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女人年约三十七八岁，程谦虽然从来没有见过她，但见她五官依稀有点神似老崔，猜想她可能是老崔的女儿，于是朝她喵了两声，算是打了招呼。
程谦没有猜错，这个中年女人正是老崔的女儿崔晓青。因为今天是星期天，所以她特意来看望有一阵子没有见面的父亲。
“这只猫咪就是小虎吧？长得真的好像一只小老虎呀！”
崔晓青一边回过头去不知在跟谁说话，一边侧过身子，并用手势示意程谦快进屋去。
“她是在跟老崔说话吗？”
程谦看了崔晓青一眼，闪身小跑进屋。
只见客厅里还坐着三个人。他们一看就是一家子。
那个坐在沙发里的中年男人长得有点像老崔，估计是老崔的儿子。
坐在他旁边的那个三十几岁的女人，应该是他的妻子。
而那个坐在餐桌边正在玩手机的、看上去在念初中的男孩子不知是他俩的孩子，还是崔晓青的孩子。
今天家里这么热闹，老崔却不在家，他上哪儿去了？
程谦一边猜想，一边跑到前面的阳台上去看。
老崔不在阳台上，程谦又将脑袋从阳台的两根栏杆中间伸出去，朝楼下张望。
楼下只有几辆小车正在缓慢地驶过，没有老崔的身影。
“小虎！小虎！”
那个中学生放下手里的手机，兴奋地走到阳台上，并蹲下身来用手摸程谦的后背。
程谦虽然知道他是老崔的孙子或者外孙子，但他不习惯被一个小屁孩用手乱摸，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后，又不声不响地跑进了老崔的卧室里。
“小虎跟你还不熟悉，不喜欢你去摸它！”
中年男人嘿笑着嘲笑那个男孩子。
那男孩子似乎有点不服气，又追到老崔的卧室里来。
唉，谁喜欢让男孩子在身上乱摸呀，尴尬症都要犯了！
程谦虽然有点讨厌男孩子来摸自己，但想到他跟老崔的关系，只得忍住自己，心想：不看僧面看佛面吧。于是站在原地，让这个小屁孩在自己的后背和脑袋瓜子上面摸弄了一会，方才又跑到厨房里去躲清静。
那个男孩子没有再追出来，就坐在老崔的床沿边继续玩自己的手机。
程谦站在厨房里有一句没一句地听客厅里三个大人谈话。
只听他们闲聊了几句话后，崔晓青忽然压低音量对自己的哥哥说道：“崔峰，我刚才在电话里跟你说的那件事情，你暂时不要跟爸爸讲。”
崔峰没有说话。
他的妻子似乎不知道他们兄妹俩在说什么事情，好奇地问道：“什么事情？是不是爸爸请保姆的事情？”
崔峰干咳一声，没有回答。
屋里三人沉默了一会后，崔晓青似乎害怕嫂子多心，于是主动跟嫂子说了出来。
她说话声音很低，似乎不愿被正在老崔屋里玩手机的侄儿听见。
“宁雪，是这样的：爸爸不是以前跟我们讲过吗，他很小的时候，他的妈妈——也就是我和崔峰的奶奶就得病死了。爷爷于是又另外找了一个女人，那个女人对我们的爸爸不好，经常虐待我们的爸爸。
“爸爸初中毕业那年，爷爷又出车祸死了，爸爸的后妈于是又改嫁人了，爸爸本来就跟后妈关系处得不好，加之后妈改嫁的那个男人也不愿意后妈带着我们的爸爸改嫁，因此爸爸就干脆离开了家乡，到外面去闯荡。后来到了我们HN省，认识了我们的妈妈后，才从此定居在了这个城市里。
“老家本来就没有什么亲戚了，爸爸跟他的后妈又关系不好，因此爸爸自从跟我们的妈妈结婚以后，就从此没有回过老家。爸爸离开家乡时才十几岁，如今爸爸都已是六十几岁的老人了，离开老家也将近五十年了……”
崔峰的妻子李宁雪插话道：“嗯，这些事情我以前也听你们说过，你们为什么突然又说起这些历史了呢？”
崔晓青轻叹口气，“我们本来一直没有怀疑过爸爸，都当他讲的那些事情全是真的，但现在才发现有些不对。”
李宁雪“啊”了一声，问道：“有什么不对？难道你们背着爸爸去爸爸的老家调查过吗？”
崔晓青迟疑一下，才又说道：“也不是特意要去调查。上个月家印不是刚好被单位安排到安徽省马鞍山市去学习吗？因为他们学习的那个城市，恰好就是我们爸爸的老家，所以我一时心血来潮，就跟家印说：如果方便的话，你最好能去爸爸的老家看一看，虽然那儿也没什么亲戚了，但如果能拍一些老家的照片回来，让爸爸和我们看一看老家现在变成什么样子了，也是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我本来也是随口说说而已，并没有特别认真，没想到家印学习完后，还真的专程跑到爸爸的老家去了！结果你猜怎样？”
“怎么了？跟爸爸讲的情况有出入吗？”李宁雪问道。
“不是有出入，而是……完全对不上！”
“完全对不上？是……是什么意思？”
“我听家印讲，他专门坐长途汽车去了爸爸的老家——也就是马鞍山市下辖的当涂县后，又乘坐一辆中巴车去了当涂县下面的石桥镇，然后又搭乘一辆面包车，去了爸爸的老家石桥村……”
李宁雪叹道：“天哪，转了这么多趟车，你们家印也真有心呀！他到底是……因为听你的话，还是……对爸爸的生世有什么怀疑呀？”
崔晓青叹道：“我开始也以为他是为了我才去的，后来我也跟你一样，有点怀疑家印可能是犯了职业病……”
李宁雪道：“先不讨论家印这样做的真实原因是什么，你先说说爸爸老家的真实情况是怎样的吧？”
崔晓青沉默了小会，才又接着讲道：“那个村倒真的有一个人名字叫崔千里，但那个人早在五十几年前就已经失踪了。那个人算起来跟我们爸爸的年纪差不多大。只是他的生世跟爸爸完全不一样！
“那个人的父母亲都早已过世了，但他的妹妹还在村子里生活。与爸爸的说法出入最大的是，那个家庭根本不复杂，亲人之间也没有什么矛盾。那个人的妹妹说，她的哥哥并不是因为跟家里人不和才离开家乡的，而是因为跑到外省去做生意后才失踪的。
家印听了那个老人家的话后，非常震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找错人了，于是特意让那家人找出那个失踪者以前的照片给他看。结果那家人还真的保留有一张那个失踪者的照片。因为是那个人小时候的照片，且照片太老了，不太清晰了，所以家印看后也有点吃不准，觉得照片上的那个小孩既有可能与我们的爸爸是同一个人，又有可能不是同一个人。”
“天哪，你讲的这些事情……不知为什么，让我听了竟有一种很恐怖的感觉！难道爸爸的身份会有什么问题吗？”
“你们不要自己吓自己了！身份会有什么问题？”一直没出声的崔峰有些生气地打断了她们的谈话。
见两个女人都不吭声，崔峰又说道：“我猜测爸爸当年离开老家，并不是因为有家庭矛盾，而是可能出门做生意亏光了本钱，或者发生了一些他不愿对别人讲出来的事情，所以才没有再回过老家。”
李宁雪道：“那家人知道我们爸爸实际还活着的情况后，有什么打算没有？”
崔晓青答道：“家印没有对那家人说出我们爸爸的情况，他只是装成一个过路人，跟那家人闲聊天，因此那家人根本不知道我们爸爸的事情。”
“哦！吓了我一跳，我本来还有点担心，要是那家人跑到我们省来认亲，而我们爸爸又不是他们家失踪的那个人的话，那情况就变复杂了！”
“胡说八道了，说的好像我们爸爸是个罪犯似的……”
话音未落，便听门外传来钥匙开锁的声音，于是屋里三人都闭上了嘴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