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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三百七十六章 说动宗家
    哪怕每天只喝七八颗,这一点大的小罐能装多少,十天二十天就喝完了。

    顾青竹将她的神色看在眼里,面上却露出一副想帮忙,却又无能为力的纠结表情。

    “俗话说,靠别人不如靠自己,慕家的事,徐姐姐不会没有半点耳闻,钱庄被人恶意兑换,我们如今连招牌都几乎不保了,茶自然是不太能……”

    “罢了,罢了,不说那些糟心事!”徐萍打断了顾青竹的话,转而对絮儿说,“爷上次从京城带回来的柑橘还有没有了?你去再要些来,给慕少夫人尝个鲜。”

    絮儿答应着退了出去。

    徐萍向顾青竹招手:“妹妹来这里坐,你既是医者,就给我把把脉,看是男胎还是女胎。”

    顾青竹不用诊脉,也会说是男胎,足月之后,若是真生下个男孩儿,自然皆大欢喜,若是生个女孩儿,到时自然推说是她医术不精,只是现下,听她的口气,就知道想要个男孩,她又怎会扫她的兴。

    两人聊得热络,隔了好一会儿,絮儿才端来一个水晶盘,里面装着七八个黄澄澄的柑橘。

    “妹妹快吃,这个味道酸甜可口,咱们这里买不到。”徐萍拿了一个,又塞了一个到顾青竹的手里。

    顾青竹接过,眼角余光扫过屋角水钟,她若无其事低头剥皮,清新的味道萦绕在指尖鼻端,顾青竹拈了一瓣细细品尝,果肉酸甜细嫩,汁水充盈饱满,果然是极好的。

    两人边吃边聊,顾青竹顺着她的话头,从吃食到绣品,再到金银玉器,每个方面她们都能说上几句,倒是十分尽兴。

    而另一边,慕锦成几乎将一朵肥硕的蔷薇花看化了,宗彰才终于迈进了客厅。

    他满面笑容,热诚地说:“刚才有点小事耽搁住了,让慕三爷久等了!”

    慕锦成迎上去,谦让道:“无妨,宗大爷生意忙,我们并没有提前约访,你能在百忙之中抽空见我,已是万分荣幸了。”

    宗彰与慕锦成分宾主坐下,瞥了桌上只喝了一口,已经凉掉的茶,朝外头道:“这是什么茶,怎么拿出来待客,简直太怠慢了,快换旗枪来!”

    “大爷莫恼,我一个顽劣之人,不懂茶,也辨不错滋味好坏,慕家深谙茶道的是我二哥,只可惜他……”慕锦成黯然地摇摇头。

    “你二哥如今怎样了?”宗彰紧跟着问了一句。

    慕锦成搓搓手,万般无奈道:“谢大爷挂念,燕安城钱庄来信说,判决下来了,说是秋后流放,按我本心,我是要为他投状申诉的,可现下家里的事情一件接着一件,也只能先委托那边的掌柜帮忙照应着。”

    宗彰拧眉,转动手上的玉戒道:“我与你二哥相交多年,他性格谨慎持重,做事细致入微,实不会出这样的纰漏。”

    慕锦成连连拱手:“难得大爷也觉得我二哥是被冤枉的,在下有一事相求,若能得您丈人刑部侍郎徐大人相助,此事或有很大的转圜余地。”

    “这……”宗彰面上一怔。

    他没想到他完全不按常理出牌,他不过客套一问,他竟然如何直截了当顺杆爬。

    慕锦成端起那杯凉掉的茶:“大爷放心,我不会白要你帮忙,我必以此相报。”

    宗彰是聪明人,立时明白他的意思。

    慕家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他原不想见慕锦成这个纨绔,本打算让他等得不耐烦,自己走掉,却不料絮儿找了他,说了顾青竹的一系列的行为,这让他对这俩夫妻产生了兴趣,故而才匆匆而来。

    宗家的产业虽多,但茶业还是占着大头,蒸青茶饼已经慢慢没落,他今年勉强将茶山上的茶卖出去了,但不知陪了多少笑脸和好话,今年可以糊弄,明年怎么办,以后又该怎么办?

    三个舅子今年钱分得少,已经催逼了好几次,他迫切需要炒青,才能保住他日后源源不断的财源,而现下拥有炒茶技艺的慕家人就在眼前,条件相当诱人,而他付出的不过是举手之劳,这种显而易见的好处,是个傻子都会选。

    宗彰掩唇轻咳了一声:“我是很同情明成兄的,至于我岳丈,他不过是个小小的侍郎,只怕……”

    慕锦成赶忙接口道:“我并不需要徐大人做什么逾矩的事,只要能引见帮衬一二即可,旁的自然还是慕家来。”

    宗彰颇为满意慕锦成的说辞,遂顺水推舟答应道:“既如此,我给岳丈写一封信,劳他老人家问一问。”

    慕锦成赶忙起身,拱手致意:“多谢,多谢,待夏茶上时,慕家自会兑现诺言。”

    宗彰瞧了外间,端起茶盏道:“三爷客气,瞧着天色将晚,留在府里吃个便饭?”

    “不啦,不啦,家里老人还盼着我们回去呢。”慕锦成连连摆手,他自然知道,他这是送客的意思。

    慕锦成出了宗府,在停在拐角小巷里的马车上刚坐下,顾青竹也跟着出来了。

    “这么巧?我也是刚到。”慕锦成打帘子,伸手扶她。

    “徐萍要留饭,我哪有不走的道理?”顾青竹在车厢里坐定,拢了拢裙子。

    “他们夫妻倒是默契,连送客的说辞都是一样的。”慕锦成忍不住笑。

    “瞧你心情不错,都谈妥了?”顾青竹横了他一眼,温柔妩媚。

    “按你的法子,几时出过错。”慕锦成嘴角眉梢都是笑意,挑帘吩咐庆丰驾车回家。

    马车碌碌,身形摇晃的顾青竹倒没有自得,反而问:“宗彰是不是到未时才去见你?”

    “你怎么知道的?”慕锦成张着嘴,错愕道。

    顾青竹摸了摸手腕上的赤藤镯:“徐萍让絮儿去找宗彰拿柑橘,试想一个大家族的长子怎么可能管一篓柑橘放在哪里?再说,絮儿去了很久才回来,我便猜是徐萍让她去的,因为那时候,她已经对炒青动了心。”

    “还是我媳妇厉害,把人心猜得透透的!”慕锦成挑了大拇指赞。

    顾青竹靠在车厢小几上说:“炒青的诱惑这般大,我早已知道,只是宗彰是宗家长子,未来的家主,怎么会如此信他夫人的话?而且,我瞧他们的屋子装饰得十分豪华,难道宗家的财富并不像外间看见的那样?”

    “这话说起来就长了,之前我听宗彬喝醉酒说过一次,很多年前,宗家老爷子宗令显坐船出门做生意,偶遇徐萍父亲徐立言携家眷赴任,那时他还只是个七品小县令,家境清贫,没有钱雇大船,只能和一帮子贩夫走卒一起挤在一条肮脏的小船里。

    那时正逢秋日,风大浪急,小船人多,一不小心便倾覆了,徐立言一家几口恰被过路的宗令显救了,宗令显见他行李物品全都丢了,知他是去外地赴任,不仅送了金银衣物,还好心送了一程。

    当时徐立言嫡妻正怀孕,为了感谢救命之恩,徐立言酒后与宗令显议了儿女亲家,只是可惜徐夫人连生三胎都是男丁,直到纳了一房姨娘才生了徐萍,她虽是庶女,可却是宗家唯一的女孩,又生得貌美嘴甜,故而很得徐立言夫妻的喜爱。

    如此一晃十多年过去了,两家再无缘得见,徐立言一路官运亨通,早把当初的承诺忘到脑后去了,再说宗彰及冠,到了议亲的年纪,媒婆几乎将他家的门槛踩低了,宗令显一时没法抉择,反倒想起之前的约定。

    他请人去徐立言任上查访,几经辗转,多方打听,却发现当年落魄的小县令已经成了刑部侍郎,而且家中还有一个正值妙龄的女儿,宗令显得了这个惊人消息,立时带着宗彰去了趟燕安城,备了厚礼,上门拜访。

    虽说当年之诺是一时感谢,可身居高位的徐立言不可能违背约定,若是闹僵了,宗家一定要个说法,天子脚下,只怕被有心人抓住弹劾他的把柄。

    如此,徐立言只能忍痛将女儿嫁与宗彰,若不是有这种渊源,一个商户之子怎么可能娶到官家女子,哪怕她是个庶女,也全无可能。

    徐萍当初自然是不愿意远嫁的,但父命难违,再说,宗家为了迎娶她,新造了院落,并收罗了当时所有最好的物件,添置在她的房内,几乎是当公主敬着。

    现下,她怀了孩子,宗家上下,不要说宗彰不敢给她半点气受,就是宗令显在她面前都不敢摆脸色,而且,徐家认为她识大体,觉得低嫁亏待了她,她那三个哥哥都在各处衙门里任职,关系盘根错节,帮宗家销茶,根本不算事。”

    顾青竹轻笑:“原来如此,当初听二爷讲斗茶大会的事,我对她印象颇深,不仅茶艺了得,还是宁江城引领服饰妆容第一人呢。”

    慕锦成有些心疼顾青竹,将她顺滑的鬓边碎发别在耳后:“你今日素面朝天,又着意去了头面和玉佩,就是想让她放松敌对情绪吗?”

    “我是去办事的,又不是与她斗美,再说,你也知道,我不喜那些,戴着沉,还怕丢,好贵的。”顾青竹有些不好意思道。

    “你呀,旁人只恨少,你倒好,竟嫌弃。”慕锦成伸手揽着她的肩膀,喟叹一声。

    顾青竹握着他的大掌,扳着他的手指头:“如今好了,柳家、邓家、宗家都被搅了进来,我就不信,单凭一个钱家,如何能同时对付三家,他若是想干掉他们,只怕是贪心不足蛇吞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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