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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三章 锦帆贼 甘兴霸
    “主家,已入深夜…”

    “都子时了,还是早点歇息吧。”

    “本伯还不困,参和,你先下去。”

    “是。”

    目视书记官赵海躬身退走,赵枭拿起经文慢慢览阅起来。表面他看起胸有成竹,但实际上,行此天下罕见凶险之事。

    赵枭的内心也并不平静。

    他的大脑在飞速转动,竭尽全力的思索着接下来有可能面对的一切局面。

    人在做下决定后会干脆利落,但在实施落实决定时,又难免不断复盘。

    尚武和上谷的世家门阀完了,这是板上钉钉、没有疑问的。但世家的反应、自己的后手,真能按预料假想所发展么?

    有可能出现哪些意料之外?

    这些意外会对局势产生什么影响?

    想着想着,赵枭感到有些闷热,他起身离案、大步朝堂外走去。此刻,一名亲卫侍从端着一盏果汁从屋外缓缓行来。

    “伯爷,酸梨汁,已验无毒。”

    “嗯。”

    从方盘上接过杯盏,赵枭见亲卫非常眼熟、一时却又想不出其姓名来,便笑着温声道:“卫士何名?夜间当值劳顿。”

    “且让伙房给卫士们人手一盏。”

    说着,赵枭摇了摇手中梨汁。

    亲卫听声,面带感激抱拳道:“小人名向南,伯爷还曾救下小人一命。”

    “噢?向南?我何曾救你?”

    “在居庸城外遇袭那次。”

    “居庸…遇袭?你是,那位带阿饼回城的勇士?”见亲卫向南点头,赵枭眼中稍稍闪过一丝哀悼,继而重归平静。

    他一口将酸爽梨汁饮尽,接着自顾自踱步,又突然盯向躬身垂首的向南。

    这人有点矮,但是嫡系、能用。

    不可任人唯亲,也不可要职无亲。现在他边护军中的要职虽都是忠心重将担任,却还是少了些亲族力量制衡。赵二的骑兵和乡勇是,但绝不能只有赵二。

    一代重将忠心赵家,不代表他们的子嗣二代小将也忠心,更别说三代四代了。无论如何在重器军队中,贤才武将、亲族死忠两分类,各自参半才是王道。

    自己本想培养扶持阿饼,但可惜了。不过这向南,似乎也还可以。

    其是赵家乡勇团出身,乡勇团虽是后来才编入赵家的,但吃着赵家俸钱、头顶赵家番号、日常被灌输忠家思想。忠心度肯定是够满的,这点从居庸遇袭…

    整个卫队只剩下向南孤身一人,其仍死死守在赵枭身前,便能应证。

    只要忠心够,能力那是可以培养的。念头至此,赵枭笑着温声道:

    “向南,你现身处何职?”

    “回伯爷,小人兹领护帅卫士。”

    “只是卫士?”

    赵枭眉头微皱,按理说这向南跟他这么久,且在居庸城外死战不退、是除自己唯一的生还者,怎么也得给个队长。

    不然都说不过去。

    怎可能只是个卫士?

    “小人原是护从一队队长。”

    见赵枭面带疑惑,向南犹豫几息道:“那日回城后,张将军暴怒欲杀小人、军师大人劝阻,最终小人被罢免队长逃脱一死。不过军师事后唤我,说过段时日。”

    “为小人官复原职。”

    赵枭听声哑然,顿了顿没在这话题上多做纠结、开门见山道:“向南。”

    “你熟悉步战还是骑战?”

    “小人擅长水战。”

    “水战?你是幽州沿海人士?”

    向南的回答令赵枭有些意外,也不由燃起几分兴致。此刻围剿两郡世家的战报还未传来,闲着无事、索性聊会天。

    “回伯爷,小人并非幽州原住民。我家世代居于益州巴郡。在熹平年间,羌氐大举侵犯益州,我家才不得已全家北迁…”

    “最终逃至幽州。”

    “后恰逢您要招募乡勇、便应征入伍。先为刀盾手,后赵队长要组建骑队、我个小好控马就被挑了去,但我最擅长的…”

    “还是水战。”

    说着,向南顿了顿,似难以启齿般犹豫了片刻、终还是咬牙坦然开口。

    “我巴郡河通海路,孩童自幼就在大河之中玩水长大、水性极好。说来惭愧,小人也曾加入水贼,虽未曾伤人性命…”

    “但劫掠的龌鹾勾当,也没少做。”

    赵枭听声轻轻摆手、淡笑道:“现在更正也还来得及,不必挂记于心。”

    “你擅长水战正好,或许不久后就用得上。”说着,赵枭看了眼向南。

    其长得确实不像幽州人。

    向南个子稍稍偏矮,肤色也比寻常幽州人要黑些。不过既然是出身益州水贼,那也就正常了,坐小船上天天晒太阳…

    要是肤白如雪,那才稀奇。

    不过说来,益州这天府之国可是个土地肥沃的大粮仓。若能占据此地,再不必担忧粮草不够这事,只可惜相隔甚远…

    “伯爷,如果您要用水军。”

    “小人想举荐一人。”

    向南轻声开口、打断了赵枭的思路,只见他躬身抱拳道:“小人曾追随的贼帅姓甘名宁,字兴霸。其勇武超群,非常擅长在水中作战,但性子有些暴躁粗野。”

    “如若伯爷不喜暴徒,是卑职多嘴。如若伯爷想将其揽入麾下,只需给足面子、再给予个体面的官位,他定会来投。”

    赵枭听声有些恍惚,甘宁?

    自己麾下的一个小小亲卫,竟认识未来的江东虎将、锦帆贼甘兴霸?

    这得是多巧?

    看来后世的六度空间理论所言不虚。你和世界上任何一位陌生人,之间所间隔的人数不会超过六个。事实证明…

    确实如此。

    想着,赵枭眼皮轻抬、不动声色道:“倘若如向南所言,这甘兴霸是个人才,给他个要职又有何妨?但其必须收敛个性,入我帐下、在外就代表我的脸面。”

    “粗犷没什么,但劫掠必须停止。”

    向南闻言面色大喜,当即回道:“这点伯爷可以放心,卑职在前年与亲戚的乡信中问到过甘统领的近况,回信有言。”

    “甘统领已不再劫掠他人。”

    “他读了一些书,钻研诸子百家之说、想要有所作为。信里说他已入仕途,从计掾开始做到了蜀地的郡丞,秩六百石。”

    赵枭听声微微颔首、抚须轻声道:“依你所言,这甘宁还确实是个人才。”

    “年少轻狂时不务正业、为害一方,是很多人都会犯下的错事。但年纪稍长,能洗心革面以求有所作为,还做到郡丞。”

    “说明他当断则断,能力出众。”

    说着,赵枭哈哈大笑,轻轻拍了拍亲卫向南的肩膀、温声道:“且向南你已不为贼近十年,却还能为曾经的贼帅思念前程。想必他御下有术,深得士卒爱戴。”

    “这样的人,我是需要的。”

    话毕,赵枭沿着大堂自顾自踱了一圈,回至原位时心中已有了思量。

    “向南,我命你为我尚武水师假校尉。这职务在目前来说是个空职。但在未来,却是实打实的重位!在水师组建前…”

    “你俸禄照领。”

    向南闻言面色大喜、单膝跪地道:“蒙伯爷信赖,南定誓死效忠伯爷!”

    见状赵枭微微一笑,将新任假校尉扶起道:“不必多礼,向南可有字否?”

    “有,卑职字公然。”

    “公然?好字。”

    赵枭望向堂外漆黑的夜空、肃声道:“公然,本伯给你下达的第一个命令,就是前往益州巴郡、替本伯招揽甘兴霸。”

    “如何招揽你即兴发挥,本伯给他甘宁开出实权校尉的官职…其麾下军候,他可自行安排任用、本伯不加以干涉。若做得好,未来即便是军司马,也有可能。”

    “这样,为表示诚意。”

    “我遣一族弟同往,礼百金。”

    向南听声大喜过望,躬身朗然道:“伯爷魄力超群!得此优厚礼遇。”

    “甘统领焉有不来之理?”

    “嗯,该是如此,公然先去歇息吧。事不宜迟,你准备好直接出发。”说罢,赵枭扬了扬手上空盏道:“还有,刚说的让伙房给卫士们果汁、人手一盏,别忘了。”

    “是!谨遵伯爷之令!”

    “那卑…那末将,就告退了。”

    “嗯,去吧。”

    ……

    向南离去,赵枭等了会还没见到有战报传来,便入榻安眠、与周公下棋去了。白日操劳,再者刚刚谈话也有些疲乏。

    倒也睡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在其安眠的这六个时辰里,尚武及上谷二郡发生了太多太多。

    四十来个豪强世家负隅顽抗,终被彻底肃清。那一间间华贵装璜的密室,竟用雪白银砖垒了个严严实实、滴水不漏。

    大门阀家中,白银并不稀罕。在数量庞大的银砖后方,则是价值高昂的罕见玉石、沉香、牙雕、宫毯、金镶嵌等物。

    可以说随便一个世家中的资产,只算现银,最少也是万万钱开始起记。

    小土豪家财也不少,没世家那么夸张,但每家最少也有个几千万钱。

    除了缴获的宝物之外,一项项罪恶满贯的恶举,也随查出的账本展现在世人面前。这些豪族,将贿赂地方官员的钱财全记于账上,用以威胁官员,此刻…

    倒成为了他们自个的罪状述。

    见财起意,毒杀有田大户。杀其子女、占其家产、夺其妻妾,数十状。

    见色起意,强奸妇女。唤奴仆护院以莫须之罪名,杖毙其夫,数百状。

    见财起意,贿赂县官而不被搜查。寻慈眉老妇组建人贩队,专拐幼童押至京城,打断双腿沿街跪地乞讨、以图牟利。

    人数无法统计,数不胜数。

    见色起意,强抢姿容姣好之民女,玩乐厌倦后,送至窑子卖为妓女。

    人数无法统计,大概千余。

    除此典型财色二罪,其余杀人泄愤案、不爽杀人案亦不在少数。还有少许世家子弟嚣张跋扈,只因过路老农多看一眼自个、便觉其眼神不善,而挖其双眼。

    四十余门阀世家,不过千余豪强子弟,竟犯下了数万条血泪罪状!

    将账本统计成册,送至郡伯府的书记官赵海,不过堪堪过了道眼。便四肢发凉、气到浑身颤抖。无它,只因世家…

    太过枉为人伦!

    他们不把平民百姓视为人。

    在豪族子弟眼中,庶民…

    不过行走的猪狗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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