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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一章 烽火徐州之联军兵临
    傍晚酉时,历经两日急行,扬州讨伐军终于行入徐州、赶至下邳郡治。

    行军之中,太史慈麾下之扬州军数次与孙家直属猛虎军发生摩擦冲突,若不是双方主将极力克制规劝,小规模哗变早已发生。

    冲突原因并不复杂,昔日猛虎军在孙家带领下征战四方,可军纪太差、常常滥杀异己。不少地方官员及小型世家子弟,都亡于此军。然扬州军之组成,其中大半基层军官…

    又皆来自于地方官员子嗣、小型门阀豪族。那么仇人相见,自然分外眼红。现孙坚贵为扬州刺史,州军不敢触怒。但对猛虎军…

    他们自然就没好脸色了。

    然猛虎军也不是好惹的茬。他们自认跟随孙坚多年,现老大成为刺史,他们猛虎军也理应凌驾于州军之上、高人一等。而州军竟敢给他们摆脸色,那猛虎军肯定不能忍啊…

    于此,矛盾的开源,便已种下。

    这使得孙坚孙策很是头疼,现两边起矛盾,他们还真不能拉偏架,手心手背都是肉啊!猛虎军是他孙家的根本、是孙家政权的基石,绝不能训斥,让他们寒心就全完了。

    而州军,则更是如此。

    毕竟猛虎军总共就三万精锐,可扬州军却足足有八万军士…这些兵卒对孙家本就不感冒,若再斥责直接就哗变炸营了怎么办?

    孙坚孙策很为难,只感到无从下手。也就只能不断规劝双方、以和为贵。

    在主将苦口婆心的劝诫中,两军斗争暂时消停了,可根本矛盾却已烙下。

    ……

    “公瑾,你看这土壤,多黝黑。”

    有周瑜伴行,即便是枯燥的急行军、在孙策眼中也变得有趣起来。小霸王一边策马前行,一边挥舞马鞭指向地面、朗声开口:

    “公瑾,瞧瞧这土…”

    “怪了,比我吴郡要黑上许多。”

    驾马行于孙策身旁的青年俊杰听声,当即颔首、不假思索道:“下邳郡靠近豫州,算是内陆了。靠向汉内,土地肥沃很正常。”

    回话之俊杰当真是个美男子,帅得令天地失色、帅得脱俗、帅得惨绝人寰。

    青年面若冠玉、气质温和,一举一动都带着从容不迫的优雅。此子乃江东第一俊杰、周家郎儿周瑜。相传在周瑜出生那日,无数飞鸟跑到周家上空盘旋晃悠,颇为壮观。

    故此,神话传说也就出现了。

    仰慕之人,称周瑜为火凤转世。

    恶嫉之人,暗地里就叫他鸟人。

    不过第二种称呼鲜有市场,只因鸟人周瑜品性太过宽宏,遇到妒忌抹黑自己之人、亦是以礼待之。与谁发生矛盾,会主动化解。

    他温润如玉,从不给人难堪。

    在其性度恢廓感染之下,嫉妒他的人往往会羞愧难当、登门道歉后黑转粉。

    也由此,周瑜几乎没有仇家。

    而从不结仇的君子周公瑾,与仇家遍地的孙伯符结为至交,实乃天下奇事。

    “伯符,瑜曾看过一册野史。”

    此刻,君子瑜正在为土霸王孙策悉心科普。只见周瑜面色平静,将腹中学识娓娓道来:“那册野史,著作之人乃一云游老道。”

    “故此,不具权威,但可参考。”

    说着,周瑜指向地面、朗声开口:“老道有言,万物有灵,此乃自然之法。土壤为物,自也有灵。然我扬州一带水域众多、陆上河道纵横,在水物日复一日的冲刷之下…”

    “土之灵,便被水物卷走。而土无灵,自也就无法种出大片金灿麦穗。”

    孙策听声,挑眉玩笑道:“公瑾,想不到你还是个信神的人,还有灵无灵的。”

    “我只知道拳头大,就很灵。”

    周瑜听声微微一笑,颔首不言。

    两人有说有笑又行了一个时辰,孙策面色如常,然周瑜之脸色却慢慢阴沉。

    ……

    “慢着!全军暂顿片刻!”

    戌时入夜,此刻十一万扬州大军离下邳城不过堪堪百里。就在这全军急行、准备连夜赶入城中之时,周瑜忽然大喝一声,继而屏息凝神,细细倾听起来。孙策见此皱眉…

    当即抬手,扬州左军随之停顿。

    扬州左军由三万军士组成,其中两万五千扬州军、五千猛虎军,由孙策统帅。

    “不对,不对。”

    在四周密麻军士的注视下,周瑜连连摇头。他眉头紧锁,凝望着下邳城之方向,内心的不安感愈演愈烈。孙策见此,也是按捺不住胸中满腔疑惑、当即开口道:“公瑾…”

    “你想到什么了?!”

    周瑜闭目,低声道:“伯符,你不觉得我们此行,实在太顺了么?还有此地…”

    “也太安静了。”

    孙策闻言,也是认真倾听一阵,继而不解开口:“确实安静,可这又…”

    说着,孙策瞳孔一缩,似是意会到了什么。他面色难看,望向周瑜道:

    “公瑾,我们这一路…”

    “好像未曾遭到过伏击…该死,先前怎没想到这点!看来是军中乱事太多,给忽略了!”孙策神情不安,快速道:“下邳城坚,定不会被轻易攻下,而赵枭若攻此城…”

    “定不会让守方援军轻易到达!因为援军一到,也就意味着他再无法破城。”

    “我若是赵枭,围攻下邳的同时定会派出多股精锐于州界,不断设阻、全力延缓扬州军的来援。而我们并未被伏击,也就意味着赵枭并没有攻打下邳。那…那他会在哪?”

    分析着,孙策额上直冒冷汗。

    他现在感觉很不妙,敌人若在明面,就是强大也无法令他失色。而敌人即便弱小,但潜藏在阴影之中,也分外使人感到恐慌。

    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伯符,赵枭在哪,这显而易见。”看着直勾勾望向自己、面上布满渴求的孙策,周瑜眉头微皱,淡淡道:“在张郡守求援时,整个徐州只有下邳和广陵没被赵枭攻克。”

    “现赵枭既然没打下邳,自然是率军转战广陵去了。”说着,周瑜抚额,无奈道:“广陵防力远不如下邳,在赵枭猛攻之下…”

    “该是昨日就被攻克了。”

    话音未落,周瑜忽然双目圆睁,满脸的不可思议、咬牙大喝道:“不好,不好!大事不妙!此刻我扬州军力尽出、州内空虚…”

    “且吴郡与广陵接壤,赵枭奸滑,岂会不趁机杀入扬州?直捣孙公黄龙?!”

    “什么?!”

    孙策惊呼出口,只瞬间他脸上便再无血色、双腿都止不住的微微颤抖。他弟孙权,此刻可还在吴郡!他抢了赵枭妻子、杀了赵枭家臣,双方已结下死仇,赵枭岂会手软?

    吴郡,危矣!

    而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他弟弟孙权,怕要大祸临头!

    心念至此,孙策急不可耐的扬鞭策马、朝周瑜大声呼喊:“公瑾!快!!”

    “快与我去中军!此情刻不容缓,必须速速告知家父,我们要即刻回师!”

    周瑜颔首,驾马极速跟随。

    与孙策不同,在紧急情况下周瑜仍能保持冷静。他心中已然清楚,现耽搁时间太久,就是即刻回援恐怕也赶不及了。而且扬州大军刚急行军跑到徐州,又立刻调转马头…

    跑回吴郡…

    说实话,这有些折腾士兵。孙家的老部下猛虎军是不会说啥,可扬州军怕是就要有怨言了。最关键的是,赵枭灭了吴郡孙家,还会在那干巴巴的等孙坚回援?怕早就跑了。

    那时大军气喘吁吁、不辞辛苦的返回扬州,结果连敌人影子都没看见。孙坚若还执意领大军再杀来徐州,估计州军就不会乐意了。

    是个人都不会乐意。

    在周瑜看来,此刻回援去救吴郡实乃不智。上优之选当乃咬牙忍痛,即刻领军攻下广陵,继而卡死下邳郡、将赵枭封锁在扬州。

    那时赵枭变成孤军,一切就好办了。可知道该怎么做是一回事,能不能这么做又是一回事。周瑜心知破局之法,可他能说么?

    他敢劝么?

    让孙坚孙策不救吴郡?吴郡孙家,可不仅仅只有孙权一人、还有众多孙家子弟。

    他周瑜敢劝孙坚不去救,孙坚就敢一怒之下斩了他。有法子,可不敢提啊!

    ……

    徐州乐安国,国治彭城。

    天暗之中,一片肃杀。

    此刻夕阳已落,普天昏暗。然彭城之下,却是火光烁烁、延绵整整十余里。

    彭城之上,披戴一身重装铁铠的陈到面色凝重。他俯视着千米外密密麻麻、无边无际的诸侯联军。仗还没打,就感局势岌岌可危。

    敌人,实在是太多了。

    红盔叠叠,似铺天盖地的红云。

    枪尖闪闪,密麻的长矛徐如林。

    长弓处处,光是箭矢就捆成堆。

    联军阵中,还有规模庞大的重型投石机、甲盾冲城车、飞蝗弩、攀云梯…

    一眼望去,头皮发麻。

    冀青徐三个老刺史、三路诸侯联合起来,麾下足足有十七万大军。十七万军士聚于城下,听起来不觉得有什么,可当亲眼目睹…

    就着实有些骇人了。

    而且这十七万联军还不是杂牌军,乃一线正规军、是昔日讨伐董卓的主力。

    最关键的是,他们的领将主官智商都在线,不会犯什么依草结营的低级错误,甚至还可谓之谨慎稳重。刚从豫州沛国借道而来的三路联军,并未第一时间展开攻城作战…

    而是包围彭城、结营憩息。

    该是要养精蓄锐,再发总攻。

    辅兵扎营之时,战兵也没闲着,围绕彭城大声谩骂,以求消磨守军斗志。那三家刺史更是派出麾下辩士,跑到城前抑扬顿挫的口伐赵枭。辩士手中讨贼诫文编得有理有据…

    听得陈到直皱眉头,却又无可奈何。

    那三十来个辩士站位极其考究,再近十步,就入城上机弩射程;再退十步,又会不太清晰。他们站得刚刚好,能直接传入城头。

    距离把控的十分专业。

    距离专业,辩士们口才也很专业,换着各地乡音、用几十种方言控诉赵枭。骂得那叫一个上头,不时有辩士声泪俱下,仿佛赵枭真是一个罪大恶极之人、该当天打雷劈。

    控诉的同时,辩士们还呼吁守军不要执迷不悟、要悬崖勒马,能投降是最好了。

    总而言之,就是投降从宽抗拒从严。

    若不是守卫彭城的三万甲士皆乃赵枭死忠,怕真是会军心动摇、未战先降。

    “冀州刺,韩馥有讨!”

    “青州刺,田楷有讨!”

    “徐州刺,陶谦有讨!”

    “原大汉镇东将军,幽州刺史,幽蓟候赵枭阴险狡诈,胆大妄为!竟在十八路诸侯率正义之师讨伐凉州董贼期间,无理由突袭冀青徐三州!迫害各地忠良,滥杀天下无辜!”

    “镇东将军本该为我大汉镇守东面,世袭罔替之蓟侯,更是朝廷的无边厚恩!然赵枭得此厚恩不思报国,却募招私兵,擅自出军扩充领土,此行此举,与谋反有何异也?”

    “率军谋反,历朝历代皆是上上恶行,天人共愤、依律当诛!真是人如其名,枭,不善之凶猛恶鸟也。今日,三路诸侯领汉帝皇命而来,奉诏讨贼,定要擒杀赵枭恶禽!”

    “帝命有言,汉以宽宏治国。弃暗投明之降者不以谋逆共处,望各位好自为之。”

    听着城下辩士反复重播的讨贼械文,陈到面不改色。他高大魁梧的身躯屹立在城头之上、好似一根永不动摇的石柱,为军士…

    灌注以永不投降的决心与信念。

    陈到不善言辞,但他更不善畏惧。

    城下十七万联军虽众、虽难敌,他虽很可能会败、虽很可能会战死,但他不惧。

    男儿,死也不要说怕。

    别说十七万联军,就是漫天神佛。

    也压不弯男人铁打的脊梁。

    陈到拔剑高举,浑身铁铠哐当作响。他面容坚毅、昂首挺胸,似不败的战神。

    一时间,无数眸子望来。

    凝望魁梧的钢铁将军。

    城头中央,众多目光的焦点。

    陈到举剑不言,环视四周。视线所及之处,守城甲士无不昂首、面色泛红。

    自顾自踱了几步,陈到闭目开口:“卑劣之人往往喜欢为自身目的施以华丽词藻润色,在他们冠冕堂皇的背后,是丑陋与龌鹾。”

    “他们畏惧正义的裁决,故而给自己贴上正直的标签、妄图混淆世人。可这只能蒙蔽愚者,不能诓骗已经行在光伟道路上的人。因为,真正的义士,听见伪义者言论…”

    “只会感到恶心作呕。”

    陈到缓缓睁开双目,淡淡道:“我有幸跟随侯爷,这是我陈到一生的幸事。”

    眺望乌云遍布的天际,魁梧将军轻笑一声、环视四侧军士:“主公所作所为,诸位早就看得清清楚楚,我无需与敌言一一相对。”

    “奶犬吠叫,何须理会…是吧?”

    “噗呲”

    霎那,城上甲士莞尔、蔑笑一片。

    凝重沉闷的不安氛围,渐渐消散。

    “啪啪”

    轻轻拍掌,陈到摊开手、庄严道:“本将看来,侯爷是平定这乱世唯一的明公。天下乱得太久了,这样下去不是事…万里河山需要安定,也必须安定,我愿为这个目标。”

    “不顾一切,哪怕代价是生命。”

    说罢,陈到侧目而言:“明日联军就要发起总攻了,我也不欺你们,这战…很难打,全部战死也是有可能的,若心有牵挂者…”

    “就离去吧,本将绝不阻拦。”

    话音落下,全场寂静。

    有人握紧双拳不愤,有人面色涨红激昂,有人微微颤抖皱眉,却无一人…

    心生离意。

    遇弱敢战,遇强就逃,不算好汉。

    陈到一贯以顽强坚韧治军,深刻奉行弱者挥刀更弱者,强者挥刀更强者。

    主将如此,耳闻目睹下兵士亦然。

    无人后退,无人畏缩。

    将不屈,则兵不退也。

    “好!都是好男儿!”

    陈到见此欣慰一笑,抬手肃穆高声道:“追随侯爷,追随我们毕生的信念!”

    “生命有价,而信仰无价!”

    “本将答应了侯爷,我所镇守的彭城将固若金汤、稳如泰山!那就不能食言。”

    双目闪现睥睨一切,陈到拔剑狂吼:“全军听令!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一时间,全城啸叫高呼:

    “生命有价,而信仰无价!”

    “我愿为侯爷而战,哪怕前路是死。”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死守彭城,战至最后一人!!”

    万里江山海晏清,乐安彭城三万英。

    齐吟龙啸传天地,震颤联军肝胆惊。

    那日,彭城三万勇士高呼,竟彻底盖过城外十七万人乱骂、惊得飞鸟走兽遁逃。

    为世人阐述了何为男儿。

    骨碎魂不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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