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感觉遥遥的十日却转瞬即到。
东宫早就被礼部的人装点一新，到处都是火红的颜色，红的像火，甚至给人一种烈日灼身的感觉。
因为是在宫里，慕虞思的身体状况也不好，所以能过来到喝的人并不多，稀稀拉拉的人群和一年前赵思嫣和君以澜的婚礼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然而即便如此新郎官却迟迟不曾出现，唯有东宫里的内饰们来回的忙碌。
与这些热闹想成对比的是一处重兵把守的书房，君以澜依旧穿着一身极其奢华的黑色蟒袍静静地站在窗前。
他在等，等一个消息，等一个可以让他没有后顾之忧的消息，然而……
窗外的风夹着细细的雪花，吹在来往侍卫和宫女的脸上，将他们的脸吹得发红，头发也吹的也有些凌乱。
这时一道黑影顺利从君以澜站着的位置进入房间立刻就对着君以澜躬身施礼。
君以澜缓缓 转身看着那人沉声问道：“如何？”
那人立刻禀报：“回主子，没有。那周姝应该早就猜到有人会去打探凝萱夫人的下落，所以将消息封锁得严严实实，根本打探不到。”
“就没有别的办法？”君以澜的声音越发低沉继续问道：“其他人呢？同样没有消息？”
那人闻言再次拱手说道：“魉那边直接去了大周，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属下还在等…其余的人都已经无功而反。”
听到这里君以澜的拳头直接打在了窗户上，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周姝的奸诈！
“就这些？” 君以澜的声音越发低沉，显然已经隐隐有些发怒。
那人闻言立刻继续说道：“不过主子有一件事已经可以确认，那就是确实是周姝的人将凝萱夫人从寺庙绑走的。那个寺庙的人已经被……灭了。“
听到这，君以澜也已经认定确认了这件事一定是周姝做的，别人没有她这么疯狂。
听到这里，君以澜的眼睛却立刻看向门口对着那人使了一个眼色，那人会意立刻消失。
看着那人的背影，君以澜这才转身对车门口问道：”何事？“
门外的人立刻答复：“太子爷，吉时已到，你该换装了。”
君以澜的眉头似乎立刻皱起，但随后还是回了一句：“门外候着，我这就过去。”
嘴里虽然这样说，但君以澜还是很快转身走出了房间。
同样时间，一直住在东宫里的慕虞思也正被人伺候着穿上华贵的喜服。
大君的习惯是要新娘自己绣的，所幸……从定下和亲那些开始，尚衣局就已经开始准备，这才没有耽搁。
然而慕虞思的情绪几乎和君以澜一样并不上心，或许是因为她现在的样子实在是恐怖，就连给她换衣服的宫女都只有自己最熟悉的那两个，其余的连过去都不敢。
对此慕虞思却毫无感觉，毕竟不要说别人就单单她自己都无法直视。
正要带上凤冠的时候，那两个小宫婢犹豫了，毕竟……慕虞思的情况已经瘦脱了相，他们其实都害怕这凤冠戴上会不会……把慕虞思的脖子压坏了。
“公主……”但时间不等人，他们在犹豫片刻之后还是忍不住开口询问。
“何时？”慕虞思的样子同样魂不守舍只是原因和君以澜各不相同。
那几个小丫鬟文雅咬唇这才说道：“那个……吉时就要到了，凤冠必须要带上，只是……”
“带上吧，我死不!”在场的人一听到慕虞思的话，一个个也只能无奈的对视，最后还是给慕虞思带上了凤冠，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慕虞思突然声音嘶哑的说道：“你们先出去一下，我一会叫你们。”
那些宫女闻言立刻退了出去，只留下慕虞思一个人坐在房间里。
然而正在这书门口传来一声宫女禀报的声音：“见过太子爷。”
慕虞思闻言下一时一愣，连忙擦去眼角的泪水，不等她起身门口的声音便继续传来。
“虞思公主的身体怎么样？准备好了吗？”
小宫女开课回复：“启禀太子爷，一切停当，只是公主的身体有些虚弱，需要在休息一下。”
听到这里，君以澜似乎叹了口气然后说道：：知道了，你们都退下吧！“
随后门便吱呀一声被人推开，穿着一身红装的君以澜随即出现在慕虞思的面前。
慕虞思已经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索性坐在原地没有起身。
君以澜看了也没有什么表示，关上房门缓步走了进去。
慕虞思的毒无法用火盆，整个房间里显的有些阴冷，然而君以澜最终还是走到慕虞思的身边站住脚问道：“怎样？还能坚持吗？“
然而慕虞思却没有回答，而是问道：“我若是立刻死了，你会不会……恨我？”
君以澜闻言轻笑，摇了摇头，随后主动走到慕虞思的身边拿出一个蜡丸放到慕虞思的眼前说道：“这是达奚南给我的，吃上它你至少还能撑半天。”
“半天……”没有什么会比让一个花季少女知道自己不久于人世的消息更加讽刺的，尤其是像慕虞思这个年纪的孩子。
然而慕虞思却笑了，说道：“半天而已苟延残喘又有何用？”
慕虞思显然已近不想活了，字里行间都是凄然。
“或许这半天出现转机呢？"君以澜闻言先是一愣最后更是皱眉说道：”慕虞思，很多事情我都没法说，但我知道，若是我像你现在这样，我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吃了。“
慕虞思闻言身体猛地一抖，随后缓缓抬头看着君以澜眼底都是泪，这才咬了咬牙将药丸拿起来吃了下去。
君以澜眼眸低垂没有说什么却依旧缓缓转身倒了一杯水给慕虞思递到面前。
慕虞思喝了水，长长的叹了口随后把一封信递到了君以澜的面前：“这是……这是我对你帮助我的回抱。”
君以澜诧异的看着慕虞思手里的信封，随后抬头看向慕虞思，却只见慕虞思将信放在了梳妆台上说道：“等我死了你再看吧。”
君以澜没有追问而是沉思了一下这才开口。
几天前赵思嫣说过的话一直在他的脑海中回放，以至于看着慕虞思油尽灯枯的样子，他也有些感触，问道：“你……真的不后悔？”
慕虞思的身体猛地一颤，虽然大家都没有说明白，但她知道君以澜说的是什么意思。
苦笑，随后开口：“不然呢？”
“或许你的选择并不是对他好，或许……如我是君以沐，哪怕一日也好，但……”
“他不是你，我也不是赵思嫣。”慕虞思一句话就打断了君以澜的话，随即轻咳几声用力说道：“我和他之间他不知道才是对他对好的选择。”
“为什么？君以沐明明爱你！”
“可是他的爱不能让我一直陪着他，若是那样还不如……还不如……”慕虞思的声音彻底变了似乎就连她自己也说不下去了。
“难道你就这样让他抱着对你的误解糊糊涂涂的活着？”
“ 不好吗？糊涂的活着总比死了好，总比愧疚一辈子的好，君以澜我不知道他怎么跟你说的，但我知道……我的选择是最好的。”
这一次听到慕虞思的话， 君以澜却沉默了，她看着慕虞思倔强的背影久久没有再开口。
当一对新人走出到大堂的时候，外面的宾客们也早就追备好了，一个个神色各异的看着君以澜的，看着慕虞思的。
周姝果然早早就来了，她坐在下首第一位，一脸得意的看着君以澜和慕虞思，这一对新人的悲哀完全出自她的手，没有什么比欣赏这样的场景更加令她感到高兴地。
人群的角落里一个不应该来，偏偏又忍不住来的人悄悄的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
慕虞思头戴凤冠，从容的看着在场的所有人随后突然开口。
“各位……我碧落嫁女都要喝女儿红，这还是我出生那年，父皇命人埋下的，因为路途遥远我只带了一坛，幸亏在场的人不多，大家都尝尝。“
女儿红的习俗历来都知道，此时慕虞思这么说也没有人多想，一个个便高兴地从宫女的托盘上拿起酒杯。
然而明明是众人皆知的习俗，却有一个人面露狐疑，毕竟……坏是做多了，总是会心惊。
周姝冷冷的看着下面的人一个个拿起酒杯，在那里品头论足，而她则阴测测的看着面前的那个只放了三个酒盅的托盘，而且每个酒盅都精美异常。
这三杯酒一看就是给她和君以澜还有慕虞思准备的，而且似乎隐隐还有些门道。
毕竟每个杯子上都有特殊的花纹，像周姝这样经常算计被人的心里都虚，根本就不敢喝。
君以澜的视线扫过周姝的脸冷冷一笑，随即直接伸手拿起其中一个杯子就要喝，结果却被人半路拦住。
“等一下……”周姝一脸得意的看着面前的就酒盅，甚至毫不客气的直接从君以澜的手里将酒盅拿走了。
君以澜看着周姝的样子也不生气，随后又拿起一个酒杯递给了慕虞思，这才拿起最后一个杯子甚至直接抿了一口。
然而周姝看着君以澜的样子，心里又是一阵疑惑，于是再次开口说道：“等一下……君以澜，我这杯酒不好，我想和你换。”
君以澜闻言一笑，随后说道：“怎了……周姝公主下毒太多，这是心虚了？”
周姝闻言也不生气，而是浅笑着看着君以澜，将手里的杯子向着君以澜的面前一推。
君以澜挑眉居然再次换了酒杯，周姝的举动立刻引起众人的注意，看出来原因的皱眉，看不住来猫腻的也皱眉。
但不论如何她的酒杯还会和君以澜已经喝过一口的酒杯换了。
慕虞思全程都静静看着，就好像根本不认识周姝一样。
见所有人都把酒盅拿在手里，慕虞思这才笑着说道：“既然如此，那我慕虞思就在这里谢谢大家了。”
随后她便将酒一饮而尽。
众人看到虞思把就喝了也不再迟疑，一个个也跟着喝了，有的称赞酒好喝，有的则喝不上来，总之整个大殿里都很热闹。
毕竟这可是碧落的国酒，还是人家皇帝亲自封存的，若是没有这次和亲，只怕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喝。
君以澜此时也将酒盅里的酒一饮而尽，随后却不解其意的看着慕虞思，他总觉得慕虞思在计划什么，就像他知道慕虞思不会害了自己一样。
不然也不会留下那封信。
接下来的太子封妃便开始了，虽然比起封后要差了很多，但大抵慕虞思也是一国公主，繁文缛节也是一套一套的。
渐渐地君以澜就发觉身边的人开始微微地颤抖，他心里一紧，立刻伸手将差点跌倒的慕虞思扶住，随后压低声音问道：“怎么了？”
慕虞思吃过药，别说这一个时辰，至少六个时辰都应该没问题。
慕虞思却只是无力度也摇头，即便今天大婚她的脸上也依旧蒙着红色的面纱。
慕虞思则笑着看他，眼底有愧疚，甚至还轻轻地说了一句：“君以澜，对不起，谢谢你。”
这奇怪的语句立刻让君以澜的心里一突，那一刻她才意识到那酒果然有问题，只是不知道……
这个念头不过是一闪而过，然而已经有人察觉了异常。
周姝原本就是下毒的，对于毒素她的感觉也是最敏锐的， 尤其是……那毒就是冲着他来的。
就在在君以澜发愣的时候，周姝的脸色瞬间白了，随后更是直接拿出一个瓷瓶倒出来一粒药丸，然后吞了这才阴测测笑着看向慕虞思。
“我就知道你这酒里有问题，我只是没想到你要害我，连君以澜的命也不管了。”
慕虞思听到周姝的话却并没有反驳而是同样笑了 ：“那是自然，我刚初学，还要前辈指点。”
慕虞思的话听起来声音有些嘶哑，随更是哈哈哈大笑说道：“可是我下的根本就不是毒……周姝，你对我做的这一切要是下毒直接把你毒死，我会觉得不甘心，所以……我下的不过是软筋散，至于你刚才吃的解药怕是没有！”
周姝闻言就是一愣，她根本没想到慕虞思费了那么多心思居然只是下了个秘药，于是更加鄙夷的说都：“慕虞思看来是我高看你了……就是是现在这个地步，你也一样不敢杀人。”
“是吗？”慕虞思嘴上的笑渐渐地淡了许多，因为她从周姝的眼眸里看到了戏谑。
虽然她弄倒着蒙汗药的时候那人说过这要没有解药，但……周姝毕竟是玩毒的行家，万一她真的有解药……
心里遮掩想着，但随后慕虞思却释然了，有又怎么样，她从一开始就打算好了，选在今天不过是为了那把自己身边的人把大君都摘干净。
让世人知道，她和周姝之间只是私人恩怨，和大君和碧落都没有关系。
于是她笑了，看着周姝说道：“我敢不敢杀人你一会就知道！周姝你不是很厉害吗……来……鹿死谁手咱来试试。“
周姝的脸色虽然看着依旧正常，但她的心里却有些发苦，慕虞思说的不错，那只是蒙汗药，可就是因为这样，她的解药根本没有多少用。
看着慕虞思的举动，此时已经摊坐在椅子上的君以澜却满心的焦急。
他虽然知道慕虞思想做什么，也知道自己不应该阻止慕虞思，可是看着那么一个可爱的女孩为了周姝这样的人去死实在是……不甘心。
“慕虞思，你…… 你这样做不值得！”
“君以澜得了吧……我知道你一定有自己的想法，也可能在做些什么，但我……等不及了。这个女多活一刻我都觉得的难受！”
随后慕虞思更是直接抽出一把短匕，慢慢的向着周姝的位置走去。
这一切才君以澜看来就像是慕虞思在英勇赴死，只是结果几乎已经注定。
“慕虞思！”君以澜再一次喊道，但只一次 的声音似乎都要比之前弱了几分。
下一刻慕虞思就已经冲到了周姝的面前，却没想到周姝来喝喜酒居然也的带着自己的软剑。
“咔”一声软剑和短匕撞在一起，慕虞思甚至直接被周姝撞得连连退了三步。
虽然有了蒙汗药的帮助，但慕虞思的身体实在是太差了，根本就使不上力气，这样交锋，落败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一旁的君以澜看得目眦欲裂，每一次慕虞思受伤他都会恨不得立刻冲上去。
然而渐渐地君以澜却冷静下来，因为她发现周姝的脚步出现了问题，似乎越来越虚浮了。
或许……或许，只要慕虞思能够坚持足够长的时间，杀了周姝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的势头君以澜能看出来，慕虞思和周姝当然也明白，于是慕虞思越杀越红眼，报仇心切的她早已将生死彻底置之度外。
不死不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