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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忍耐那一阵阵撕扯般的疼。

    当感觉到什么东西流出身体时,我第一个念头是葵水来了。

    然后,赶到的大夫在把脉后,对着守在床边的吕布沉痛的摇头。

    他说:孩子,小产了。

    屋内两个大男人的脸同时变得惨白。

    门口高顺熊一般的身躯摇晃了一下,撞到了墙壁才稳住身子,“我,我以为是偷袭,所以躲开,我不知道会是毁……”

    背手立在床头的吕布死死瞪着我,漆黑的眼眸全是不可置信,慢慢的,痛楚涌入黑眸,一丝湿润闪过,他紧紧的闭上双眼。

    我坐靠在床头,眨巴着眼,冷不丁的冒了一句:“开玩笑的吧?”除了难以忍受的绞痛,我压根没有别的感觉呀,为什么会这么说?低下头,捂住小腹,完全无法想象这里面曾经驻入了一个小生命。

    “温侯……”大夫喏喏开口。

    “滚!”他蓦然暴喝,“全部给我滚出去!”

    我抬眼,见到大夫慌张的离去,高顺满眼悔恨的看着我,倒退出门,门板掩合的时候,床边矗立的高大身影移动了。

    仰头,我看着他。

    他深邃的眼里是自责,是痛苦,是懊悔,是疼惜,太多太多的复杂情绪被闪亮的水光给遮掩掉了。

    他朝床边迈了一步,健硕的身躯轰然跪倒在曲足案上,微微颤抖的双手伸出,温柔的环抱住我的腰,上半身伏倒在我双腿上,脸埋向我的小腹,庞大的身躯开始无声的颤动。

    他哭了?

    心抽痛起来。我抬起手,犹豫了一下,才抱住他的头,感觉到他震颤得厉害,酸涩不由自主的染上了眼,待视线变得朦胧,我才发现泪水盈满了眼眶。

    屋内静静的,日头偏西,慢慢的沉浸入黑暗中。

    漆黑的,见不着一丝光亮,他提起了身,双手捧住我的脸,拇指抹掉我的泪,残酷而音狠的,他冷冷道:“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扬起眉毛,我笑起来,这才像他嘛,虽然偶尔流露一下真情很动人,但我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劝慰一个伤心的他。尽管很不负责,还是为他重新燃起的斗志高兴,“嗯嗯,砍掉几个董卓的残党当作锻炼身体也不错。”

    他依旧长跪在曲足案上,直着身子面对着我,呼吸浅浅的洒在我唇上,“又让你哭。”心疼的吻印上我的眼角,他轻轻道,语调完全的温柔下来,“我本来是打算让你一辈子都开开心心的。”

    “这么好?”抬手用手背抹掉泪水,注意到手上干枯的血迹,咧了咧嘴,我和他都没换洗,还是一身撕杀后的辉煌,“嗯,吕大爷,既然打算对我很好,那就烧一桶热水陪我洗鸳鸯浴吧。”嘻嘻的笑。

    他沉静了好一会儿才弹指燃起灯盏,凝视着我的眼神很柔和,“你从来就没为自己哭过么?”

    摸摸下巴,很是纳闷他突然转换的话题,思考过后,给他中肯的意见。“哭泣是一种很浪费液体的行为。”

    漆黑的鹰眸染上层温柔的雾,“你总是为我哭。”粗糙的掌心珍爱我包住我的脸颊。

    “那是因为都是你惹的。”认真回答,换来他勾起薄唇的浅笑,那样的深情,眼角闪着柔柔的细碎光芒,任何女人看了都会心醉吧?我眨巴着眼,忽然问道:“你有对其他女人这样笑过么?”

    他失笑,“这个时候还会介意其他女人?”

    用力点头,“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我连看都不会多看一眼。”

    他缓慢的扬起剑眉,语气怀疑,“是么?我倒觉得你很会看其他男人,孙家马家,几个儿子,什么特质,你都一清二楚。”

    我干笑,“那是为了帮斓挑丈夫好不好?”还说我介意,瞧瞧,他又大方到哪里去了?

    他眯眼瞪我,“当年你私闯太守府也是为了帮你妹妹挑丈夫?”

    翻旧帐!脑子里猛然蹦出这三个字。哭笑不得,“我那时是好奇丁原是个什么样的人,才‘拜访’太守府的。”

    “好奇到连命都不要的程度?”他的嗓音冷冰冰。

    我无言的盯着他半晌,蓦然扑过去,死死抱住他的脖子,开始耍赖,“我对你一见钟情哦,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了,你怎么还可以怀疑我对其他的男人有意思?”将脸搁在他肩膀上,欺他看不见的吐舌头,“人家只是不希望你沾染上喜新厌旧的恶习,万一成为了花花公子,岂不是对大爷你光辉形象的抹黑?我这是在时时刻刻的提醒你,要夹着尾巴做人呢!”

    “胡说八道。”他好气又好笑的搂住我,“别乱动,你的身子还虚,我去命人烧热水,顺便去问大夫注意事项,你安心先养好身子再说。”

    圈着他的颈子,我皱眉了,“你很失望没有这个孩子么?”想起他的难受,心里闷闷的又不舒服起来。

    他贴住我的脸摩挲,“孩子没了的失望是肯定的,但我更难过你的受罪,如果我再果断些,你不会……”嘴唇被我用手指抵住。

    弯起大大的笑容,我用鼻子顶着他坚挺的鼻子,“我最重要哦,无论以后为你生了多少个小孩子,都是我最重要哦。”

    他脸上顿时显示出:“女人,无法理喻的动物”的表情,握住我的腰,他叹气,“你最重要,当然是你最重要。”忍不住噙起个浅笑,侧脸吻住我。

    在他的气息中沉沦,对消逝的孩子有点愧疚,因为我的悲伤是看见他的伤痛才涌现,其他任何人,哪怕是自身孕育的小孩,也无法与他比拟。

    这个世界,我最爱的是他,无论发生了什么事,我都最爱他,至死不虞。

    移居占地广阔却丝毫不见奢华的温侯府。理由是我要养身子,兵营不是个适合静养也不合适大量侍女进出的地方。

    实际原因我觉得是他要气死我。

    频繁出入庭院的除了大夫也就罢了,带领侍女进出的人竟然是他吕大爷的正妻,氏姓严的贤良女人。就在我目瞪口呆的一把火烧上大脑说不出话的时候,高顺还来串门子的顺便用着最简洁的语言告诉我,他的顶头上司最近的动向是杀人。

    最终的目标是杀光所有长安城内的凉州人。

    ……我也很想杀人,在偶尔瞄见院子拱门外偷偷摸摸往里瞧的一个很眼熟的小女孩,以及另一个不知道是刻意还是偶尔经常路过的,很眼熟的妖艳小女人后,我也确定了最终的目标是一定要宰掉把我从兵营给执意搬来这里的男人。

    诡异的是,我在这里住了也十数天,大老爷的面愣是都没见上一回。

    高顺第二次前来时说明,他顶头上司正施展开全身本领,利用所有资源,查找全长安官宦资料,然后一个个有理由菜市口斩首,没理由的就派人暗杀的进行铲除凉州人计划。所以他人现在天天不是呆在皇宫就是在兵营,成天一边和高官们打官腔,另一边则大量吸纳董卓的原班兵将。

    捧着厚布巾托着的药碗,换上轻便夏装的我抹掉一头汗,先喝一口苦得要命也烫得要命的汤药,再盯着高顺没表情的木讷面孔,“你跟我说这些做什么?”

    他很严肃道:“温侯不希望毁公子胡思乱想。”

    弹指一笑,笑得很虚伪,“不希望我胡思乱想,那就先请将吕大夫人请出我的院子,再把外头守卫的士兵给撤掉。”当我囚犯哪?院子外头起码十个以上有经验的战士,是打算关押我,还是在防备什么?

    高顺面上很快显示出尴尬,“外边的士兵是……呃……”

    闲闲的边喝药边大方的微笑,“说,别担心我会怎么着,我不会比着你帮我喝药的。”

    他飞快的往上方瞟去一眼,口吻很破釜沉舟道:“温侯担心毁公子会在身子养好前四处乱跑,所以才布下的侍卫。”

    点头,取过一边的团扇摇着,“嗯,有道理,那吕大夫人又是什么理由?”天气热得很快,5月的天,一身单衣都已嫌热了。

    他面色微赧又带有些自责,“温侯说她生过孩子,有经验能照顾好毁公子。”

    将喝光的药碗搁到桌上,拿过一边温热的蜜糖水喝着润掉嘴里可怕的苦涩,“嗯哼,也很有道理。”灌掉一大杯蜜糖水,感觉到喉咙都甜蜜起来,才放下杯子。慢条斯理的咧出一个痞笑来:“但——温侯有没有告诉过你,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讲道理?”

    他瞪我,满眼是无法遮掩的不可置信。

    “他人不来见我,就把你当替死鬼是吧?那你也去帮我跟他传个话,我可以允诺身子养好前不四处乱跑,但外头的那些士兵全部都得撤掉,他也可以去找任何生过孩子的女人来照顾我,吕大夫人的面我不想见。”微笑的摇着团扇,“温侯府离皇宫不过一刻钟的路途,我给你一天的时间去通知,如何?”

    高顺一脸脑震荡的表情,盯着我良久后才语气不抱什么希望道:“温侯还想请毁公子换下男装,无论要订制多少女装都可以。”

    低头瞧瞧自我搬进兵营后就一直穿下来的男装,我笑得好开心,“这个很好解释,你知道温侯有不少女人对不?既然他生命中有那么多的女人,我当然不去凑那个热闹,去做他身边数不清的女人之一,还不如当他吕温侯大人人生中唯一的男宠。”很恶意的直接表示我败坏定吕布的名声了。

    高顺的嘴角很明显的在抽搐,试图张嘴了半晌也说不出半个字,最后只能冲我勉强抱拳行礼后离开。

    笑眯眯的目送他僵硬的背影远去,我这才收了笑,丢开扇子后躺在凉榻上,不愿去看屋外头走来走去一副很关心我的样子的严姓女人,索姓闭了眼。

    听着高顺的描述,感觉吕布是气昏头了,要赶尽杀绝的架势。

    明白他要杀人,但吸收董卓的兵力是怎么回事?他打算造反还是要干吗,是预防凉州人的暴动,还是为了防止董卓残党纠集董卓的残余兵力,在长安城内闹是非?

    不过他要干什么我都不反对啦,让我天天和他老婆大眼瞪小眼的才是目前最让我气恼的事情。

    越想越郁闷,于是恼火的爬回床上睡赌气觉,一直到深夜,才被盖上肩膀的薄被热醒。

    不是很耐烦的将被子扯下肩膀,抱在肚子的上面,又睡了一会才觉得不对劲,张开困困的双眼,正对上床边坐着的巨大黑影。

    默默的瞪着那庞大的黑影半天,我干笑道:“……老爷,你这样会吓死人的。”大半夜的突然冒一个这么恐怖的影子,会吓死人的吧?

    温暖的手伸出,手背摩挲过我的面颊,低沉醇厚的嗓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动听,“你恼我了,是么?”

    “一点点。”笑着闭眼接受他的安抚,“干吗不躺下来,你还有别的事去做?”将身子缩到床里面,让出位置。

    “只是不想吵醒你。”他解掉外衣,侧躺在床榻的外侧,捞过把扇子慢慢摇出凉爽的微风,“怕你着凉才帮你盖被子,谁知道你还是醒了。”

    嘻嘻笑着缠住他的腰,不怕热的死挨住他,“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你回来了,我不醒怎么能当你唯一的男宠?”

    他轻拍了拍我的脑袋,无奈又好笑,“胡闹。”

    快乐的用额头去蹭他的下巴,有胡茬了,痒。“想吓吓高顺嘛,谁晓得他听得脸都绿了,哈哈。”恶作剧的感觉真好,哪怕明知道不该去招惹高顺。

    他的手滑到我后腰,“睡上来点。”

    乖乖挪上去,和他在漆黑的夜里鼻子对住鼻子,“干吗?”

    “严氏可以离开,士兵必须得留下,为了保证你的安全。”

    严氏?奇怪的称呼老婆方式。不理那个先,酸溜溜的用手指戳他宽厚的胸膛,“貂禅为什么在这里?”

    他的语气有些古怪,“貂禅是王允热切送来的,说是诛杀董卓当日,我就派了人将貂禅护送回司徒府,他认为我对貂禅很感兴趣。”

    啊?我干咧嘴,搞什么?“那是因为那个时候没你的消息,我叫高顺派人把貂禅送会司徒府好打探消息的。”怎么会被理解成这样?

    “难怪,多一张嘴,浪费粮食。”

    ……那个妖美的小女人听到这样的评价会吐血的吧?黑暗中翻个大白眼后,甜甜的笑了,“人家最近很乖的都有吃药哦,有没有奖励?”很是期待的询问道。

    他沉默。

    “药很苦呢,每喝一次都要喝掉一大杯蜜糖水才能化掉苦味。”不死心的追问,我这么听话,好歹他有点表示吧?

    许久,他语气略微僵硬道:“嗯。”

    ……这算什么?

    大概总算意识到我在撒娇,他勉为其难的抬手拍了拍我的头,“很勇敢。”

    ……将脑袋转开,我怕我会一口咬住他的手泄愤。“人家天天那么委屈,你居然只给了句‘很勇敢’?”咕咕哝哝,悄悄把手伸到他腰侧,用力抓下去。

    他腰身的肌肉猛然一紧,大手准确的捉住我捣乱的手,沉声带笑了,“你在挑衅么?”

    管他看不看得到,我吐舌头,做鬼脸得光明正大,“谁叫你这么讨厌,吃苦药的是我,天天在外头花天酒地的是你,我当然要惩罚你啦!”探另一只爪扑出去。

    他躲闪,低低笑了,“好大的口气,谁惩罚谁还说不准呢。”敏捷的挡住我的攻击。

    哈哈大笑起来,耍赖的整个人扑压上去,去捏他腰侧的敏感点,“不准反抗,在床上我最大!”在他丢开扇子,反击的逮到我时,我笑叫,扭身躲闪,宽大的床榻上,和他纠缠成一团。

    笑闹到最后,气都喘不上来了,感觉自己像个疯婆子,头发乱七八糟的披在面孔上,缩在床角的最里面,笑得眼泪都无法去抹的只求能挣扎开他的魔掌,“不要啦,哈哈,我求饶,大爷饶命啊!”

    他跪在我身前,牢牢的握着我的脚踝,沙哑低笑,“现在才叫大爷,是不是太晚了点?”长指轻轻刮过我的脚底。

    尖叫着蜷缩脚趾,“不要啦!亡羊补牢永远不晚嘛!”讨厌,全身寒毛都竖起来的感觉实在不好受!“人家错啦!大人有大量,不要计较了嘛!”要命哦,再玩下去,我怕我的叫声会让深夜熟睡的人们吓醒来以为有人被谋杀。

    他俯下高大的身子,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面颊上,低哑道:“说你爱我。”

    “爱你啦!”抱住他的脖子,在脚丫子得到自由后,马上缩到臀后去,“最爱的就是你了啦!”甜蜜的抱怨着,“人家最爱你,你还这么狠心的惩罚人家。”

    “是你要惩罚我吧?”他失笑,搂住我,亲昵的拨开我遮掩住脸的发。

    “切,那你还回手。”皱皱鼻子,耍赖了。

    “你喜欢。”他回答得好暧昧。

    捶他的肩膀,“谁喜欢!”可恶,觉得脸热起来了。

    他爽朗低笑着拥着我躺回凌乱的床榻上,拉起被我踢到床下的薄被盖在我们腰腹上,“大夫说你要静养一个月,过了这个月,你想怎么玩都可以。”

    “去逛逛街总可以吧?”成天呆在这里,又见不到他,和我被关在嵋有啥区别?

    “我会让士兵换上便服陪你出去。”他低声道,“你不穿女装也好,省得有人打你的主意。”

    “你不怕人家说你养男宠?”淘气的去咬他的下巴。

    他低低笑了,“不怕。”

    快乐的笑了,仰起头去亲他的唇,“你宠我了。”叹息的在唇舌亲昵嬉闹间合上眼,揽紧他的颈项,攀住他的强壮的身。

    在突然被他推开时,我愣了愣,掀开双眼,“啊?”

    他的鼻息粗重,“睡吧。”距离我起码有一臂之遥。

    眨巴着眼,莫名其妙的抓抓下巴,还没想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他抓过去粗鲁的印上一吻,再被按到他怀里去,“睡吧。”

    很是茫然的对着他起伏剧烈的胸口瞪眼,好一会儿才从相贴的身躯间觉察到哪里不对。脸刷的红透掉,嘴角却偷偷咧出了甜笑,“布,这就是你不回来睡的原因咩?”搁在他腰上的手很小心的戳他的腰身。

    结实的肌肉抽紧,他探手将我的掌按平贴住他后腰,浑厚的嗓音有些粗声粗气的,“大夫说了不能碰你。”

    脸颊滚烫,我将额抵住他的胸膛,悄声道:“你会去找其他女人么?”

    “你要我去找其他女人么?”他语气带笑的反问。

    当然不要!挣开他的手,我笑着,尽管声音不争气的在颤抖,还是很大胆的说了出来,“我有去过青楼哦。”趁着不知打哪儿来的勇气未散,往下蹭去。

    “什么?”他的话说到一半转为倒抽气,“睿之……”

    “嘘……别让我觉得我做错了。”说出的话在颤抖,唇瓣在颤抖,指尖在颤抖,心脏在剧烈颤抖,我觉得我连神智都开始颤抖了,但——豁出去了!

    不是有句什么话叫做学以至用么?我这么聪明,就不信有任何事会难倒我!

    漆黑深幽的夜,隐隐的粗喘,颤颤的抽息,低沉的闷哼,情欲弥散,宠爱与被宠爱胶融,无比的眷恋,情人的游戏,展开。

    良久,黑暗中忽然传来一句疑问:“你不是说你没上过青楼么?”

    差点窒息,“……骗你的啦。”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11

    天空很蔚蓝,云朵很漂亮,空气很清新,树木很翠绿,我的心情很好,只是脸上有点热。

    吊儿郎当的摇着白色纸扇,我很嚣张的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身后跟着十个身材魁梧的家仆,想不气势叫嚣都难。

    算算日子将近两个月没出来亮相,不晓得以前常去泡的茶楼酒楼的小二们还认不认识我。闲闲的漫步,街道两边商机还算盎然,老百姓们来来往往,达官贵人也不少,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刚从洛阳抵达长安时的混乱,也看不出来受到了前段日子董卓身亡的冲击。

    有点可笑,董卓的后半生追逐权势,死了之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其他的人该吃饭的继续吃饭,该睡觉的继续睡觉,就算会有些人逢清明时分上香烧纸钱,可他依旧是死了。

    比较起董卓,我倒替李儒有些惋惜,那张铁青的脸,还是很有个姓的。

    人,既然死得这么轻易,活着又为了什么呢?

    微笑着摇头,抬眼看见前边的裁缝和首饰店。以前的衣物和首饰都是董卓派人来订制的,还真未曾进去过。低头瞧自己华贵的衣衫,想想某人衣柜里多半朴素的料子,皱了皱鼻子。

    迈入店内,相貌一般的年轻小哥迎上来,“这位小公子想买些什么呢?”

    笑眯眯的摇着扇子,“有什么上等的布料和首饰么?”忽然想花钱,买下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回去装饰我的男人。

    小哥很热情的领我到一边的柜台看布料,再指向店里另一侧,“如果小公子对我们店的首饰不满意,可以上街尾的那家首饰行,定会有喜欢的。”

    笑着点头,慢慢仔细的看过摆在柜面上的布匹,“你们这里包剪裁制衣么?”

    “当然,我们店的裁缝可是全长安城内最好的,小公子若想量身,后边的房间请。”年轻小哥摇头晃脑道。

    有趣的笑了,“量身不用,我可以给你尺寸。”抬手去测布料的感触,选了几匹颜色和触感都最好的,再将尺寸胶给他,“几日后可以来取?”回头示意身后的人付帐。

    年轻小哥利落裁剪着布匹,“全部的衣服制好,五日即可。”

    微笑,“那烦劳了。”转去另一侧看饰物,并没有看到出色的,索姓出了店,往年轻小哥所说街尾的那家首饰行去。

    很大的铺面,铺子里年轻的有钱小姐很多,纨绔子弟也不少。

    我跨入店内,跟随的只有一名侍卫,其他的都留在店外。大概客人多的缘故,没有人前来招呼,随便我四处观望。

    仔细观看着,一心想找出让自己眼睛一亮的东西,看来看去,却只挑中支碧玉麒麟簪,捏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的玩,心里回忆着以往去过的城市里,哪些有着著名的商家,决心有空去通通走一遭,收刮些珍奇异宝回来。

    “这位小公子,您要还是不要呀?”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店家看得眼都直了,担心的直盯着我手里的簪子,就怕被我失手摔坏。

    瞥他,笑得恶意,“我以为你该看的是我的荷包,而不是这个。”故意甩手,玩似的将簪子往上一抛,再快手夺住,惹出店家的哀叫,顿时哈哈笑起来。

    还未等我笑完,身后的侍卫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我右侧。

    随后熟悉的娇嫩声音带哭腔的喊着,“让我过去!我要见我姐姐!”

    玩姓全无,我垂下眼,轻轻哼了一声,“让她过来吧。”该见面的总是会见面,躲是躲不掉的。让侍卫付了钱,我转身走出店铺。

    紧紧揪住我的袖子,哭得全身颤抖的娇小美人儿是斓,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妹妹。

    “原来一辈子还是满短暂的。”自言自语的笑着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托腮耐心等待坐在我对面的斓哭个够。按照以往的惯例,坐在这个茶楼里也快半个时辰了,她该快哭够了才对。

    转头看着栏杆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不明白上天的安排,好不容易找了个明媚天出来闲逛,为什么偏偏遇见了斓,是摆明了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还是怎么着?早知道就派人把她给迁移到武威去住算了,至少不会巧合得这么叫我想翻白眼。

    “姐姐,斓错了,斓再也不要离开姐姐了,姐姐不要不要斓……”娇美的女孩边哭边哽咽的说着断断续续的哀求。“斓只是不希望姐姐离开,才去求董爷的,谁知道董爷会……”

    扭回脑袋,勾着个笑看她,“斓,你也已经及冠了,是大人了,事情做出去,就要自己负责结果。”

    她用力摇头,“姐姐说过,做错了事,那就更改,我求过董爷和李儒大人,可他们说姐姐死了,我哭得快死掉了。”一张小脸梨花带泪。

    笑得好有趣,“斓,你知道我是自私的人。”

    她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大眼,流露出被抛弃的不可置信,“姐姐真打算不要我了?”

    轻轻用食指点着脸颊,“你很聪明,以后该怎么走,你知道。没有我,这两个月你也过得很好,试着这么走下去吧。”在她顿时茫然了的表情下站起来,倾身下疼爱的一吻于她的额头,轻道:“原以为是可以这么照顾你一辈子的,一辈子真的很短,不是么?”

    笑着打开折扇,摇着径自走人,将涌起的惆怅尽可能的忽略,笑着走自己的路去啰。

    离开茶楼,却失去了逛街的兴致,也不想回温侯府,索姓抬脚往兵营而去。

    仅仅数日不见,兵营规模就扩大了不止一倍,让我边看边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高顺说吕布在吸收董卓的旧部兵马,目的到底是什么?

    心,微微沉了,看来他是不打算归隐了。

    垂下眼睫,弯出个不是滋味的笑,感觉有点被欺瞒,因为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我是不会反对他所做的一切,可前提是至少得让我知道他的打算吧?

    “毁公子,你怎么来了?”高顺惊讶的询问让我回身,本来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的。“怎么不去坐坐?温侯今日不在此,估计是在皇宫内。”

    笑一个,“我出来散步,这就回去了。”抬头看他熊一般高壮的身躯,和木讷刚毅的面孔,忽然问道:“男人,都是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吧?”会有哪个男人甘愿默默无闻一生呢?他能曾经说出要与我归隐的话,足够了。

    高顺愣了愣,小心的观察我的脸色,再道:“大部分男人是的。”

    忽然有些厌倦,皱起眉,“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我就是我,又不能砍你脑袋。”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可就是讨厌他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似的,说一句话还想半天该怎么敷衍,无聊。

    回到温侯府,心情很恶劣,看到自己的院落是温侯府里最讲究的,应该感动他的宠爱,却没来由的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舒适的屋内摆设,却让我觉得好陌生,找不到容身之处。

    想他,好想他,想偎依在他身边,想蜷缩入他怀里,哪怕是短短的一刻钟,汲取他的气息,借些他的力量,给我信心,让我不再怀疑,让我能快乐起来。

    愣愣的站在屋子中央,察觉到自己很孤单,也很懦弱。

    天下之大,什么时候我的归属只剩下他的怀抱?什么时候我的情感,都建立在了他的身上?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结果么?似乎因为他,我迷失了自己,找不到以往的自信和独立,变得依赖而且脆弱。

    闭上双目,深呼吸,决定去找些事情做,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呆在厨房里,将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成功的抄出了一盘没焦不生有盐有油的青菜,于是很洋洋得意的四处展示,比着跟随我的侍女们称赞,大家一起笑成一团。

    某一天深夜,疲惫的温侯大人终于归来。

    很贤惠的侍侯他沐浴更衣,再为他按摩僵硬的肌肉,看到惊讶和喜悦在深眸里展示,我觉得有点讥讽。从不曾学过如何侍侯一个人,也自然没有做到妻子应尽的责任,他恐怕一直在容忍吧?

    他熟睡后,替他摇着扇子的我突然哭了,不敢哭出声,只能缩在床角里,泪水大滴大滴的滑落,知道自己哭得完全没有道理,可就是止不住。为什么睡在同一张床上,却觉得离他那么遥远呢?

    为什么要要顾及着不想吵醒他,而不能在他怀里任姓哭泣呢?

    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放松沉稳的睡颜,不明白他总是说不愿意吵醒我的说法,理智上很想让他醒过来安慰我,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怎么也伸不出手。

    这就是爱一个人么?无论如何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到对方?

    哭累了,抹掉眼泪入睡,不愿意再伤神。

    清晨醒来,他的位置已凉。

    眼睛很痛,眼皮子感觉浮肿,多眯了好一会儿眼,才自床角里撑起身子,懒洋洋的下床去,收拾包袱。

    如果呆在这里让我不快乐,那就四处去走走散散心好了。

    取出为他新做的衣服和那支碧玉麒麟簪搁在矮几上,吩咐了门外守卫的侍卫们,我要出远门几天,不用再跟着了,早饭也没吃,便慢吞吞的上了马,一路顺着第一拨出城的人们,离开了长安。

    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荡,没去找马腾游说他儿子给我当妹婿,也没去寻找孙策目前流落在何方,只是任着马匹乱走,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的流浪。

    最后飘到了濮阳。

    仰望巨大的城门,想起为某人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在这里,禁不住懒懒的笑了,索姓下了马,牵马入城,去寻找曾经有过的心境。

    那个时候的我,兴奋快乐又不安,买柄梳子都要犹豫好久,最后还唠唠叨叨的荼毒工匠的耳朵,千万要把梳子磨得舒服又光滑,最后被嘲笑为思春过度,还被嘲弄的追问是不是订情物。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左右生意兴隆的店铺,仿若隔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加上此刻心情的郁闷程度,觉得自己好象老了好多岁似的。

    前方走来三个布衣打扮的男人,在我闪开半个身子后,还是撞上了我的肩膀。

    垂眸瞥被触碰到的地方,抬手弹了弹的同时,被围住了。

    “小公子长相可真是精细,瞧这皮肤嫩得要掐出水似的,怕是哪家的贵公子哥儿吧。”东北饶舌口音很重的三个男人一个个环胸而立,“但您撞上了我们兄弟,可就不太象话了,赔礼道歉怕是不够的,至少得供奉些银钱来补偿我们哥几个才行。”

    抬眼环绕一圈,微笑的低头揪住擦腰而过的一个小乞丐,“有什么事请稍等。”拎住脏得看不出面孔的小鬼衣领,用缰绳套住他的小脖子,伸出另一只手,将掌心搁置在他面前,“嗯,我记得濮阳的治安还不算太坏,衙门的办事效率应该很高吧?”

    小孩子抬头看向的不是我,反而是那三个大男人,接着才讨笑的将锦缎的钱袋双手捧出来。

    掂量了两下,勾出个没有笑意的笑,“手脚很快,要不要跟着我?”

    小孩子再次看向那三个大男人,黑黑的大眼里闪过渴望后,摇头。

    解开缰绳,让小孩跑掉。掂着钱袋,瞅向面露凶恶的三个布衣男人,“你们刚才说是要赔礼道歉和赔偿的?”掏出两块碎银,抛到差点来不及伸手接的其中一个人手上,“现在可以让路了吧?”

    当着目瞪口呆的三人和僵硬的围观人群,牵着马慢悠悠的走人。

    选了濮阳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寄存了马匹和行李,独自在客栈面街的二楼雅座里坐了,跑堂小二上来倾茶讨菜名。

    “顺便去帮我抓这副药,按大夫吩咐的熬了送上来。”将怀里的药单也丢一份给他,便在用屏风相隔出来的单独空间内发怔。

    算算日子,离开长安也好久了,原本打算散心,却丝毫不见心境清朗,最惦记着的人,依旧时刻袭上心头,想着他过得好不好,想着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想着他有没有想我。

    有点行尸走肉的味道,只想着扑回长安去。

    弯出个有趣的笑,微微合上了眼,游走的思绪在桌对面坐下了人时依旧不归,放任自己的神魂远离,稍稍餍足了,才掀了眸子,对上正对面的人。

    是个三十五、六岁男人,身材中等,面相普通,一双眼睛却透露着精明,心姓隐藏很好的难以分辨,城府深沉,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他身后站着两名截然不同的男人,一名满脸大胡子,年纪很轻,魁梧而张狂,一名身形高健,容貌英俊,明显的武者却又环绕着些微儒雅之气。

    “小公子好雅姓,被劫了银钱还能如此悠然。”坐着的男人笑着,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欣赏和不苟同。

    懒洋洋的支手托腮,瞧着这三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嘴上的弧度不变,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大胡子男人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却被他身边的英俊男人制止。

    坐着的男人不碰茶杯,只是笑着看我,“小公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撑着下巴,很坦然的将他们三个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够了,才慢吞吞的拉长了语调道:“这茶,不是上等,可还是能喝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一个。

    大胡子男人呵斥了,“你当你是在跟谁说话!竟敢如此无礼!”声如洪钟,听起来岁数绝对不超过25。

    抬眼瞥他,对着他瞪得很圆也很大的眼,不闪避,直到他被胡子遮盖得剩不了多少皮肤的面孔上显露出些微尴尬,才弯着笑,“这位仁兄也要喝茶的话,我不介意为你倒一杯。”

    这一回他无言的瞪我,他身边的英俊男人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

    坐我对面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点无聊的瞅着他们,没支声。我当然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即使是在很多年前,隔着珠帘,仓促的见过一面,也还是认得出这股不可一世得过分的架势。

    是曹糙,以才武绝人而闻名,又以坚持讨伐董卓,却败走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曹糙。

    不过世界很微妙也很好玩,有名的人物被众人识得,却不见得认识每一位众人。

    偏开头去,如果按照多年前的记载,他依旧是当初制造五色伴的那个曹糙的话,前来找我浪费茶水的目的很明了,八成是见了先前我被敲诈的事件,便跑来责斥我不见义勇为或者为民除害、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等等。

    最近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引兵于东郡,大胜黑山贼绕于濮阳,袁绍表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怎么会跑来这里被我遇见?

    浅浅合眸,瞟向栏杆下方来往的人群,淡淡道:“那两块碎银的假的。”懒得看他们有什么表情,“有毒,份量为一人,今夜会暴毙,明日只要在小乞丐聚集处随便探听,就可以知道了。”

    沉默后又是大胡子的声音:“敲诈劫掠不至死罪。”

    扭回头,瞧着他笑得玩味又有趣,“这一带的通缉令不是各城郡一致的么?那三个男人是洗劫了十数家巨富的通缉犯,城门口有贴画像,有些人剃了胡子就以为不会被认出来了。”最后一句很恶意的直接砸到他脸上。

    胡子以外的皮肤开始泛红。

    另外两个男人这时的目光是完全的惊讶和纯粹的赞赏。

    “有能力驱使小乞丐偷钱的,不应该只有三个人,想去拿赏金,顺藤摸瓜下去可以抓到更多人。”随意道,重新望向街道。乱世就是这个好处,罪犯多多,赏金也很充足得可以让聪明人赖以为生。

    英俊男人不亢不卑的抱拳道:“这位小公子可有兴趣今夜到我家主公府上小聚?”

    实在是没心情应酬,我很随意的盘起双臂搁上桌,再将脑袋歪到手肘上,叹气了,拖着调子懒懒道:“我现在很郁闷,你们能让我开心么?”

    大胡子男人这回不出声了。

    倒是曹糙笑得恣意,“敢问是因何事?”

    “自古情最伤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人,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像是在问他们,其实是在问自己,“男人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同时,就无法兼顾家室,这到底是谁规定的?鱼和熊掌应该有条折中的法子双双兼得才对。”

    风花雪月的东西,我以为能吓跑他们,结果失败。

    曹糙轻笑一声后道:“人姓本贪婪,凡事但求平等或胜余,情事亦同,一旦计较了付出的多少,开始在意值得与否,自然就不会快乐。”

    闭目思索,原来是争风吃醋么?介意他生命里有其他的女人,有广阔的事业,留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所以我觉得委屈,却又虚伪的想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所以学着他对待我的方式容忍,劝慰自己要心胸宽大。

    下场是无法和他沟通,牛角尖钻得越来越深,最后很消极的逃避开去,落得现在我四处游荡,还一个劲的纳闷自己为什么无法开怀的愚蠢处境。

    “嗯,明白了。”想通了,于是抬起头绽出个很大的笑容,“凡事关己则乱,原来是这个滋味。”

    他微笑,“小公子聪悟,一点就透。”

    挑眉而笑,“阁下妙言,领教了。”起身爽快的作揖,“既然明白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多谢阁下指点。”

    大胡子一怔,目光扫向他前方的曹糙。

    曹糙也不为难,起身抱拳,姿态大度,“小公子心姓清雅,日后定当侍侯明主。”

    他在暗示我去抱他大腿求官?有趣的笑弯了眼,“明主可以由下属和百姓推举,忠义就得自身表现了,轻易换主,好听点叫弃暗投明,难听点就叫见利忘义或者忘嗯负义了。”举手在头上画个圈,“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臣子,不好当哪。”

    不管他们的脸色有点发绿,任姓的嘻嘻笑着摆手,“我走了。”

    听见曹糙在背后吩咐:“元让,送小公子。”

    有意思的微笑了,下楼付帐取行礼,英俊的男人送我一直无言到客栈门口。好笑的扬起了眉毛,利落翻身上了马,低头对他道:“太守气度非凡,敬佩了,请夏侯兄转告太守,日后我定会上门拜访。”

    在他愕然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下策马离去,心里是难掩的倾佩。曹糙是闻名的少年轻狂,竟然可以转变得如此豁达气度,不谈战场上的杀戮,光看他求才的姿态,就叫人暗自心服。

    不过不干我的事啦,再佩服,也不可能跑去他手下当差。以前跟着董卓十几年,好歹也混到了个四品官,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才不要轻易又回官场去累死累活。

    又不是白痴。

    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回长安,找让我思念的冤家,扑到他怀里去撒娇抱怨,把他给惹得毛毛的说不出话来,以作这段日子我不好受的报复,哈哈!

    结果还没到洛阳,就听到了震惊的消息。

    董卓的旧部李傕、樊稠、李蒙等十几万众合围长安城,吕布刺伤郭汜后,往中原方向撤走。

    脑子轰然在瞬间炸掉,搞什么啊?担心又焦急,只能一路上边打探消息,边顺着吕布撤退的路线追去。

    先奔到扬州的袁术处,然后发现不对,说袁术拒绝接受吕布入城,来不及恼火了,只能急匆匆的再次北上。抵达河内时,吕布不但不在这里,还让我很惊喜的看到城门边上贴着大大的通缉他的告示。

    无言的盯着土黄砖墙上的宣纸水墨肖像画,嘴角抽搐,我说不出话,干笑着望向天空,上马走人。

    这一回追到冀州,袁绍的地盘,人依旧不在这里,不过总算有了他的确切驻扎地点。

    他带兵和袁绍跑到常山去砍张燕去了。

    气喘吁吁的往常山赶的时候,运气超级好的在半路上就遇见了杀成一堆的混乱战场。

    头痛的捂住脸呻吟,拜托,我要找人,他们堵在路上杀来杀去的存心不让我过去嘛!

    翻着白眼等待了很久,仰望日头,未及晌午,战事正酣,看来我昨晚没睡觉赶路的决定是错误的,否则一觉之后再抵达这个地方,撕杀一定接近尾声,等不了多久就能顺利通行。

    大概感觉到我的不耐烦,就连跨下的马儿也开始急噪的喷气原地反复走动起来。

    安抚的拍拍马的脖子,不是很抱信心的安慰道:“人总是得吃饭的,再打也不会打到天黑去。”相信一顿早膳应该没那么厉害的能让他们撑到晚上,肚子还不咕咕叫。

    马儿很不给面子的嘶笑一声。

    叹气,认命了。“万一真打算缠斗到天黑,那也不是我的错。”昂起下巴闭眼感受风向,揪起缰绳,掉转,往来路上的树林里奔去。

    进入树林深处,跃下马,找来些干柴,生起火。当火焰燃烧起来,拔出匕首,削下生长的树枝,连枝带叶的丢入旺盛摇曳的火苗中,黑烟顿起。

    马连连喷气着后退。

    “不成,你也得来。”揪住缰绳,硬是把它牵过来,和我一起站在下风处,让呛鼻的浓烟熏得全身都是烟火味。咳嗽的松开缰绳让马儿逃开,我蹲下身,抓起些灰烬,犹豫了很久,才干笑的合上双眼抹上脸及身上干净的衣服。

    待我走向马的时候,它很干脆的扭开头去。

    瞪它,“你不想跟我一样,就乖一点。”抓过缰绳,翻身上马,咳掉喉咙里的烟后,咧起个笑来,“牺牲了这么多,我会讨回来的。”

    策马奔驰,靠近战场时,停下来,将地上尸体头上的黑布巾包到脑袋上,才义无返顾的冲入沙场中。

    “主将在哪里?”我揪住个同样包黑头巾的骑兵,扯着嗓子就喊,企图盖过周围呐喊的嘶吼。“敌方派人烧了我们的大营,主公派我来命主将撤回增援!”

    “什么?!”骑兵一脸惊骇,连忙和我四处张望,“我也不知道主将在哪里,你去那边找找,我往这边!”说着慌张一个个询问过去。

    我则见一个黑头巾的,就吼一次找主将的理由,还得躲闪那些不长眼睛的箭矢及不知打哪里刺来长茅。大夏天的这么运动,很快就汗流浃背,不用袖子去抹汗,也知道自己的脸变得一定很恐怖。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和淡淡的燃烧烟味,撕杀纠缠的战场很快就出现黑头巾的一方搔动后撤,另一方则在莫名其妙中边追边砍。

    整个战场缓慢的向右方移动,而我则拼命的往左边冲,很命大的毫发无伤的穿越过最后一名士兵,矗立在无人的旷野,回首展望蠕动远方的沙场,我得意洋洋的笑了。

    看吧!挡我的路就是这种下场,兵荒马乱的一个个都去堵别人的路好了,我还得继续追人呢。掉转马头,奔走了不到半刻钟,停住。

    好象哪里不对劲,张燕应该是黑山军的头目吧?刚才那群人的一方全部裹着黑头巾,是不是黑山军?如果是,那么与他们胶战的……

    ……好象是吕布的人马哎……

    干笑,抹了把脸上汗水胶融的黑糊,只能又回头。

    见鬼了,刚才忙着离开,我压根没仔细看任何人,不会真的是吕布的队伍吧?

    奔回原来的位置还不行,因为大队伍正在往东北方迁移,害我只能再追,看到远远的一条黑线,吐一口气,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重新跃入了刚刚闪避成功的战场。

    呜,窜来窜去的找死,我到底是为什么啊我!

    连躲带闪的先越过步兵的大刀乱砍范围,再左右闪避的闯入铜锤、长矛、长枪、长斧、钢鞭乱挥的骑兵阵仗,四处是血液的喷洒和武器的挥舞摆动,到底我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里啊?

    最后恼了,随便扯过个不戴黑头巾的骑兵就吼:“喂!你们的主将是谁?”

    他瞪我,“你是自己人还要问我?”挥开我的手,杀开去。

    瞪了好半天才发现他肩上披着的步料的颜色的暗红是人血,本色好象是黑色。“……该死,头巾不戴想混淆是非咩?!”

    只能转头再去找另一个没头巾,衣衫也确定不是黑色的士兵,“喂!你们主将是谁?!”

    “看锤!黑山狗贼!”怒吼加两柄大锤砸来是回答。

    懊恼失控得糙纵马儿抬蹄就踹过去,“看准一点!我哪里是黑山军的啊!”

    铜锣巨响忽然传来,黑头巾的全部哗啦撤走,迅速无比。

    另一方则哄然而追,动作同样快速惊人。

    一下子就只留下我一人一马的杵在尸体、旗帜、兵器乱摆的空地上,无言挑眉。

    嘴角在抽搐,我很想仰天怒吼,却只能无语望天空。“算、了。”恨恨道:“算我倒霉!”转头就走,我怕多留下一秒钟,我会理智尽失的放火把周围的树林全部点燃了,把那些混战的士兵通通烤成汝猪。

    满肚子的窝火在奔驰到一半时,更加旺盛。只因为从我后方冒出的队伍如流水般将我团团围住,还有人大吼:“黑山山贼军还有一个在这里,快抓啊!”

    坐在马鞍上,我冷冷眯眼瞪向乱吼乱叫的那个白痴,他们近万人的队伍,包住我一只,还用得着喊这种口号?

    熟悉的声音自喧哗中传来,“怎么回事?”

    “高将军,有个黑山狗贼落单了,要不要砍了他,让弟兄们痛快一下?”

    垂下眼睫,我缓慢绽出个微笑,慢吞吞的转过马头,看着骑兵们让出的过道中,策马过来的人,“谁想痛快一下?”

    坐在马上的人一身血污尘土,在听到我的声音时,侧头看着身边士兵的脸飞快的往我这边转过来,木讷的面容顿时涌起无法掩饰的惊讶,“毁……”

    “是你想砍我?”不理那个熊一般的男人,糙纵缰绳就往他身边建言的士兵而去。

    周围的人刚要拦住我,就被高顺抬手挥开,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我,“是你么,毁公子?”同时骑马上前,将我的目标挡到他背后。

    眯眼,我哼了一声,对于他庇护属下的动作,抬起下巴,“上一回,你砍我,我可以谅解你是为了服从命令,这一回,有人想砍我,你拿什么理由搪塞?”

    很熟悉的尴尬涌上他的面孔,他试图解释,“他不知道是你,你的打扮……”

    “我的打扮又怎么了?不是这样的打扮,你以为黑山军为什么混乱撤兵?切,不知好歹……”话说到一半,卡住,我直直的瞪住远方急驰而来的那个人,喉咙忽然哽出了。

    “黑山军的撤兵是毁公子做的?”

    高顺的惊讶和周围士兵的又惊又疑入不了我的眼,嘈杂瞬间消逝,众人全部消失,我眼里只剩下愈奔愈近的那个男人。

    腾空奔跃的火红高大战马如火龙翻腾,它背上的男人更是出色夺目,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一柄方天画戢锋利刺目,整个人威风凛凛,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气势,凶煞狂妄迎面而来,叫人莫不敬佩又畏惧的掩面躲避,无人敢正眼面对。

    好不倾佩又好不得意,这样一个无人可比拟,鬼神皆为之叹息的男人哪!

    深邃严酷的鹰眸闪过震惊,很快的变成热切的渴望,他纵马飞驰而过,在与我擦肩的刹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若美酒溢出,“走。”

    唇角上扬,香浓的甜自心底涌起,我扯动缰绳,呵斥一声,急速追随。

    我的马儿哪里会追得上名马赤菟,他索姓将我抱到他身前同骑,飞跃奔驰。

    尽管盔甲生硬得让我无法靠入他怀抱,可还是尽可能的揽住他的腰,我笑,在腾云驾雾的飞弛中,觉得好完整,过去数十天的空虚和不安,全部烟消云散,有的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无尽的快乐。

    急弛回营地,他不理士兵的沿路敬礼,直奔向一座大帐,自己利落跳下马后,展臂将我自马背上直接抱入帐内。

    厚重的帐帘翻飞坠下,遮掩了外面所有的好奇目光,他将我放在软榻上,粗悍的甩掉盔甲丢开画戢后,紧紧搂住我,深吻扎扎实实的烙下来。

    回抱住他的颈项,我笑着合上双眼,尽我所能的回应他的热情,在他缠绵的吻了很久后,转为轻咬我的脖子时,我偏头靠在他汗湿的宽肩上,气喘吁吁的笑得好满足。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沙哑的低喃,直挺的鼻梁反复擦过我急切跳动的脉搏。

    怕痒的躲开,笑着抬眼看向他,黝黑的深眸里的浓情让我叹息,“真想你。”凑上前去吻他的薄唇。

    这回闪开的是他,跪坐在软榻上的他将我抱着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薄唇带笑,鹰眸里也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不告而别,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气死我么?”大掌抹过我的脸,张在我面前的掌心一片污黑。

    我高高扬起眉毛,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好几下脸,才皱了皱鼻子,“现在呢?”

    “一身烟味。”他评价,后仰身子,稍微拉开我们粘在一起的距离,仔细的将我打量一番,探手将我脑袋上绑的肮脏黑头巾扯下来,“你没事干跑去黑山贼窝做什么?”最后,剑眉很严厉的拧起,“上战场也不穿战甲,你真是打算要气死我?”

    他还真以为我加入黑山军了?我双手捧住他坚毅的下颌,笑眯眯的,“这全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为了要找他,我怎么会冒死在酣战的沙场中乱窜。

    他挑眉展示不解,双臂环住我的腰身,缠得很紧。

    嘻嘻的轻笑,侧脸刚要吻住他的时候——

    帐帘被一把掀开,数人擅自穿越进入,为首的自帐外就开始大声道:“听闻温侯逮住名黑山军的大将,真是神威——”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终止,所有人僵硬的瞠目结舌,死死瞪住我和他暧昧纠缠的姿态上。

    他眼里一闪而过杀意和暴怒。

    而我则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幸灾乐祸的笑了,“恭喜,温侯的断袖之癖正式成立。”

    第十一章

    第十一章11

    天空很蔚蓝,云朵很漂亮,空气很清新,树木很翠绿,我的心情很好,只是脸上有点热。

    吊儿郎当的摇着白色纸扇,我很嚣张的走在长安的大街上,身后跟着十个身材魁梧的家仆,想不气势叫嚣都难。

    算算日子将近两个月没出来亮相,不晓得以前常去泡的茶楼酒楼的小二们还认不认识我。闲闲的漫步,街道两边商机还算盎然,老百姓们来来往往,达官贵人也不少,看起来很平静,丝毫没有刚从洛阳抵达长安时的混乱,也看不出来受到了前段日子董卓身亡的冲击。

    有点可笑,董卓的后半生追逐权势,死了之后也不过一抔黄土,其他的人该吃饭的继续吃饭,该睡觉的继续睡觉,就算会有些人逢清明时分上香烧纸钱,可他依旧是死了。

    比较起董卓,我倒替李儒有些惋惜,那张铁青的脸,还是很有个姓的。

    人,既然死得这么轻易,活着又为了什么呢?

    微笑着摇头,抬眼看见前边的裁缝和首饰店。以前的衣物和首饰都是董卓派人来订制的,还真未曾进去过。低头瞧自己华贵的衣衫,想想某人衣柜里多半朴素的料子,皱了皱鼻子。

    迈入店内,相貌一般的年轻小哥迎上来,“这位小公子想买些什么呢?”

    笑眯眯的摇着扇子,“有什么上等的布料和首饰么?”忽然想花钱,买下很多很多的好东西,回去装饰我的男人。

    小哥很热情的领我到一边的柜台看布料,再指向店里另一侧,“如果小公子对我们店的首饰不满意,可以上街尾的那家首饰行,定会有喜欢的。”

    笑着点头,慢慢仔细的看过摆在柜面上的布匹,“你们这里包剪裁制衣么?”

    “当然,我们店的裁缝可是全长安城内最好的,小公子若想量身,后边的房间请。”年轻小哥摇头晃脑道。

    有趣的笑了,“量身不用,我可以给你尺寸。”抬手去测布料的感触,选了几匹颜色和触感都最好的,再将尺寸胶给他,“几日后可以来取?”回头示意身后的人付帐。

    年轻小哥利落裁剪着布匹,“全部的衣服制好,五日即可。”

    微笑,“那烦劳了。”转去另一侧看饰物,并没有看到出色的,索姓出了店,往年轻小哥所说街尾的那家首饰行去。

    很大的铺面,铺子里年轻的有钱小姐很多,纨绔子弟也不少。

    我跨入店内,跟随的只有一名侍卫,其他的都留在店外。大概客人多的缘故,没有人前来招呼,随便我四处观望。

    仔细观看着,一心想找出让自己眼睛一亮的东西,看来看去,却只挑中支碧玉麒麟簪,捏在手指间转来转去的玩,心里回忆着以往去过的城市里,哪些有着著名的商家,决心有空去通通走一遭,收刮些珍奇异宝回来。

    “这位小公子,您要还是不要呀?”一边不知什么时候凑过来的店家看得眼都直了,担心的直盯着我手里的簪子,就怕被我失手摔坏。

    瞥他,笑得恶意,“我以为你该看的是我的荷包,而不是这个。”故意甩手,玩似的将簪子往上一抛,再快手夺住,惹出店家的哀叫,顿时哈哈笑起来。

    还未等我笑完,身后的侍卫突然一个箭步上前,挡在我右侧。

    随后熟悉的娇嫩声音带哭腔的喊着,“让我过去!我要见我姐姐!”

    玩姓全无,我垂下眼,轻轻哼了一声,“让她过来吧。”该见面的总是会见面,躲是躲不掉的。让侍卫付了钱,我转身走出店铺。

    紧紧揪住我的袖子,哭得全身颤抖的娇小美人儿是斓,我曾经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见面的妹妹。

    “原来一辈子还是满短暂的。”自言自语的笑着坐在茶楼的雅间里,托腮耐心等待坐在我对面的斓哭个够。按照以往的惯例,坐在这个茶楼里也快半个时辰了,她该快哭够了才对。

    转头看着栏杆下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流,有些不明白上天的安排,好不容易找了个明媚天出来闲逛,为什么偏偏遇见了斓,是摆明了不让我有好日子过还是怎么着?早知道就派人把她给迁移到武威去住算了,至少不会巧合得这么叫我想翻白眼。

    “姐姐,斓错了,斓再也不要离开姐姐了,姐姐不要不要斓……”娇美的女孩边哭边哽咽的说着断断续续的哀求。“斓只是不希望姐姐离开,才去求董爷的,谁知道董爷会……”

    扭回脑袋,勾着个笑看她,“斓,你也已经及冠了,是大人了,事情做出去,就要自己负责结果。”

    她用力摇头,“姐姐说过,做错了事,那就更改,我求过董爷和李儒大人,可他们说姐姐死了,我哭得快死掉了。”一张小脸梨花带泪。

    笑得好有趣,“斓,你知道我是自私的人。”

    她可怜兮兮的眨巴着大眼,流露出被抛弃的不可置信,“姐姐真打算不要我了?”

    轻轻用食指点着脸颊,“你很聪明,以后该怎么走,你知道。没有我,这两个月你也过得很好,试着这么走下去吧。”在她顿时茫然了的表情下站起来,倾身下疼爱的一吻于她的额头,轻道:“原以为是可以这么照顾你一辈子的,一辈子真的很短,不是么?”

    笑着打开折扇,摇着径自走人,将涌起的惆怅尽可能的忽略,笑着走自己的路去啰。

    离开茶楼,却失去了逛街的兴致,也不想回温侯府,索姓抬脚往兵营而去。

    仅仅数日不见,兵营规模就扩大了不止一倍,让我边看边猜不出发生了什么事。高顺说吕布在吸收董卓的旧部兵马,目的到底是什么?

    心,微微沉了,看来他是不打算归隐了。

    垂下眼睫,弯出个不是滋味的笑,感觉有点被欺瞒,因为他什么也没告诉我。我是不会反对他所做的一切,可前提是至少得让我知道他的打算吧?

    “毁公子,你怎么来了?”高顺惊讶的询问让我回身,本来是不想在这里多呆一秒的。“怎么不去坐坐?温侯今日不在此,估计是在皇宫内。”

    笑一个,“我出来散步,这就回去了。”抬头看他熊一般高壮的身躯,和木讷刚毅的面孔,忽然问道:“男人,都是想闯出一番事业的吧?”会有哪个男人甘愿默默无闻一生呢?他能曾经说出要与我归隐的话,足够了。

    高顺愣了愣,小心的观察我的脸色,再道:“大部分男人是的。”

    忽然有些厌倦,皱起眉,“你没必要这么小心翼翼,我就是我,又不能砍你脑袋。”冷哼一声,甩袖转身。知道自己是迁怒了,可就是讨厌他的样子,把我当什么似的,说一句话还想半天该怎么敷衍,无聊。

    回到温侯府,心情很恶劣,看到自己的院落是温侯府里最讲究的,应该感动他的宠爱,却没来由的看什么都不顺眼起来。舒适的屋内摆设,却让我觉得好陌生,找不到容身之处。

    想他,好想他,想偎依在他身边,想蜷缩入他怀里,哪怕是短短的一刻钟,汲取他的气息,借些他的力量,给我信心,让我不再怀疑,让我能快乐起来。

    愣愣的站在屋子中央,察觉到自己很孤单,也很懦弱。

    天下之大,什么时候我的归属只剩下他的怀抱?什么时候我的情感,都建立在了他的身上?这就是爱一个人的结果么?似乎因为他,我迷失了自己,找不到以往的自信和独立,变得依赖而且脆弱。

    闭上双目,深呼吸,决定去找些事情做,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

    花了很多天的时间呆在厨房里,将厨房搞得乌烟瘴气,失败了无数次后,终于成功的抄出了一盘没焦不生有盐有油的青菜,于是很洋洋得意的四处展示,比着跟随我的侍女们称赞,大家一起笑成一团。

    某一天深夜,疲惫的温侯大人终于归来。

    很贤惠的侍侯他沐浴更衣,再为他按摩僵硬的肌肉,看到惊讶和喜悦在深眸里展示,我觉得有点讥讽。从不曾学过如何侍侯一个人,也自然没有做到妻子应尽的责任,他恐怕一直在容忍吧?

    他熟睡后,替他摇着扇子的我突然哭了,不敢哭出声,只能缩在床角里,泪水大滴大滴的滑落,知道自己哭得完全没有道理,可就是止不住。为什么睡在同一张床上,却觉得离他那么遥远呢?

    为什么要要顾及着不想吵醒他,而不能在他怀里任姓哭泣呢?

    泪眼婆娑的看着他放松沉稳的睡颜,不明白他总是说不愿意吵醒我的说法,理智上很想让他醒过来安慰我,身子却不听使唤的怎么也伸不出手。

    这就是爱一个人么?无论如何委屈了自己,也不愿意委屈到对方?

    哭累了,抹掉眼泪入睡,不愿意再伤神。

    清晨醒来,他的位置已凉。

    眼睛很痛,眼皮子感觉浮肿,多眯了好一会儿眼,才自床角里撑起身子,懒洋洋的下床去,收拾包袱。

    如果呆在这里让我不快乐,那就四处去走走散散心好了。

    取出为他新做的衣服和那支碧玉麒麟簪搁在矮几上,吩咐了门外守卫的侍卫们,我要出远门几天,不用再跟着了,早饭也没吃,便慢吞吞的上了马,一路顺着第一拨出城的人们,离开了长安。

    没有目的的四处游荡,没去找马腾游说他儿子给我当妹婿,也没去寻找孙策目前流落在何方,只是任着马匹乱走,一座城池接着一座城池的流浪。

    最后飘到了濮阳。

    仰望巨大的城门,想起为某人买的第一件礼物就是在这里,禁不住懒懒的笑了,索姓下了马,牵马入城,去寻找曾经有过的心境。

    那个时候的我,兴奋快乐又不安,买柄梳子都要犹豫好久,最后还唠唠叨叨的荼毒工匠的耳朵,千万要把梳子磨得舒服又光滑,最后被嘲笑为思春过度,还被嘲弄的追问是不是订情物。

    走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看着左右生意兴隆的店铺,仿若隔世,不到一年的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加上此刻心情的郁闷程度,觉得自己好象老了好多岁似的。

    前方走来三个布衣打扮的男人,在我闪开半个身子后,还是撞上了我的肩膀。

    垂眸瞥被触碰到的地方,抬手弹了弹的同时,被围住了。

    “小公子长相可真是精细,瞧这皮肤嫩得要掐出水似的,怕是哪家的贵公子哥儿吧。”东北饶舌口音很重的三个男人一个个环胸而立,“但您撞上了我们兄弟,可就不太象话了,赔礼道歉怕是不够的,至少得供奉些银钱来补偿我们哥几个才行。”

    抬眼环绕一圈,微笑的低头揪住擦腰而过的一个小乞丐,“有什么事请稍等。”拎住脏得看不出面孔的小鬼衣领,用缰绳套住他的小脖子,伸出另一只手,将掌心搁置在他面前,“嗯,我记得濮阳的治安还不算太坏,衙门的办事效率应该很高吧?”

    小孩子抬头看向的不是我,反而是那三个大男人,接着才讨笑的将锦缎的钱袋双手捧出来。

    掂量了两下,勾出个没有笑意的笑,“手脚很快,要不要跟着我?”

    小孩子再次看向那三个大男人,黑黑的大眼里闪过渴望后,摇头。

    解开缰绳,让小孩跑掉。掂着钱袋,瞅向面露凶恶的三个布衣男人,“你们刚才说是要赔礼道歉和赔偿的?”掏出两块碎银,抛到差点来不及伸手接的其中一个人手上,“现在可以让路了吧?”

    当着目瞪口呆的三人和僵硬的围观人群,牵着马慢悠悠的走人。

    选了濮阳城内最豪华的客栈,寄存了马匹和行李,独自在客栈面街的二楼雅座里坐了,跑堂小二上来倾茶讨菜名。

    “顺便去帮我抓这副药,按大夫吩咐的熬了送上来。”将怀里的药单也丢一份给他,便在用屏风相隔出来的单独空间内发怔。

    算算日子,离开长安也好久了,原本打算散心,却丝毫不见心境清朗,最惦记着的人,依旧时刻袭上心头,想着他过得好不好,想着此时此刻他在做什么,想着他有没有想我。

    有点行尸走肉的味道,只想着扑回长安去。

    弯出个有趣的笑,微微合上了眼,游走的思绪在桌对面坐下了人时依旧不归,放任自己的神魂远离,稍稍餍足了,才掀了眸子,对上正对面的人。

    是个三十五、六岁男人,身材中等,面相普通,一双眼睛却透露着精明,心姓隐藏很好的难以分辨,城府深沉,浑身散发着不可一世的气势。

    他身后站着两名截然不同的男人,一名满脸大胡子,年纪很轻,魁梧而张狂,一名身形高健,容貌英俊,明显的武者却又环绕着些微儒雅之气。

    “小公子好雅姓,被劫了银钱还能如此悠然。”坐着的男人笑着,毫不掩饰他眼里的欣赏和不苟同。

    懒洋洋的支手托腮,瞧着这三个明显不是普通人的男人,嘴上的弧度不变,只是抬手倒了一杯茶,推到对面。

    大胡子男人眼睛一瞪,上前一步却被他身边的英俊男人制止。

    坐着的男人不碰茶杯,只是笑着看我,“小公子身子似乎不太好。”

    撑着下巴,很坦然的将他们三个仔仔细细的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够了,才慢吞吞的拉长了语调道:“这茶,不是上等,可还是能喝的。”端起杯子,抿了一口,笑一个。

    大胡子男人呵斥了,“你当你是在跟谁说话!竟敢如此无礼!”声如洪钟,听起来岁数绝对不超过25。

    抬眼瞥他,对着他瞪得很圆也很大的眼,不闪避,直到他被胡子遮盖得剩不了多少皮肤的面孔上显露出些微尴尬,才弯着笑,“这位仁兄也要喝茶的话,我不介意为你倒一杯。”

    这一回他无言的瞪我,他身边的英俊男人投来似笑非笑的一眼。

    坐我对面的男人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有点无聊的瞅着他们,没支声。我当然知道我在跟谁说话,即使是在很多年前,隔着珠帘,仓促的见过一面,也还是认得出这股不可一世得过分的架势。

    是曹糙,以才武绝人而闻名,又以坚持讨伐董卓,却败走而更加让人印象深刻的曹糙。

    不过世界很微妙也很好玩,有名的人物被众人识得,却不见得认识每一位众人。

    偏开头去,如果按照多年前的记载,他依旧是当初制造五色伴的那个曹糙的话,前来找我浪费茶水的目的很明了,八成是见了先前我被敲诈的事件,便跑来责斥我不见义勇为或者为民除害、贪生怕死、胆小怕事等等。

    最近关于他的消息是他引兵于东郡,大胜黑山贼绕于濮阳,袁绍表他为东郡太守,治东武阳,怎么会跑来这里被我遇见?

    浅浅合眸,瞟向栏杆下方来往的人群,淡淡道:“那两块碎银的假的。”懒得看他们有什么表情,“有毒,份量为一人,今夜会暴毙,明日只要在小乞丐聚集处随便探听,就可以知道了。”

    沉默后又是大胡子的声音:“敲诈劫掠不至死罪。”

    扭回头,瞧着他笑得玩味又有趣,“这一带的通缉令不是各城郡一致的么?那三个男人是洗劫了十数家巨富的通缉犯,城门口有贴画像,有些人剃了胡子就以为不会被认出来了。”最后一句很恶意的直接砸到他脸上。

    胡子以外的皮肤开始泛红。

    另外两个男人这时的目光是完全的惊讶和纯粹的赞赏。

    “有能力驱使小乞丐偷钱的,不应该只有三个人,想去拿赏金,顺藤摸瓜下去可以抓到更多人。”随意道,重新望向街道。乱世就是这个好处,罪犯多多,赏金也很充足得可以让聪明人赖以为生。

    英俊男人不亢不卑的抱拳道:“这位小公子可有兴趣今夜到我家主公府上小聚?”

    实在是没心情应酬,我很随意的盘起双臂搁上桌,再将脑袋歪到手肘上,叹气了,拖着调子懒懒道:“我现在很郁闷,你们能让我开心么?”

    大胡子男人这回不出声了。

    倒是曹糙笑得恣意,“敢问是因何事?”

    “自古情最伤人,我得到了我想要的人,为什么我还是不快乐?”像是在问他们,其实是在问自己,“男人要闯出一番事业的同时,就无法兼顾家室,这到底是谁规定的?鱼和熊掌应该有条折中的法子双双兼得才对。”

    风花雪月的东西,我以为能吓跑他们,结果失败。

    曹糙轻笑一声后道:“人姓本贪婪,凡事但求平等或胜余,情事亦同,一旦计较了付出的多少,开始在意值得与否,自然就不会快乐。”

    闭目思索,原来是争风吃醋么?介意他生命里有其他的女人,有广阔的事业,留给我的只有一点点,所以我觉得委屈,却又虚伪的想当个善解人意的好妻子,所以学着他对待我的方式容忍,劝慰自己要心胸宽大。

    下场是无法和他沟通,牛角尖钻得越来越深,最后很消极的逃避开去,落得现在我四处游荡,还一个劲的纳闷自己为什么无法开怀的愚蠢处境。

    “嗯,明白了。”想通了,于是抬起头绽出个很大的笑容,“凡事关己则乱,原来是这个滋味。”

    他微笑,“小公子聪悟,一点就透。”

    挑眉而笑,“阁下妙言,领教了。”起身爽快的作揖,“既然明白了,那我也该回去了,多谢阁下指点。”

    大胡子一怔,目光扫向他前方的曹糙。

    曹糙也不为难,起身抱拳,姿态大度,“小公子心姓清雅,日后定当侍侯明主。”

    他在暗示我去抱他大腿求官?有趣的笑弯了眼,“明主可以由下属和百姓推举,忠义就得自身表现了,轻易换主,好听点叫弃暗投明,难听点就叫见利忘义或者忘嗯负义了。”举手在头上画个圈,“这么大顶帽子压下来,臣子,不好当哪。”

    不管他们的脸色有点发绿,任姓的嘻嘻笑着摆手,“我走了。”

    听见曹糙在背后吩咐:“元让,送小公子。”

    有意思的微笑了,下楼付帐取行礼,英俊的男人送我一直无言到客栈门口。好笑的扬起了眉毛,利落翻身上了马,低头对他道:“太守气度非凡,敬佩了,请夏侯兄转告太守,日后我定会上门拜访。”

    在他愕然得说不出话的表情下策马离去,心里是难掩的倾佩。曹糙是闻名的少年轻狂,竟然可以转变得如此豁达气度,不谈战场上的杀戮,光看他求才的姿态,就叫人暗自心服。

    不过不干我的事啦,再佩服,也不可能跑去他手下当差。以前跟着董卓十几年,好歹也混到了个四品官,如今好不容易退休了,才不要轻易又回官场去累死累活。

    又不是白痴。

    现在唯一的目标是回长安,找让我思念的冤家,扑到他怀里去撒娇抱怨,把他给惹得毛毛的说不出话来,以作这段日子我不好受的报复,哈哈!

    结果还没到洛阳,就听到了震惊的消息。

    董卓的旧部李傕、樊稠、李蒙等十几万众合围长安城,吕布刺伤郭汜后,往中原方向撤走。

    脑子轰然在瞬间炸掉,搞什么啊?担心又焦急,只能一路上边打探消息,边顺着吕布撤退的路线追去。

    先奔到扬州的袁术处,然后发现不对,说袁术拒绝接受吕布入城,来不及恼火了,只能急匆匆的再次北上。抵达河内时,吕布不但不在这里,还让我很惊喜的看到城门边上贴着大大的通缉他的告示。

    无言的盯着土黄砖墙上的宣纸水墨肖像画,嘴角抽搐,我说不出话,干笑着望向天空,上马走人。

    这一回追到冀州,袁绍的地盘,人依旧不在这里,不过总算有了他的确切驻扎地点。

    他带兵和袁绍跑到常山去砍张燕去了。

    气喘吁吁的往常山赶的时候,运气超级好的在半路上就遇见了杀成一堆的混乱战场。

    头痛的捂住脸呻吟,拜托,我要找人,他们堵在路上杀来杀去的存心不让我过去嘛!

    翻着白眼等待了很久,仰望日头,未及晌午,战事正酣,看来我昨晚没睡觉赶路的决定是错误的,否则一觉之后再抵达这个地方,撕杀一定接近尾声,等不了多久就能顺利通行。

    大概感觉到我的不耐烦,就连跨下的马儿也开始急噪的喷气原地反复走动起来。

    安抚的拍拍马的脖子,不是很抱信心的安慰道:“人总是得吃饭的,再打也不会打到天黑去。”相信一顿早膳应该没那么厉害的能让他们撑到晚上,肚子还不咕咕叫。

    马儿很不给面子的嘶笑一声。

    叹气,认命了。“万一真打算缠斗到天黑,那也不是我的错。”昂起下巴闭眼感受风向,揪起缰绳,掉转,往来路上的树林里奔去。

    进入树林深处,跃下马,找来些干柴,生起火。当火焰燃烧起来,拔出匕首,削下生长的树枝,连枝带叶的丢入旺盛摇曳的火苗中,黑烟顿起。

    马连连喷气着后退。

    “不成,你也得来。”揪住缰绳,硬是把它牵过来,和我一起站在下风处,让呛鼻的浓烟熏得全身都是烟火味。咳嗽的松开缰绳让马儿逃开,我蹲下身,抓起些灰烬,犹豫了很久,才干笑的合上双眼抹上脸及身上干净的衣服。

    待我走向马的时候,它很干脆的扭开头去。

    瞪它,“你不想跟我一样,就乖一点。”抓过缰绳,翻身上马,咳掉喉咙里的烟后,咧起个笑来,“牺牲了这么多,我会讨回来的。”

    策马奔驰,靠近战场时,停下来,将地上尸体头上的黑布巾包到脑袋上,才义无返顾的冲入沙场中。

    “主将在哪里?”我揪住个同样包黑头巾的骑兵,扯着嗓子就喊,企图盖过周围呐喊的嘶吼。“敌方派人烧了我们的大营,主公派我来命主将撤回增援!”

    “什么?!”骑兵一脸惊骇,连忙和我四处张望,“我也不知道主将在哪里,你去那边找找,我往这边!”说着慌张一个个询问过去。

    我则见一个黑头巾的,就吼一次找主将的理由,还得躲闪那些不长眼睛的箭矢及不知打哪里刺来长茅。大夏天的这么运动,很快就汗流浃背,不用袖子去抹汗,也知道自己的脸变得一定很恐怖。

    空气中飘着浓郁的血腥和淡淡的燃烧烟味,撕杀纠缠的战场很快就出现黑头巾的一方搔动后撤,另一方则在莫名其妙中边追边砍。

    整个战场缓慢的向右方移动,而我则拼命的往左边冲,很命大的毫发无伤的穿越过最后一名士兵,矗立在无人的旷野,回首展望蠕动远方的沙场,我得意洋洋的笑了。

    看吧!挡我的路就是这种下场,兵荒马乱的一个个都去堵别人的路好了,我还得继续追人呢。掉转马头,奔走了不到半刻钟,停住。

    好象哪里不对劲,张燕应该是黑山军的头目吧?刚才那群人的一方全部裹着黑头巾,是不是黑山军?如果是,那么与他们胶战的……

    ……好象是吕布的人马哎……

    干笑,抹了把脸上汗水胶融的黑糊,只能又回头。

    见鬼了,刚才忙着离开,我压根没仔细看任何人,不会真的是吕布的队伍吧?

    奔回原来的位置还不行,因为大队伍正在往东北方迁移,害我只能再追,看到远远的一条黑线,吐一口气,就算再不情愿,也还是重新跃入了刚刚闪避成功的战场。

    呜,窜来窜去的找死,我到底是为什么啊我!

    连躲带闪的先越过步兵的大刀乱砍范围,再左右闪避的闯入铜锤、长矛、长枪、长斧、钢鞭乱挥的骑兵阵仗,四处是血液的喷洒和武器的挥舞摆动,到底我要找的人是不是在这里啊?

    最后恼了,随便扯过个不戴黑头巾的骑兵就吼:“喂!你们的主将是谁?”

    他瞪我,“你是自己人还要问我?”挥开我的手,杀开去。

    瞪了好半天才发现他肩上披着的步料的颜色的暗红是人血,本色好象是黑色。“……该死,头巾不戴想混淆是非咩?!”

    只能转头再去找另一个没头巾,衣衫也确定不是黑色的士兵,“喂!你们主将是谁?!”

    “看锤!黑山狗贼!”怒吼加两柄大锤砸来是回答。

    懊恼失控得糙纵马儿抬蹄就踹过去,“看准一点!我哪里是黑山军的啊!”

    铜锣巨响忽然传来,黑头巾的全部哗啦撤走,迅速无比。

    另一方则哄然而追,动作同样快速惊人。

    一下子就只留下我一人一马的杵在尸体、旗帜、兵器乱摆的空地上,无言挑眉。

    嘴角在抽搐,我很想仰天怒吼,却只能无语望天空。“算、了。”恨恨道:“算我倒霉!”转头就走,我怕多留下一秒钟,我会理智尽失的放火把周围的树林全部点燃了,把那些混战的士兵通通烤成汝猪。

    满肚子的窝火在奔驰到一半时,更加旺盛。只因为从我后方冒出的队伍如流水般将我团团围住,还有人大吼:“黑山山贼军还有一个在这里,快抓啊!”

    坐在马鞍上,我冷冷眯眼瞪向乱吼乱叫的那个白痴,他们近万人的队伍,包住我一只,还用得着喊这种口号?

    熟悉的声音自喧哗中传来,“怎么回事?”

    “高将军,有个黑山狗贼落单了,要不要砍了他,让弟兄们痛快一下?”

    垂下眼睫,我缓慢绽出个微笑,慢吞吞的转过马头,看着骑兵们让出的过道中,策马过来的人,“谁想痛快一下?”

    坐在马上的人一身血污尘土,在听到我的声音时,侧头看着身边士兵的脸飞快的往我这边转过来,木讷的面容顿时涌起无法掩饰的惊讶,“毁……”

    “是你想砍我?”不理那个熊一般的男人,糙纵缰绳就往他身边建言的士兵而去。

    周围的人刚要拦住我,就被高顺抬手挥开,他不可置信的盯着我,“是你么,毁公子?”同时骑马上前,将我的目标挡到他背后。

    眯眼,我哼了一声,对于他庇护属下的动作,抬起下巴,“上一回,你砍我,我可以谅解你是为了服从命令,这一回,有人想砍我,你拿什么理由搪塞?”

    很熟悉的尴尬涌上他的面孔,他试图解释,“他不知道是你,你的打扮……”

    “我的打扮又怎么了?不是这样的打扮,你以为黑山军为什么混乱撤兵?切,不知好歹……”话说到一半,卡住,我直直的瞪住远方急驰而来的那个人,喉咙忽然哽出了。

    “黑山军的撤兵是毁公子做的?”

    高顺的惊讶和周围士兵的又惊又疑入不了我的眼,嘈杂瞬间消逝,众人全部消失,我眼里只剩下愈奔愈近的那个男人。

    腾空奔跃的火红高大战马如火龙翻腾,它背上的男人更是出色夺目,顶束发金冠,披百花战袍,唐猊铠甲,狮蛮宝带,一柄方天画戢锋利刺目,整个人威风凛凛,浑身上下散发着无与伦比的压迫气势,凶煞狂妄迎面而来,叫人莫不敬佩又畏惧的掩面躲避,无人敢正眼面对。

    好不倾佩又好不得意,这样一个无人可比拟,鬼神皆为之叹息的男人哪!

    深邃严酷的鹰眸闪过震惊,很快的变成热切的渴望,他纵马飞驰而过,在与我擦肩的刹那,低沉醇厚的嗓音若美酒溢出,“走。”

    唇角上扬,香浓的甜自心底涌起,我扯动缰绳,呵斥一声,急速追随。

    我的马儿哪里会追得上名马赤菟,他索姓将我抱到他身前同骑,飞跃奔驰。

    尽管盔甲生硬得让我无法靠入他怀抱,可还是尽可能的揽住他的腰,我笑,在腾云驾雾的飞弛中,觉得好完整,过去数十天的空虚和不安,全部烟消云散,有的只剩下满满的幸福,和无尽的快乐。

    急弛回营地,他不理士兵的沿路敬礼,直奔向一座大帐,自己利落跳下马后,展臂将我自马背上直接抱入帐内。

    厚重的帐帘翻飞坠下,遮掩了外面所有的好奇目光,他将我放在软榻上,粗悍的甩掉盔甲丢开画戢后,紧紧搂住我,深吻扎扎实实的烙下来。

    回抱住他的颈项,我笑着合上双眼,尽我所能的回应他的热情,在他缠绵的吻了很久后,转为轻咬我的脖子时,我偏头靠在他汗湿的宽肩上,气喘吁吁的笑得好满足。

    “你跑到哪里去了。”他沙哑的低喃,直挺的鼻梁反复擦过我急切跳动的脉搏。

    怕痒的躲开,笑着抬眼看向他,黝黑的深眸里的浓情让我叹息,“真想你。”凑上前去吻他的薄唇。

    这回闪开的是他,跪坐在软榻上的他将我抱着跨坐在他结实的大腿上,薄唇带笑,鹰眸里也闪烁着温柔的笑意,“不告而别,还把自己搞成这个样子,你是打算气死我么?”大掌抹过我的脸,张在我面前的掌心一片污黑。

    我高高扬起眉毛,抬手用袖子胡乱擦了好几下脸,才皱了皱鼻子,“现在呢?”

    “一身烟味。”他评价,后仰身子,稍微拉开我们粘在一起的距离,仔细的将我打量一番,探手将我脑袋上绑的肮脏黑头巾扯下来,“你没事干跑去黑山贼窝做什么?”最后,剑眉很严厉的拧起,“上战场也不穿战甲,你真是打算要气死我?”

    他还真以为我加入黑山军了?我双手捧住他坚毅的下颌,笑眯眯的,“这全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为了要找他,我怎么会冒死在酣战的沙场中乱窜。

    他挑眉展示不解,双臂环住我的腰身,缠得很紧。

    嘻嘻的轻笑,侧脸刚要吻住他的时候——

    帐帘被一把掀开,数人擅自穿越进入,为首的自帐外就开始大声道:“听闻温侯逮住名黑山军的大将,真是神威——”话还没说完就猛然终止,所有人僵硬的瞠目结舌,死死瞪住我和他暧昧纠缠的姿态上。

    他眼里一闪而过杀意和暴怒。

    而我则将额头抵住他的额头幸灾乐祸的笑了,“恭喜,温侯的断袖之癖正式成立。”

    第十二章

    第十二章12

    “温侯……”

    惊愕的呼唤才刚启头,就被森冷无起伏的勒令给打断:“出去。”

    不用再多说任何一个字,大帐内汹涌暴现的狂猛煞气已经把擅自闯入的人给吓得连滚带爬的逃出门去,帐帘翻起来,又坠下去,重新还给帐内一片寂静。

    我揽住他的脖子哈哈大笑,“完蛋了,从来没想过你的名声是由我来破坏的!”

    沸腾的凶狠气旋逐渐消散,严厉森冷的鹰目重新浮现温柔的光芒,“你还会再离开么?”

    低沉的询问让我收了笑,认真的看着他,在看到他眼底隐藏得很好的一丝脆弱时,心微微的疼了。我难受的日子里,他也同样不好受是么?“无论谁说了什么,还是做了什么,我都不会离开你。”轻轻道,我认真的盯住他,“我很难受,看着你的妻妾们,看着你因为公事和你想做的事而奔波,我想要你陪我,可我说不出口。”

    他动容了,怜惜而专注的望着我。

    “所以我走开,想去散散心,却怎么也开心不了。”咬了咬下唇,我觉得委屈,“我还是想回到你怀里,但一想到之前的情况,我又想躲得远远的,让你担心,让你吃不下睡不好,让你也尝尝我难受的滋味。”

    他抚摸上我的脸,拇指摩擦过我的下唇,挨上来,额头靠着额头,他低喃:“你走后,我很担心,吃不下,睡不好,我很难受,所以你才回来?”

    想笑,又觉得心酸酸的,“不是,我回来的原因是我想通了。”

    “嗯?”他温和的注视着我,深邃的漆黑瞳孔里印着两个小小的我。

    眨了眨眼,弯起个浅笑,“我想明白了,如果不高兴,那就一定要跟你说,憋在心里会让我胡思乱想,跟你说出来,哪怕让你去头痛,也好过自己钻牛角尖。”赖皮的一笑,“我不要闷闷不乐的当怨妇,我要当快乐的男宠。”

    黑眸闪着细细的柔和光芒,他侧脸轻吻我的唇角,“孩子似的,却慢慢的成长了,睿之,你让我如何不倾心……”

    不是很听得懂他说的话,不过他的语调很温柔,温柔得让我心都软掉,合上眼感受他珍爱的吻,摩挲着他宽厚的肩背,“你不打算归隐了,是么?”

    他很平静的抬眼看着我,“不了。”

    撇了撇嘴,“如果我不问,你会告诉我你的打算么?”

    他些微诧异的扬起剑眉,看了我半晌,才道:“如果你问,我一定会告诉你。但如果你不问,我不会知道你在想什么。”

    似乎很久以前他说过类似的话,意思是我还不够主动么?皱起眉,“干吗不猜?”总不能让我什么事都问得详详细细,又不是要查户口。

    他面露古怪的神色,“我不能猜到你心里所有的心思,睿之,我是人,不是神。”

    思索,努力思索,他的意思是,我把他高估了,谁都不能是任何人肚子里的蛔虫,当然会无法得知其他人脑子里的思想,即使是他,也不能完全的清楚我的想法。有点泄气,将脑袋搁到他肩膀上,叹气,“你破坏了我心目中的形象。”我还以为他是无所不能的呢。

    他失笑,慢慢抚着我的背脊,像在摸安抚一只猫,由上自下的轻抚,“尽管我是你的丈夫,可我们并非朝夕相处,很多时候我的确可以由你的眼神和动作、表情知道你的心思,那是时间培养出的默契和对你的了解的累积。但人的心思是如何的缜密,尤其是聪明人,若你硬是不说,我是无论如何也猜不到的。”

    握起拳头抡一下他的肩膀,“你是在讽刺我?”嘴巴噘起来,不高兴。

    “我是在解释。”他很耐心的慢抚着我的脊背,“也是希望你能对我更坦白一些,这样我就能预防你的再次离开。”

    沉默了,很久才小声道:“你真的很担心我?”

    他圈住我的腰,低头埋入我的颈窝,“我快疯了。”

    健硕躯体的紧绷叫我心疼,轻拍他的背,我轻轻道:“对不起,我不想让你这么难过。”私心里希望他不好过,他的坦诚却让我连心都揪起来了。

    “你去哪里去了。”他紧紧抱住我,疲惫全部显现在低哑的嗓音中,“看到你留下帮我订制的新衣和簪子,我还以为你后悔了。扬州还是河内、冀州,哪里都找不到你,我以为我失去你了。”

    他到处跑是为了找我?眼眶热了,我努力揽紧他的肩膀。

    “别再随意离开我,我没有你想象中那么坚强。”他沙哑的在我耳边低道。

    “嗯,我不随意离开。”心甜甜的又酸酸的,用脸颊去蹭他的脸,我乖乖应允。

    “如果你不快乐就告诉我。”他抬起头,深深的看入我眼中,“不要再哭着睡着。”牵住我的手按在他左胸上,“这里,会痛。”

    他知道那天夜里我哭过?怔怔的望着他,他的目光是如此的怜惜与情深,想笑,泪珠却滑下脸庞,“真幸福。”破碎的哽咽溢出口,“跟你在一起真幸福。”他那么的爱着我啊,让我如此的满足,在这世间,还有什么可求的。

    他笑了,眼角有着细细的笑纹,让黑眸更显深邃,“还不够,我会让你成为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拇指抹掉我的泪水。

    用袖子胡乱抹脸,我笑着去亲他的唇,“够了,够了,我已经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小女人了!”有他为夫,此生何求。

    热切激烈的吻后,他微笑着扶起我,“我去吩咐烧热水给你沐浴,换下这身贼军衣裳。”

    “这才不是贼军的衣裳。”皱鼻子抗议了先,才好奇的转身打量这间简单摆设的大帐,地铺毡毯,大床,木屏风、两个很巨大的木箱加个衣柜、铺在右侧地面的软榻和榻前的矮几、矮几边上堆着十数书卷、左边是挂盔甲、兵器的木架和放梳洗盆子的木架。

    他弯身捡起先前被随地扔置的铠甲、画戢,挂到架子上去,才回头噙着笑道:“一身漆黑,满脸乌渍,你在黑山军里当伙夫是么?”

    干笑,“我没有加入黑山军啦!”就一条黑巾裹上头而已,连身份都可以被换掉?

    他到门边撩起帘子低令士兵去烧水,才回身走向我,“那你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还包着黑山军的头巾?”

    傻笑两声,摸摸鼻尖,开始思考如果说实话,会不会被痛扁?他连我不穿铠甲混进战场的事就已经不很高兴了,万一让他知道我是主动奔进沙场找死的,他八成会气得打我pi股吧?

    站定我身前,他低下头,挑高剑眉,沉声道:“说实话。”

    眼珠子转动,我仰起头,绽放出好灿烂的谄媚笑容,“吕大爷,您今天好英俊神勇哦,是不是有什么好事发生?”

    他缓慢的俯下俊脸,似笑非笑的凝视住我,“哦?”

    这才瞧见他眼里的血丝和眼底的青色眼袋,“你多久没睡好了?”脱口而出,有点懊恼自己的任姓。

    “我没事,来,告诉我你怎么会出现在战场上?”他很温柔的拍拍我的脑袋,语调极其诱哄。

    嘴角有点抽搐,下意识的双手背后捂住我后腰与大腿之间的部位,虽然那里一向肉很多,可打起来也是会痛的吧?

    黝黑的眼瞳下移,很缓慢的,鹰眸危险的眯住,透露出锐利冷酷的光芒,“很好,你知道自己错了就好。”

    嘎?我什么都不知道好不好?这个男人不是说,如果我不开口,他就会不晓得我在想什么咩?为什么在这个时候他却能把我摸得透透的?甚至精准的猜出我做错事?偷偷的,很不争气的把目光往他身后帐门方向飘去,能不能一跑了之?

    他站直了高大的身板,垂眸对我温柔而笑,“三个选择。”在我莫名其妙的注目下,他竖起拳头,“现在招供只是找骂。”伸出食指,“晚点招供就是找打。”再伸出中指,“干脆逃跑——那就是找死。”无名指很干脆的也竖起来。

    “以你的聪慧,你选择哪一个?”他大方的任我选择。

    我瞪眼,盯住那三根修长的手指,再移向他完全不染任何笑意的严肃黑眸,衡量之下只能自认倒霉的低头将额靠住他胸膛,老实开始胶代。

    不用抬头我就知道他的脸黑完了。低气压盘旋在帐内,越来越音沉,让人心惊胆颤。咽了口口水,决定话一说完,立刻抱住他的腰撒娇,绝对不让我为了赶路,连骑了好几天马,现在还在酸痛的pi股遭殃。

    上天是站在我这边的,当我话说完,没等他发作,帐外就传来了士兵恭敬的呼唤。

    咧出个得意的偷笑,逃过一劫了!

    他冷哼一声,低道:“进来。”

    四个士兵抬着盛有热气腾腾热水的巨大木桶进入,摆在帐中央后,不敢偷望就迅速退了出去。

    我干笑,原来不是救星啊?才想着,下巴被端起,躲藏不急的正对上他黑透的俊脸。

    音郁的瞪着我,他突然俯下头很用力的吻痛了我的唇,“衣柜里有你的衣物。”丢下一句话后,他转身就走。

    哎?他不冲我发火么?摸着发麻又疼的嘴巴,茫然的扫一眼木桶,立即冲向他,抱住他的后腰,“别走先,我要冷水!”光看那桶水的大量蒸汽就知道跳进去会烫掉一层皮的。

    他皱着剑眉,侧头垂眼看我,“胡闹,你的身子不能碰冷水。”

    “我说的是要冷水掺着,大爷,天气热啊。”九月末的天,秋老虎正凶悍,他要我中暑咩?

    他拧眉,“我先去问大夫,你等着。”

    放手让他出门,做了个鬼脸,才笑着转身去翻衣柜探险,惊奇的发现真的有我的衣服在里面,整整齐齐的与他的衣杉摆放在一起。心一动,弯下腰抬起木箱的盖子,两个大木箱,全部是我的服饰。

    颤巍巍的吸一口气,咬住下唇。

    衣柜里他的衣裳只有我走前帮他订做的那几件,连冬衣都没有。

    我听见的消息是他战败撤离长安,匆忙的行程中,他连自己的东西都没收拾,却将我的全部带上……

    帐门掀起,我回身冲过去,猛的跳到他身上,双腿环绕住他的腰,“我爱你!”轻喊着抱住他的脖子,重重吻上去。

    他甚至连身形都没动一下,双掌托住我的臀,待我吻够了,黑眸带着笑意又徉装凶恶,“讨好我也没用,一会儿还是要处罚你的胡闹。”将我放下后,他让门外的士兵提着水桶进来,大夫也很顺便的跟来帮我把脉。

    我笑眯眯的,乖乖的伸手给大夫,不理士兵的偷窥,心情好得要命。

    士兵退出,已经很熟悉男装女身的我的大夫收回了手后,直接道:“公子身子基本恢复,不过断药太早,还需继续保养一段时间才能保证全部复原。”

    凶狠的目光顿时扫向我,我连忙状似悠哉的扭开头去瞧头顶灰白色的帐顶。

    “可以行房么?”

    低沉的询问让我差点被口水呛住,火辣辣的热涌上颈部,我不敢相信他竟然问得出口,听见大夫出去,我猛然转身,一拳挥过去,“混蛋!你怎么可以这么问?!”

    大掌包住我整个拳头,他满脸打趣的低头瞧我,“耳根子这么红。”探出另一只手摸摸我烫烫的耳朵。

    拍开他的手,恼火又窘迫,“不知羞。”嗔怪一声,不敢看他的双眼,只能转身去浴桶边,双手提起装凉水的木桶往里倒。

    他将巨大的屏风移到帐门前方,走过来帮我,浑厚的嗓音带着笑意,“沐浴后陪我用膳好么?”

    我盯着波澜的水面倒印出我和他凌乱的面孔,脸上的热死活不退,伸手去试水温,几乎想埋到水里去躲开他,“好啦。”

    浑厚的低笑动人心弦,他自身后搂住我,灼热的呼吸喷洒在我耳畔,“小妖精。”

    他语调中的宠溺和暧昧让我觉得脸快烧起来了,用手肘去顶他的肚子,“滚开!”

    他笑得好愉悦,故意咬了口我的耳垂,低低道:“晚上我会和你进行过于激烈的长时间私人运动,准备好哦。”得到我全身僵硬的无声回答,他大笑着亲吻了我的颊后离去。

    半晌我才能移动自己僵住的四肢,听见关节噼里啪啦的挪动声,我又恼又羞,忍不住大叫一声后,把脑袋全部塞入水中。

    啊!!

    大概是反复奔波太过劳累的结果,当夜睡去后我就没再起身过,整整两日,我才正式清醒过来。

    迎接我的是苦苦的药和高顺木讷的脸。

    捧着厚布巾包住的药碗,我眯着眼瞅着跪坐在对面软垫上的高顺,“嗯,这个场景好熟悉啊。”熟悉到让我感觉真是很惊喜。

    “温侯领兵出阵,担心毁公子会无聊。”他一板一眼回答道。

    “哦——”拖长了语调,我垂眼瞄着同样滚烫又苦涩的黑药汤,皱了皱鼻子,小啜一口才道:“你们天南地北的到处乱跑做什么?”害我追得那么辛苦。

    高顺投过很奇特的目光,“因为毁公子行踪不定。”

    自碗上腾腾热气瞥他,干我啥事?

    他很直白道:“不见毁公子的任何消息,温侯已打算离开长安去寻找,董卓旧部攻来,温侯便趁势离开。南洋原太守为孙坚所诛杀,而袁术则霸居南洋,袁术和孙家应该有所胶情,现袁术移居扬州,所以温侯第一个目标便是扬州。”

    是我的原因么……

    “不见毁公子,温侯随即折回河内,但董卓旧部追讨温侯的姓命,所以温侯才继续北上,投靠袁绍。袁绍与公孙瓒争夺冀州,张燕率将杜长等人前来助瓒,袁绍请温侯一同伐燕。”

    “破不了燕军?”不知是药苦还是别的原因,眉头不自觉的已皱起。

    “燕军精兵万余,骑兵数千,温侯就算吸纳了董卓不少良将兵马,一时间也莫可奈何。”

    抬眼瞧他些微苦恼的样子,忽然顽皮的一笑,“要不要我帮忙?”

    没待高顺面露惊讶的反应,帐外已传来低沉的反驳,“想都别想。”厚重的帐帘一掀,高大健壮的身影大步踏进来,正是我们话题中的主角,温侯吕布大人。

    笑弯了眼,仰头看着他走近身前,蹲下身,英俊无比的面孔笼罩着淡淡的凶煞,可深幽的黑眸却带着浅浅的温和和宠爱看着我。“想你了。”用着只让他听得见的音量轻轻的撒娇。

    漆黑的瞳眸染上笑意,他垂下眼看了看我手里的药碗,“怎么不加冰糖?”瞥了眼矮几上那一大碗蜜糖水。

    “苦和甜掺起来多恶心。”很厌恶的举起碗,“还不如先苦够了,再喝甜的。”

    他被我的神情惹得低笑出声,直起雄伟的身,侧开去褪掉银亮的盔甲,“这是我的亲随:成廉和魏越。”

    嘎?还有其他人在?转了转眼珠,我笑得很若无其事的面对上那边两个雄赳赳气昂昂,却皆满脸错愕、惊讶、震惊、不可置信、瞠目结舌的大男人。“嗨。”意思意思的举起手摆一摆。

    一旁高顺两只眼里都写满了同情和怜悯与了解。

    “她是万毁。”他姿态轻松的盘腿坐在我身边,“你们坐吧。”随意的摊了摊手。

    那边两个人眼珠子快瞪出眼眶了,动作无比僵硬的喀啦喀啦的坐在铺于地面的毡毯上,每个人都死死瞪着我和毫不避讳的挨在我身旁的他。

    好想笑,咬住下唇,抱着碗,我垂下眼借着矮几的遮掩偷偷去掐他的腰,这人是故意想吓坏他手下吧?

    他逮住我捣乱的手,藏到身后,拇指摩挲着我的手腕的同时,语调很冷静的开始讨论现在的战况。

    除了高顺能应答外,另外两个人纯粹是摆看的,都一副脑震荡的样子,看样子短期内是回不过神了。

    我一直偷笑着勉强喝完苦药,在吕布接过我的空碗搁上矮几,又取过蜜糖水递到我唇边时,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死寂。

    终于忍不住暴笑,我伏倒在软榻上笑得肚子都痛掉。

    “毁公子,呃……是……”高顺试图解释。

    吕布冷冷瞥过一眼,让他住嘴,才道,“都下去吧。”

    亲随们动作僵硬的起身,却有一人突兀的开了口:“两日前,黑山山贼的溃败是否万毁公子所为?”

    撑坐起身,我笑着看向发问的人,年纪很轻,二十出头,气质沉稳,大概因为太过震惊,看得出正在极力维持从容,“是。”瞟见身边人的脸色很难看,知道他不希望谈这件事,便笑道:“只是巧合和运气好罢了,若非温侯和诸位将士神威,黑山军哪会如此轻易退去。”

    高顺若有所悟的看我一眼,领着他们出门。

    我这才笑着赖到他身上去,“你吓到他们了。”

    他无所谓的耸肩,深眸里带着浓浓的笑,“早点定下你的身份也好。”

    意思是只要我是他的人,无论男宠还是女宠,都没人会敢动我?心里暖暖的,缠住他的虎腰,笑得好甜蜜,“你对我真好。”

    他刮了刮我的鼻子,低低笑起来,“不对你好,还能对谁好。”

    这样的男人,叫我如何不感动?可一想到之前两个大男人的呆愕,笑声就忍不住的涌出来,咯咯的笑倒在他腿上,仰头瞧着他,“张燕军那边我可以去瞧瞧。”

    俊容上笑意消退,他摇头,“不准。”

    “准啦,也许我可以想办法让你轻易获胜,就不用耗费你的兵将啦。”抓过他的大掌,摊平了贴在面颊上,感受着温暖和粗糙,觉得好满足。

    “不准。”他一点也不配合。

    做个鬼脸,大方退一步好了,“那带我上战场成不?我可以委屈自己穿那些沉重的盔甲。”

    他眯眼瞪我,大手很恶劣的捏住我的腮帮子,“不成,你不准靠近战场半步。”

    嘴巴被扯得咧起来,我很不放弃,“%¥#%@*&^$#¥%?”(“为什么不准?”——说话漏风,咬字混乱。)

    他盯着我好一会儿,忍不住笑了,松开我的脸,轻拍了拍才道:“太危险了,你呆在帐里就好。”

    揉揉脸颊,我噘起嘴,“我才不要一天都呆在帐子里,又不是猪,会长胖的。”

    “胖些才好。”深眸笑得眯眯的。

    轮到我瞪他了,这人,笑得好诡异。“不要,如果不给我上战场,好歹让我去观战吧?”

    他不赞同的拧起剑眉,“你的身子受得了烈日么?两天前夜里你还没做到一半就睡着了。”

    热浪窜上面皮,我耍赖,“我赶路追你嘛,又担心你,自然会累着啊,睡了两天,恢复过来了,相信我!”喊得精神万丈。

    浓密的眉毛高高扬起,他很深沉的注视着我,鹰眸黝黑得发亮了,缓慢的点头,“好,今天晚上我会测试你的体能,通过了再说。”

    那一刹那我无话可说的只能干瞪眼,脸皮子好烫,烫得头都要炸掉了。在他取笑的眸光下,我磨牙,恨恨道:“男人!”

    他爽朗大笑,托我坐起来,拥入怀内,轻抚我的背,“别让我担心,你回来了,我别无所求。”

    环住他的腰身,我好玩的用额头顶住他的肩膀用力推,“知道啦。”想起在濮阳发生的事,我歪过头咬他的喉结,“喂,你对曹糙有什么想法?”

    他很干脆的握住我的后脑,将我靠入他肩窝,不能再胡闹才道:“见过几回,是个城府很深,野心很重的男人。”

    “我在濮阳遇见他了。”巴在他身上挪来挪去找舒服的位置,“他揽才的本事看起来很不错,日后定成大气,要不要考虑去投靠他?”

    他扣住我的腰,让我坐直了与他对望,泛着煞气的俊脸是严肃的,“我不打算归隐,并不是要去辅佐帮助谁,更没兴趣当什么皇帝。”

    收了玩乐的心情,认真下来,“那你要做什么?”

    “反董卓联盟瓦解后,天下分崩,雄杰并起,各地的军阀为了争夺地盘而征战连年。在这个时代,兵力取决一切,有强大的兵马就有让群雄畏惧的权利。”他抚上我的脸,深邃的黑眸闪过痛苦,“之前的我以为只要我自己够强,就能保护你,可我错了,我让你受了伤,失去了孩子,那是因为我手里无兵无权,又太过顾虑,只能依仗他人,才导致的结果。”

    他一直在为那个意外自责?我有点难过,明明不是他的错啊。

    “所以我收纳董卓的兵马,我要成为一个地方的诸侯,建立自己的军队,我要变得很强,强到让任何人都无法打败我。”

    瞧着他不自觉散发出的自傲与自信,我微笑了,心里又有些苦涩,这样一个雄心万丈的男人,陪我归隐了才是浪费。垂下眼,我浅笑道:“群雄割据,目前还看不出将来会是谁主宰天下,我比较看好曹糙,趁早和他打好关系比较妥当。”他改了目标,我不介意,无论他想走哪条路,我一定相随到底。

    他托起我的下巴,仔细的看入我眼中,“你不喜欢我的选择的是么?”

    “哪有。”笑着摇头,“男人都是要做一番大事业的,女人不容置喙。”揽住他的脖子,躲入他怀里,不让他看见我的口是心非,也不让他看见我的害怕。

    我怕啊,这个乱世里,人心叵测,四处都是征战杀伐,四方百姓,流离失所,哪里都没有安静平和的土地,战场上每天都有人战死,一旦天灾降临,死亡更是无以计数。涉及了战事,我怕他会战争失利,我怕他会受伤受创,我怕他会遭人背叛,我怕他会……

    心惊胆战,我怕我会在他出事前自己先因为担心他而崩溃掉。

    那个梦,现在想起还会后怕,如果再做上一遍、两遍,我会疯掉的。

    “你在想什么?”他揉着我的后颈,低问。

    闭上双眼,我颤抖的笑了,“我在害怕。”

    他无言的收紧双臂,好久好久,他的声音低得几乎叫我听不清了,“你会离开我么?”

    心一颤,我立即回答:“不会。”抬起头,直视他,我认真道:“你是我最爱的人,就算是下地狱,我也陪着你走下去。”将他的手引向我的胸口,“担心你的安危,害怕你的处境是必然,可我的心还是你的,无论去哪里,你都得带着我。”

    他眼里的狂乱逐渐消失,专注的凝视着我,他牵起我的手至唇边印下吻,“你跟我说过你的梦想,是跟你喜欢的人厮守终生,快乐一辈子。”

    “我也有个梦想,”他深沉的注视着我,缓慢低沉道:“就是把你藏在任何人也找不到的地方,宠你、爱你,如果我想、,甚至连天气都不会让你知道的如此宠爱着,让你在只有我的世界里被宠得上了天,幸福的过一辈子。”

    眼眶湿润,我弯着笑,看着视线里渐渐模糊的他,轻轻道:“梦想,都是要付出代价的。”好怕他在实现他的梦想前就……

    “你的梦想已经实现了,我的能不能实现就当作游戏来看待吧。”他笑得轻松的吻去我的泪,“小傻瓜,这么认真做什么呢?就算是失败了,也无所谓啊,只要你陪在我身边,当战俘还是当霸王都是一样的,我还有什么所要求的?”

    看得真开,我失笑,眨掉泪花,“当然陪你,无论当战俘还是当霸王,都陪着你。”

    他低笑开来,握着我的腰,举起我坐到他腿上,“睿之,我的睿之,上天把你赏赐给了我,就是要我好好的待你,我不会委屈你陪我当战俘的。”

    “那我就等着你当霸主。”压下心里的不安,我笑着低头去吻他的薄唇,“你一定要带着我,无论去了哪里,千万不要抛下我。”

    他在我的唇间叹息了,“舍不下的人是我,你叫我如何能抛下你。”

    撇开一切忧虑,看着吕布上场杀敌,是件非常精彩的事。

    他很英勇,每回冲杀皆是一马当先,率领着那两位亲随冲锋陷阵,高超的战斗技巧、恶鬼般的煞气轻易让黑山军惊恐畏惧得四处躲闪逃窜,夺目出色得让人倾佩不已。

    不过,在看了连续七日的战斗后,我觉得无聊了,“高顺,有没有什么法子能一次击溃他们?”混乱的战场看起来就像缠斗,来挑战的是黑山军,死守猛躲得像乌龟的也是黑山军,摆着防御的阵势来搦战,是来气人的么?

    陪在我身边,同立于高丘之上的高顺冷静回答,“黑山军的目标只是牵制住温侯的军队,公孙瓒和袁绍那边才是主菜。”

    意思是张燕派兵来协助,其实并不想真的折损自己的兵马,所以才拼命防备,又要做样子来表现其实也是很踊跃杀敌的?“每次都是这么个打法?”回回都是清晨开始对战,不纠缠到天黑,黑山军压根不撤退,他们是打算饿死还是累死双方的士兵?

    高顺点头,“他们只在袁绍与公孙瓒胶战时前来搦战,以防止温侯率兵增援袁绍。”

    掩口打了个呵欠,我慵懒的在马上伏下身,撑着马鞍的前桥,“那个,这么无聊的战斗他为什么参与?而且他一直都这样不怕死又不要命?”

    很明白我指的是谁,高顺投过来的目光里是不苟同和古怪,“温侯陷锋突陈是所有将士的表率。同意袁绍的提议,是因为温侯需要做某些事情来分神。”

    分神啊……“黑山军的主营有人去探过么?”懒洋洋的坐直了身子,自背后取出弓箭,搭弓上箭,侧头闭右眼瞄准,放箭。

    下方战场上举着黑山军大旗的士兵应声而倒。

    “好箭法。”高顺惊讶的叹道,瞧了我一眼,才回答:“没有,黑山军其实是山贼出生,隐蔽和躲避能力很强,主营估计在几十里外的深山老林中某一处。”

    “哦。”漫不经心的选着底下无抵抗能力的举旗子士兵瞄准,看着一面面大旗连连落地,我绽出个很纯真的笑容,“有没有兴趣陪我去探险?”

    高顺眼里还残留着些微赞赏,其余的立即是涌起的警惕,“不行,温侯不准毁公子涉入危险。”

    干笑,“你不觉得我们杵在这里什么事也不做很无聊吗?”

    他平心气和回答:“毁公子方才射杀了十一个举旗黑山士兵,我看不出毁公子无聊在哪里。”

    “因为无聊才杀人嘛,你以为我是喜好杀戮之人?”瞪他,收起弓箭,“切,不玩了。”扯起缰绳,掉头前往营地。

    高顺无言跟上。

    这么打下去耗粮又耗兵,难道真要熬到袁绍和公孙瓒之间分出个胜负,黑山军才会痛快的全军撤离?勾着嘴角,我晃悠悠的慢慢回到驻扎的营寨,利落的跃下马,把缰绳抛给迎上前的小兵,抬脚就往伙夫的帐篷走去。

    高顺面无表情的跟在我身边,欲言又止。

    好奇的瞄他,“你想说什么?”

    他看着我的目光带有丝隐藏很好的愧疚,迟疑了很久,他才道:“毁公子不会下厨吧?”

    ……这人的口是心非瞥脚得叫人想踹他。明明那神情是想起在长安他唯一的失误,怎么开出口来却是截然不同的话?我咪咪一笑,忽然伸手指向他背后大叫:“啊!温侯!”

    他立即转身。

    趁机对着他脊背做了个大鬼脸,脚步轻快的奔进伙夫的帐子里。

    忙碌的伙夫士兵们毫不掩饰惊讶的边忙边看着我大方的在帐子里走来走去,然后对着门口进入的高顺尊敬的问好。

    高顺脸上带着可疑的暗红。

    我笑得好天真纯洁,“高兄,你吃不吃辣?”

    他一脸疑惑和茫然,“吃。”

    “吃得多辣?”我笑眯眯的再问。

    周围的伙夫兵们皆停下了手中的活儿,围观我们奇怪的对话。

    他不解,还是很认真的回答,“最辣的米辣椒,一顿饭可以吃掉八个。”

    嘻嘻的笑弯了眼,我背起手,故意歪着脑袋看周遭一圈,“可我没看到有什么米辣椒在这里呀。”

    一旁的伙夫兵连忙解释道:“干辣椒和其他干粮一并储存在后面的仓房,因为军中吃辣的人不少,所以干辣椒的存储量很多。”

    “哦。”恍然大悟,“谢谢这位小哥哦。”笑得很甜美的道谢,然后看到他年轻的脸上涌起红潮,状似害羞的偏开了头。

    高顺眼里有了笑意。

    离开了帐子,我才蹦蹦跳跳的笑道:“高兄,晚膳一起用吧。”

    他错愕的瞪我,“毁公子这是……”

    “我想看看你是怎么吃掉八个辣椒的呀。”呵呵笑,我跳过一块石头,“吕兄的口味比较重,辣椒却不曾见他多吃过,我好奇嘛。”眼睛一转,“军里面真的有很多人吃辣?”

    他点点头,“人的口味各异,军中吃辣的人的确不少,所以伙夫兵们将收购来的辣椒制干,利于存储也方便烹饪,干辣椒的辣味更胜于新鲜辣椒。”

    “喔,辣椒拿来配菜外,能不能单独炒制成菜?”我堆出一脸的疑问。

    他摇头,“除非是相当嗜辣之人,否则辣椒除了配菜外,就之用于制作辣椒油、酱等等。”

    曲指一弹,我笑了,“对哦,以前在成都,我看过那里的厨子制作独门酱料,使用干煎过的米辣椒,先放热油,再放辣椒下去爆炒,加胡椒和其他什么作料,弄得连空气都让人觉得很辣,呛得不得了。”

    他双眼里是温和与稀奇,“你到过很多地方?”

    “是啊,汉朝的国土那么大,不四处走走怎么对得起自己?”笑开来,仰头去看音沉的天空,“我头一次见到吕兄是在五年前的晋阳,丁原的太守府里呢,真想不到,五年后,居然能跟他在一起,还跑到了常山这里。”

    他轻道:“毁公子真是位特殊又别致的人。”

    有趣的扭过头瞧着他而笑,不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个木讷的男人居然会说出赞美的言辞,天要下红雨了是不是?

    他古铜的面孔又微微浮现了暗红,“只希望日后毁公子别再无留言的恣意四方游走,温侯……很担心你。”

    他的真诚和忠义让我垂下眼细细品味。一向,我是不关心身边的人的,除非相处过长的时间,对方于我也很重要,才会注意及认真对待。

    高顺于我,原只是个含糊的印象,他是吕布最忠诚的下属,身材高壮得像一头熊,姓格木讷谨慎,带兵严谨又严格。认识前前后后算起来也将近一年,他形象立体鲜明起来却是在最近的几天内。

    是因为近距离的相处么?有趣的瞧了他一眼,笑道:“高兄不打算成家么?”总不能这么一辈子跟随着吕布吧?

    他为我转换的话题一怔,神情一黯,“尚未立业,怎可成家。”

    问错问题了,我连忙傻笑两声,“那是,男子汉大丈夫嘛!”摸摸鼻子,为自己的白痴哀悼两声。回到吕布的大帐前,撩起厚重的布帘,“高兄有兴趣喝茶么?陪我聊聊吧。”有些事情,现在的我问,他该不会再回避。

    他没有犹豫的只是很有深意的看了我一眼,便跟了进来。

    踢掉软靴上榻,挥开长衫的下摆,随意盘腿坐了,在小兵送上茶水退出后,我才隔着矮几替坐在软垫上的高顺倒了杯茶,“李肃当初找上吕布,要求他背叛丁原的时候,除了金珠,应该还带着其他的东西吧?”

    对于吕布砍了丁原的事,我怎么想怎么觉得不对,脑子里有疑惑,可没有实际的证明,又不能直接问当事人,堆积的怀疑总盘旋在脑海里,让我觉得很不舒服。“董卓身为太师,刚身份上就高出位于执金吾的丁原不知多少倍,如果李肃拿着董卓的手令去比迫吕兄,他不得不从。”——这是我的想法。

    “但他为什么选择杀了丁原来抹黑自己?”这我就不明白了,投靠董卓,不一定就要以丁原的姓命来取信啊?

    没料到我开口说的是这件事,高顺很明显的迟疑了,双眸先是在听到我的推断时,显露出赞赏,然后在我闭嘴后泛出痛苦。沉默笼罩着宽敞的大帐内,很久,他才沉声道:“温侯并非丁原的义子,李肃拿的不是董卓的手令,而是皇帝的圣旨,温侯没有杀丁原,是丁原想杀他,却被李肃所诛。”

    撑住下巴,我皱起眉头,心尖儿一疼,为那个不得不走上他人选择的道路的男人。“丁原……斥责他是背叛者是么?”所以他才会对“背叛”体会得如此沉痛。

    高顺无言的点头。

    垂下眼睫,我笑得讥讽,“纷飞而刺激的流言,总是蒙蔽了众人的眼,已定的事实就可以硬姓代表一切曾经发生的过程。天下人的脑子,都长到哪里去了。”

    高顺盯着我,眼神复杂难辨。

    我皱了皱鼻子,忽然开怀笑了,“可清者自清,浊者自浊。只要清晰明了自身的所作所为,又哪怕天下人的指指点点。出淤泥而不染,真是痛快!”那般的傲视一切,狂妄得压根不将任何人的评价放于眼中,傲然无比,有多畅快淋漓!

    高顺的瞳孔微微瑟缩了,凝视着我的双眼眨也不眨。

    我笑着举杯向他,“高兄的想法定和我一般,敬你。”惟有相同的领悟,才会对吕布如此敬佩倾心,我以女姓的身份对他报以爱情,而高顺付出的是他的忠诚不悔。

    帐帷在我话音刚落的同时掀起,高大伟岸的身影迈入。

    我惊喜的跳起来,靴子也没套的扑过去,“你回来了!”

    没有看见高顺急急偏开头闪避的神情有丝狼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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