神来,“抱、抱歉!我……在想一些事情……”

    “啧。”赵品不耐烦地砸嘴,打开放在旁边的矿泉水,喝了起来,“有什么事快说,我可是还有事情要办的”

    “……”魁六沉默半晌,闭上眼睛说道:“你父亲的死,全都是我的错……”

    “如果不是我能力不够,如果我能再加把劲,那个家伙就不会得逞……”

    他的身体在颤抖,极度的不甘和懊恼充斥着他的内心,他好不容易才熬到自己有了活下去的动力,他漫无目的地活了二十多年,就是为了听命于挑选了他的主人,不管他的主人有多么恶劣,不管主人是否把他当一回事,他都愿意把主人的命令当作人生信条和一切的目标,在他看来,只要主人认可他,他的人生就是有意义的。

    然而人生的意义只出现了半年,就被人从他的眼前硬生生地夺走了。

    一夜间,仿佛回到了以前在集中营的生活,每天都是漫无目的的训练,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没有色彩,没有希望。

    为什么我没有死呢?

    如果他的意识还清晰,如果他还有行动的能力,他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自我了断。

    但他没有。

    为什么?

    当他从鬼门关回来时,一股难以抑制的恐惧席卷了他的大脑,对过去灰暗生活的恐惧,对未来未知生活的恐惧,对无名怪物的恐惧,对死亡的恐惧,瞬间将他击垮了,他只想着快点跑,快点回去。

    我不想死。

    可是……哪里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呢?

    答案显而易见。

    “你就想说这些?”赵品挑了挑眉毛,没有想到这个保镖竟然这么忠诚,他犹豫了一下,略有些尴尬地说道:“其实吧……我并不怪罪你,凶手实力很强对吧?能轻松杀掉那么多人,你会失败也很正常,技不如人嘛!哈哈哈哈……”

    他感觉自己这样说话不太好,毕竟自己的生父因此丧命,所以解释道:“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其实……”

    想了想,他无奈地说道:“好吧,我说实话,其实我并没有太悲伤,那个人好色又贪婪,关键是他太虚伪了,从来没有真正关心过我的想法,我跟他真的没有多少感情,你也不用和我说道歉,毕竟错不在你,他被杀,肯定是他自己惹的祸。”

    赵品看着眼前全身包着绷带的人,不禁有点同情,他一定也是个为金钱奋斗的平凡人,为了与自己不相干的事情落得这么个凄惨的模样,还一个劲地承担责任,这世间怎么会有这么善良的人?

    “所以说,该说抱歉的人应该是我,真的对不起,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赵品诚恳地低头道歉,他不是什么纨绔公子,他可比一般人有教养地多。

    “不、你不需要……”魁六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赵品按回床上。

    “你不用说什么,医药费用我帮你付了,安心养伤吧,”

    赵品想了想,问到:“你还有多少工资没有领,我给你,这半年来真是幸苦你了。”

    魁六盯着赵品,默默地笑了,在绷带下的笑容没有被赵品发现。

    他没有想到,赵品虽然很蛮横,还有点花心,但真实为人却很好,能认清是非,还很直爽,他虽然并不挑剔侍候之人的品性,但心里还是有些高兴,原来少爷是个外冷内热的人啊。

    “主人买下我之后就没给过我一分钱。”他说道。

    “什么!一直没给!那得给多……等等等等等等等!!!”他惊讶地说,说道一半,突然觉得似乎有点不太对劲。

    “主、主人是什么称呼?!你一直这么称呼我老爸的?!?!?!”赵品的脸色说不出地怪异,这种充满了奴性色彩的称呼是怎么回事?还有他说买?!他是买来的?!人口买卖?!

    “额……我并没有这么称呼过你父亲,只不过,我心里一直是这么认为的。”魁六平静地说道。

    不等赵品说话,魁六就说道:“我从被组织养大,没有父母,没有身份,只有一个像编号一样的名字和几乎无止尽的训练项目,我们活着的意义就是被人拥有,听从买下自己的人的命令,并为主人献出自身的一切,把主人当作自己的人生信条。”

    赵品听这这些话,内心受到了极大的震撼,他不由地说道:“这……不是违法组织么?”

    魁六点了点头,“也许吧,我对培养我的组织没有太多的了解,我也不想去深究,那段日子我已经不想再回忆了,现在我只想为我的主人服务。”

    赵品看着他,久久说不出话,他被魁六的话震惊到了,只要买下他,他就愿意对一个人唯命是从,甚至把主人当作自己的全部。

    “只是因为这样……就能为此献出一切???”他不可置信地说道。

    “如果有必要,我可以付出生命的代价。”魁六说着,神色又黯淡了几分。

    “真的有那个必要吗?仅仅只是因为把你买下来……”

    “选择了我,等于选择了我的人生,没有什么比选择了我的人生的人更重要的存在了。”

    “你就不想自己选择人生吗?”

    “正因为我没有选择的能力,才会依赖他人的选择。”魁六平静地说道,丝毫没有任何动摇,就好像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可是……以你的能力,不需要别人帮助也可以找到工作,你完全可以养活自己,你还能娶一个好老婆,你还能有自己的家庭,你完全有选择生活的权利,为什么偏要为他人而活?!”

    不知为什么,他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说话声越来越大,语调也急促了起来。

    “而且,你的主人不是已经死了么?你为什么……”说道这儿,赵品终于注意到了,魁六的眼神一直注视着自己。

    赵品神情呆滞,断断续续地说道:“你……你把我……当成……我爸的……替代品?”

    魁六想了想,确实是这样,如果赵贺民没有子女,也许他就彻底失去了生存下来动力吧?

    于是他点了点头。

    谁知,随着他点头,赵品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说话语气也开始带刺:“就你这个残废,也妄想我赵品会要你,很了不起嘛?”

    魁六有点惊讶于赵品态度的转变,但他还是解释道:“我只是皮肤烧伤,身体里面并没有受什么大的伤害,不到两个星期就能下床了,少爷你放心,我经过极为专业的培训,单就能力而言远超过你能找到的所有保镖,而且您只需要为我提供吃住,不需要什么工资,我会像对你父亲一样对你忠诚,绝不会也绝不允许让你受到任何伤害。”

    赵品:“……”

    魁六:“……少爷?”

    赵品:“……呵呵呵……”

    “我父亲……”

    “我父亲我父亲我父亲我父亲……”

    他看上去在笑,但是他的话里却只有如同如同火山口中的岩浆一般的愤怒:“你们只知道我父亲……他到底有什么好的?”

    他受够了,父亲的死不仅没有使他悲伤,反而让他有了一丝希望,一丝对于自身的希望,这种希望还没开始壮大就被魁六的话刺激到了。

    他凭什么还要活在父亲的世界里?!

    “对,他有钱……他要是没了钱,他就只是一头恶心的肥猪!!!”

    “正因为他有钱才能买下你,你的价钱一定很贵吧……他买你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眨过眼?!”

    “我知道你不是,但其他人呢?他们看我父亲的时候,是不是从来没有看到那些肥肉!只看到了他兜里的钞票?!”

    “他们看我的时候呢?他们看我的时候,看到的不是帅哥!!是一头有钱肥猪的儿子!!!”

    “所有人都在嘲笑我……连你这种没法决定自己人生的东西也敢拿我的父亲嘲笑我……你觉得很好笑是吗?好笑吗?”

    魁六睁大眼睛看着赵品,他第一次知道,赵品竟然对他的父亲有这么大的意见。

    赵品低下头,用手捂住脸,许久,他抬起头,神色恢复如常。

    “抱歉,明明不是你的错,我不该对你发怒。”赵品道歉道,这是他第二次向魁六道歉。

    “少爷,我……”

    见魁六还叫自己少爷,赵品果断地打断他的话,说道:“你给我记好了,是我父亲把你从那个什么组织里赎出来了,现在我父亲死了,你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以后不要在出现在我的世界里了。”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银行卡,放在床头柜上,“这里面有十二万,就当作是你工作了六个月的工资了,医药费我会帮你付,在这之后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关系了,你自己按照自己的想法去生活吧,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他起身想要离开,最后又说了一句:“我警告你,不要想着介入我的生活,不然我会告诉你,一个有钱人是如何让一个人后悔的。”

    说完便急匆匆地离开了病房,像是害怕魁六又追上来一样。

    “……”魁六沉默地看着病房门,就算他像追赵品,他也没有力气,现在的他连坐起来都做不到。

    “……按照自己想法去生活……么。”魁六茫然地躺在床上。

    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怎样去生活,对他而言,生活的意义简单明了,却又显得脆弱不堪。

    他想着,少爷情绪还不稳定,自己也许应该给他一些时间,而且,现在最要紧的是养好这一身的伤。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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