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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二十章 大局逆转 下
    亥时人定,万物静籁。

    今夜月无光,黯淡的群星被大片大片漆黑的乌云所彻底遮蔽,致使天地沉寂。

    顶着深邃到极致的黑暗,蛮军大营尽是灼热火把。熊熊炬光驱散了未知与寒冷,木枝棍儿,毫不保留的燃烧着自己、释放光与热。

    这会的蛮国军营,已是最高戒备。

    低矮粗陋的营墙上,每隔两步便立有一名全副武装的士兵。少许还未摧毁的车弩,也全都安到了营墙上。那紧绷绷的绳弦,显然早就做好了击发准备。在四面宽阔的营门口,精心设计的十来桩木栅拒马,也是一致的对外。

    除却明显的卫兵,还有大量的暗哨潜藏于难以察觉的角落。此套布置,虽谈不上密不透风飞不进燕雀,但也绝对谈得上戒备森严了。

    起码,就凭山上那些残兵败将,再怎么突袭也是突不进来的。不过,如此布置的代价也不算小,半岛叛军仅剩一万五千左右的士兵,足足有三分之一被安排上了、无法入眠。

    但是,值得。

    五千士兵不眠不休的疲劳戒备,与全军担惊受怕的入睡相比,还是很划算的。

    至于守夜的卫兵会不会过劳死,这并不在韩胤的考虑之中。反正灭掉山上这支汉军,半岛诸国的军队也基本上丧失战斗力了。失去了利用价值,也就没必要存在下去。若是能以全军覆没为代价,与敌军拼得同归于尽…

    那就最好了。

    怀揣着这个阴损的想法,韩胤不顾一干蛮将的勉力劝阻、强自下达了军令。

    五千困得要死的士兵无可奈何,拖着酸痛疲软的躯体,就开始为全军守夜。而袁臣韩胤,则美滋滋的回到奢丽大帐、惬意入眠了。

    ……

    “殿下,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夜深之中,高丽遗王李锡的王帐中坐满半岛各国将领、进行着氛围凝重的密谈。

    “殿下,将士们高强度连续作战数日,躯体与精神都十分疲惫。而今早本来就与来袭敌军血战一场,接连又发起了一整天的攻防战…好不容易盼到了黑夜,想着能好好歇歇…”

    “可那狗日的,竟还叫五千士兵守夜?”

    “是啊殿下!不可差遣疲劳之兵啊!”

    此刻,数位蛮将接连发声。他们神情激荡、面色涨红,想来对近日的久战而不克,早是忍耐到了极限。或许,夜里韩胤下的命令只是一道导火索,不知觉就把众将数日积攒的怒火给一并点炸了。宽敞王帐,嘈杂如菜市。

    当然,这也正常。

    毕竟半岛的小国基本上就没打过几次大仗,虽然怎么都比村长械斗的邪马台强,但与见惯大场面的汉军相比,诸多蛮国就不够看了。

    毕竟,半岛的寻常小国,往往也就只有汉地一个郡那般大、甚至还要不如。这几日高强度作战,实际上也达到了他们的最高水准。然而就是拼到极限,亦是攻不下张颌那破烂的军寨,这就着实令人有些沮丧了。不少人…

    都还产生了自我怀疑。

    “殿下,我觉得大汉内部的纷争,咱从始至终就不该贸然参与!人孤立无援,被我军围在山上,可我们愣是怎么都打不穿…现在,最精锐的忠王卫队被一把火烧干净了,剩下的寻常步卒也就只剩一万五,若赵枭还不倒…”

    “我们日后,日后…”

    “怎么承受那位暴君的怒火啊!!”

    听着略带哭腔的吼叫,李锡一时间也是心乱如麻。本在今儿起床,他都给计划好了。有投石机和车弩之利,剿灭山上残军也不过一个白昼的事。然而事与愿违,敌人竟然…

    竟然发起了一轮反突袭,猝不及防下,重型军械全部摧毁,蛮军也就失去了最大的优势。自此,也就再难一鼓作气攻下敌寨。而且瞧现在这势头,要歼灭那支顽固敌军…

    己方怕也十不存一、濒临覆没了。

    “都先别慌,都别急。”

    李锡深吸一口气,喃喃道:“暴君赵枭虽然强大无比,但同时被我军、匈奴铁骑,还有袁军和曹军进攻,四面受敌,他必败无疑!”

    “他要倒,他会倒的!他报复不了我们!”

    “可,可殿下,老臣刚想到一点…”

    就在李锡越说越亢奋之际,一名高丽遗臣神情难看、冷不丁打断道:“袁军和曹军、以及那匈奴会攻袭赵枭的消息,都是袁术告诉我们的。他的话…就一定是真的吗?他们会不会诓我们?自己不动手,让我们恶心赵枭?”

    “甚至,可能此次出兵打赵枭的…就只有我们一家?如此一来,我们怕是要…”

    “怕是要死无葬身之地啊!”

    老臣话音落下,王帐登时便陷入了寂静。

    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半岛人士皆是汗如雨下、面色煞白。倘若出兵的真只有他们,那肯定是扳不倒赵枭的。而等到暴虐君王回过神来,他们的未来…

    唯有死路一条!

    诸多半岛将领面面相觑,低声互问道:“这消息难道没有确认过吗?当时我们就相信韩胤的一口之言了?这不能吧!该确认过吧!”

    “不知道,我辰韩未曾问过,不过…你们难道就没问过吗?我以为你们确认过。”

    “草了,我弁韩也没问过,我们以为马韩早就确认过了!这种事你们不确认??”

    “你妈的别给我推卸责任!我马韩就是没确认过怎么了?你弁韩,他辰韩就确认过了?还有啊,李殿下你身为高丽遗王,这等大事都没弄清楚就来号召我们出兵?他妈的!”

    见矛头指向自己,李锡眉头一紧、摊手甩锅道:“我以为沃沮和扶余确认过了,就没在这事上多做研究。还有,诸位在分袁家酬劳之时,好似也没一人谈及此事吧?当时…”

    “不都说跟袁术走,很有前途吗?”

    此话落下,宽敞王帐重归寂静。

    一干半岛诸国的将领们无言以对,个个愁眉苦脸、唉声叹气着。袁术给的酬劳很丰厚、很甜蜜,可没曾想,这甜蜜的代价竟是如此之大。倘若这次扳不倒赵枭,真就全完了。

    前几年赵枭率部扫灭七国的悲剧,难道就要再次上演了吗?可以预见,若暴君再次袭来…半岛将寸草不生,地方政权也将彻底湮灭。

    而最令人绝望的,是此刻的众将对这一切根本无能为力,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瞧着局势朝坏方向不断演变。终于,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还是李锡率先发声了:“诸位,我们…”

    “我们应该相信袁兖州,出自于四世三公的尊贵家族,想必他也不屑于说谎。”

    “好好回去歇息吧,明儿一鼓作气攻下坡上敌寨,一切就都变好了!去吧。”

    “这…”

    一干将领你看我我望你,身姿未动。想来,李锡这番犹犹豫豫的话语连自己都说不服,又如何能够说动他们呢?咬紧牙关,几名较有魄力的蛮将终于开口:“五万大军浩荡出征,才多长时间就仅仅只剩一万五?再打…”

    “就真要全军覆没了!”

    “事到如今,惟有激流勇退…”

    “方有一线生机啊!”

    李锡闻言眉头紧皱,想都没想当即摇头。他的五千忠王卫队已经尽数折损,在所有蛮国还效忠于袁家时,他毋庸置疑仍是领头者。

    可若是全军撤回半岛,丧失军队的他,很明显已经彻底失去了养尊处优的资格。故此,他宁愿牺牲众国利益也要舔好袁术。甚至,高丽遗王心中,还有一个不可告人的私秘。

    他是真的希望…

    半岛所有小国的军队,都彻底灭亡于此战。这样一来大家都没了部曲,就又回到了同一起跑线上。没了外在阻力,他便能再招军队。

    高丽王的名号,在半岛可是块金招牌。

    “诸位,我们要相信韩外使,更要相信袁兖州!他们定能带领我们走向辉煌!一时的落魄算得了什么?兵打完了,再招不就是了?”

    “还有,消息是否属实,也不过是概率极其渺小的一种可能罢!不过是没问而已,明早,我就亲自去寻韩外使问个清楚!诸位…”

    “如此,总算是行了吧!”

    众将听声面面相觑,而一名瘦削精干的蛮将却脱列而出、抱拳道:“此情事关重大,甚至说是连系我半岛诸国之生死存亡亦不为过!”

    “所以,弄清楚此事不容半分耽搁。”

    言至于此,精干蛮将猛然躬身、大呼:“请殿下这就去寻那韩胤,问个究竟!”

    “别,人都睡下了,扰了梦多不好?”

    连连谈至韩胤,高丽遗王李锡神情恭敬,下意识拱手道:“韩贵使宝躯珍重,我等又岂能为些小概率之事,去叨扰大人的清梦?”

    “不可,万万不可!”

    “王泰封,此事你不必再提!”

    瞧见自家的领头人竟然如此卑贱,面对关系到家国生死存亡的大事,其竟然还怕叨扰到一个外来使者的睡眠,瘦削蛮将王泰封便气不打一处来。同时,也感到了莫大的悲哀。

    哀其不争,怒其不幸!

    一时间,王泰封双眸闪动,转头瞟了眼自己的几名部将、便彻底下定了决心。

    “铿”

    “咔”

    “噗呲”

    抽剑音起,夹杂着磅礴劲风,瞬息便将高丽遗王李锡的头颅斩下。那颗满面惊愕恐惧的头颅坠地、咕噜噜滚动,只剩一具无头尸身仍坐于原地、脖颈断口处不断喷涌鲜血。

    事发突然,待李锡的浓稠鲜血飙得帐顶尽是殷红,一干蛮将这才反应过来。

    “王泰封!你在做什么?!”

    “大胆逆贼!你竟敢以下弑上!!”

    “来人啊!把王泰封给我拿下!”

    随着诸多将领的惊呼声,一队甲装齐整的卫兵冲入帐来。只不过,甲兵们的刀锋所向却不是弑君逆贼,而是一干惊恐万分的蛮将。

    王泰封见状面若寒冰,一脚就把还在喷血的李锡尸身踹倒。瘦削干将毫不在乎满座热乎乎的黏稠血迹,径直坐在了精美王位上。

    “从现在开始,我王泰封,便是高丽王。”

    “听命的俯首称臣,我保你荣华富贵。”

    “不服的,就站原地别动。”

    听闻如此潦草孟浪的称雄之言,不少蛮将登时就笑出了声。而少许擅长观察局势的,则二话不说登时下跪,与新王原有的几名旧部同时磕头拜伏、大声道:“见过我王!!”

    “高丽王武运昌隆,战无不胜!”

    “我呸!没骨气的东西!王泰封,老子吴俊熙不服你,你又能如何?我可是马韩王的亲生弟弟,你敢动我半分寒毛吗?大可试试!”

    见情况不对,一名魁梧大将站不住了。他指着王泰封就是一阵挑衅威胁、很是嚣张。瞅见有人出头,不服的将领也齐聚大将身后。

    一时,八九将伏地跪拜,二十将怒目圆睁。

    倒颇有几分水火不容之势。

    “有种你就杀我啊!来啊!试试啊!”

    “呵呵。”

    “这么奇怪的要求我还是头一次见。”

    王泰封紧盯着魁梧战将,冷冷道:“现在是耍背景的时候吗?现在半岛诸国危在旦夕!我告诉你!!你代表的不仅仅是你自己一个人!我们现在的决定,关系到整个半岛!”

    猛然起身,王泰封手指诸多不服之将、劈头盖脸怒骂道:“赵枭若是不死,你们知道我半岛的下场会是何其凄惨吗?中原王朝历来狠辣,我们的极刑跟人家比起来,算个屁!”

    “什么株连九族、什么腰斩之刑,什么车裂分尸、什么千刀万剐,都是中原人搞出来的!他们对自己同胞都这么狠,对我们这些异族还能好得了?再者我们这是背叛!是两面三刀!赵枭会也必须用残酷屠杀来彰显威严!”

    “讲难听点,我半岛的军队就是一帮饭桶!你们没点自知之明吗?拿着比敌军先进的刀枪,有着石机弩车的支援,人数还将近超过敌人他娘的三倍,愣是打不下个破寨子!”

    “我们抵挡得住赵枭的铁血报复?”

    说着,王泰封痛苦的揉了揉胀鼓鼓的额头、纳闷道:“你们怎就这般蠢?还意识不到问题的严重性?赵枭不灭,我们就得死!届时…”

    “要么就是高过车轮的娃娃都得斩,成年男人就更不必说了,至于妇孺倒可能逃过一命。要么,就是整个半岛全数被屠被灭,鸡犬不留。把地腾出来,直接给汉人建城立郡。”

    话说到这,一干蛮将全都慌了。

    他们神情难看,朝王泰封低声道:“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该杀李锡啊!怎么说来,他也是高丽王最后的血脉,还有自立一事如何…”

    “我说的,李锡能想到吗?”

    “当王,他也配?他娘的只配当狗!”

    王泰封嘴角一撇,摊手道:“非常关头运用非常手段,让李锡继续做主我们只有死。而现在需要一个领袖来救赎半岛,敢问诸位。”

    “除了我,还有更好的人选?”

    诸将听声无言以对,只得问道:“那么你,咳,那么敢问高丽王,你有…”

    “你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吗?”

    “那是自然,三十六计走为上。现在赵枭会不会倒尚可未知,但我们不敢赌。就当他没倒,而我们打不过,自然就只能跑。而恰好,半岛北面有一片巨大林野,全是毒树。”

    “刚好可以为我们阻挡追敌!”

    王泰封双目一眯,冷冷道:“根据先贤派去哨探传回的消息,林野继续向北,则是开阔的草原,不过就是有些冷,环境肯定比不上半岛…但能过活就行了,我们迁徙过去。”

    “未来培养出精锐之师,再观局势。若大汉内乱严重,赵枭也无甚威胁后,我们再出兵夺回故乡!甚至,还能伺机出兵中原宝地!”

    众将听呆了,只感此计确实优良。

    一时间满帐齐齐跪地,高呼曰:

    “参见高丽王殿下!我王英明!”

    “愿您武运昌隆,领我们走向强盛!”

    王泰封见状大笑、朗声道:“那是自然!诸位现在就去传达军令,我们趁着夜色急行归乡,带着子民们立刻往北面遁去!快去吧!”

    “事不宜迟,剩下的这一万五之将士,打不过汉人,打打豺狼虎豹却是够了。”

    “对了,别忘了把那韩胤捆绑在营门前。”

    说着,高丽新王当场就书起了谢罪信。此信配上袁术大臣韩胤,能稍稍消退赵枭的怒火。虽不说免除劫难,但只要延缓下赵枭出兵…

    便足够了!!

    而就在全将出帐、王泰封斟酌着词语之时,山上忽然响起了无比嘹亮的冲锋号!一时,高丽王浑身一颤,赶忙出帐去看。而那坡上号音接连不绝,却是没有一兵一卒出现…

    倒是极远处的海面,忽然亮起星星点点的舰船灯火!紧接着,密密麻麻的庞大军舰出现在眼帘中!那舰群之首的旗舰足足有七八楼那么高,舰身甲板,乌泱泱的立满了甲士!

    夜幕舰顶,帆大的六面旌旗随风肆意飘卷。

    中央的大纛沉稳,不动却蕴含着无穷威压。

    像海上的山峦,无可抵挡的逼来。

    “那,那,那,这,这这…”

    “这是幽州第一舰队?!该死啊!草!还真他妈的料中了!赵枭哪被四面围攻了?”

    瞧着庞大舰队,王泰封眼角抽搐、浑身战栗不停。赵枭连第一也是唯一的庞大舰队都能随意调来镇压反叛,说明他现在压根不缺兵!

    压根不是分身乏术!

    这也证明了,韩胤他娘的满口胡言!

    袁军和曹军,绝对没与赵枭开战!

    “快!快吹集结号!都他娘别睡了!”

    “全都给老子起来!快撤,快撤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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