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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一十八章 夜探宋府
    夏虫欢快地鸣叫,无数流萤提着小灯飞舞,这一刻,连空气里都是甜的,甜得让人沉醉。

    两人回到山庄,出去打探的人说,坊间没有宋允湘的坏消息,慕锦成心里正被幸福塞满,并没有多问,加之寇氏似乎忘记了昨日的话,宋允湘的事就跟一片落叶似的,无声无息地被遗忘了。

    接下来两日是王家的,王老八伤了头,送茶来的是王延晋的大管事,他对慕锦成十分客气,说话做事都很有规矩。

    王老八不是什么十恶不赦的人,不过是被他娘宠坏了,钱多人傻,格外骄纵些,慕锦成平日里与他关系不错,最后一天,他托管事带回去一对山里捉的黄鹂幼鸟,算是给他解闷的。

    东市的茶价前几天一直在四百三四十文间徘徊,王老八家最后一日倒爆了个高价,五百文一斤,只是茶量不多,那些没买到炒青的茶商,在这里耗了十几日,临了,总不好空手走,难免咬牙飙高价抢购一些。

    顾青竹几乎没工夫管茶市价钱,她忙完了外头的事,离夏至只有四天了,她得抓紧炒自家茶,翠屏镇茶山上的鲜叶,现在全部往这里送,炒茶房从早忙到晚,仲夏日头长,等烘好了茶,却已是酉时末了。

    慕锦成心疼媳妇,见她每日热得没胃口吃饭,就回顾家坳问孙氏讨小菜,酸豆角,莴苣干,笋衣笋干等等。这些都是山里人家常有的,夏日喝粥,将这些小菜或炒或拌或焖,都十分下饭,又是家里的味道,慕锦成猜顾青竹会喜欢。

    孙氏见慕锦成亲自来要,岂有不给的,每样都包了不少,还将晒干耐储的蒜头土豆给了他一些。

    这日晚饭,顾青竹吃到久违的味道,十分惊喜,她一下子就猜到是大丫家的,村里人制作小菜,虽多是用盐腌制,但口味上却有些许不同,除了咸度不一样外,个人的手法习惯也不尽相同,故而各家有各家的滋味。

    慕锦成见顾青竹吃了一碗粥后,又添了半碗,他光看着,都比自个吃了还高兴。

    两人在云栖院吃了饭,回到茶香院,坐在院中竹椅上纳凉闲话,此时月光皎洁,山风习习,正是一天里最惬意的时刻。

    院外蝈蝈的鸣叫骤停,有脚步声越来越近,薛宁带着廖青着急忙慌地走了进来。

    “三爷,不好了!”廖青面色凝重道。

    “怎么了?我大舅的事出了岔子?”慕锦成一下子站起来道。

    “舅老爷那边没事,我听赵管事说,三爷的法子十分管用,现在纸药已经悄悄试出来,正抓紧晚上的时间,开足马力抄制。”廖青连连摆手。

    “坐下说吧,眼下除了这件,还能有什么更糟糕的?”慕锦成松了口气,倒了凉茶递给他俩。

    “是关于表小姐的事。”廖青抬眸,看了一眼慕锦成。

    “她怎么了?上次我让人去打听,不是还好好的吗?”慕锦成拧眉,有些惊讶道。

    “我本也没发现什么异常,可今儿一早,天麻麻亮,门房就来叫我,说有位姑娘找,我出去一看,竟然是念棋,她脸上手上都是伤,我一问才知出了大事!”廖青深叹了一口气。

    “被打了?她是偷跑出来的?”慕锦成猜测道。

    “念棋说,表小姐那日回了宋府,宋家人对她好不过半日,当天晚上,二夫人就以表小姐年纪小,不能保管房产地契为由,要收回木盒,表小姐自然是不肯的,竟然被二夫人院里的婆子打了嘴,生生将房产地契的盒子抢了去。

    之后,他们还不许表小姐出门,连念棋也被看起来了,吃食衣物更是粗鄙,这会子天气热,晚上的粥都酸了,窗户上蒙的纸,不透光也不透风,闷得很。

    她们主仆原以为这样就是最坏的际遇了,还指望过些日子,找机会出去,却不料,钱涨昨日从徽州回来了,他一到家就去宋家提亲,说要娶表小姐,可气的是,宋允蟠居然一口答应了,谈妥三日后就办喜事。

    表小姐当然坚决不从,宋允蟠怕打坏了她的脸,成亲不好看,就变着法儿折磨念棋,表小姐被困在高墙内院出不来,幸而她是聪明的,和念棋两人连夜挖了一个洞,让小丫头偷跑出来报信。”

    听说宋允湘吃了苦头,慕锦成尚能忍住,可听到钱涨求亲,就再也控制不住了:“怎么会有这种事?简直欺人太甚!”

    “我本也不信,可念棋身上的伤不假,而且她头发上满是灰尘,她说完事情就求我送她回去,说要保护表小姐,看着像是很担心害怕的样子。”廖青说完,紧紧抿着嘴唇。

    “亲事定在哪一天?这会儿太晚了,我明儿傍晚去探探真假。”慕锦成咬了咬牙。

    这会儿城门早关了,白日又不方便行事,纵使再急,也少不得再挨八九个时辰。

    “后日。”廖青低低说了一声。

    “这日子……选得好!”慕锦成冷哼了一声。

    后日是夏至,是他们原定出发的日子,钱涨选这一天,看来是别有用心。

    “薛叔,时间不早了,你领廖管家下去歇着吧。”顾青竹一直在一旁倾听,这会儿出声道。

    “嗳。”薛宁应了一声,和廖青一起出去了。

    这事来得太过突然,慕锦成十分气恼,一巴掌拍在小几上:“宋允湘这丫头活该吃教训,钱家纵然可恶,她若不上宋允蟠的当,何来今日的麻烦!”

    “这件事,自打宋允蟠上门要人就设计好的,表小姐不过是太想拿回姑母的陪嫁,才上了当,她与你到底是打断骨头连着筋的一家人,祖母又时常惦念她,你就别和她计较了。”顾青竹挽着他的胳膊,温和地说。

    慕锦成细细打量眼前人:“青竹,你当真不生她的气吗?上次你和二哥的事,她终归是说不清的。”

    顾青竹微微一叹:“也不知我何处做得不好,表小姐一直与我不对付,那件事我怎会不气呢,可我现在不是没事嘛。

    但她这次若真嫁了钱涨,不仅是她一辈子的噩梦,还是我们永远无法揭过去的伤疤,将来慕钱两家终有一天反目成仇,她当何去何从,难道要她给钱家陪葬吗?”

    慕锦成握紧她的手:“谢谢你,青竹,姑母只留下这一点血脉,我若不知道便罢了,如今晓得了,怎可不理,不过,你放心,等我救了她,一定让她当面向你道歉。”

    顾青竹垂下眼眸,淡然道:“什么道歉不道歉的,咱不讲那些虚礼,待我们去了燕安城,她能帮着照顾家中长辈,在山庄上安生过日子便好了。”

    慕锦成用力搂了搂自个的媳妇,感激道:“这些话不消你讲,我自会敲打她的。”

    次日,顾青竹照旧炒茶,慕锦成吃了早饭出门,寇氏卢氏只当他去东市卖蒸青茶饼,并不多问。

    慕锦成先去了三生珍宝行,与温如礼说了一上午的话,留在铺子里吃了午饭,而后又去了三生茶行,邓寒江向他报了账,蒸青行情不好,家家都制得少,因着慕家蒸青茶饼向来品质可靠,口碑优良,受贡茶案的影响并不大。

    毕竟卖茶喝茶的人,还是以口感为上,所以,到目前为止,三生蒸青茶饼已经卖了大半,只是价钱太低,赚不到什么钱,扣掉茶工的工钱和日常开销,也只够勉强维持。

    慕锦成在自家铺子里晃晃悠悠,旁人只当他是来要钱的,天暗下来的时候,他骑马作势往东门去了,实则打了弯,拐进了梨花巷的丁家面馆。

    梨花巷是市井之所,人来人往,谁也不记得谁,他慢悠悠吃了一碗面,将如风留在面馆小巷里,他换了黑衣,趁着夜色往宋家去了。

    大门自然是进不了的,所幸宋家院墙不高,他选了处僻静的地方,拉开距离,紧跑几步,一个翻身就跳进了院内。

    他少时来过宋家,这些年,宋家挣不上什么钱,府里基本没怎么改造,除了树木变得高大,还是十几年前的格局,他熟门熟路地在暗影里穿行,可因着不知宋允湘住在哪里,走了几处,都没见着人。

    几个巡夜的家丁走过来,慕锦成隐在一根掉了漆的大柱后,只听一人低声说:“你们知道吧,钱家派来的人,今儿逮住了大小姐身边那个丫头,还发现了她爬出去的洞,因着她不肯说实话,下午被活活打死了!”

    另一个人嗤了一声:“什么大小姐,我看她还不如府里那些得势的丫头,这下好了,那丫头被当着她的面打死了,这下可算是吓破了她的胆,再不敢跑了!”

    一个年级稍长的男人叹息道:“嗳,她也是可怜人呢,父母死了,好不容易寄人篱下长大,今儿受了这么大刺激,如何经得住?我听说,她讲了一下午胡话,怕不是要疯吧。”

    走在前头的一个人喝了一声:“你别胡说,她要疯了,少爷后日怎么交人,你我还混不混了!”

    见领头的恼了,有个人出声打圆场:“算了,算了,不说了,管家叫我们赶快过去呢。”

    几个人嘟嘟囔囔走了,慕锦成不远不近悄悄缀在后面。

    走不多远,果然有处极小的院子,可院墙外却有十来个看管的人,将小院铁桶似的围着,一见这架势,必然是宋允湘住的无疑了。

    慕锦成不想打草惊蛇,便来到一处离着不远的院子,夏日树木繁盛,枝丫交错,他三两下爬上了一棵树,借着夜色,几个跳跃就悄没声息地上了小院的屋顶。

    小院里只有主屋亮着灯,慕锦成不知底下暗处是否藏着人,只得伏在屋顶,揭开瓦片往里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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