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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四百八十六章 确认消息
    冷汗涔涔,仿佛一条刚刚出水的鱼。

    那个恐怖的念头,令人窒息,慕明成迫不及待地扑到窗前,用力推开花格,清冷的空气夹杂着泥土的腥味,瞬间灌入他的鼻腔,他的面上一凉。

    漆黑的夜色里,几盏马灯在风雨中顽强挣扎着,小小的火焰随时都会熄灭。

    茶香院、云栖院、远望院,三院成品字形排列,此时的云栖院有数盏灯火,俱都极暗,想来是守夜的丫头们住的地方,而此时的茶香院,只有一处有光亮,孤独而倔强。

    在没有月色的雨夜,茶香院仿佛一艘劈波斩浪的大航船,带领着云栖院和远望院,艰难地行进在未知的航程上,无论欢喜还是悲伤,那个院里的主人都不曾退缩。

    慕明成握紧了拳头,一个女子能做的,他作为慕家男儿,凭什么做不到?!

    若是调转船头,他便是领航人!

    窗外,雨借风势,大颗的雨滴飞入屋中,打湿了他的脸,打湿了他的衣襟,胸口一片潮凉。

    慕明成本能地后退,而受伤的腿十分不给力,一个踉跄,几乎将摔在地上。

    慕明成跌坐在一旁的软榻上,抓住伤腿,自嘲地冷笑:“你有什么用?你还敢有什么妄想!”

    雨愈发大了,好似瓢泼似的,直浇进来,在窗前地上积了一大滩水。

    歇着在厢房的长宁不放心,进来一看,正瞧见慕明成傻愣愣地坐在窗边,他忙奔过去,一把将窗户关上。

    “爷,秋日淋雨很容易生病,你何苦这般作践自个!”长宁上前搀扶他,心疼道。

    “我没事,你休息吧。”慕明成甩开他的手,一跛一跛地自个走回床边。

    长宁立时另拿了一件里衣,递给慕明成:“爷,你换了衣裳再睡。”

    “好,你出去。”慕明成接过,却没有脱衣裳的意思。

    长宁只得出去站在廊下,隔了会儿,他再进来,慕明成已经换了衣裳睡下,地上的水渍干了,只留有一块深色的印子,到明日,大概什么都不会剩下吧。

    在这个雨大风急的夜晚,看雨听风的不止慕明成一人,茶香院中,顾青竹披衣立在窗前,目光幽远,不知在想些什么,她单薄的身影在暗淡的灯光下,更显瘦削。

    顾世同端着药碗进来,不忍责备她,只尽量将语调放得十分平缓道:“怎么起来了?快吃药吧。”

    闻言,顾青竹折身回到桌边坐下,什么话也不说,端起黑稠的药汁就喝。

    “你慢点,烫不烫?苦不苦?”顾世同心疼地问。

    “不烫。”顾青竹放下碗,将唇角一滴药汁呡进嘴里。

    顾世同忙将桌上一碟桃干推到她面前:“吃点甜的,压压苦味。”

    “爹,你知道我不怕苦。”顾青竹抬眼看他,终究没拿蜜饯。

    她的眸光清澈明亮,像一弯碧蓝的湖水,顾世同知她现在已经完全冷静下来,遂坐在另一边道:“你刚才在想什么?”

    顾青竹“爹,我不方便出门,明日,你和莫大哥去趟谢府找谢大小姐,当初交茶的时候,她曾说过,安南若有重大消息会及时通知我,倘锦成当真出事了,按理,她该早得了消息,怎么可能半点言语,都没有传递给我。”

    “好,我明儿一早就去。”顾世同点点头。

    “你们悄悄去,旁人若问起,可别说漏了。”顾青竹又嘱咐了一句。

    “你放心吧,你爹又不是个痴傻,能不知轻重嘛,到时,我就说莫天林买错了药。”顾世同嘿嘿一笑。

    顾青竹没有说话,在如此敏感时期,大概也就这个理由能说得过去。

    “时候不早了,你不睡,你肚里的娃娃也陪你熬着,别到时生个夜啼郎,大人小孩都要遭大罪呐。” 顾世同低声劝道。

    “好,爹也睡吧。”顾青竹打了哈欠,眯着眼睛道。

    “嗯嗯嗯。”顾世同连连应着,拿着碗出去了。

    顾青竹躺在床上,听着外间风雨声,慢慢沉入梦乡。

    第二日,风雨初歇,顾世同就把莫天林闹起来了,说他抓错了药,昨儿勉强凑合喝了一顿,今儿无论如何要重买,又怕他买错,所以要与他同去。

    莫天林被他唬得一愣一愣的,他识字少,柜台上的伙计是问过他一两个药名,他不甚了了,顾世同说他抓错了,他也不敢顶嘴,只得赔笑道:“那咱们快去吧。”

    两人骑马出了山口,直奔南苍县,顾世同心里急,连连挥鞭催马。

    莫天林惊讶他的骑术如此娴熟,更觉这个义父认得对,心里颇为敬佩。

    及到南苍县,顾世同直奔谢府,莫天林疑惑道:“义父,走错了,德兴药行在那边!”

    “你跟我走就是了,哪里那么多废话!”顾世同头也不回道。

    莫天林将嘴巴闭住了,他跟着顾世同到谢府转了一圈,果然一句话也没多说,直到两人出了南苍县,他才憋不住地问:“这位谢小姐什么来头?那宅子外头看不出来,屋里头也太好看了吧。”

    “她是马三宝的义女。”顾世同瞥了眼旁边的人。

    “我妹子也是啊,这有啥稀奇的!”莫天林不以为然道。

    顾世同怕他在外人跟前也这么胡说八道,只得说:“所以她们之间需要时常联系,互通消息,有什么事,也好共同面对,只这件事,你不要对外人说起。”

    “哦。”莫天林似懂非懂地应了一声。

    刚才进去谈话的是顾世同,他留在外间喝茶吃点心,故而,并不知道他们说什么,但顾世同今日只带他一人来,想来是极信任他的。

    他为这种信任,也会将今日之事藏在肚子里。

    两人很快回了山庄,顾世同将缰绳人扔给莫天林,急急地往茶香院去了。

    顾青竹早已在等,一见他,忙将桌上晾着的茶递到他手上。

    温润的茶水滑过喉头,甘甜舒爽,顾世同放下茶盏,从怀里取出一封信:“谢大小姐给你的。”

    顾青竹手指都有些抖了,连撕几次,才将信封拆开,里面一张薄薄的纸,只有寥寥几个字。

    “未收到任何消息。”

    “这……”顾青竹拿着这张轻飘飘,却又仿佛重若千钧的纸,不知如何是好。

    这算个好消息吧,没有消息,起码比确认噩耗强。

    顾世同见她恍惚,遂道:“谢小姐说,她有近二十天没有收到军中消息了,或因战事吃紧,信息传递延误,但市井传言皆不可信,叫你放宽心,不要过于恐慌。”

    顾青竹将信收了起来,压在针线箩里:“俗话说,空穴来风,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传言,若不是真的,那便是有人故意造谣!”

    “造谣?为啥?”顾世同有些想不明白。

    顾青竹伏在桌边,低声道:“慕家贡茶案,虽然结案,钱家父子也已伏诛,但这件案子没有这么简单,杨立昭一死,便再也查不下去,我有种很深的预感,贡茶案的幕后人,定不是简单的人物。

    我们在宁江城开茶馆,刚开始时,有几个不开眼的小混混上门闹事,被马三宝派云初将他们押送到知府去了,这一招杀鸡儆猴,让那些眼红的人,生了怕意。

    不久之后,福来茶铺请了戏班子,一时风头无二,抢了我们很多生意,我为了维持住茶馆,请郑叔来讲古,重新将客人吸引住。

    为此,我和锦成还特意去拜访过福来的东家,虽不能说相谈甚欢,却也消除了芥蒂,自此大家相安无事。

    若今日当真是坊间传言,经过这两件事,我不认为是单纯的生意竞争,其中必有其他缘由。想那知府林坤,早在斗茶大会上,我便看出他的奸猾。

    再说,他与钱家有剪不断的钱财关系,若不是有他在暗中撑腰,钱家何至于猖狂至此,然而,这次居然只折了一个刚上任的茶马司副使赵良洲。

    至于原先的副使丁永道,在贡茶案后,居然升任到雅州做正使去了,这难道不是很奇怪吗?而那时,守备之位空悬,林坤是可以做主的。”

    顾世同极认真地听顾青竹说话,而后道:“你是说,这是林坤在捣鬼?”

    顾青竹摇摇头,叹口气道:“这不过是我的猜测而已,林坤报复慕家,不仅是私怨,或还夹杂着幕后人的指使,偏安南那边没有确切消息来,真是愁煞人了。”

    顾世同安慰道:“你反过来想想,谢小姐说没有消息,或可证明事情没有我们想得那么遭,我在安南待了五年,深知海寇猖獗,南蛮狡猾。

    单说一个白夜,他居然能变脸潜伏在南苍县这么多年,如今他虽死了,可谁知道有没有留下什么暗桩余孽,里外勾结,继续作恶。”

    顾青竹灵光一闪道:“或许……或许……”

    “或许什么?”顾世同拧眉追问。

    顾青竹压低嗓子,轻声道:“这次征南召集的都是当年老卒,会不会有像白夜一样的变脸人?他们……”

    顾青竹震惊于自个的设想,掩住嘴,顿了会儿道:“锦成他们是不是已经发现?正将这次传言做诱饵,……欲擒故纵?”

    顾世同一愣,她说的比话本子还精彩,深思之下,不是不可能。

    梁满兜是他看着长大的邻家小孩,什么心性,他岂会不知道,怎么可能叛国投敌?且他本身武功高强,比满仓更胜一筹,这样的悍卒,本就是以一当十的,怎么可能轻易被人用长枪刺中要害而死!

    唯一的可能,就是身边的同伴突然对他下手!

    顾世同的额头上滚下汗来:“若是计谋,要和老夫人和夫人说明吗?也免得她们担心。”

    顾青竹摇摇头说:“还是不要说吧,毕竟这只是我的推测的,再说,若当真是计,我若点破,众人皆不紧张,反而让歹人看出端倪,坏了事就不好了。”

    顾世同的眉头拧出了川字:“可她们到底上了年纪,若是有个好歹,又是麻烦事,若真如你所料,锦成的胆子也太大了!”

    “爹,你放心吧,锦成说,祖母是家里的定海神针,关键时刻,不会有事,至于我婆母,她记挂我肚里的孩子,也必然能撑住,锦成不知道我有孕,他赌的,就是我们不会轻易放弃他。

    另外,更关键的是,我找到治二爷郁症的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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