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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347章 你可不可以夸夸我?
    一道朱红的宫门嵌在她身后,长长的玉阶下兵荒马乱,眨一下眼睛的间隙就会有人死去,血河填满了每一块砖缝,犹自流动着。

    而殿内对峙的两人,居然还在慢悠悠地唠着家常。

    刀尖撞击的嗡鸣、利刃入肉的闷响作为背景音、时不时有人闯入殿中,又被人从后方贯穿心窝。

    朱琼章似乎想竭力表现得平静从容,但表情却不可抑止地激动起来,甚至有些狰狞。

    她的声音很大,在空旷的殿中回响着,一遍一遍,仿佛神谕般浩瀚、广袤。

    “朱珠,你可知罪?”

    朱珠嘴角抽了抽,提剑刺了过去:“话真多。”

    “锵!”

    琼章的手腕被震得发麻,反观朱珠,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她不禁心头暗恨。

    从小到大,她明明什么都是最好的,可最后,偏偏让这个从不放在眼里的皇妹摘了果子!

    差一点点、只差一点点,坐在上面的就是她了!

    她看着那身穿龙袍、脸色苍白却还要勉力支撑的女人,眼神冰冷,仗着自己穿着轻甲,招招都往要害招呼!

    “嗡——”

    两人的长剑格挡在一起,近到几乎额头相抵,琼章用力到胳膊都在发抖,趁机说:“皇妹,三年前你将玉玺偷了过来,如今,也该物归原主了吧?”

    “玉玺这种好东西,自然是能者握之,”朱珠感到一股腥甜往喉间涌,

    “再说了,这叫抢,当皇帝的事,怎么能叫偷呢?”

    她看着琼章愤怒到扭曲变形的脸,一口血噗一下吐了出来!

    “操!”琼章后退躲开,与此同时,明月和付卿卿也终于找到机会,将朱珠护在身后。

    朱珠懒懒地坐在地上,脊背靠着龙椅,龙袍脏污一片,上翘的唇角还残留着鲜血,看着就教人心惊不已。

    “付卿卿!滚开!”

    琼章急得要冒火,声音迫切短促:只要再来一下,她就必死无疑了!

    朱珠死了,再也没人能阻挡她了!

    想到这,她平庸的五官上甚至多了一丝毒蛇般的诡谲与阴险,“你忘了当初就是因为她,你才差点死了吗?”

    付卿卿神色不动,他执剑的姿势其实不太端正,手腕也有些软。

    毕竟再怎么模仿,他还是没法像从小刻苦训练的姐姐那样,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不过对付朱琼章,足够了。

    “您说这话,我就不明白了,”付卿卿慢吞吞笑了一下,

    “当初,就是大殿下您,因为记恨陛下,才拿臣女撒气的啊!”

    他抬眼,向来雾霭朦胧的双眸突然雾气散尽,犹如一条刀锋,透露着鲜明的杀意。

    “臣女能侥幸捡回一条命,殿下很失望吧?现在,轮到你来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了!”

    他身影虚晃,拔剑与朱琼章交战在一起。

    朱珠听着,眉头一挑。

    付卿卿撒谎了。

    当初,他说的版本明明是,姐姐因原身而死,所以他才男扮女装,潜伏在原身身边,等待着下手的时机。

    甚至在知道她并非原装货后,还对她露出了感激涕零的表情。

    如果他姐姐不是因为原身而死,那他为什么要对她这么说?

    为了让她相信他是和她站在一条绳上的?

    忽然间,上方有什么动静。

    她下意识抬头,却见一条冰冷的弧光,剑气瞬时划破她的发冠,一头墨发倾泻而下。

    横梁上,扑通扑通掉下来两具尸体,影一和影二。

    “噗呲!”

    阿大这一剑发挥失常,只刺穿了肩胛骨。

    但好在女帝受了伤,纵使她跌跌撞撞往后堂跑,但凭借着滴滴答答的血迹,他轻而易举地确定了方向。

    想到刚刚趴在房梁上,听到两人打斗间说出的皇室秘辛,阿大心里唏嘘不已。

    什么抢夺玉玺上位不正、什么弑母弑妹心狠手辣、什么夺我婚约不共戴天......

    果然天底下的乌鸦一般黑,无论是男皇还是女皇,后宫都是一堆糟心事啊!

    不知不觉间,室内的呼吸声越发沉重,凭这个出血量,如果再不及时医治,恐怕就要活活失血而死了。

    啧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杀人亦是救人,让我阿大来了结你,不再让你受失血之苦吧!

    他一把撩开帘子,对着那道背对着他、墨发凌乱的背影,一刀没入!

    “咚!”

    扎穿心脏时,他的心也跟着不知不觉重重跳了一下,阿大恍恍惚惚地摸了摸头顶,摸到了一把血。

    奇怪......

    他低下头,发现一尊黄铜的菩萨雕像,沾了血,骨碌碌在地上滚着。

    我以为自己是在渡人,原来被菩萨渡的,是我自己啊......

    他阖上双眼,身体直挺挺地砸在了地上。

    “甜甜!”

    朱珠气喘吁吁地扔了黄铜雕像,正疑惑这个男人为何对着一处角落发呆,直到眼前的背影倒下,这才看见那穿着白色里衣,胸口涌血的少年。

    魏恬仰面躺在地上,身下泡着血泊,他心脏比旁人长偏了一寸,这一剑没能让他瞬间毙命,但苟延残喘,比死还痛苦。

    如同一朵荼蘼到极致,被人挑落的红梅,落入皑皑白雪中,艳得刺眼。

    喘不过气、好疼、好冷、眼皮好重。

    声音、身影在他脑子里被绞成了一个万花筒,他听得见、但听不清,有视觉,但看不分明。

    像是眼前蒙了一个灰扑扑的罩子,他感到有一个很温暖的怀抱靠了过来,手指堵着他的胸口。

    他认出来了。

    没用的......他想说,你我都是上过战场的人,死人见得多了,为什么......手指还在抖呢?

    五指凭空抓握了两下,魏恬嘶哑出声:“你......”

    顾青岩曾经对他说过,女帝不会一直嚣张下去,待事成之后,他可以放他出宫,让他肆意地骑马、射箭、习武、踏遍大好河山。

    他不该来的,如果他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可他放不下。

    凭武将的直觉,他知道琼璋郡主一定会在回来的第一时间动手,所以他还是来了。

    他躲在后堂里,用帘子遮住身体,他什么都没想。

    他只是觉得,无论她今天会不会死,他都该来。

    来了,亲自看着。

    ——他曾经确实是想杀了她,可他也救了她,护驾之功,以命相抵,她们两不相欠了。

    淤血堵在喉咙口,嗓子胀胀的。

    魏恬想说,你可不可以不要治魏家的罪?你可不可以原谅我?

    ......你就不能对我好一点,像对其他人那样,不要动不动打我骂我否定我?

    我知道错了。我知道错了。

    眼前开始浮现人生的走马灯,光怪陆离的片段闪得飞快,看过,他就真的要死了。

    魏恬突然觉得难过起来,他这一辈子,遗憾好多啊。

    好不甘心,我不想死。

    上一次这么想,还是在魏家造反,他被陛下挑于马下,马蹄在他脸上悬空的那一刻吧?

    也就是这电光火石的一霎那,他突然明白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为什么他却一直耿耿于怀了。

    他其实,没有想这么复杂的。

    只是因为,他将她当做对手,拼尽全力的一战,而她连马都没有下,只是轻蔑又失望地看着他,说:魏氏子,不过如此。

    那个时候,他一定是很想、很想被她看进眼里的。

    最不被人看好的二皇女,自小就被忽视,如同草芥,却一跃成了北州的王,亲自作战。

    这样传奇的人,他一直很想见一面。

    于是那一天,他将红缨枪擦得雪亮,替母出征了。

    他束发的条带浸在血泊,被染得更红了,朱珠梳理着他的发,声音很轻:“你想说什么?”

    “你、你——”

    你总说,甜甜,你还是这么冲动,这一次,我依旧冲动了。

    但我好庆幸,死的是我,不是你。

    所以这一次......你可不可以,夸夸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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