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双击屏幕即可自动滚动
正文 第九十四章、大葬(三)
    李琬的话和明知如出一辙。(看啦又看♀手机版)虽然金期法一开始也是这么想的,但现在他决定为夏繁星的“险棋”说上两句。

    “话虽如此,不过殿下,臣还是觉得可以一试。刘先生大葬一事将全城各派势力暂时的团结起来了,澧阳乡民的归属感空前之高。虽然我们的时间比繁星回宗的时间要多,但是如果澧阳现在的情况是铁板一块的话,很难找到突破口拆穿吉温的阴谋。这么拖下去的话,我们时间也不多了。”

    李琬想了想,忽然笑了,“也对,就算织云观敢和我们做对,我皇子的身份,这小小一座城池胆敢与我造次?”

    “我只要求,金叔,要是种海没按照你们预想的来,要和我们做对的话,我们所有人的安全都要由你保证。”李琬莫不在乎地说道,“你们要怎么干,随便你们去弄。那本王就先走了。”

    喜怒无常,处事随意。这两点已经在李琬的身上得到了巨大的印证。夏繁星和金期法内心都不禁升起了深深的忧虑。现在李琬把心思投入到杨晴的身上去了,居然这么重要的事情也只是轻描淡写。不过已经没有时间劝告他,也很难将李琬从清炎丹的副作用中劝回来了。

    金期法想着,只能回到京城后,再另想办法驱除药力了。他顿了顿,颇有些难堪的说道,“殿下,为了让事件本身能恐吓到种海道人,以至于他可能会直接选择与我们合作对付吉温。我们证明那截指骨确实是您的。所以...现在,臣想借殿下的龙血一用。”说着,金期法半跪了下来。

    李琬诧异地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夏繁星将那截指骨双手捧着,头微微下垂。尴尬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金期法面不改色,保持着跪姿。

    李琬突然哈哈大笑三声,拍了拍金期法的肩膀。将他扶了起来,说道,“你们两个啊...不就是一点血,是吧?本王身上又不是没有,来来来,把刀子给我。这下子弄好了,那应该没别的事了吧?”

    金期法内心重重一沉,凝重的声音说道,“是,殿下。”

    李琬主动地从金期法腰间抽出佩剑,在自己的左手上比划了一下。露出诡异的笑容。他走到捧着指骨的夏繁星跟前,往左手食指上重重划了一道。鲜血一滴一滴落下,将夏繁星两只手掌染红。做完这一切,李琬呵呵地一笑,将剑抛在地上,接过金期法手上递来的纱布,慢地朝真武殿的方向走去了。

    ......

    夜,戌时正点。

    灵柩前方与供奉的真武大帝之间,站着一排的道士,唱着宗门界传下的法音挽歌。大殿两侧被巨大的白布遮住,紧贴着灵柩,布满了一圈的长明烛。戌时到,前来吊唁的各位陆续进场。

    由于刘鲤先生既兼备朝廷重臣与宗门道士的双重身份,所以他灵堂的设置经过策划,布置成了介于道家和凡俗之间的风格。真武大帝脚下供奉的遗像,是一幅半身画像,刘鲤先生骑在一匹黑马上,头脸皆不可见。而且刘先生遗言有道,不愿请专门哭丧的护念团来他灵柩前哭个不停。所以就换上了法音**的织云观资深道士。

    过了约莫两刻钟的时间,夏繁星和姬烟柳所在的这一批人总算得以进入真武殿吊唁。虽然他们前面只有一组人,就是杨家兄妹和李琬。但杨晴杨暄二人实在恋恋不舍,要不是谨记着刘鲤先生的遗言,才忍住不哭,否则一哭估计能哭上半个时辰不止。

    晚上的时间,织云观允许全城乡民前来吊唁。不管是凑热闹的,来图新鲜的,还是对这样一个故乡名人感到真挚哀痛的乡民,总之将织云观挤满了。好在织云观宗门口不允许排队等候,否则估计会有更多的人。即便如此,一条长长的队列从大门口排到真武殿,少说也有五六百人了。

    夏繁星拉着姬烟柳的手,跟着身边的十几余人走了进去,顺便把等会儿凭吊时要做的事情又用传音给她讲了一遍。

    前来吊唁的人形形**,不过最早能够进去的几批都是有身份地位的人。像夏繁星这一批基本都是道帮长老等。道家丧葬礼仪从简,他们速度也很快。很快就轮到了夏繁星和姬烟柳二人。

    夏繁星领着姬烟柳,从站在大殿左侧主持致悼词的种海,以及他的几个弟子手中取过六支香烛,一人三支。夏繁星去取香烛的时候,特意注意了一下站在几人中间种海道人的表情。他昂着头,表情**肃穆。夏繁星有些奇怪,接过香烛,不等那几个弟子为他点燃,直接将它们放到种海眼前,躬身请种海道人为他点燃香烛。

    种海两条白须明显颤抖了一下,手掌中燃起一团白焰,拂过夏繁星手上的三根香烛。垂头瞬间只给了夏繁星一个眼神,表情似有愤怒。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在夏繁星耳边,“练剑林!”

    夏繁星嘴角扬起一丝笑容。拉着姬烟柳,缓缓走到大殿中间,跪下去,装模作样地拜了一会儿,将香烛插入灵柩前的碧玉大缸里,然后从侧门走了出去。

    “看,那是吉大人。”一走出门,僻静的小路上站着不少之前参与完吊唁的人。姬烟柳突然拍了拍夏繁星的肩膀,指着过道一侧一棵古树后站着的人。此人头低垂着,看不见脸。但夏繁星能明显看出他就是吉温。

    两人对视一眼,夏繁星迟疑了一下,勉强地笑着点了点头。看着姬烟柳往那棵树后走去。

    夏繁星将目光投向在一棵小树旁站着的李琬和杨晴。这时突然来了一个穿着道袍的织云观弟子,他在李琬耳边说了些什么。但好像杨晴也听到了,她的表情一下子变得慌张沉重起来。李琬颇有些怒意,瞪着眼对他说了些什么,那个弟子赶紧离开了。李琬随即双手搂住杨晴,但杨晴一直在说些什么,因为环境太嘈杂,难以听见。李琬看上去有些焦头烂额。

    他赶紧装着无心路过的样子,往李琬那边走了两步,将全部注意力都放在耳朵上:

    “琬哥哥...你的手明明受了这么重的伤,为什么跟我说只是普通的皮外伤!”

    “......我没事的,阿晴,你不要担心了好不好?”

    虽然两人克制着声音很低,但夏繁星还是听到了一些对话内容。他想起刚才种海冒着亵渎灵堂的“罪名”给他传音,便快步往另一方向的剑栖木林走去。

    他一定是知道了那截指骨以及剧毒之土的事情了。而这些东西,种海知道,正是这个夏护卫,把他从李琬身上排出的一滩毒血给倒在了外面。种海就是在这个时候离开灵堂,也要和夏繁星把话说清楚!

    夏繁星快步走着,看到姬烟柳和垂着头的吉温像在热情地交谈什么似的,然而这都是他们二人安排好的策略,也难为了她主动上前去搭讪一个男人。不过吉温的眼神,却似乎漂浮在不远处月色下的李琬和杨晴身上。见到他走来后,吉温难得地抬起头,对夏繁星露出了一个微笑。尽管心中疑惑,夏繁星还是还以微笑,抓紧赶自己的路去了。

    刚走到剑栖木林入口,夏繁星突然感觉自己的脖子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锁住了一样。窒息的感觉一下子上升,到达一个非常难受,但不会受伤的地步。夏繁星觉得自己双脚也离开了地面,不知被什么东西拖着,往林子深处拖去,周围寂静无声,自己的视线也仅仅能看到前方暗淡洒下的月光。

    但夏繁星却丝毫没有慌张。他清楚得很,这不过是种海道人气急败坏之下拿他发泄罢了。既然他传音给自己,要他去剑栖木林,那肯定是不会真的要把他灭了。用这种方式,无非是泄泄怒气。

    所以不如让老头子爽快一下。夏繁星暗暗坏笑着,不再压抑着脖子上的不适感,喉咙里发出断断续续“咳咳”的声音,同时装着惊惶失措的模样,大口喘着气,两脚也胡乱晃着,尽量将表情做得慌乱不堪。

    剑栖木林古木茂盛,走到深处月光也透不进来。然而过了一会儿,夏繁星突然感到自己眼前一亮,一道白光闪起,随即变得很微弱。他看到这棵剑栖木之下,有一块石碑,上面只书了一个字,“伍”。

    然后他一屁股摔到了地上,夏繁星苦笑着揉了揉腰,就坐在了那儿,也没有回头。白光消失了,种海举着火把出现在了石碑前。矮小的老头一脸愤怒,眼皮都在颤抖。夏繁星则满是引颈受戮的表情。种海一时间不知道怎么来个威风的开场白,重重地咳了两声。刚想把喉咙里的痰往地上吐,想起了这里是什么地方。立刻又抬起了头,往远处重重一呸,浓痰飞到了数丈之外的林间草地上。

    夏繁星忍不住笑出了声。种海立刻吹胡子瞪眼道,“笑什么笑!”

    他赶紧摆摆手,咽了口唾沫。

    看着种海道人斟酌着词汇的样子,夏繁星便小心翼翼地试探道,“道长,不如咱打开天窗说亮话呗?”

    “既然你这么说。”种海坐到了石碑之前,双眉皱起,盯着夏繁星,出现了满脸的皱纹。老头咬牙切齿道,“小子,你初来乍到,可能不知道。贫道生平最不喜被人威胁,或者和别人玩阴谋诡计!”

    “唉,道长您算了吧。那晚叫我去找金道长,难道不是想给我个教训吗?这算不算阴谋诡计?”夏繁星笑着摇摇头,言下之意就是死老头你别装了。

    “死小子...你有何证据,口说无凭!”种海明显有点被戳到把柄的感觉,但立刻嘴硬了回去。

    “罢了罢了,不说以前的陈芝麻烂谷子可好?虽然也就几天前。”夏繁星嘟囔着,继续道,“您叫晚辈来这里,为了什么,应该我们心里都有数吧?”

    “怎么?你明明知道,真武殿外面的地上有剧毒蛊虫,那是我给殿下治病抽血抽出来的东西!嗨哟那根指骨,绝对不可能是殿下的,他的三根手指还在我那里保管着呢。小子,你到底想干嘛?我自认为织云观与你无冤无仇,应当也是无冤无仇才是!为何要与我过不去?这事若是败露,织云观名誉必将受到巨大损害,衙门甚至朝廷都可能关注!这对你有何好处!”

    夏繁星刚欲开口,种海又咄咄道,“况且,我与你们说过多少遍了?织云观与此事并无关系!我们调查已经得到了初步成效,作案之人可能有大部分是乐天会弟子,但贫道绝对不知道这件事!你休想把行刺凶手推到我们织云观头上来!”

    看着老头还在睁眼说瞎话,夏繁星摇头冷笑道,“确实确实,可以这么说,行刺之人不能算是织云观的修士,可能确实也与您没关系。不过道长可知是谁帮助在下挖来带着剧毒的泥土的?”

    “两个臭做工的,现在不知道跑哪里去了!”种海愤愤地说道。

    “我告诉您吧,他们两个的确是乐天会的弟子。不过现在为我们所用。”夏繁星看着种海的神情渐渐变得诧异和惊慌,继续道,“这两个臭做工的,那天晚上组织了一次刺杀。而你身边的亲信,也接到了吉温的这个任务,道长您也知道对不对?只不过,他们利欲熏心,想要违背吉温的命令,直接绑架殿下。这一点,才是你没有想到的对吧?很可惜他们失败了。于是遭到了衙门几天的疯狂追捕,无奈之下,来找了殿下请罪。而殿下善良,也饶了他们。”

    “所以,种海道长。就算吉温让你做的事没有他们那么严重,那也是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吧?不要再装傻了,我,殿下,大家都知道您对此事是了解的。但好在织云观身为澧阳第一道宗,是有自己的主见的,而非像玄摩观、乐天会等等对衙门、吉大人言听计从!陷入他的控制之中。”

    种海凑上前去,一字一顿地说道,“护卫大人,你究竟想织云观做些什么?”

    “我看你真的很聪明,或者说你很贼!先是骗走了我家的剑谱,又把两个逃犯潜进了我的道观。现在,我就想问问你,不管那截指骨是哪里来的,你做这事究竟是为了什么?是想陷我织云观于不义,从而以此来威胁贫道...还是,有别的目的?”

    “为了澧阳百姓,为了天下百姓,为了大唐,还为,终结这个风雨欲来的乱世,哪怕做出一点微弱的贡献。”夏繁星义正言辞地说道。

    老头叹了口气,“没有那么简单的。我知道你的意思,虽然我不明白你们是怎么知道吉温所做下的那么多可耻之事的。毕竟他的为人实在是太谨慎了。”

    “三年来,贫道的织云观一直没有向衙门有过明确的态度。不管是像玄摩观那样,还是像你们这样。这是老夫的百年基业,断不可为吉温以及他背后之人的那些权欲斗争所葬送。”

    “像玄摩观那样,出人出力为他在澧阳周边各城招募信徒;还有不少小道帮,毫无道义可言,甚至参加到所谓天缺教的行动中去,在外面行偷做窃,这哪里是道门子弟啊...”

    “但是,我也没有选择去揭穿他们。这样的风险太大了...”

    夏繁星拍了拍种海的肩膀,坚定地说道,“只要道长您按照我们的计策,织云观势力庞大,引蛇出洞,再者请君入瓮,控制住吉温,我相信一切问题都能迎刃而解!”

    说罢,他将自己诱捕吉温的计划说了一遍。

    种海的眼神中出现了欣慰,随之而来的是失望,“没有用的,孩子。且不说你这种小伎俩能否骗到吉温。就算我们真的在澧阳公布了吉温的罪行,也无非是杯水车薪。”

    “道长您何出此言?”

    “第一点,吉温这几年本着兔子不吃窝边草的打算,将天缺教的势力深入到除了澧阳外的周边各城各郡。我们若动了他,情节严重之下未免不会引起信徒的暴乱。其次,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扳倒一个长史吉温,压根不管用......”

    “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卫国公杨相杨大人啊!”

    一瞬间,夏繁星的思绪随着火把上的火星越飞越远,最后猛然熄灭,变成最终的灰烬与结果——杨国忠,杨国忠...他的推测,真的是正确的?

    他突然紧紧握住了种海的手,激动不已地重复着一句话,“不管是谁,不管是谁...不管是谁......”

    “杨国忠...不管是谁!道长,我们都必须要阻止他们!”
为您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