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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第二百六十一章 高卧东山意豁如
    “宫里的东西……”他四处看了一圈。

    桐拂支着脑袋,没什么精神,“今日去灵谷寺和皇后喝了茶。”

    金幼孜转回她的身旁,“菘菜,是不是你的主意?”

    她拨弄着案上的银杏果壳,“唔,随口一说。不然我和她说什么,总不能不吭声……咦,她不是刚回宫么?你怎么就知道了?”问完了,自己也想明白了,索性闭了嘴。

    “皇后精神不济有一阵子了,近日更是寝食不安,陛下一时想不出旁的法子……”

    “他倒不担心我胡说八道反而劝岔了……其实他有时间琢磨这些,不如带着皇后回北平看看,出去散散心……”想着徐妙云所说的中原草原,她脑中一时乱纷纷,复又沉默。

    “张林浅又是来做什么的?”

    桐拂扶额,“她的事……不说也罢。”她猛地想起一事,“柚子,九子铃不是兮容的。”

    他一怔,“当初十七拿来时说……”

    “跳舞的姐姐送来的。”桐拂打断他,“兮容却说,那九子铃并不是她的。”

    “这案子……”

    “是,早就结了。如今也约莫知道,是鲛人和残棋。但这藏在后头的影子,我依然挥之不去。比如,那七个死去的人,为何每次我都刚好也在附近?

    九子铃是染坊第一条命案之后出现的,或许正是它让我反反复复地在河道里出现。而每次我被人看见,我自己却并没有任何记忆。这是为何?又为什么是我?

    再有,除了欹器和水珀,九子铃似乎也可以将我带去过往。

    如果,是有人利用它将我控制于掌心……这念头,单只是想起,我都觉得毛骨悚然。柚子,你不觉得我应该将一切弄明白么?”

    她直直盯着他,“或许,我本不该在这里。我的出现,让这些都错了……”

    她的手落入他的掌心,他的另一只手在她的脑袋上揉了揉,“说着说着又开始胡说八道,你不出现,我要怎么办?”

    她依旧定定望着他,“你会遇上别人,会和她们在一起。比如练琼琼,比如江月……”他的面庞忽然在眼前放大,有什么轻触在自己的唇畔,又很快退开。二人的额抵着,他的呼吸听着急促而紊乱,“对付胡说八道,我只有这个法子,你不妨继续说下去……”

    脑中除了嗡嗡作响,她一时僵着,不知该如何。半天才缓缓道,“我乏了……”

    “那正好……”他将她拉起身,就往后头走去,“时辰不早了……”

    她一窘,拖拽着步子,“我不困……我还得去找十七……”

    “你现在去,谁也找不着。”

    “为何?”

    金幼孜脚下不停,“他二人离开京师了。”

    她也不知哪里来的气力,一把将他拽住,“你说什么?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何要离开?”

    “今日遇着边景昭,是他说的。据说前两日那二人就已离开,景昭如今日日买醉,嚷嚷着要去开封周王府编救荒书,再不回这伤心地……”

    “可知他们去了何处?”

    “应是不知,否则他早追去了。”趁她愣神,他将她推进屋子里,“早些歇息,这事明日我们再想法子。”见她仍恍惚着,他凑近前道,“可要我帮忙?”

    桐拂抬眼见他意味不寻常,忙将他推出屋子去,“我有手有脚的,要你帮什么忙,赶紧走……”将门拴上,她一头倒在榻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才渐渐被席卷而来的困意包裹着睡去。

    朦胧间似是看见窗上仍映着金幼孜的身影……他怎么还不走?这么想着,再难抵挡困意重重,很快沉沉睡去……

    弹唱丝竹声绵绵不绝,间杂着燕语莺歌般的轻笑细语,虽将困意一点点扯开去,倒并不恼人。鼻端缭绕着花香馥郁,偶有暖风拂面,说不出的惬意。

    桐拂觉着很久没有睡得如此舒坦过,倒希望这美梦能再多盘桓些时候……

    有什么极轻柔地拂在自己的鼻尖,极痒,耳边听见刻意压抑着的呼吸和笑声。她忍不住抓向自己的鼻子,想将那讨厌的东西挡开,手一抬,她就醒了。

    眼前是一圈面庞,环肥燕瘦,沉鱼落雁,个个都是姿色极妍丽的女子。而自己躺在一处庭院的小亭中,就这么依着阑干睡着。

    见她醒来,她们再忍不住,纷纷嬉笑出声,“才饮了一盅就醉倒了,当真是少见……别是酒不醉人人自醉……瞧瞧,睡傻了……”

    桐拂正错愕,就听亭外有人扬声道,“今日的舞都演练好了?倒有空闲说笑……”

    那声调不高,也并非凶神恶煞咄咄逼人,但桐拂面前的这些女子顿时都敛了笑意,匆忙鱼贯而出,一眨眼的功夫,亭中只剩了自己一人。

    亭外立着的,是位年轻貌美的妇人。她身旁还有个约莫金钗之年的小姑娘,虽不比方才那些个环肥燕瘦之姿,但小小年纪神情散朗俊逸,一双明眸未语先笑,极是惹人喜爱。

    “就猜到是你,”那妇人道,“明伊,你自己说吧,今日该如何罚你?”

    桐拂脑中轰的一响,明衣?明漪?怎么又是……

    她手忙脚乱站起身,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就听那小姑娘忽然出声道,“叔母,不如让明伊陪我习字,可好?”

    那妇人闻言转而将那小姑娘的手牵了,“既然令姜发话了,那就这么办了。写完字之后别忘了早些过来和叔父一起晚膳。今日封儿,胡儿,羯儿还有末儿都在,可热闹了……”那妇人又交待了几句才转身离开。

    令姜正欲走进亭子,身后蹬蹬蹬跑来一个年纪更小的男娃娃,口中唤着,“阿姐!阿姐习字不叫上玄儿,竟找个字都不会写的!”

    令姜伸手将他拦着,“阿玄,莫要胡闹,今日叔父要考问功课,你的书可都念完了?”

    那叫阿玄的娃娃嘟着嘴,“念好了又如何?总归比不上谢朗的那句‘撒盐空中差可拟’。阿姐的‘未若柳絮因风起’,玄儿就算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的……”

    令姜又说了什么桐拂压根儿没听见,但方才这一句她若没记岔了的话,眼前的这位令姜,是谢道韫?这小娃娃,是领着北府军因淝水之战一战成名的谢玄?那他们口中的叔父,岂不就是,谢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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