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宇下，月芳菲不断拣选出相对应的骨头，顺着墨言身上那些划开的口子中推入，而墨言原本的骨头也随着剑骨的推入不断离开身体。

    很快，墨言身体中的大半骨头已经置换完成，而月芳菲早已汗如雨下，给她擦汗的安静已经换了几条丝巾。

    秦芩目不转睛的看着眼前的三人，就连闫大师，也没有移开目光，他活了几十年，在修行界见过很多奇闻异事，但眼前这一幕，他敢保证这辈子都忘不了。

    没有想象中的血腥场面，一切看起来那么行云流水，但其中的复杂程度，却已经胜过他炼制那副剑骨的数十倍。

    他觉得整个北漠，也就只有月芳菲才能做出这种事，才敢做出这种事。

    随着时间的持续，悬停在墨言上空的剑骨已经完全消失，只剩下一截脊椎和一个头骨。

    月芳菲停下手中的动作，轻轻的呼出一口气，换骨进行到现在，才是最困难最复杂的，因为人体中所有的骨头都能够轻易置换，只需要药物将骨骼与筋肉暂时剥离出来，但脊椎和头骨不一样。

    置换头骨的过程中，弄不好就会损害大脑，甚至直接影响到灵魂，而脊椎则可能伤到神经，从而使一个人完全瘫痪。

    只是换骨进行到现在，已经没有挽回的余地。

    “抑神果。”

    月芳菲开口。

    安静很快取出一枚青色果子，同时将墨言的身体翻转过来。

    月芳菲右手抬起，轻轻一压，那枚抑神果顿时粉碎，然后顺着墨言的后背吸收。

    月芳菲皱眉道：“不够。”

    安静又取出一枚抑神果，同时说道：“《鸿蒙医典》中有记载，神经抑制，始于源，止于末。”

    月芳菲一愣，随即点了点头，这一次直接将抑神果放在墨言的后脑位置，然后闭上双眼，伸出手指，顺着墨言尾椎的方向轻轻敲动，直至后脑。

    她敲击的动作很温柔，但速度极快，就连秦芩都看不出她手指跳动的次数。

    她手指最后在墨言的头顶一按，墨言整个瞬间倒立起来，同时月芳菲左手一招，悬停半空的那截脊椎顿时被一层光芒包裹着，而就在这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墨言的身体中，突然出现一个个碧绿色的小字，这些小字盘旋飞舞，很快将那半截脊椎包裹，然后强行将这半截脊椎拖入墨言的身体中。

    这变故太过突然，以至于月芳菲都有些手足无措。

    安静突然道：“是龙骨上的那些字。”

    说完这句话，她突然毫无征兆的闭上双眼，因为一股信息突然冲击她的大脑，然后她伸出手指，指尖上有绿色光芒吞吐不定，引导者墨言的脊椎一点点脱离身体。

    等到脊椎置换完成，月芳菲还有没有缓过神来，她如何也没想到，最为复杂的置换过程，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完成了，还是安静做到的。

    不管怎么说，成功，就是好事。

    她看着彻底昏迷的墨言和闭着双眼的安静，心道：“或许这就是命运的安排吧。”

    她觉得这两个孩子，真的很般配，就好像他们生下来，就注定要遇见，就注定要白头偕老，可却因为自己……

    现在，她就算想退出，也已经不可能了，而有的事情，并不是因为她退出，就可以改变。

    接下来置换的过程，月芳菲几乎没有动手，都是安静自己一个人完成，而安静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手法虽然生疏，但却真正做到了丝毫不差。

    等安静睁开双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而她整个人也完全虚脱。

    她本身境界就不高，又如此使用星源之力，若非是因为得到了龙骨传承，恐怕早就已经昏迷不醒，饶是如此，若不是因为有月芳菲搀扶，她早就已经栽倒在地。

    月芳菲柔声道：“辛苦你了。”

    安静笑着摇了摇头，用最后一丝力气道：“《鸿蒙医典》中记载了换骨的方式方法，但我之前并没有记起来……”

    月芳菲道：“我知道，你别说话。”

    安静摇了摇头，“根据医典记载，换骨到此，不过才完成了一半。”

    月芳菲一愣。

    安静继续道：“现在墨师弟需要承受重大打击，将被药物所影响的神经和灵魂彻底激活，更要将他的身体与置换后的骨头彻底打磨到完美契合。打击的极限，便是剑骨所能承受的极限。”

    安静说完这句话，终于支撑不住，晕厥过去。

    月芳菲眉头紧皱，那副剑骨的强大，他当然清楚，所以很明白剑骨所能承受的极限是什么。即使一名六阶强者的全力一击，也很难损坏剑骨，如果这个是极限，那墨言的肉体能够承受得了这样的打击？

    撇开这些不论，自己现在去哪寻找这样的高手，来打磨墨言的身体？

    脱胎换骨！

    果然只换了骨头还是不行，如果不是因为安静提醒，她甚至都不知道换骨之后，还需要如此复杂的程序。

    按照安静的说法，此时此地，也只有秦芩勉强能够达到要求，对墨言进行打磨，所以直接喊道：“秦丫头，将他打醒。”

    秦芩一愣，月芳菲继续道：“在不伤及他根本的情况下，用你最大的力量，将他打醒。”

    秦芩来到墨言身边，苦着脸道：“可我下不去手啊。”

    月芳菲直接道：“这是在救他。”

    秦芩再不犹豫，一踩地面，墨言的身体便直接弹了起来，然后她直接一拳砸在墨言的胸前，直接将墨言的身体砸飞出去。

    秦芩打出一拳后，闭上双眼，然后又睁开一只眼睛，看着砸在远处依然昏迷不醒的墨言。

    月芳菲冷声道：“还不够，尽全力，务必要将他打醒。”

    秦芩皱了皱眉，然后嘀咕道：“墨师弟，你可别怨我，这是月长老的命令，而且她也说了，这是在救你。”

    说完，她整个身体拔地而起，然后猛然砸下，直接将墨言整个踩进泥土之中，这一击力道极大，以至于整个地面都跟着摇晃起来。

    月芳菲看着，心疼不已，提醒道：“记得别伤到他的根本。”

    秦芩点头道：“好的。”

    说完将墨言从泥土中抓出来，一拳砸出，直接将墨言撞在山崖之上，山崖摇晃，碎石跟着墨言的身体一起滚落，但他就是不醒。

    秦芩皱着眉头，再度上前，一脚将墨言挑起，双手同时递出一拳，这一次，墨言终于发出了一丝声音，但依旧没有醒过来。

    秦芩大喊道：“月长老，有效果了。”

    月芳菲直接道：“继续。”

    闫大师在一旁看着，眼皮颤抖，因为那小丫头的拳头，他是尝试过的，他是在没有想到，那个女人的心肠竟然如此狠毒，连自己的男人都能这般对待，若是换了别人，那还了得？

    他觉得再这么打下去，那可怜的家伙怕是还没醒过来，就已经被打死了。

    只见秦芩又是一拳，直接砸在墨言的脑袋上，将墨言打得如同一只风筝一般胡乱翻滚。

    经次反复重击，墨言的身上已经出现了许多伤口，可奇怪的是在他身上却看不到一点鲜血。

    这位闫大师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赶紧离开这几个疯子，否则自己绝不会有什么好下场。

    他看了一眼秦芩那边，小丫头先前还说下不去手，此刻却打得不亦乐乎，根本没时间顾及自己，他又看了月芳菲和安静一眼，两个女人都如天仙一般的存在，气质各不相同，那么带来的感受肯定也截然不同。

    如今两个女人都元气大损，月芳菲或许还能反抗，但要是自己对那个已经昏迷的小丫头下手，说不定可以得手。

    这么一想，他便有些跃跃欲试。

    如果成功，也算是报了那娘们的一针之仇，解了这一路被要挟的屈辱，但同样的，今后肯定要面对无涯书院的追杀，只是他孤家寡人一个，并不在乎这个。

    而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声巨响，墨言直接被秦芩一拳打飞到这边，而他的口鼻中，流出了很多碧绿色的液体，应该是残留的药物。

    秦芩走上来，弯腰喘息，用双手支在膝盖上，不停道：“打不动了，打不动了……”

    她突然看着一旁的闫大师，然后开口道：“你来，我喘会气。”

    这位闫大师面容凄苦，为难道：“这不好吧？”

    秦芩瞪眼道：“什么不好，难道你比我还厉害，就是暂时代替一下，让我缓口气，你还真看得起你自己。”

    闫大师皱了皱眉，他实在有些想不明白，这无涯书院出来的到底都是些什么怪胎。

    一个看起来不过七八岁的小丫头，却有着堪比三阶修行者的恐怖实力，而体魄的强硬程度，远比一般三阶战魂师还要恐怖。

    而这个昏迷不醒的家伙，明明只是个刚入门的品级修行者，但这承受击打的能力，已经刷新了他对人类身体的认识。

    那小丫头的拳头是什么威力，他是亲自尝试过的，连自己这么一个以强健体魄著称的战魂师，都无法承受小丫头拳头的威力，可这家伙被她打得可以说是上天入地，愣是一点事也没有。

    虽说小丫头有留手的成分，虽说这家伙刚刚换了一具极其坚韧的剑骨，但肉体总该受到影响吧。

    秦芩催促道：“赶紧的，磨磨唧唧。”

    闫大师走了上去，一时间不知怎么下手，特别是这力道方面要如何把握，虽说那小丫头没打出什么来，万一到了自己手中，出了点什么差错，那小姑奶奶不得把自己抽筋扒皮？

    下手重了，怕出事，下手轻了，万一这小姑奶奶不满意，还是一样麻烦。

    秦芩似乎知道闫大师的心理，冷声道：“放开了打，出了事算我的。”

    得到这句话，闫大师不再犹豫，直接一拳砸在墨言胸膛，将墨言的身体直接砸入泥土之中。

    打出一拳之后，闫大师眉头一皱，不打不知道，打了吓了一跳。

    他发现墨言不仅骨骼强硬，身体的坚韧程度也远超一般阶级战魂师，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一个看起来病怏怏的家伙，是如何炼就这一身强健筋肉的。

    作为战魂师，他比谁都清楚要练就一身强健的体魄是一件多么困难的事情，因为其中的经历，远非常人所能承受。

    而一个人如果承受了这些经历，体质绝不可能像墨言这样，至少看起来不会是这个样子。

    他不知道的是，墨言从小其实并未受什么苦，筋肉的坚韧，其实就是因为龙骨的传承，如今又换上了剑骨，可以说是强强联合，如今墨言的体质，已经不是一般战魂师所能媲美的，当然，类似于秦芩这样的例外。

    当然，这世上就没有天上掉馅饼的事情，墨言虽然得到这具坚韧的身躯，却也要承受别人所不能忍受的痛苦，那就是挨打，不停挨打，还是最毒的那种。

    就刚才秦芩的手段，也就墨言是昏迷的，若是清醒的情况，就能体会到什么叫真正的死去活来。

    不同在于别人是付出了，经历了，才会得到，而墨言是先得到，再去承受得到所应该付出的代价。

    闫大师觉得他已经足够卖力了，甚至连吃奶的力气都拿出来了，在修行界晃荡了大半辈子，他还从未像此刻这样卖力的去打一个人，但还是没让那位小姑奶奶满意。

    秦芩休息了一会之后，一把将这位闫大师推开，埋怨道：“白长了这么大块头，一点用都没有。”

    闫大师被推到一边，心里那叫一个苦啊，这段时间遭遇的，都是些什么人，都叫什么事？

    秦芩走到墨言身边，低头皱起眉头，嘀咕道：“怎么还不醒呢？”

    说完，她对着墨言就是一脚，等墨言身体离开地面之后，又伸手抓住墨言的衣服，同时膝盖往上一顶，再将墨言整个摔下。

    换做别人，光是这一下，就足以腰折。

    墨言发出一声惨呼，终于清醒过来。

    他先是从地上爬起来，浑身骨头咔咔作响，昏迷时候积攒下来的疼痛，此刻瞬间蔓延全身，疼得他几乎又晕厥过去，根本都没时间去感受身体中的变化。

    秦芩看着苏醒过来的墨言，惊喜道：“墨师弟，你可算醒了。”

    墨言整个都觉得有些懵，不解道：“怎么回事？”

    秦芩则是看向一旁的月芳菲，问道：“月长老，还打吗？”

    月芳菲犹豫道：“打吧……”

    秦芩笑着道：“好咧。”

    说完，都不等墨言反应，直接一拳砸在墨言的额头上，将墨言整个打得仰倒在地，都还来不及爬起来，秦芩抽身而上，一脚踢在墨言的小腹上，使得墨言的身体直接戳着地面向后划去。

    秦芩继续前冲，一边道：“墨师弟，你可别怪我，我只是遵从月老师的吩咐，月老师是肯定不会害你的。”

    墨言哪还能回应，抱着小腹卷缩在地上，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疼痛的滋味还没适应，秦芩又一脚踢在他的脑袋上，顿时让他感觉整个脑袋嗡嗡作响。

    月芳菲提醒道：“保持清醒，忍受疼痛，只有适应这些疼痛，才能让骨头和筋肉完全契合，才能让被药物影响的神经恢复。”

    墨言惨呼道：“月老师你之前可没说还要这样啊。”

    月芳菲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这也是第一次给别人换骨，并不是很清楚，是安静这丫头在《鸿蒙医典》中看到的。”

    墨言刚准备再说些什么，秦芩已经来到面前，然后就只剩下撕心裂肺的惨叫……

    墨言苏醒过来，就表示着他体内的药力已经完全被打了出来，而没了药力的支撑，也就表示墨言此刻已经恢复到了原来的状态，感知渐渐恢复，血液也开始恢复流动。

    而且因为刚刚置换骨头的缘故，被激活神经变得比以往更加敏感，也就是说墨言此刻对疼痛的感知，远比以往时候还要强烈。

    血液流通之后，再被秦芩如此殴打，很快就鼻青脸肿，鲜血也开始顺着口鼻中流了出来，再加上凄厉的惨叫，那真叫一个凄凄惨惨戚戚。

    好在这般持续了没多久，月芳菲便让秦芩停了下来。

    月芳菲虽然不知道换骨之后需要打磨，但作为一名阶级医师，她很清楚任何的打磨，都要适可而止，既不能挠痒痒，更不能过度。

    太轻，达不到打磨的效果，过了，适得其反，反而会留下不可逆转的后遗症。

    听到月芳菲的吩咐后，秦芩便上前将墨言搀扶起来，她显得有些难为情，不知道该说什么，就只一个劲的笑。

    墨言疼得半条命都没了，身体只要稍微动一下，就疼得直入骨髓与肺腑。

    墨言以其说是被秦芩搀扶，倒不如说是被她直接拖到月芳菲身前，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抽泣着问道：“月老师，有没有什么能够止疼的药？我真的快疼死了。”

    月芳菲在墨言的身边坐下，用无比温柔的声音道：“我知道你疼，我也心疼，但你必须要保持清醒，切实的感受你所承受的痛苦，只有这样，才能让剑骨跟你的身体完美契合，不分彼此，真正做到脱胎换骨。”

    同时她左手抓着墨言的手，右手很温柔的帮墨言整理凌乱的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