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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十九章 大局逆转 上
    “唉”

    直至坡下战吼声彻底沉寂,还未眺见丝毫火光的张颌眉头紧皱、悠悠一声叹息。

    事态已经很明显,副将姜新未能趁机点燃敌营。不过冷面战将心中却无半分责备,火烧连营这种战术,不是策划了就一定能够达成的。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不说多的,就敌军戒备稍稍森严些,都能杜绝此景发生。

    姜新没有错,是勇敢,是伟大的。

    “天亮了,都守好自己的岗位。”

    跟随多年的心腹小将壮烈牺牲,令张颌有一种说不出的阴郁之感。不过即便如此,那张坚毅的冷硬面孔却没有附带上悲哀霾色。

    作为一方主将,要有这个担当。

    作为军魂所在,便不容张颌为个人情感而混乱神志!他的身后,是四五千还在英勇顽抗的士兵!就算为了他们,寡言将也必须振作!

    “无论如何,都必须坚持下去。如此,方对得起刚刚下山毁械的同袍!诸位,英灵的意志还未消散,活着的勇士,将证明前者的牺牲没有白费!只有我们活下去,死者才能安息!只有我们活下去,前者的牺牲才有价值!”

    铿锵的话音回荡山体,张颌高高举起手中金枪、奋力挥舞道:“汉家儿郎,又岂能败给蛮荒异族?半岛的宵小杂碎没了弩石之利,还怎可能是我们的对手?诸位,振作起来!”

    “号手,吹凯旋乐!”

    ……

    “呜呜呜”

    “呜呜呜呜呜”

    辰时,玄菟英魂山上,一座残破不堪的军寨孤零零的立着。寨墙上,许多甲袍泛红略显倦意的步卒紧握刀兵,目光炯炯的严阵以待。

    倏忽,苍茫而厚重的牛角号突然响起。

    号声悠扬,嘹亮,布满杀机又饱含希望。这种复杂的奏法很是稀罕,往往只会在大胜之后才得以耳闻。而今朝,明明坡下布满密密麻麻的敌军、己方战胜之概率渺茫,听闻此号,就令人感到很是困惑。莫不是…吹错了?

    “诸位兄弟,好消息好消息!那催人命的车弩与投石机都已经不复存在!都被彻底摧毁了!刚儿姜将军领一千勇士杀下山头,将…”

    “将那些无赖的破玩意都给毁了!”

    就在各处军士疑惑之际,一名名信兵从中军跑了出来。他们边朝四周快奔,边高呼曰:“好消息好消息!车弩和石机都成破烂了!”

    “没了那些催人命的玩意,我军定能将大寨守得密不透风!胜利之日,不远了!”

    “嘿!你所言为真?”

    “必须的,这可是张将亲自下报的消息!”

    每逢询问,信兵们都是满腹笃定。他们拍着胸膛,绘声绘色的描述着日后的凯旋。听得军士一个个双眼冒光,眸中尽是憧憬之色。

    一时间,青徐守军士气暴涨。

    不过在倍受鼓舞中,还是有少许兵士抛出了内心的疑惑。听清楚问话之言,四处的军士也情不自禁将视线转了过来,想必也挺在乎。

    “诶,问老兄您个事。”

    “自己人自己人,不过职责不同罢了,称不上兄!兄弟你随便问,能回定会!”

    “好!敢问老兄,这…这后军为何要奏凯旋之音?虽然现在事态转好,但距离大胜凯旋,也还是差得远啊!这角声是张将授意的吗?”

    “是的,吹凯旋音是张将亲自下令的。”

    言至于此,信兵们都会转为无比严肃。他们神情庄严,肃穆刚硬道:“老弟你有所不知,这凯旋之音是奏给姜将军和一千勇士的。”

    “噢!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听闻回答,问话的士兵们恍然大悟,继而又不解道:“不对,音律已响片刻…”

    “怎还不见姜将军率部凯旋归来?”

    信兵们听声沉默,良久才缓缓答道:“为了摧毁石机弩车,姜将军一行千人…尽数战死于山下、无一幸免。为了全军不被远程消耗而伤亡殆尽,他们付出了自己的生命。故此我们惟有坚持下去,才不算辜负他们的牺牲。”

    讲完,信卒便大步离开了。

    留下一干沉默的军士。

    于此,青徐守军上下皆是暗自顶着一团炽热的火气。战斗的意志,也愈发悍韧。

    ……

    一天的嘶吼,一天的交战。

    不知是打退了敌人第几轮进攻,筋疲力尽的军寨守兵终于得到了片刻的安宁。

    此刻夜幕悄临,空气也稍稍变得略带寒意。

    “禀张将,箭矢已全数耗尽。”

    “禀张将,营寨南门已经彻底碎裂,而我们完全没有木料进行修缮…山上小林早就伐光了。预计下次敌方进攻,主要目标就是南面。”

    “禀张将,营寨北面多处营墙坍塌。不过…我们还能挺,最少能再坚持三轮。”

    “禀张将,营西外沿木栅工事损坏…”

    听着接连响起的一大片恶讯,张颌脸色不怎么好看。按这势头发展下去,军寨妥定是支撑不到后日的黎明。尽管死战的意志强悍,但却并不能改变已有的劣势。士气很重要,但终究也只是影响胜败众多因素的其中之一。

    受损的兵器,残破的工事,疲惫的躯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这其中任何一条带来的负面影响都能与斗志强悍相抵消。而最不利的因素,还是来自于双方兵力差距太大。

    仅凭一个意志顽强,真的难以支持。

    “我们还剩下多少人?”

    张颌神情凝重,冷冷道:“军寨若再破些,就连最基本的防守优势都没了。那么与其受制于人,不如发起一轮强硬的总反攻!我们的核心优势在于战意旺盛,而固守不出…”

    “却是一直在消磨我们这仅存的优势!”

    坐在将帐的主位上,张颌聚精会神的观览案上的手绘地形图。其实仗都打到现在,除了主动出击他根本没得选。寡言冷面将擅长使用地形,自然也很擅长借助地势防守。

    但眼下这种地理环境,实在给他加设了多种束缚。首先,玄菟郡的雨水分布就很玄妙,在靠近幽州中心的那一片水泽昌兴、林木繁多。而在断魂谷外的这一块、又是靠近边疆了,不知怎么的,愣是没什么雨、也就没树。

    现在这个军营,都是张颌砍光了山下周遭十里的树林才勉强建出的。至于英魂山上的林,则多半砍来设立木制栅栏和必需箭矢了。

    战前做准备刚好够用,可一旦打成拉锯持久战,弊端就展现的淋漓尽致了。

    长时间下来,庇护己身的军寨失了防御力,那就与寻常野战没啥区别。如此一来,再被消耗掉斗志,结局自然必败无疑。还不如趁着夜色,拼死再来一次汹涌冲杀!或许,借助较高地势浩浩荡荡冲下去,能来个反败为胜。

    不过,今早刚刚突袭,敌人又怎可能在同一个地点吃两次闷亏?今夜,山下…

    定是手不松刀、戒备森严!

    “张将,我部东墙还剩九百人。”

    “张将,我部南墙还剩七百人。”

    “张将,我部西墙还剩一千人。”

    “张将,我北面剩得最多,还有一千五百多名铁血战士!怎么打,您一句话!”

    硕果仅存的四名校尉灰头土脸,面上却尽是喋血战意。他们纷纷抱拳、铿锵有力道:“按原本估约,援军最快也要三日后才能到来…幽州虽然全面修路,但幽东偏僻、侧重点还是在幽西。这一路多地泥泞、很是难走。”

    “而现在我军甲胄破烂、刀枪满疮,敌军又是装备齐全…反正简单来说,我们根本撑不到援军到来。您瞧,营门被毁咱都没法修…”

    “真的,还不如下山跟这些鸟贼拼了!天生男儿,死也该死在冲锋的途中!”

    言至于此,四名校尉小将齐齐躬身、肃然呼曰:“张将,守这破烂营寨憋屈的死去,真不是个好的死法!咱就冲了吧!末将请战!”

    “末将请战!!”

    看着大呼小叫的麾下将领,张颌不慌不忙的摆了摆手、淡淡道:“别激我,鲁莽的冲下去死的更快。而且我刚刚想到个法子,要守还是守得住的。咱们没木,但有的是土。把土掘出来,给营门彻底填实,短时间照样守。”

    “另三面完好的寨门还能拆解下来,修补一下墙面。倘若不够,照样填土。”

    “嘿,土寨,还防火。”

    强行幽默一句,张颌却仍在观察着地图中的山下地形。此图,是他在先前修建军寨时趁着空暇画出来的。不说啥一比一究级写实,但绝对比官方发布的简略地图要强得多。

    本还有些泄气的四名校尉见状,眼中登时就冒起了精光。他们满脸希翼的望着主将、低声问道:“张将可是有啥好点子?能搞不?”

    “搞是肯定能搞的,但怎么来搞…”

    “那就有讲究了。”

    张颌双眼微眯,梳理着脑中所想,缓缓开口道:“今晚是罕见难得的漆黑夜,本来借着天色发起全军突袭是最好不过的。但早上刚刚发袭,敌军戒备程度定然是非同寻常。可就凭这便能难住我张儁乂?呵,还差了点。”

    “徐校尉,你领一百好手带着牛角号…”

    “给我跑山腰去,在午夜时分忽然吹号!吹得规不规范不重要,大声就行了。”

    讲着,张颌缓缓将身上甲胄卸下、舒舒服服的伸展了一个大懒腰。他轻扭脖子活动关节、笑曰:“山腰有人吹号,同时也就充当了哨卫。传令下去,全军今夜都好好歇息。”

    “养足了精神,明早与我下山踹营!”

    “诺!”

    听闻终于不用再当王八死守营寨,三名较为愚钝的鲁莽小将面色大喜、雀跃着领命欲走,而另一个较机敏的校尉却是眉头微皱、抱拳:“张将,您是不是把顺序给弄反了?今晚夜色漆黑,正是偷袭的天赐良机啊!您这…”

    “您这非但不打,还专挑明日天亮再打,真是令末将感到很是不妥啊!”

    被机敏校尉这么一点,另三个莽将也觉察到了不对。他们顿住脚步,望向张颌。

    一时间,四双眸子齐聚于冷面战将。

    “既然你会这么想,那么山下的敌人自然也是如此。我说的对吗?王将军。”

    张颌嘴角轻勾,淡淡道:“月黑风高夜,就是作乱的良机。我们会这样想,敌军亦会。到现在本将已经看出来了,敌之总将定是汉人!所以我们能想到的,他们也能想到。”

    “再加上早辰突袭过,山下蛮兵毫无疑问那肯定是做足了防御准备。还有夜间黑,敌军瞧不见事物,难道我们就看得清楚了么?”

    “综上所述,经过白日久战后的我军精疲力竭,再跌爬滚打的摸到山下、攻击戒备森严的敌军大营…除了全军覆没,无二种结局。”

    听到这,帐中一片寂静。

    四名校尉稍稍思索,实在是无言以对。

    所谓当局者迷,其实一些东西就很明显的摆在你面前,但人如果已经被太多纷乱的事物给晃花了眼、蒙蔽了神志,也就再难看出了。

    眼下的四名小将,就正是如此。

    “那,既然放弃了这个绝佳的机会,为何明早还要去踹营呢?”王姓校尉一头雾水、低声喃喃:“天很亮再去,不就成正面决战了?”

    “对了,要的就是你这种想法!”

    张颌哈哈一笑,神情很是快活。在四名校尉错愕不解的目光中,冷面战将猛然从座上腾起、不断在案前缓缓踱步。随之,战术出口。

    “今夜敌军本就心绪敏感、戒备森严,而本将派遣号手埋伏于半山腰,于午夜敌军酣睡时奋力吹号、营造出总攻之势!蛮兵闻音,定然慌乱爬起武装备战!而等老半天…”

    “却是鸟影,那都见不到一个咯!”

    盈着笑,张颌展开双臂、抑扬顿挫曰:“我之号手反正就安排在山腰上,隔个时辰、闲着没事就给我吹冲锋号!你说敌军啥滋味?”

    “就算明知很大可能我军不会出现,但他们敢不列队吗?但他们还敢睡吗?毕竟天这么黑,我若是吹三轮号就打、吹五轮号再打呢?蛮狗们不得不防,而只要不睡…就够了!”

    冷面战将神情亢奋、面色泛红。

    好似胜利,已在向他招手!!

    “明早天亮,已成惊弓之鸟的敌军早是疲乏不堪。而见到金日初升,他们心中的大石头就彻底落下咯!毕竟,在占尽优势的蛮军心中,龟缩不前的我们,不可能敢白日去袭。”

    “敌之主帅见全军困乏,也不会差劳兵过来送死。大概,是下令赶快修整。”

    “如此一来,敌营大白天的防备定还不如夜间的戒备水准!届时角号一响,大部分敌军甚至听见了都不会搭理。而这,就是我们…”

    “最为上佳的良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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