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了曹军的镇压，兖、豫二州，张绣传檄而定。

    而且不仅如此。

    在夜色的掩护下，夏侯惇、曹洪二人率领残部四五万人马，往西南方向的留县而去，暂时以留县为据点，进行防御。

    整个曹军是有序的撤退，而并非是溃败。面对梁军有可能的追击，他们得互相掩护南下。

    否则，大军一股脑的南下，大概率是一个大溃败。

    夏侯惇、曹洪二人也是在撤退的当时，才召见了诸将、军官，传达了曹军南下的军令。

    当时将军们都很慨然，表示愿意跟随曹公一起南下荆、扬二州，继续抵抗梁军，复兴汉室。

    曹军井然有序的行走了小半夜，加上一个白天，才到达了一处既定的地点。

    武远县城外的空地上。

    “夏侯”旌旗下，夏侯惇策马而立，面容有些憔悴。他抬头看了一眼四周的领兵大将们，包括他与曹洪在内，足有八位之多。

    他从马后的布袋内，取出了一张白布，上边是大营的草图。对众人说道：“诸位将军。这是我画的大营图。你们按照这张图，各自安营扎寨。”

    “另外。曹将军。”夏侯惇转过头看向了曹洪，面容特别严肃道：“这个时候，梁军早就进入山阳城了，没准已经派人追击了。你小心派遣探马，探听梁军动静。以免我们猝不及防，被梁军袭击。”

    “诺。”曹洪捏着马鞭，对夏侯惇拱手一礼。这行军打仗，不管出兵还是撤退，都得布置探马，这个道理他非常清楚。

    “诺。”

    其余众将，也都是拱手应诺。夏侯惇点了点头，而后便与众将一起安营扎寨去了。

    他们撤退的时候，非常的有序，也带来了大量的辎重、粮草。大营建造好之后，趁着天上还有一些余亮。火头军开始埋锅造饭，士卒们吃饱喝足之后，各军自己进行布防。

    夏侯惇的大帐内。

    他与曹洪一起吃了饭，用布巾擦拭了一下嘴角，清理了一下胡须。这大胡子是威猛，只是吃饭的时候很不方便，会沾染污渍。

    “子廉。不管怎么样，我们都出来了。过去的都让他过去吧。等到达了南方之后，我们与我们的家族，整个曹氏、夏侯氏，恐怕要在南方生活很长一段时间，甚至于我们这辈子都回不到中原了。关于置办产业的事情你熟，到时候你得帮帮我。”夏侯惇清理好胡子之后，抬头对曹洪说道。

    曹洪也在清理胡子，闻言一拍胸脯，露出了自信之色道：“这个元让你就交给我吧。我保管买的地又便宜，又好。”

    夏侯惇并非是普通的猛将，而是一个道德十分高尚的武将。

    他一心为公，不为自己谋求私利。虽然俸禄很高，但多数都拿出来分给士卒了。

    因而很得军心，能够统御大军。这也导致了他家里边比较穷，没什么产业。

    曹洪就不一样了。他虽然对曹操忠心耿耿，历史上更是留下了【让马】的美名。

    但是曹洪善于钻营，他家的财富甚至比曹操家还多。

    在没出山阳郡的时候，二人坐下来一起分析过形势。这荆州、扬州那边占据地形优势，不像中原无险可守。

    而梁朝似乎一下子完蛋不了。他们只能在南方那边盘横，甚至于繁衍生息数十年，上百年。

    夏侯惇虽然不谋求私利，但也想买地、买宅子，给自己与家人一个最基本的生存保证。

    这整个曹氏、夏侯氏南下荆州、扬州之后，恐怕就会大肆购买田宅，提高当地房价了。

    二人谈论了一下未来在荆州、扬州的生活之后，话题又回到了当下。

    “子廉。除了你我之外的将军，我也不知道谁可以信任。当时出城的时候，他们跟随我们一起，可能是形势所迫不得不为。今天晚上，可能会有人作乱，或是趁机离开我们。我们得小心守备各自的大营，不可掉以轻心。”

    夏侯惇的脸上露出了凝重之色，低声对曹洪说道。

    “嗯。我明白。”曹洪也跟着点了点头道。

    别看他们从山阳城带出来四五万兵力，但是真正能到荆州、扬州的兵力，能有三万就不错了。

    很快曹洪便告辞离开了，夏侯惇没有闲着。他命令士卒进来，为自己披上了甲胄，戴上了头盔。然后率领了数十名身强力壮的亲兵，巡视本部大营，安抚每一名看到的军官，做事一丝不苟，沉稳老辣。

    如此之后，夏侯惇才放下心来回到了中军大帐内。虽然他浑身上下都不得劲，很想洗个澡，但现在条件简陋，他只能将就着洗了个脸，泡了一个脚，匆匆睡下了。

    夜半的时候，夏侯惇惊醒了过来。

    听着东方传来的吼杀声，夏侯惇面容严肃的掀开了灰色的被褥坐起。不等他呼唤，一名亲兵从外匆匆走了进来。

    “将军可有吩咐？”亲兵躬身作揖道。

    “派人去打探，谁在作乱。”

    夏侯惇的语气很是凝重。果然不出他所料，有人在夜中作乱了。

    在曹操失去了青州、徐州之后，曹军内部其实就已经不稳定了，能在梁军的攻势下，还保持一定的团结，已经是极限了。

    现在曹操舍弃中原，眼看着天下就要归梁了。有人心思浮动，是很正常的事情。

    “诺。”亲兵也是早有所料，沉稳应诺了一声后，转身下去了。夏侯惇穿上了鞋子走出了内帐，到达了外帐。早有四个亲兵，拿着他的甲胄一拥而上，为他披甲。

    等披挂整齐之后，夏侯惇坐在了小板凳上，仔细倾听动静，杀声越来越弱了，似乎事情有了结果。

    不久后，那奉命而去的亲兵折返了回来，禀报道：“报将军。乃是吴省将军率兵作乱，进攻柳员将军。吴省将军不能攻克柳将军，引兵走了。”

    夏侯惇闻言叹了一口气，吴省是曹操在兖州起兵的旧将，是属于心腹之一了，在这个大环境下，他不仅选择背弃曹操，而想要进攻他，获取战功给梁主张绣。

    果然是人心思变。

    “派人安抚诸军大将。另外告诉他们。现在时局如此，他们离开我不憎恨他们，但如果他们像吴省一样起兵作乱，那我夏侯惇就要看不起他们了。等有朝一日，我们回到中原，兴复汉室，必然会扫平他们。”

    夏侯惇握住了腰间的剑柄，语气森然，杀气凌冽。

    “诺。”亲兵面色凛然，应诺离开了。

    夏侯惇也别无办法，坐了一会儿之后，便让亲兵上来为他解开甲胄，继续睡觉去了。

    只是这一次睡的不安稳。

    随着吴省率兵离开了，大营又经历了一次动乱，另外一位将军起兵作乱。

    不过曹军还是精锐，又有防备。这位将军作乱，还是没有成功，只是引兵离开了。

    不仅如此。待第二天早上，夏侯惇集结人马的时候，得知有另外两位将军，静悄悄的率兵走了。

    讽刺的是，这其中就有被吴省进攻的柳员。

    如此一来，夏侯惇、曹洪所部的八位大将，只剩下了四位，人马当然也随之缩减，只剩下了二万有余。

    天色已经大亮，曹军已经收拾好了辎重，准备出发了。只是士卒们一个个都是迷茫，憔悴，惶惶不可终日，士气可以说是低迷到了极点。

    “曹”字旌旗下，夏侯惇长叹了一声，转头对仅存的林生将军，徐云将军拱手一礼，说道：“二位将军忠义。等到达了荆州，孟德一定不会亏待二位将军。”

    “夏侯将军言重了。我林生本来只是一介游侠，如果不是主公提拔，怎么可能官拜将军，领兵七八千人？不管时局如何，我都会追随主公到底的。”林生虎额宽脸，声音洪亮，一脸义气，对夏侯惇拱手一礼道。

    徐云也跟着点了点头，附和了一番。

    夏侯惇很是欣慰，笑着点了点头，扬起手中金色的马鞭向着南方道：“好。我们一起兵马向南。”

    “荆州、扬州虽然只有二州，但地盘广大，多山多水。我们一定能东山再起。”

    说到最后，夏侯惇的语气也是激昂了起来。

    “诺。”

    众人轰然应诺了一声，生出了对未来的期待，然后各自将兵一起向南而去。夏侯惇引兵亲自断后。

    夏侯惇、曹洪所部的情况，只是全盘曹军的缩影而已。

    虽说经历了青州、徐州的战损，又加上梁军连日攻城，造成的损伤。其实曹操手下的兵力，尚有数十万之多。

    其中有精兵，有新招募的民壮。

    随着曹操舍弃中原，南下前往扬州、荆州。别说是成建制的将军叛逃了，便是连普通的士卒，也有三五成群，偷偷离开军营的。

    这样的军队，只能说是且走且保持建制完整，是没有多大战斗力的。

    北方，一处空地上。

    曹操率领了大部人马，在此安营扎寨。他的人马，非常的杂乱。既有精兵，也有普通兵，还有将军、官员在东郡的家眷，真的是乱糟糟的。但是幸好，叛逃的人极少。

    “今夜便在这里安营扎寨。命各军大将，小心戒备。”“曹”字旌旗下，曹操呼出了一口长气。虽然是春天，但是他的额头上却冒出了热汗，伸手擦了擦之后，翻身下马道。

    “诺。”一名官员立刻应诺了一声，下去了。

    “报主公。孙将军距此只有十里路程了。”一名官员匆匆走了过来，一脸喜色的禀报道。

    “真是太好了。把这个好消息传播下去，稳定军心。”曹操心中一宽，欢欣鼓舞道，身上也没那么热了，出汗量大大下降。

    曹操不得不承认，现在自己的军队，已经是惊弓之鸟了，经不起任何风吹草动，只有平安到达了荆州，修整、安抚之后，才能再一次形成战斗力。而梁军在旁虎视眈眈，尤其是胡车儿的三万精骑。

    非孙文台的南方精兵，他是不能平安回去的。

    “诺。”官员轰然应诺了一声，转身走了。

    曹操仍然很是激动，命人先埋锅造饭，烹饪美味的佳肴，置办好了美酒，等待孙坚。

    入夜之后不久，曹营南方响起了大规模人马的声音，正是孙坚率领五万精兵到达了，双方使者交流不断。

    孙坚大营安札在了曹营南方一里左右的地方，双方泾渭分明。这么做是有好处的。

    如果曹军出了什么问题，孙坚可以迅速出击。

    而如果双方联合，曹军出了问题之后，连累了孙坚，可能导致双双崩溃。

    安顿好大营之后，孙坚只率领了数十名亲兵，进入了曹军大营。曹操得到消息之后，亲自在中军大营的营门口，迎接孙坚。

    天色漆黑一片，仿佛是一张黑布，把天空给遮挡了。四周火把燃烧的火焰很是微弱，亮度不足。

    但是曹操还是一眼认出了骑着高头大马的孙坚，连忙上前拱手道：“文台。”

    “孟德。”孙坚矫健的翻身下马，上前抓住了曹操的手。

    二人也是有情义在的。

    昔日张绣为董卓挥下大将，对抗关东诸侯。曹操与袁绍等人尿不到一个壶里，便引兵与孙坚合作。

    后来二人战败逃亡到达了荆州，互相扶持。

    虽然现在的局势很惨，很惨，有点不合时宜。但二人各自握着彼此的手，却发出了一声爽快的笑声。

    “哈哈哈。”

    “文台一路辛苦了，我已经备了酒菜，还请入内享用。”曹操一脸热情，拉着孙坚的手往大帐走去。

    “正好，我也是饥肠辘辘。”孙坚笑了一声，欣然点头道。二人一起到达了大帐内坐下。

    也没个别人，只是二人的小酒席。

    酒足饭饱之后，侍者取出了帕子，递给了孙坚。孙坚伸手接过这丝绸帕子，胡乱的擦了擦嘴角，抬头对曹操说道：“孟德。现在梁军有什么动向吗？”

    “暂时没有消息。但我料定，胡车儿必然率兵追击。还要烦请文台，在这里为我断后。”

    “孟德你太客气了。我之所以北上，就是干这件事情的。”孙坚摇了摇头，然后脸上露出了少许冷笑道：“胡车儿黄口小儿，虽有骑兵，但绝对不是我的对手。”

    曹操闻言很是肯定的点了点头。

    那胡车儿肯定不是江东猛虎的对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