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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番外五
    番外五

    钱贵顶着绿头牌进来时,    苏培盛只掀起眼皮看了一眼,便袖着手在一旁打盹儿。

    最近钱贵风头劲得很,    攀上了后宫某个主子,    被主子串掇着他可劲的往皇上跟前凑。

    天气寒冷,苏培盛心里也像吃了冰块一样爽得一激灵。

    他就喜欢看钱贵这般找死也找不着道,瞎咧咧乱闯的蠢蛋倒霉样。

    胤禛刚用完晚膳,    尝了口新沏上来的绿茶,    半是无奈半是生气。

    云瑶那小气劲儿,每年的明前茶只肯分他一点。

    还有秋茶,    选给他的,    叶片老得他以为是在吃树叶。

    可他实在是拿她没办法,    本来指定她的茶庄直接供给内务府,    也好让她赚点银子,    却被她一口拒绝了。

    她嫌弃与官员打交道麻烦,    再说她茶庄的茶叶又不是卖不出去。

    这份尊荣虚得很,她又不需要光宗耀祖,而且她说得非常直白。

    现在仗着他的势,    能得到皇商的封号,    等以后改朝换代,    她就该被抄家了。

    胤禛知道她指的是曹家被抄家之事,    可两者岂能混为一谈。

    他对曹家也仁至义尽,    只让曹家将贪污亏空的银两补齐,而曹頫却偷偷转移银子家产,    他才一怒之下家抄了曹家。

    不过她离得远,    他就是想生气也鞭长莫及。

    等到吃了两口茶,    他的气也消了大半。

    罢了罢了,她还记得他就好,    不然她一颗茶叶都不送,他也只得干瞪眼。

    胤禛听到屋门口的动静,抬眼看去,钱贵脸上忙堆满笑,躬着身子请安。

    胤禛看向他手里捧着的绿头牌,脸色一沉,冷声唤道:“苏培盛!”

    苏培盛忙滚了进来。

    胤禛神色冰冷,眼中杀意闪动:“拖出去处理了!”

    钱贵见自己还没有开口就小命不保,害怕得双腿发抖,冷汗津津而下。

    苏培盛抬手唤来小太监,将几乎没吓尿裤子的钱贵拖了下去。

    胤禛觉着说不出的恼怒,每隔一段时日总是有人如蚂蚱般乱蹦,为了前程这些狗东西连命都不要了。

    既然如此,他也就干脆成全了他们。

    外面窸窸窣窣,一阵低低的呜咽声之后便没了动静。

    胤禛吐出口浊气,顺手拿了本密折看了起来。

    他一遍扫过,脸色已变得铁青,难以置信再看了一遍,差点没昏过去,怒吼道:“苏培盛,传怡亲王爷即刻进宫!”

    苏培盛心中大惊,眼下宫门已经落钥,这个时刻传十三进宫,肯定是发生了天大的事。

    他半点都不敢耽误,亲自出宫去传旨。

    十三忙着连朝服都没有来得及穿,便与苏培盛快马加鞭入了宫。

    一进养心殿,见胤禛手里紧紧捏着一本奏折,如困兽般在屋子里走动,气得七窍生烟。

    “你看看,看看,这像什么话!”

    胤禛盛怒之下,将折子朝十三扔了过来。

    他手忙脚乱接住了一看,这是浙江总督李卫递上来的密折,上面措词谨慎,写了云瑶最近捧戏班的小生之事。

    十三神色变幻不定,他也无法形容自己心里此刻的感觉。

    云瑶远在杭州,还能把胤禛气得半死,实在是对她佩服至极。

    “你去杭州,把她给朕带回京!真是在外反了天了!”

    胤禛扭曲着一张脸,绕到御案后坐下,提笔飞快在纸上写了几个字,说道:“这个快马加鞭送到李卫手上去!”

    苏培盛躬身上前,将旨意密封起来。

    他转身正要走出去,十三忙给他使了个眼色,劝道:“皇上,云格格断不是这样的人,还是等臣去杭州调查明白之后,皇上再做打算也不迟。”

    胤禛想到自己在京城辛辛苦苦操劳,她却在外面花天酒地,一想到就气不打一处来。

    “李卫递来的消息还能有假不成,她向来胆子大,朕又离得远,她什么事干不出来!朕一直忍着让着她,倒把她养成了这副狗脾气!”

    十三不知为何有点想笑,不过拼老命忍住了,只小心翼翼劝道:“皇上,云格格脾气是大,可也不是不知分寸之人。

    如果就这样强把她带回京,只怕她也会过得不畅快,这突然一挪地方,身体有个什么头痛发热的......”

    胤禛听到十三提到云瑶身体之事,脑子就慢慢冷静了下来。

    她不生病则已,一生病就得几个月,一提到他就心疼。

    只是想着她对别的男人笑,她不再属于自己,他心里就闷得透不过气。

    胤禛从来没有觉得这般难受过,他颓然坐在椅子里,喃喃地道:“朕被困在这里,放了她在外,没有一天不想起她。

    朕以前对不住她,如今也是朕的报应。

    十三弟,你去吧,一定要看清楚了,有敢往她身边凑的,有多少杀多少,朕不怕背负这些骂名。”

    眼见快要过年,趁着这几天出了太阳,厨房外的院子里晒了许多酱鸭鱼干,一进院子就一股子酱香味扑面而来。

    几只猫与小白在架子下面打转,不时想要跳起来去啃一口。

    为了防着它们偷吃,架子特意搭高了些。

    云瑶站在廊檐下,看着它们那副谗样,笑得肚子都痛了。

    姚姑姑匆匆走了过来,着急地道:“沈班主家里的常氏来了,说沈家班全部被衙门抓了去。”

    常氏以前也登台唱戏,只是胤禛下令不许女伶登台之后,她才退了下来。

    云瑶也见过她,还私下听她唱过一次。

    她除了戏唱得不错,为人也豪爽仗义,与沈班主两人夫妻感情很好。

    云瑶听沈家班突然出了事,忙大步往外走,“带我去看看。”

    常氏在屋里正六神无主转圈,见云瑶进屋,几步奔过去扑通跪了下来:“主子啊,你救救老沈他们吧,戏班子里的人都被衙门抓了啊!”

    云瑶忙俯身扶起常氏,说道:“你先别急,坐下来好好说说,究竟是怎么回事?”

    常氏依言坐在椅子上,拿帕子擦了擦泪水,说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眼见年底了,戏班子也正是忙的时候,今天本来定好了要去陈乡绅家里唱戏。

    谁知道一大清早,衙门就来了人,不分青红皂白把人全部抓走了。

    我得到消息忙追上去问,来抓人的根本不跟我说原因,只说是奉了上面的命令抓人。

    咱们不过是做着下九流的活讨口饭吃,同行之间也客客气气的,从来没有得罪过什么人。

    我想来想去也想不明白,托了相熟有些门道的人前去衙门打听,那里却没人敢多说一句话,只说咱们是得罪了了不得的大官,是总督衙门亲自下令抓的人。”

    常氏白着脸,害怕得嘴唇几乎都打哆嗦:“如今他们全部被关在里面,也不许人前去探望,生死不明。

    我也知道前来找你太冒失,可我实在是没了主意。

    咱们这些人,不过都是被达官贵人捧着逗个乐的玩意儿,如今一出事,连个能求救的人都没有。

    我也只能舔着脸上门来,只求求你能带我看看他们,不管生死,见见他们一面也好啊。”

    云瑶听到总督衙门时,心里就大致有了数。

    能指使李卫的,也只有远在京城那个小心眼的男人了。

    云瑶先前其实也担心过,自己出来玩会不会惹怒胤禛。

    开始时她还小心翼翼,后来见到没什么事发生,才放开了去玩。

    再说她只是听听戏,见人唱得好多打赏捧了几场,越上了年纪,心就越发坚硬,哪里真会放在心上。

    云瑶沉吟片刻,安慰常氏道:“你且先回去,我去总督衙门走一趟,得了消息马上差人来跟你说。”

    常氏听到她的话,心里也微微松了口气。

    这些年走南闯北,虽然身份低下,也还是长了些见识。

    见她一个女人独居在此,又拥有偌大家业,却从没人敢觊觎半分,虽然不知道她具体来历,也能断定她肯定有深厚的背景。

    云瑶送走常氏,半点都没有耽搁,写好了帖子,让长兴驾车直接去了总督衙门,然后投了帖子进去。

    很快李卫的师爷就亲自出门来,上前一抱拳对着车门说道:“对不住对不住,东家现在公务缠身实在走不开,差遣小的前来迎主子进去,夫人已经在后面等着,好陪主子吃茶歇息。”

    云瑶见李卫不出面,只派了个师爷出来不说,还准备把她打发给女眷接待。

    她也没有多说,只坐在车里笑了笑客气地道:“茶我就不吃了,既然李卫在忙,那劳烦师爷转告他一声也行。

    他抓了沈家班的人,还请他在牢里好好看着,到时候可得须发无伤放出来呢。

    长兴,我们走。”

    师爷愣住了,云瑶听起来语气客气,话中意思却没有半点客气。

    长兴阴着一张脸,只冷冷看了他一眼,手一甩鞭子驾着马车离开。

    他心中彻底没了底,慌忙提着长衫奔回书房,李卫抬起头,看着他道:“送走了?”

    “走了。

    不过大人,小的总觉得不对劲。”

    师爷事无巨细说了:“小的从头到尾都没有见上她的面,可听她说话,好像总有股无形的压力。

    大人,她在御前与皇太后身边都呆了多年,还有皇上他......,大人,小的觉着,咱们是不是看走了眼?”

    李卫神色也变了变,他一直在外为官,对后宫的女人不甚熟悉,只偶然听了几耳朵。

    他知道有云瑶这么个人在他的地界上,也只如常吩咐了几句看顾着些,不生出事来就成。

    到了杭州为官几年,也没听到她有什么出格之处。

    直到前些时间,无意听说新冒出头的沈家班,后面出大钱捧的人是她的时候,才觉得无比的烦恼。

    不上报吧,她曾经是皇上后宅的女人,这要是皇上追究起来,他得吃不了兜着走。

    上报吧,她在他的地界上,出了事也是他办事不力,同样要被上面责罚。

    李卫左思右想,还是写了密折给胤禛。

    他作为男人,想着的是一个女人离开了这么多年,就算是以前多宠了几分,等时日一过,那点子情分早就没了。

    要是皇上怪罪,也不会拿他这个亲信开刀,顶多斥责几句。

    最好能把她召回京城或者处置掉,也省得他以后麻烦。

    李卫为人本就小心谨慎,听师爷这么一说,沉思之后说道:“牢里的那些人别动他们,等我再写封折子上去,打探一下皇上的旨意再做打算。”

    李卫的折子还没有递出去,十三就风尘仆仆来到了杭州。

    李卫心中大骇,快要过年了怡亲王爷亲临杭州,凭着为官多年的本能,他立刻知道自己惹了大祸。

    十三没有先到总督衙门,而是即刻奔赴了云瑶的庄子。

    李卫如丧考批,忙不迭跟在了十三身后赶去了庄子。

    这里他还是第一次来,见到普通寻常的青瓦白墙,心中说不出的忐忑。

    云瑶在李卫那里吃了个闭门羹,思量再三之后,打定主意从源头去解决问题。

    李卫算是爱民如子的好官,能成为胤禛的心腹大臣,肯定也是极为聪明之人。

    再加上她还安稳无忧,表明胤禛对她还留有情面。

    加上她狐假虎威的威胁,李卫肯定不会对沈家班的人乱用私刑,只要他们在牢里平安呆着就无需着急。

    云瑶回去之后,立刻磨墨提笔给胤禛写了信。

    她第一次写这么长的信给胤禛,几乎整整写了两大张纸。

    信中解释了自己不过是喜欢听戏,就像看到美景美食多看了几眼,绝对没有其他想法。

    为了显示诚恳,她思量之下,还取了晒好的酱鸭酱鱼干等一并送上。

    她又给常氏递了消息,也只让她安心等待。

    等云瑶见十三到来时,着实惊呆住了。

    十三有多忙,胤禛有多看重他,在平时的信里面他可是写得一清二楚。

    云瑶这时蓦然发觉,好像她在胤禛心中,比她想象的要重要那么一点点。

    杭州晴了几天又开始下起了小雨,十三觉得又潮又冷,湿答答的非常不舒服。

    待进了屋,看着这些年几乎没有变样的云瑶,他仿佛能体会到胤禛的怒气了。

    这人跟人不能比,他自己如今头发都白了大半,她大他好几年,还年轻得跟小娘子一样,她这日子过得也太悠闲了。

    云瑶亲自煮了奶茶招待十三,歉意地道:“本来些许的小事,还让王爷亲自跑一趟,都是我的不是。”

    十三热热的奶茶吃下肚,身子总算暖和了些,他长叹一口气道:“我不来皇上就得亲自来了。

    只是国库空虚,皇上也实在走不开,在宫里又气又急,只得差遣我来走一趟。”

    他一字不差说了皇上在宫里召见时的情形,“我劝说了好久,皇上才打消了先前的念头。

    我知道你不愿意回京,回去了肯定又会跟皇上怄气。

    如今皇上每天忙得连睡觉的功夫都没有,实在是经不起这样折腾了。”

    云瑶心虚不接话,只笑着谢过了十三。

    这时姚姑姑进来,说道:“主子,李卫李大人求见。”

    云瑶想起李卫先前的做派,心中虽然恼怒,却也没有为难他,说道:“王爷正好在,你去请李大人进来陪着王爷吃茶。

    王爷也好把旨意传给他,让他早些放人。”

    姚姑姑忙出去了,十三看了云瑶一眼,闷闷地道:“你能为不相干的人这般上心,怎么都不多关心些皇上。”

    云瑶翻了个白眼,“几年没见,你如今怎么跟那碎嘴子的媒婆一样了?

    我在杭州一直老老实实,过的是未亡人的生活。

    皇上在宫里三宫六院,哪里就缺人关心,真是!”

    她站起身,斜着他道:“你们好好聊着吧,我去厨房看看饭菜做好没有,你吃完也好早点回京复命。”

    十三快没被她给噎死,见到长兴领着李卫到了门口,只得怏怏闭上了嘴。

    李卫远远就瞄到了云瑶,只见她身形高挑,衣着素净,肌肤白皙五官清秀,看上去大约三十岁出头,也没什么特别之处。

    只她看到他,只淡淡扫了一眼,他就觉得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心中陡然发紧。

    李卫上前下跪请安,云瑶看了看他,没有说话径直离去。

    李卫只觉得头顶的压力骤然退去,心头也跟着一松。

    十三招呼着李卫起身,烦躁无比看着他:“你先下令把那些唱戏的人放了,赶紧去。”

    李卫见十三第一句话就是先让他放人,也不敢多问,忙躬身退下去交待了几句。

    “王爷,你给下官透个底,下官这次没事吧?”

    十三吃着茶,慢吞吞地道:“只要你没有惹到她就没事。”

    李卫顿时想哭了,他忙坦白说了先前云瑶来见他之事,听得十三直斜睨着他,嫌弃地道:“你说你,怎么也算是皇上看重之人,跟着官家走,却不知道官家姓啥!

    这么大尊菩萨在你的地界,你还敢装腔作势,把官场那一套拿出来对她,真是,唉!”

    十三见李卫脸色惨白,平时两人关系还算好,也不忍心再吓他:“幸亏她心胸开阔,不会跟你计较,遇到那小心眼的告你一状,你可得吃不了兜着走。”

    李卫这心,自从十三到了就七上八下的,这时方落回了肚子里。

    他抹着额头的冷汗说道:“都是下官看走了眼啊,下官怎么都想不到,她......”

    十三见李卫的惨样,心中方舒服了些。

    何止他想不明白,其实很多人也照常想不明白,皇上怎么就对她死心塌地,一颗心完全掉在了她身上。

    只能说一物降一物,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吧。

    十三匆匆地来,微服去沈家班听过一场戏,私下走访询问之后,见不过是普通寻常的戏班子,没有什么见不得人之处,才又匆匆赶回了京城。

    宫里已经粉刷一新,四下都是喜气洋洋过年的景象。

    十三到了养心殿,见胤禛难得没有忙碌,而是坐在桌前饮着小酒吃酱鸭酱鱼干。

    “十三弟,快来尝尝,杭州送来的年货,这东西佐酒最好不过了,不过已经不多,只剩下最后的两只。”

    十三知道酱货肯定是云瑶送来的,不然胤禛结对不会这么宝贝。

    他上前恭敬地坐下,仔细回禀了云瑶在杭州的点点滴滴。

    胤禛一直静静听着,半晌后放下酒杯,神情无限唏嘘。

    “朕收到了她的信,其实你一走,朕就想通了。

    这么些年,朕一直在想着要做出一番成就出来,也不枉费在这尘世走了一遭。

    可自从朕做了皇上,一天舒服日子都没有过上,累得跟那耕地的牛一般,还落不到半句好,编排出来骂朕的,比比皆是。

    朕也想通了,以后该歇息的时候,就得好好歇息,否则长期以往,朕也活不了几年。

    朕不能丢下她一人孤零零地在这世间,朕要活得比她长,要走在她后面才能安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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