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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三十章 郭勋之助 (二卷完)
    “坐,说说吧。”

    “怎么当上度辽将军的?你这年的事迹我有所闻,贤侄果真是天生的兵家。长社那把火烧的顺天应时…但这份功劳。”

    “应未到度辽将军的标准。”

    郡守府,端坐于书房内的郭勋看着对座上的赵枭,眼中不时闪过欣赏。

    他对自己这位后辈非常满意。其于长社献计火烧五十里、平定豫州贼乱等事迹,虽听起震撼人心,但对郭勋这位饱经战事的武将型文官看来,确实不错。

    但也没那么震惊。

    让郭勋真正欣赏赵枭的是,其在刚入皇甫军、地位还未稳定之时。却敢违背军令,将军粮分发给快饿死的难民。

    严守纪律,这是郭勋带兵的纲领,但不代表他只会死守规矩。在军队面对外敌粮草紧缺时,难民再可怜也不能帮。

    因为你帮了他,将士饿着肚子打不赢敌人、疆土沦陷只会产生更多难民。帮一个可怜人产生十个可怜人,这不是善。

    而是恶。

    但在行军未遭敌、粮草相对充裕时,见到快饿死的平民百姓就该帮了。赵枭能顶着违背军规,被革职的风险分粮。

    使得郭勋很是欣赏。

    “郭叔,可了解京城两大势力?”

    听到郭勋发问,赵枭沉吟片刻道:“现京都有两大势力正于暗中做着斗争,分别是十常侍为首的宦官阉党,还有…”

    “何进为首的外戚武勋。”

    郭勋闻言眉头一皱。听赵枭此言,他便知事情不简单。还有,看架势。

    估计还都下水了。

    这让他有些不舒服,赵枭属实太没分寸了。任何朝代派系斗争之下,都埋藏着无数尸骨,若有个意外怎么办?

    “贤侄,你太孟浪了!”

    “知道派系之争有多危险吗?怎能轻易掺合?你这次没事实乃万幸!”

    说着,郭勋眼中闪过一丝唏嘘之色,想来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过其眼中神采一闪即逝,继而转为深深的愤怒。

    “武人不要去搞党争!你是玩不过朝堂上那群老狐狸的。这次没事实属运气好,遇到毒的你可能已经遭到暗算了。”

    “今天还见得到我吗?!”

    “冒险前,想想你的父亲!”

    赵枭闻言默然。

    这是他第一次见到郭勋愤怒的样子,但赵枭心中只有感动。一个平日里面不改色的人,能因你的事情绪发生波动。

    只能证明他在意你。

    不在乎,你死活与他何干?

    但这次却实属迫于无奈,不得已而为之啊。想着,赵枭缓声道:

    “侄儿谨遵郭叔教诲。”

    “以后定不会如此鲁莽。”

    郭勋闻言怒色稍缓,继而温声道:“贤侄,你还年轻…日后的路还远。不要为了一时之利而短视,葬送了前程。”

    “一个度辽将军,看起地位是很高。但与你的性命相比…微不足道!”

    “要是遭到了刺杀…”

    “又该怎么办?”

    赵枭闻声面带苦笑道:“郭叔,我已被刺杀过了,能坐这也是运气好。”

    听到这话郭勋面色一怔,继而表情转为阴沉、肃声道:“把你入京所发生的一切,原原本本的叙述给我,不要隐瞒。”

    “还看不出,你胆子是真大!”

    赵枭闻言顿了顿,整理了下语言才缓缓道:“此次参与党争之由,还得从我离开幽州、初入皇甫军开始说起。”

    “当时我初入皇甫将军帐下…”

    说罢,赵枭将杀章扬正军法、及后面顶替范浩为军司马之事,一一叙述给了郭勋。后者连连点头,并无觉得不妥。

    若不除章扬,赵枭根本无法立足,军中也不需要乱纪法的兵痞。

    赵枭做的,没毛病。

    “我二弟还杀了不少范浩的亲兵,”

    郭勋边听边点头,赵枭三兄弟的杀伐果断很对他胃口。对百姓要仁慈,对恶徒要铁血!这是郭勋奉行的行为准则。

    “然后呢?”

    “然后就摊上事了。”

    赵枭轻声开口:“那范浩和章扬,是京都四大武勋家族的领军人物。乃大将军何进最为依仗的支柱力量,侄杀一顶一,与他们已结下了死仇。而宦官…”

    “正看重了这点。陛下宠爱张让,听取其之意见,召侄前往京都面圣。而十常侍的真正目的…是让侄成为其之爪牙、领军一方为其补齐无兵可用之短板。”

    郭勋闻言沉默不语。

    赵枭当时,还真是进退两难。

    做出什么选择,也怨不得他。

    赵枭见郭勋不言便继续道:“侄并无选择,不可能抗拒皇命不入京。”

    “而入京若是拒绝张让招揽,就只能加入大将军的外戚以求自保。”

    “而杀章扬、顶范浩,加入何大将军也就不可能了。但两边都不加入,派系斗争是没掺合了、但辛苦打下的功劳…”

    “也就化为乌有。”

    郭勋闻言,已然知晓赵枭加入了人人喊打的宦官集团。心中一时有些烦闷,想教训几句。可话到嘴边,郭勋又…

    怎么也说不出来。

    这能怪赵枭吗?他只是不想自己拼死建下的功勋功亏一篑。而要保住功劳,就必须选一方势力加入。但狗血的是两方势力都不是好东西,赵枭根本没法子。

    要怪,只能怪这该死的世道、怪这浮躁的人心、怪那昏庸的灵帝。

    唯独,怪不了赵枭。

    气闷之下,郭勋轻声道:

    “贤侄,说说想法吧。”

    郭勋没在赵枭加入阉党上多提。一个人加入黑暗,不代表他心系黑暗。赵枭是什么人,郭勋清楚的很。不愚善…

    但也绝对谈不上恶。

    赵枭闻言没即刻回答,而是沉默了片刻后才缓缓道:“阉党与外戚不除,这天下永无宁日,百姓也无法安居乐业。”

    “侄有意屯兵于幽州,操练十万精锐之师暂看风向。若京都发生派系斗争,无论宦官如何呼唤,我也不会率军去援。就是出兵,也是去送宦官与外戚上路。”

    “清君侧?你想好了吗?历代清君侧之人往往都为国家立下盖世之功…”

    “可大多都无法善终。”

    “侄意已决,请郭公成全。”

    赵枭没有喊叔,而是公。

    非常正式,非常严肃。

    郭勋闻言眉头一挑,没有再说什么,他已感受到了赵枭的决心。

    没有皇命而私率军队入京杀贼,美名是清君侧,但说难听点和谋逆也没区别。但郭勋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如赵枭所言,如若再放任宦官和外戚当政下去。

    这大汉,就真要亡了。

    匈奴、羌族、鲜卑等各大域外力量正暗自招买兵马。在并州、幽州、凉州等地能时常看到外族人,这些都是细作。

    异族势力为何要派这么多细作入境,其目的已不言而喻。

    若一国中心、洛阳朝堂再无法发出有效的政令。只消再来一次大型内乱、外部异族再同时入侵汉朝。那么,这个四百年的王朝就会支离破碎、再不复存在。

    这不是危言耸听,而是局势真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能再等了。

    而此刻,非快刀斩乱麻无法解决宦官外戚,而这柄利刃只能是军队。赵枭能为国家以身犯险,郭勋只感到欣慰。

    念头至此,郭勋合上双目不再言语,慢慢沉思起来、思考该如何帮助赵枭。而赵枭则默不作声,坐于一旁品着茶。

    他这番话七分真,三分假。

    他要为天下百姓讨个公道,决心要诛灭宦官外戚。但这一切却不为汉王朝,而是为自己的内心。而且,如有机会…

    他不介意改朝换代。

    刘家,已没有再当天子的资格。

    想着,赵枭放空杂念,开始感受这麦茶中独特的滋味。大麦茶价格虽低廉,却有股其他名贵茶水所不具备的麦香。

    喝起来,也别有一番风味。

    沉默之中,一刻已过。

    “贤侄,磨墨。”

    话音响起,郭勋睁眼起身,继而从书架上取过一叠信纸放于桌上,朝赵枭温声道:“贤侄,你回幽州带这些信。”

    “去一一拜访各郡长官。”

    闻言,赵枭眼中闪过一丝惆怅。他知道,郭勋这是要将自己在幽州积累了数十年的政治人脉,托付给他赵枭。

    但这也证明了,郭勋不愿与他离去。赵枭此行,最希望将郭勋这位人生导师、治地良才,兼沙场宿将带回幽州。

    即便是在他帐下,也是尊者。不分地位以礼待之、以师父相交。但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不过赵枭尊重郭勋的选择。

    虽有遗憾,但不强求。

    “好的,郭叔。”

    赵枭没有片刻停顿,当即起身侍立在郭勋身旁,一丝不苟的躬身研磨。书房内的大多物件都不值钱,但这墨,却是最上品的一等,很快就研出了乌亮墨汁。

    “这封,是给你刘叔的。”

    只见郭勋提起狼毫笔,蘸了些许墨汁、快如闪电般笔走龙蛇。一个个方正无一丝圆滑的楷书跃于纸上,看起方正…

    却别有一丝独特韵味。

    不输骚客雅士丝毫。

    “这封,是给玄菟郡郡守的。”

    “这封,是给乐浪郡郡守的。”

    “这封,拿给高句丽国王。”

    “这封,是给辽东…”

    一封封信件轻飘飘,却蕴含着巨大的效用。这张张宣纸上的方正大字,附带着郭勋在幽州为刺牧民十数年的余威。

    有这些信在手,赵枭去哪个郡做事,地方的排斥都会大大减轻。郭勋这是在用自己前半生的清名,为赵枭铺路!

    看着那一封封信件,赵枭的双眼有些红了。这是多大的信任…才能让郭勋将一生的清名托付给自己?若自己做出昏庸之举,郭勋之名也会毁于一旦!

    这份信任,比天高!

    心怀激荡下,赵枭大声道:“郭师,跟我回幽州吧!枭在此保证,您虽无刺史之名,但权威及待遇绝不会有二般!”

    “不了。”

    郭勋笑着,只是摇头。

    “我老了,年前刚被左迁至这甘陵…心中还有些不愤,但实际上。”

    “这才是我最好的归宿。”

    “想想也是。我五十多了,头脑也不清醒了。若是以前年轻之时,你郭叔打那程远志根本不会中套!哈,随便杀!”

    “现人老了,也没用了,回幽州助不到你多少。不瞒贤侄…连这清河郡的日常事物,叔处理起来也有些力不从心了。”

    说着,郭勋眼中不可察觉的闪过一丝疲态。他,真的老了。

    赵枭不语,眼中有些哀伤。

    郭勋见此,反而拍了拍赵枭的肩膀宽慰道:“贤侄,说实话,你今年一举一动我关注着,多方打听下也知道不少细节。”

    “我觉得你很不错,有勇有谋。”

    “但我有时感觉你不像一个年轻人,怎么说呢?像只…小狐狸?”说着,郭勋自己笑了起来,接着朗声道:“有时…”

    “我们不妨多些锐气!年轻就要有年轻的蓬勃英气。你能考虑到各种隐患问题,这很好,我也支持多思考再做决定。”

    “但刚猛强硬,直来直往。”

    “往往也能起到奇效。”

    赵枭闻言面色一怔,很多迷雾瞬间想通透了,也对郭勋更加感恩。

    每次与他深谈,受益良多。

    是良师,更是恩师。

    赵枭一时猛然不忍郭勋继续居于这狭小之地,登时便单膝跪下道:

    “请叔与枭同往幽州!”

    “不了,贤侄有这心就够了。”

    郭勋轻轻扶起赵枭,看向屋顶肃声道:“陋室虽小,亦能容下龙虎。”

    “华庭虽奢,也停不住贪念。”

    “好与不好,全看人心。”

    说罢,郭勋揉了揉额头道:“我衙里有名小吏,官虽小却怀大才。我吩咐他跟你同行而去,你凡事可以多与他商量。”

    “但切记,不可怠慢于他。”

    赵枭闻言当即颔首,正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郭勋看好之人。

    定是英才。

    “敢问郭叔那人名讳?”

    “哈,说来也有趣。那小吏去年还入京做过御史呢!不过看不惯宦官当政,气愤的辞官跑回来了,也是个刚正之人。”

    “他叫,田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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