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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番外四
    番外四

    雍正三年,    弹劾年羹尧的奏折越来越多。

    原本自从胤禛尚在潜邸之时,就倚重宠幸的重臣,    终于被胤禛下旨械系到京,    更将其子年富以及亲近师爷斩首示众。

    十二月,朝廷议政大臣向雍正提交审议结果,年羹尧被列出九十二条大罪,    每一条都足以被判极刑。

    年氏本来就身体弱,    一直在生病,听到哥哥年希尧被罢官,    年羹尧被押送回京之事,    当即重病不起。

    十一月初三,    正是一年中的大雪节气,    外面滴水成冰。

    屋子里虽然暖意融融,    年氏还是感觉不到半点儿温度,    全身冷得似冰一样。

    她半倚靠在炕头,眼神无力望向屋外,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似乎又什么都没有看。

    在她眼里的光逐渐黯淡下去时,    终于看到一道明黄的身影向她走了来。

    她目光紧紧粘在他的身上,    不错眼追随着他,    仰视着他,    脸上浮起朦胧的笑意。

    “爷。”

    她好似还在潜邸,那年初次进府时,    见到了那个年轻英伟的男人,    心底的忐忑变成了无尽的喜悦。

    哥哥们没有骗她,    四爷不仅贵气逼人,还年轻有为,    满足了她心中对未来夫君所有的想象与期盼。

    “娘娘,这是皇上,皇上来看娘娘了。”

    身边的嬷嬷急着小声提醒她。

    胤禛站在炕前,只面无表情看着面色灰败的年氏。

    这么多年过去,他也没有真正看她几眼,现在她面容枯槁躺在这里,他更觉着陌生。

    她遣了伺候的奴才,一次次来报要请求见他最后一眼。

    他念着她进府多年,虽然知道她是为了年家,也还是前来见她最后一次。

    胤禛听到她宛如少女般娇俏的声音,眼神炽热盯着自己,眉心微微拧了起来。

    她这等做派,还妄想着要为年羹尧求情,真当是天大的笑话。

    苏培盛觑着胤禛的神色,忙斥退了屋子里伺候的人。

    年氏笑容退去,呼吸也渐渐沉重起来,泪水从眼角滑落,顷刻间就泪流满面。

    是啊,他现在已经是九五之尊的皇上,不是那个以前会对她笑,夸赞她才情的四爷。

    其实也不是经常夸她,自圆明园那晚之后,他就没有再对她笑过。

    以前她不甘心,哥哥们告诉她,男人没有不爱新鲜的。

    那个女人已经在他身边这么多年,也没有见他怎么宠爱,甚至都没有在府里陪伴他左右。

    不是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吗,他们并没有常见面,他怎么会如府里其他人议论那样,其实他最宠的还是圆明园的那位?

    直到那个女人离开府里,进宫去了皇太后身边。

    他提拔她的家人,哥哥们先后出仕,并且身居要职,她也被封为侧福晋。

    后来他登基为帝,她更是成了尊贵的皇贵妃,连着父亲被封爵,哥哥更是成为封疆大吏,一时风头无俩。

    而那个女人,远远去了杭州,与他相隔两地。

    如果,他没有把她放在心上,那这些赏赐看重都是假的吗?

    年氏心里有些明白,又有些糊涂。

    父亲说她性子执拗,不撞南墙不回头,她一直不服气。

    没有到最后见分晓的时候,怎么能轻易放弃呢?

    年氏想问,这些年他究竟有没有在意过她。

    她嘴唇蠕动半晌,多年的孤单凄凉,终是再也压制不住,如杜鹃啼血般哀哀地道:“皇上,你好狠的心,好狠的心呐!”

    胤禛神情嘲讽,像是看疯子一般看着她:“你年家本是朕旗下家奴,你家人送你进府,不过是各取所需罢了。

    你自幼有才情过人的美名,朕以为你看得很明白,却没有想到却是沽名钓誉。

    朕封你为皇贵妃,你哥哥年希尧写折子谢恩,朕的旨意早就写得清楚明白,希冀不该有的东西,最后未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年氏想起她被封为皇贵妃,大哥年希尧写的谢恩折子,胤禛回的朱批:“知道了,一切总仗不得,大丈夫汉自己挣出来的方是真体面,勉之。”

    那时年家正当盛宠,完全没有当一回事,不过以为是胤禛对年希尧的鼓励。

    原来年家落败早有有了端倪,这个男人的心机太过深沉,年家上下都没有能看明白。

    年氏只觉得心堵得快透不过气,她捂着着胸口,不甘心地哭道:“为什么,为什么,年家有哪里对不起你,如今你要赶尽杀绝!”

    胤禛看了她半晌,眼神冰冷,“朕还以为你会一直装傻呢,原来你都知道啊。

    年羹尧滥杀山西郃阳堡七八百无辜百姓性命,朕已经是念着旧情按折没发,就凭这一点,诛你年氏九族都不为过!

    你年家要求的不过是荣华富贵,这些朕都给了。

    只是你们仍然不满足,还想要更多,可别忘了,这天下可不姓年!

    朕也不牵连无辜,看在你跟了朕一场,你要的无限尊荣,朕都会给你。”

    年氏见着胤禛身上浓浓的杀意,除了心痛之外,更觉着万念俱灰。

    她这一生心系与他,不过是场笑话。

    她仍然不死心,拼尽全力嘶声力竭问道:“她呢,如果是她呢?”

    胤禛本来已转身往外走,闻言他回转身,嘴角是掩饰不住的轻蔑;“你凭什么与她比?

    你也配?”

    年氏望着胤禛毫无留恋离去的背影,她的手慢慢垂下去,眼神空洞,心中一片死寂。

    年氏薨逝的消息传到杭州,云瑶看到后倒没有觉得特别惊讶。

    她仔细回想着年氏的模样,发现这么些年过去,她不仅不记得年氏长相,连着福晋李氏,甚至胤禛,都快记不清具体的模样了。

    看来她的日子过得太快活,京城的那些你争我夺,离她越来越远。

    曾经的争吵爱恨,都已经掩埋在时光的长河里。

    年家的轰然倒塌,君臣离心,烈火油烹,盛极而衰,这是恒古不变的真理。

    自从胤禛来信中,频频提及对对年羹尧的不满时,她心中就有了预判。

    尤其是他提到山西郃阳堡一案时,对年羹尧的恨意几乎跃然纸上。

    他本就是个小气又爱记仇的人,年羹尧打着剿匪的旗号,让七八百无辜百姓枉死其刀下,早就埋下了今天被诛杀的祸根。

    别说一个年氏,十个年氏也救不了他。

    不过云瑶才没心思理会胤禛的狗血烦恼,她在包房里看戏,只看到一半就看不下去了,心里郁闷得很。

    胤禛下令解除贱籍乐籍,同时严禁女伶登台,是他认为此时风气不好,女伶大多数都供给达官贵人寻欢作乐,干脆明令禁止。

    他却没有禁止戏曲的发展,也没有急迫一刀切。

    甚至在鄂尔泰上折子,说苏州一带风气不好,要遵旨关闭酒船,驱除戏子时,还给鄂尔泰传了密旨。

    “移风易俗非数十年功夫不能,岂是急迫得的,苏州风气虚华,只好慢慢去劝谕。

    如造了酒船,他一家衣食全靠它,从小学了唱戏,舍此无以营生,若一旦全禁止了,这些人必致失所。”

    禁了女伶之后,原本唱女声的,戏班子里也开始男扮女装,由男声唱女声。

    郑家班的台柱子琴挑尤为唱得好,长得又美,简直雌雄莫辨,云瑶最为喜欢,经常砸银子包场捧琴挑。

    台上唱戏的琴挑身段依旧柔软,唱腔婉转空灵,颦顾之间风情万种,云瑶却觉得索然无味,干脆起身离开了戏楼。

    小树正看得津津有味,虽然不解云瑶为何离开,还是乖巧跟在她身后上了马车。

    云瑶见小树眨巴着乌溜溜的眼睛望着自己,笑着摸了摸她的头:“怎么了?”

    小树老实地问道:“婶婶,你不是最喜欢郑家班的琴挑吗,他好不容易到了杭州登台演出,你怎么不看完就走了?”

    云瑶向来开明,认为见多识广之后,才不会被一些乱象迷了眼。

    平时除了带小树去铺子里采买,让她知道柴米油盐等生活所需的价钱,以后她自己当家时,不会轻易被下人糊弄了去。

    就算戏曲多唱的是男欢女爱,也没有拦住小树不让她听,早些知道世情也好。

    “唉,琴挑唱是唱得好,就是戏曲本身写得傻得很。

    那穷书生上京赶考,遇到了管家小姐不嫌弃,想与他私奔。

    咱们姑且算是官家小姐成天居住在后宅,没有见过男人,所以没什么见识,被他三言两语,说些好话哄遍了去倒也有可能。

    后来这穷书生在野外遇到了狐仙,修炼成仙可得要多年的修为吧。

    狐仙什么没见识过,她究竟是傻还是瞎啊,就死心塌地爱上了穷书生。

    得知他与管家小姐私定终身之后,还甘愿为小跟在他身边不离不弃。

    不过一介穷书生,哪里来的这么大魅力?”

    “啊?”

    小树瞪大着眼睛,也觉着实在是难解。

    云瑶笑嘻嘻地道:“只有两个可能。

    一是这穷书生是王孙公子,二是写这戏曲本子的,本来就是穷书生,在那里做梦呢。”

    小树愣了下,抱着云瑶的手臂与她笑成了一团:“如果是阿玛与皇伯父扮做穷书生,肯定会有人对他们死心塌地啦。

    阿玛除了额涅之外,还有侧福晋,侍妾。

    皇伯父也是,有皇后贵妃娘娘齐妃熹妃好多女人再多一个官家小姐与狐仙,也不算什么大事,又不是养不起。”

    云瑶见小树笑得小脸红扑扑可爱极了,忍不住拧了拧她的脸,问道:“那小树呢,若你是官家小姐与狐仙,又会怎么选?”

    小树学着云瑶那样,牛气哄哄地道:“他倒想得美,我管他去死呢。”

    云瑶:“......”

    看来以后她说话要注意些,别让小树跟着她学到满嘴的粗话。

    这时马车慢慢靠在巷子边停了下来,赶车的长兴敲了敲车门,探进个头说道:“主子,琴挑追来了,说见你半道离开,以为你有什么不满意之处,想问问你以后好改正。”

    云瑶可是大手笔包了场,捧琴挑也花了无数的银子。

    他见到金主半道离场,是该来问问。

    她微微笑了起来:“你去转告他,说我没有什么不满之处,就是不想听了。

    走吧。”

    长兴应下跑了过去,很快马车就又动了起来。

    小树又不解地问道:“婶婶,琴挑一直对你千依百顺,长得好看又听话,你为什么不见他了呢?”

    云瑶笑眯眯地道:“这世上有无数的琴挑,不一定都得要再见啊。

    只是我觉得腻歪了,烦了,就不想见了呗。

    还有啊,琴挑也不过是为了银子,千万不要以为他有多在意咱们,这种一厢情愿的错觉断不能有,得认清自己,方能好好离场。

    云瑶搂住小树,豪气十足地道:“听说新冒出头的沈家班也不错,等有空了再来听听看。

    哈哈哈,若是好,咱们有的是银子,再捧出个琴挑来也不是什么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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