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月芳菲等人的到来，书院的人数几乎已经全部到齐。经过统计，此次与蛇人遭遇，连同长老教习在内，死了近百人，而受伤的多达三百余人，重伤六十人左右，剩下四名学生和张逸没有消息，不知生死。

    看着一个个灰头土脸的同门，不论是学生还是长老，心情都显得异常沉重。

    但相聚之后的喜悦还是慢慢冲淡了这种情感，许多相熟的学生开始聚在一起，说着自身的可怕经历。

    长老们聚在一起，商议着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有长老提议道：“我觉得我们应该结束这场历练，虽说历练很重要，但学生的生命安全更重要。”

    有长老立刻反对道：“既然已经出来历练，就没有提前结束的道理，历练本来就不可避免的会有伤亡，如果因为遇上了困难就退缩，这些孩子今后如何成长？”

    打开了话茬，各处便开始争论不休。

    云芷兰皱着眉头，她是真不喜欢这样的氛围，吵吵闹闹，喋喋不休。

    她将目光看向剑九，说道：“我也不瞒着你们了，这场历练，是院长大人授意的。”

    吵闹的众人顿时禁声，满是难以置信的看着云芷兰，然后几乎同时开口。

    有人问，“你们见到院长大人了？”

    有人问，“院长大人还活着？”

    有人问，“院长大人为什么不回来？”

    各种问题同时提出，云芷兰根本无法回答。

    剑九起身道：“我跟云师妹去了一趟燕京，并没有见到院长大人，但拿到了一封院长大人留下的亲笔信。”

    说完，他取出一封书信，拆开后摆在桌上，继续道：“此次历练，确实是院长大人授意，连历练的路线和目的地，都是院长大人设定的，我和云师妹都只是按照院长大人的旨意办事，所以这场历练，不能提前结束。”

    所有长老都在传看那封书信，同时吵闹的气氛也安静下来。

    许久后，月芳菲开口道：“这一次受伤的人不少，重伤多达六十余人，这些人短期内很难恢复，根本不能再参与历练，而且很多教习也都受伤不轻，我建议让这些人返回书院，剩下的继续前行。”

    李碧云沉吟了一会，问道：“那此次历练的成绩如何统计？”

    很多长老也都跟着点头。

    历练，也是考核，而每一次的考核，都会将不合格的学生踢出学院。

    按照这个规矩，这些受伤无法继续历练的学生，就属于不合格的学生，可各处的长老都很清楚，这些受伤的学生中，有不少优秀的苗子，若是就这么踢出学院，很不公平，而且不少都是他们门下的得意弟子，也不舍得。

    剑九想了想，说道：“我会跟副院长说明此次历练的情况，也就是说，此次历练的成绩，只选出优者，不淘汰劣者。”

    所有长老同时点头。

    剑九接着道：“就按照月师妹所说，我一会就去找佣兵，将伤者护送回书院，剩下的继续完成历练。”

    陈庭芳开口道：“张师弟他们怎么办？”

    剑九想了想，“轻伤者留下养伤，顺便等待他们，伤好后若是还没等到，就直接前往天姥山，除此之外，无忧小筑留下两名医师，负责照料。”

    所有人都点头表示赞同。

    剑九继续道：“离开尚阳城往东，只会越发危险，随时都可能被卷入战场中去，为了不必要的麻烦，减少不必要的伤亡，接下来的历练需分开进行，学生之间按职业分配成小队，再由教习长老带领，到天姥山西北方的清池镇汇合。”

    所有人再次点头。

    剑九突然加重语气道：“我必须要提醒诸位，接下来的路虽说会更加危险，但这次历练既然是院长大人亲自下达，就必须完成！”

    所有人低着头，不说话。

    剑九则是接着道：“还是那句话，书院是培养强者的地方，不是收留弱者的地方，还要请诸位记住，这才是真实的世界，是孩子们离开书院后要面对的世界，如果因为现在死了人，受了伤，就打退堂鼓，那这些孩子一旦离开书院，只会死得更快。”

    剑九扫视众人一圈，“如果没有异议，就执行吧。”

    所有人各自散去。

    月芳菲走到门前的时候，剑九突然喊道：“月师妹等一下。”

    月芳菲停下脚步，不解道：“师兄可还有什么要交代的？”

    剑九想了想，开口道：“这几日我观察了下，如果我没猜错，那具龙骨的传承应该是落在了安静身上，而墨言跟院长大人有着说不清的关系，如今又得罪了杨梁两家，我的建议是由安静，墨言，苏明瑞，秦芩，曾长生几个比较杰出的弟子组成一个小队，由你带领。”

    月芳菲点头道：“如此最好，刚好我也能再给墨言观察下，争取在到达天姥山之前，将剑骨炼成。”

    剑九眉头微微皱起，但并没有在这件事上多说什么，“我会带领一支新生队伍，与你们一道出发，这样既达成了平衡，也能相互照应。”

    月芳菲点了点头，像是想起什么，问道：“对了，龙骨的传承真落到了安静身上？”

    剑九点头道：“当时并没有别人，不是她就是墨言，但我观察过墨言，并不像，所以最大的可能就是安静，当然，也可能这传承连我都看不出来。”

    月芳菲点了点头。

    剑九继续道：“你也不用问她，我想她自己若是知道，会告诉你的。”

    月芳菲跟剑九分开后，就遇上了等待的安静。

    不等月芳菲说话，安静便上前道：“老师，我听说你要给墨师弟炼制剑骨。”

    月芳菲点头道：“我研究了很久，还是找不到解决七绝灵脉的办法，只有先将这幅剑骨炼制出来，如果成功，可以让他多活几年。”

    安静犹豫了一下，低声道：“我跟墨师弟在上次遇上龙骨之后，看到了一些东西，据墨师弟说，他看到的是关于解决他经脉的一些线索，而我看到的，则是一本医书，叫《鸿蒙医典》。”

    月芳菲一愣，因为她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本医书。

    安静看了看周围，接着低声道：“根据医典记载，七绝灵脉无法改变，只能更正，至于如何更正，医典上并未提及。”

    月芳菲看着安静，很认真的问道：“除了你跟墨言，还有没有人知道这些？”

    安静摇了摇头，“如果有人知道的话，应该就只有剑长老了。”

    安静有些羞涩的道：“医典上记载了很多东西，可惜我记不住，要不然可以誊抄给老师，这本医典要是在老师手中，肯定能发挥很大的作用。”

    月芳菲笑着道：“傻丫头，传承这种东西，讲究缘分，既然让你遇上了，便是你的缘分，记不住没关系，既然落到了你身上，那早晚都是你的。”

    安静点了点头，幽幽道：“墨师弟怎么就会拥有这种奇怪的灵脉呢？”

    月芳菲无奈道：“或许这就是他的命吧，但究竟是好还是坏，谁也说不清楚，因为很多事情，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最终结局会是怎样，其实有些时候，看起来是坏的，说不得其实就是好的。”

    安静似懂菲懂的点了点头。

    月芳菲接着道：“对了，接下来的历练需要分开进行，你和墨言，曾长生，秦芩，苏明瑞一队，由我带领，明天一早出发，你回去准备一下。”

    安静行了一礼，然后转身跑回住处，似乎有些开心。

    月芳菲看着她的背影，轻轻一笑，自言自语道：“时间过得真快，当初的小丫头，都长成大姑娘了。只是就连我这个做老师的都不知道，你跟墨言相遇，究竟是好是坏……”

    “或许，这也是命吧。”

    当天晚上，墨言独自待在房中，闲来无事，便翻开了《百草》，继续熟悉上面的药材。

    大约过了半柱香左右，他便将书本合上，闭上双眼，脑海中却浮现出有关《镇鬼》残篇的线索，他睁开双眼，自衣袖中取出一个卷轴，然后将之展开。

    正是在神鹰峡的时候，那名鬼道中人送给云芷兰的地图。

    地图的画工并不高明，而且因为年代过于久远，许多线条已经模糊不清，所以看起来断断续续。

    其实这份地图除了年代久远之外，怎么看都只是一张普通的地图，但在墨言看来，却一点也不普通，因为地图上用浓墨书写着两个大字：惊神。

    《惊神》是继《镇鬼》之后的一卷残页，是墨言解决经脉所必须找到的东西，也就等于是他可以活下去的唯一希望。

    墨言看了许久，也没能看出个所以然来。

    斗转星移，时间过了这么久，地图上所画的山川地形跟如今的地形已经完全不同，就连地图上标注的很多地名，也都随着时代更替，变换了不知道多少次。

    墨言将地图收起，放回衣袖中，并没有多少失落。

    至少，他现在已经知道《镇鬼》是一个残篇，只要找到《惊神》，就能让自己的经脉得到改善，至少，已经有了《惊神》的线索。

    他坚信自己一定看可以找到地图上的那些地点，因为无论过了多少年，无论这些地形如何变化，无论换了多少名字，只要找，就一定可以找到线索。

    最好的办法，就是从地方志和县志上入手。

    没多久，外面传来了敲门声，李碧云进屋后直接道：“明天一早，你们组成的小队先行出发，你再看看有没有什么要准备的？”

    墨言摇头道：“没了，对了，剑长老不跟我们一起走？”

    李碧云点头道：“越往东，形式越复杂，所以只能化整为零，分散前往天姥山，你们这支小队是所有学生里面最强的几只队伍之一，由月老师带领，剑长老需要带领一支新生队伍，但不会离你们太远，如果遇上危险，他能第一时间出现。”

    墨言点了点头，之前已经分配过人员，小队中的人墨言也都认识，除了天下符地那位曾长生，不过听说此人是一名二阶符师，这次历练结束，就会直接作为无涯书院的教习留在书院任教。

    一个三阶的秦芩，一个五品的安静，一个九品巅峰甚至随时都能进阶的苏明瑞，再加一个二阶的符师，就算不算上自己，这支队伍也已经足够强大了，更何况还有一个二阶四品的月芳菲。

    就算是遇上四阶强者，这支队伍也有一战之力，而这种强者，可不是大漠里的黄沙，随处可见，更何况这类强者，大多不会公开跟书院作对。

    除非是遇上像之前那样的蛇人大军，亦或是被直接卷入两国的战场，然而这样的情况，就算剑九在，所取到的作用也不大，先前跟蛇人大军的遭遇就是最好的说明。

    李碧云取出一本发黄的书籍，递给墨言道：“这是《斩龙剑诀》，原本是打算等苏明瑞进阶之后送给他的，但我觉得你更合适，就送给你了，练不练没关系，没事的时候看看，对剑道修行也是有好处的。”

    墨言并没有立刻收下，李碧云便道：“收下吧，苏明瑞进阶之后，我还有更合适的剑谱给他。”

    墨言便将这本《斩龙剑诀》收下，道了声谢。

    李碧云送出剑诀之后，便起身离开。

    第二天一早，墨言刚刚下床洗漱好，秦芩便跑了过来，一边大声道：“墨师弟，快一些，我们要出发了。”

    墨言将屠戮拿起，背在背上，出门道：“好了，走吧。”

    这时候苏明瑞也出了门，然后三人一起向着无忧小筑驻扎的地方走去。

    无忧小筑这边，月芳菲和安静早已经等着，如此一来，这支队伍就聚齐了五人，只有天下符地那位曾长生迟迟不到。

    又等了一会，秦芩不耐烦道：“这位曾师兄不会还在睡懒觉吧？”

    也就在这时候，一个身形颀长的学生向着这边跑来，来到众人面前后，喘息道：“实在不好意思，临行前陈老师又拉着我交代了一些事情，给耽搁了。”

    月芳菲道：“既然都到齐了，就出发吧。”

    说完当先走了出去。

    出了尚阳城，一路往北。

    墨言跟曾长生并未见过，而安静跟着月芳菲，走在前面，秦芩虽然走在墨言身旁，但她本就不是喜欢说话的人，所以给两人介绍的责任就落到了苏明瑞身上。

    苏明瑞来到墨言身边，笑着道：“这位是天下符地的曾师兄，到书院有十多年了，原本曾师兄已经达到了离开书院的标准，但他却选择留在书院任教，这一次与我们同行，算是照顾我们了。”

    墨言便停步行礼道：“见过曾师兄。”

    苏明瑞便接着道：“这位是墨师弟，今年的新生，在剑道上和符道上的天赋很高，就连老师对他都是赞不绝口。”

    曾长生点头笑道：“我知道。墨师弟一剑打败梁邱的事情，我听天下符地的师弟们提起过，而且还知道墨师弟在雪崖岭领悟符道，大败青岩虎首领的事情。”

    墨言一愣，随即了然。

    柳明月也是天下符地的，当时柳明月就在场，而且自己还是从她那里领悟的符道，那么这位从天下符地来的曾师兄知道也就不奇怪了。

    曾长生接着道：“陈老师在提及墨师弟的时候，也是评价颇高，很希望墨师弟有时间能去天下符地走走。”

    众人就这么闲聊着，先是向北而行，走了大约两三里地的路程，又折道向东。

    随着不断前行，植被的覆盖率也越来越大，一些平时候看不到的花草也渐渐出现在人们眼中。

    前方的月芳菲开口道：“因为越来越靠近东海，所以这边的气候要好很多，到了晚间，还会有些冷，所以大家注意预防。”

    她抬头看了看天，接着道：“我们还要再快一些，争取在天黑之前到达孔雀遗迹，休息一晚，顺道补给，明日一早穿过西丰草原。”

    曾长生突然皱眉道：“西风草原常有狼群出没，传闻还有妖兽奎木狼，就我们这支队伍，要穿过西风草原，至少得两天时间，会不会过于冒险？”

    月芳菲点头道：“是有些冒险，可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南边虽然有一条官道，但至少得多走上十天的路程，而且说不定已经沦为战场，比较之下，穿过西风草原更快，更安全。”

    曾长生点了点头。

    这时候，众人的身后传来了马蹄声，众人同时转身看去，只见一辆马车缓缓驶来。

    马车追上众人之后，便放慢了速度，赶车的是一个上了年岁的汉子，车上还有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老人扯住缰绳，朗声问道：“几位这是要去孔雀遗迹？”

    月芳菲笑着回道：“是的。”

    老人看了众人一眼，然后叹息道：“那还有好长一段路咧，这么赶路，这小娃娃怎么遭罪得起。”

    说着跳下马车，“几位若是不嫌弃，不如就一起走，老汉顺带稍这娃娃一程，这样走起来也快些。”

    曾长生刚准备说话， 月芳菲便抢先道：“如此多谢老人家了。”

    说完看着秦芩，秦芩有些不情不愿的爬上马车，看着马车上的那个小姑娘，四目相对，小姑娘便低下头去，挺见生。

    但秦芩却比对方还要不自在，甚至感受到了一股强大的危机，有点类似于第一次遇见墨言时候的那种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