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原愿与大梁结秦晋之好，迎昭懿公主为可汗夫人，以良马千匹、丝绸布匹、人参……”</p>
荀璧思汗胜券在握，随着每说一句话，面上的神情越发得意。</p>
聘礼一一列出。</p>
草原是一块肥肉，如此丰盛的诚意，确实让人眼馋！</p>
气氛随着每说出一句话，掀起轩然，相互低头交流。</p>
那些隐晦的打量目光，都落在了苏卿安身上。</p>
苏卿安毫无反应。</p>
无人注意到高台之上，拿着酒盏的手，骨节清晰，根根青筋突起。</p>
“皇上。”</p>
冷冽低沉的声音在大殿诡异的安静中响起，直教人清醒。</p>
荀璧思汗不满的看向突然开口的人，是个二十左右的青年，骨骼劲瘦却有力，当看到那张脸时，愤愤脸色陡然变了。</p>
此事与岑舟无关，他在这时开口，无疑引人侧目。</p>
岑舟坦然处之，嗓音低沉，难辨深意。</p>
“皇上曾说过，此次北境大捷，允臣一个恩典，不知还算不算数？”</p>
梁帝眯了眯眼：“当然，君子一诺，驷马难追！”心脏却不自觉的咚咚响，隐隐担忧。</p>
一颗心提到了嗓子里！</p>
他的女儿可以嫁给任何世家子弟，唯独岑烬远……</p>
一些话，仿佛将事件推向了另一个不可控制的方向。</p>
众世家贵女还记得皇上想为定北将军赐婚的传闻，八九不离十，心脏怦怦跳，紧张又仰慕。</p>
苏卿安的心往下沉了沉，看向高处的人，揣测他究竟要做什么。</p>
人都是有第六感的。</p>
就像是某一瞬间，某一个眼神，你会冥冥之中窥到天机。</p>
自始至终，岑舟的眼神没离开过苏卿安，眉眼写满冷厉疏离，又深不可测，再不像当年少年心事易懂，那般单纯脸红。</p>
他自见到苏卿安的第一眼，雪衣锦服眼泪痣，从容端方显骄矜，谈笑间完全跟记忆深处的烙印重叠。</p>
一潭死水在无人知晓的地方掀起惊涛骇浪。</p>
岑舟心里有道坎。</p>
迈了三年，没迈过去。</p>
将军忽而冷淡一笑，从喉咙深处溢出的音节低而微哑，似山涧孤松，在半明半昧的光影中说：“微臣心悦昭懿公主，自三年前京郊初见，一见钟情，至此念念不忘。”</p>
“臣愿以正妻之礼、凤冠霞帔，求娶公主，当是此生唯一一人，再不纳妾！”</p>
掷地有声，响彻整个大殿！</p>
听者惊骇，说者淡然！</p>
指甲彻底嵌入掌心，苏卿安尝到了血腥味，手中的酒盏也摔落在地上，发出砰然一声清脆声响。</p>
第一次，如此失态，脸色难看。</p>
他知不知道他在说什么？疯子！</p>
岑舟逐字逐句，每一个字，都是在高台上遥遥距离，望着苏卿安的眼睛说的：“恳请皇上赐婚——”</p>
梁帝心中绷着的弦断裂！三年时光流逝，依旧改变不了什么？</p>
孽缘！</p>
坐在苏卿安身边的聂成业亦是脸色大变，再坐不住，噌一下站起来，咬牙道。</p>
“微臣对昭懿公主痴心不改，亦愿亦以三书六礼八抬大轿迎娶，恳请皇上恩准！”</p>
荀璧思汗一脸懵逼，惊疑不定：“昭懿公主是臣想求娶之人，此前并无婚约，大梁皇帝，这是怎么回事？”</p>
这场面，自大梁开国以来，从未有过。</p>
由于过度震撼，场面一度失声，剑拔弩张。</p>
“天啊，这昭懿公主什么手段，竟让大梁两位风姿卓越少将军针锋相对，非她不娶？！”</p>
“聂成业我还知晓，但是定北将军和昭懿公主根本没有任何交集，三年前一见钟情是怎么回事？！”</p>
“定北将军这话也太荒谬了，就不怕惹来祸端吗？”</p>
没有人注意到，原本眉眼含情的人，在一瞬间白了脸色。</p>
秋听竹惶惶抬起眼，看着高台上的身影。</p>
所有欢喜，褪的一干二净。</p>
那些声音中，不泛缺对岑烬远的质疑或是诋毁，前有可汗求娶，岑烬远这一举动，是公然挑衅，稍有不当，还会引起双方交战。</p>
后来想想，那是秋听竹最勇敢也最出格的一次，后来，她再也没有那天的勇气了。</p>
“皇上！”青衫姑娘冲出去，跪在地上，“臣女与定北将军早已两情相悦，私定终身，请皇上成全！”</p>
梁帝“哦？”了声：“这又是怎么回事？”</p>
峰回路转，正和朕意！</p>
秋听竹抬头，看向岑舟清冷陌生的眉眼，无数次，魂牵梦萦，是她在佛祖前求了无数次平安的人。</p>
她应是想落落大方的，却抑不住哽咽。</p>
“臣女三年前，曾被将军所救，若非将军，早无现在的秋家嫡女。古人说救命之恩当以身相许，臣女愿意……愿意为将军相夫教子。”</p>
秋浩初急的不行，去拉秋听竹：“你在说什么？！快起来！”</p>
“烬远，可有此事？”梁帝笑着问。</p>
岑舟看向秋听竹，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当年事，语气疏离坦白：“臣在三年前偶然救过秋小姐，但举手之劳，并无私情，仅此而已。”</p>
仅此而已。</p>
他一句冷静的话，断了秋听竹所有念想。</p>
于他而言是顺手，于她却是一生。</p>
你说这世上痴情错付，谁比谁可悲？</p>
倘若真心能换真心，世上何来求不得？</p>
两行清泪从秋听竹脸上滑落。</p>
秋浩初无语凝噎，多少少年郎求娶舍妹被拒！可恨春去秋来，痴心不改！</p>
梁帝心凉半截：“看你这态度，当真非昭懿不可？朕不答应，还是小人了？”</p>
“龙恩浩荡。”岑舟身骨挺拔，眼中藏了火焰，坚定而克制，“微臣此生，别无所求，只讨这么一个恩典。”</p>
“卿安……”聂成业眼神苦涩又痴缠的看向她。</p>
“皇上，三年时间臣对昭懿公主痴心不改，非昭懿公主终身不娶！”聂成业心知此时不说，再无机会表露求娶诚意。</p>
察言观色的他，已看出梁帝对岑舟并非十分满意，至于什么缘由，他也不太清楚。</p>
梁帝暗暗点头，对聂成业露出赞许之意。</p>
两位年少将军，俊朗不凡，聂成业是乘龙快婿的首选，蒙古可汗迟暮之年不配求娶昭懿公主。</p>
梁帝话锋一转，语气琢磨不透：“昭懿，你意下如何？”</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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