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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节目录 第 39 章
    安静的医生值班室里,连打字声音都没了。

    温从宜感觉到静谧得有些诡异,缓缓把脑袋抬起来,发觉办公桌前这人已经盯着自己好一会儿了。

    半晌,男人发出一声悠长戏谑的轻呵。

    “你怎么了?”温从宜迟疑地把手机收起来,还以为是自己一直玩手机冷落到他了。

    梁勘往后瘫进椅背里,眯着窄深的眼缝瞧她。一只手掌放在脑后枕着,冷白修长的颈脖往后仰了仰,喉结冷淡而清晰地突起。

    似乎是觉得极为好笑,他眼尾线条扬上去时,笑意染上黑睫。两只长指朝她勾勾,悠悠唤了声:“过来。”

    要换做平时,温从宜早乖乖过去了。但鉴于他现在的表情有些不对劲,笑得灿烂过了头。

    温从宜下意识往刚刚咬到他手指的那地方看了眼:“你要干嘛?”

    他也不正面回答,轻飘飘的语气像是威胁:“确定不过来?”

    被这么一反问,温一一小同学的逆反心理直接拉满,非常硬气:“我就不。”

    “行。”梁勘表现得极为理解,倾身探手过去,在电脑键盘上敲了几下。

    温从宜拿着的手机一响,她点开。

    【我的电脑】给她发了一串6个点的省略号。

    “……”

    沉寂了大概三秒,温从宜想起了刚和小姐妹聊了些什么。

    她把手机往办公桌上反着一盖,尽量面无表情地淡定走过去。弯腰俯身跑到电脑面前,把账号退出来。

    然后转过身,伸出手掌蒙住男人的眼睛。

    温从宜清清嗓子,压着低沉唬人的声线跟催眠似的给他洗脑:“刚才我的号被盗了。哥哥什么都没有看见,知道了吗?”

    女孩白嫩的手掌心没压实在,虚虚地抵着他睫毛,手心被挠得有些痒。

    梁勘的视线从她指缝里透出去,毫不留情地嗤了声:“温一一,耳朵红了。”

    “你没看见!你什么也没看见!”温从宜的开始耍赖,半点也不顾忌了,直接把手掌盖紧了他眼睛。

    他本来就是仰靠在椅子上,重心往后倾。

    站在他两腿之间的温从宜这么用力一扑,直接把自己也扑下去了。而后在慌乱调整姿势中坐在了他右边大腿上。

    刚想起来,梁勘伸手就揽住了她。

    男人稍显粗糙的虎口掐在她腰窝,指腹和她毛衣的马海毛衣料摩挲着。

    即使被蒙住眼,他也笑得颇为肆无忌惮,一个字不落地重复:“图哥哥年纪大?”

    “……”

    “手指长?”

    “……”

    “身体好?”

    “……”

    本来挺正常的几句话,被他拖腔带调的语调这么一读,就有点奇奇怪怪的感觉了。

    温从宜深呼吸一口气,脸要烧起来了,把他眼睛捂得严严实实:“你别乱想,我就是字面意思!”

    安静了片刻,梁勘语气满是恍然大悟。

    “原来还不止字面意思。”他笑得整个瘦削宽平的肩膀一直在抖,深窄的眼皮拉出一条轻佻的弧线,变本加厉,“也对,我们一一本来懂得就挺多。”

    温从宜:“……”

    如果她有罪,上帝会鲨了她!

    而不是任凭他越!描!越!黑!!!

    小姑娘脑子里仅剩的一根羞耻线条彻底绷坏,整个人扑上去要跟他拼个你死我活。

    冬天的衣服厚,她虽然脱了外套,但穿得也挺多。

    乱碰乱撞的,不知道是撞到哪了,只听见他闷哼了声。终于舍得伸出手反制住她捂住自己眼睛的手,拉下来。

    两双漆黑的眼睛一对上,梁勘的眸色比刚才深沉不少。下颚线条绷直,声音也哑了点:“解气没?”

    温从宜反应过来自己膝盖顶着的地方,连忙尴尬地站起来。

    手还被他牵着,那股因为几条消息的羞耻已经转化成了另一种害羞的情感。

    她想把手从他手里拿出来,但扯了下没扯动,于是强要面子地说了句:“你不准再提了!”

    他喉咙里含着细碎笑意:“提什么?”

    “……”温从宜才不上他的当,坚决不说了。晃了晃牵着的手,转移话题,“能不能下班了?去吃饭。”

    梁勘捏了捏她的指尖,站起来:“好,陪我的一一去吃饭。”

    出了门,两人并排走着。

    温从宜低着脑袋在想做点什么挽回颜面,梁勘帮她拎着那个粉色的小头盔,蓦地出声:“以后不用来医院等我了。”

    她抬头:“为什么啊,是被人说了吗?”

    “没有,写作业的小朋友来这可以。”梁勘淡声解释了句,“女朋友不行,医生会分心。”

    是女朋友。

    温从宜脑子瞬间被“女朋友”那几个字迷得有些不知天南地北,心里头那头小鹿又开始乱撞,愣在原地好一会儿。

    “不是饿了吗?傻站着干什么。”梁勘站在两米以外等她,另一只手从大衣里伸出来,放在那等她牵。

    温从宜小跑过去,手放在他掌心。

    两只手握在一起,掌心相碰,被他一并塞进了大衣口袋里。

    -

    晚饭时间,他们到吃了家大学城附近新开的日料店。

    温从宜点的寿司太多,又不想浪费,最后苦着脸在那往嘴里塞。

    最后还是梁勘结完账回来,要了个打包盒给她收拾烂摊子:“晚上我要值班,就当宵夜了。”

    车开到医院门口,温从宜怀里还抱着那个小头盔,有些丧气地望了一眼窗外的停车坪:“怎么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梁勘看了眼表:“那再待二十分钟。”

    她忙点头:“好!”

    为了不耽误时间,她边把鞋子穿好。

    温从宜坐着有个坏习惯,很喜欢曲着一条腿坐,要么就是脱了鞋,抱着膝盖,把自己弄成一小团。不过这也只在梁勘车上这样做。

    把鞋带绑好时,她一侧头,才发现男人安静地注视着自己许久了。温从宜抿抿唇:“我脸上有东西吗?”

    “有。”

    “什么啊?”

    他一本正经:“有点迷住我的东西。”

    “……”好土。

    温从宜心下嘀咕,这就是代沟吗?这种冷幽默的情话,她上一次听还在上初中。

    但基于哥哥是个养生派老干部的作风,她觉得有这种进步已经比很多直男强多了。

    貌似也被自己的话土到,梁勘觉得这种东西果然不适合自己。索性拿出手机,懒懒地瘫靠在座椅上,动了动手指。

    温从宜的手机一响,收到了几千块钱。

    她懵懵抬头:“干嘛给我转账啊?”

    “明天我要和医院义诊团队去趟乡下,去两周半。”梁勘捋了捋她额前被风吹乱的头发,“别去兼职了,太辛苦。”

    “不辛苦啊。”温从宜每次看他对自己流露出这种看小可怜的表情就很无语,撇撇嘴,“我就送个外卖,哪里辛苦了。”

    “东奔西跑吹北风,天气还这么冷。”梁勘向来挺心疼自己家的小姑娘,手痒地掐掐她脸蛋,“来哥哥这上班。”

    温从宜没太懂:“你这有什么班?”

    梁勘:“打扫打扫公寓,试试里面的各种新家具设备。”

    “……”

    这不就是让她闲着在家嘛!

    其实大二都没学完,温从宜也找不着什么正儿八经的短期寒假工。

    家教不愿意做,在室友家奶茶店也是出于无聊才帮忙。

    她朝他眨巴眨巴眼,俏皮地晃晃手机:“所以这是预支工资?好高哦,是我在奶茶店的两倍了。”

    梁勘笑笑:“那就好好工作,不要偷懒。”

    -

    虽然说是说不要让她继续送外卖了,但在王颖颖的家人接管下奶茶店之前,温从宜还是继续在那送了几天奶茶。

    闲下来后,她就和王颖颖一块做寒假作业。

    新闻系的寒假作业和其他专业的有很大差别。

    光是社会实践的采访,就需要和不同的路人交流,做真实的问卷调查,还有个别拍摄素材的任务。

    接到温韵岚电话时,温从宜正在咖啡馆写ppt。

    “一一,哥哥在医院干什么啊?怎么好几天了连个电话也没回。”温韵岚声音听上去有些着急,“我看那个新闻说郁里有地震和洪灾啊,你哥哥是不是被医院派过去了?”

    温从宜这几天做ppt做到快走火入魔,焦头烂额之际,听到这声音还停顿了下。

    她平时也不怎么看这种时政社会新闻,抓住关键词赶紧在电脑网页上搜了搜。

    但也许是灾情才刚发生不久,能搜索到的新闻也不多。只说了是5.8级的地震,碰上了洪灾,各地正在支援中。

    手机对面的温韵岚见她不说话,更急了。

    梁勘去的那乡村确实在郁里境内,如果灾情中有人员伤亡,他们医院团队过去救助也是无可厚非。

    温从宜看见这消息也有点慌张,又联想到哥哥当时被家里两位长辈发现学医时的艰难。

    本来他们就不赞同了,万一说他就在灾区附近,肯定会更担心,对他的选择恐怕也会有质疑。

    她张了张唇,下意识撒谎了:“没有。伯母,哥哥在医院,我刚和他吃过午饭呢。”

    温韵岚:“他怎么不回电话啊?”

    “忙起来就忘了吧,这段时间的病人很多。”怕说多错多,她说得有些囫囵,“伯母您别担心了,月底我们就回来过年了。”

    大概是想着前两年梁勘都没回家,好不容易今年要回来了,温韵岚很快被这话转移了注意力:“那你们要提前买好票啊,到时候我和你伯父来机场接你们。”

    温从宜点头,一脸乖巧:“好。”

    挂断电话,她才试着重新在各大头条榜上搜索了一下郁里的情况。

    这段时间不知道是不是地震多发地带,西北和东南好几个城市都上了热搜。

    梁勘说让她打扫公寓,其实每周都有小时工阿姨会过来一趟。

    两人晚上会视个频什么的,但他们医院义诊的村庄有些偏僻,在山坳里,网络也不是特别好。

    想着还有几天他就回来了,温从宜这几天也没黏着他。但现在打电话过去,都没人接。

    她也没想到才断了两天联系,人就找不着了。

    -

    试着拨电话又拨了两天,到了约定好他会回来的日子,梁勘却还是没回来。

    温从宜翻来覆去看郁里的新闻,地震是过去了,但洪水越来越泛滥,很多地区都处于电线损坏的断网失联中。

    她一边担心,还要应付温母那边的问题。

    明明也才几天没联系,但她自己吓着自己,连晚上也莫名睡不好。

    一直到第四天,晚上被王颖颖拉出去散了会儿心,她回公寓时又想着打个电话试试能不能打通。

    在电梯门打开那刻,同一层楼的另一架电梯也打开了。

    走出来的人身形修长清瘦,和她几乎是同一步调,一块到了同一扇门的门口。

    温从宜一愣,撇头看着男人比离开之前憔悴不少的脸。

    他戴了个黑色鸭舌帽,半遮住眉眼,下巴那青茬明显。干净的衣裤都变得有些脏污,染上了黄泥土。

    不知道是不是几天没见的错觉,总觉得他脸上轮廓都小了一圈,瘦削利落。身上背着一个中性背包,估计装了不少东西,鼓鼓囊囊。

    要不是认真看了一眼,还以为是开锁大叔或者哪来的背包客。

    梁勘还没来得及说话,面前的女孩呜咽一声往他身上跳上来。

    和那次在车上的动作一样,只是换成站姿后,温从宜两条腿完全夹在他腰上。

    “你再不回来我都要以为你出事了,我天天想着你要平平安安的。”几日来的焦急情绪就像决堤的堤坝,温从宜没出息地掉眼泪,“吓死我了!”

    梁勘一只手托着她,边把门打开。

    他倒是没什么感觉,对她的大惊小怪有些意外:“怕什么?哥哥就是顺便做了回支援医生,回来晚了几天。”

    “都没个报平安的电话打回来!”温从宜气得锤他肩膀,“你妈妈还找你,怕你被医院安排去做志愿者。”

    梁勘扬眉:“你跟她说了?”

    温从宜摇头:“我不敢说,怕他们担心。”

    “做得对。”他唇稍稍扬起,摸摸女孩脑袋顺毛,又有些无奈,“哭包。”

    温从宜憋住水汪汪的眼泪,浅浅的眼眶就快要被蓄满了。鼻头也有些红,委屈巴巴地看他,指责道:“你还不回我消息!”

    梁勘轻笑,把人放在中岛台那坐着,背包丢地上:“没看新闻?大家的手机都一起掉水里了。”

    长指碰碰她的眼睫,他勾下颈,指腹又揩了揩她的眼睑下面的泪珠。

    她胸口起伏着,有些激动:“我给你发了好多条……”

    他点头:“我待会儿就看。”

    男人身上凛冽的冷杉木和消毒水味混杂着,沁在她鼻尖。滚烫的呼吸拂过她锁骨,一点点往上。

    温从宜看着他的脸缓缓向自己靠近,下意识闭上眼。翩跹长睫颤动着,薄薄眼皮下的眼珠子也有些紧张地挪动半圈。

    梁勘突然又站直了点,居高临下看着她。

    勾了勾唇,没如她所愿亲下去,只是伸手戳戳女孩小梨涡:“哥哥先去洗个澡,不能臭着一一。”

    “……”

    温从宜涨红了脸,睁开眼。看着他往卧室进去拿衣服的背影,简直不敢相信他居然就这么走了。

    气急败坏和久雨初晴的心情夹杂在一起。

    偏偏他都不怎么把这洪灾地震当回事似的,就像是出了趟普普通通的差。

    温从宜在门外磨磨牙齿,最后只好安慰自己,还好人没出什么事。

    她乖乖把他还沾着泥沙的行李包裹打开,把里面的衣服和一些药品拿出来收拾好。

    整理完之后,察觉到浴室里的水声已经停了,但里面的人一直没出来。

    温从宜迟疑:“哥哥,你洗完了吗?”

    “嗯,再等等。”他声音隔着磨砂玻璃,低沉沙哑,格外有质感。

    温从宜抿直了唇线,也不知道去哪,就守在门口那等他。

    半分钟过去,她正想再问一遍,恍惚间好像听见男人克制的吸气声。

    “……”

    看多了小黄漫的温从宜当即想得有些歪,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她哥哥就像是个禁欲系的食草动物,怎么可能在浴室里……

    “哥哥,你穿好衣服了吗?”温从宜在外面等了这么久,觉得实在有些可疑。

    她做了一个大胆的动作,轻轻推了下门。

    梁勘也没想到她会在这时候推门进来,他上身还裸着,长裤那系着条松松垮垮的皮革金属皮带。

    肩颈那因常健身而形成的精瘦拱线,肌理分明。肩胛骨突起,肌肉漂亮而匀称,如线条俊秀的山峰。

    温从宜本来没打算进去的,但她视力很好。

    男人裸露的白皙脊背又正好对着门这个方向,肤色太过于白的缘故,也衬得那一大块暗青色十分显眼。

    梁勘手上还拿着个消淤祛肿的药膏,因为那块地方在不太方便擦药的背脊上,所以他擦药的动作显得慢吞吞而笨拙。

    温从宜脸色一下就沉下来了。

    “转移患者的时候,有棵树的枝桠———”他莫名心虚,试图解释。

    温从宜走上前,径直打断他:“你不准说话了!”

    小姑娘真有点生气了,眼眶里氤氲着水汽,连一贯用来撒娇的眼泪也倔强地不掉一颗。

    她带着点更咽的鼻音,嘴上忿忿:“反正你最喜欢什么都不说,说了也都是说些没用的。”

    一回来不说那边灾情多险峻,只会用一副没什么所谓的姿态。

    受伤了也只会偷偷在浴室里擦药。

    梁勘还是第一次看她这幅样子,以前也没少惹过她不开心,但不至于到这种份上。加上俩人关系上的转变,他一时之间也有些懵然。

    还没想好怎么哄,手上的药膏就被一把抢了过去。

    温从宜坐到洗手台上,冷声冷气吩咐:“转过去。”

    他这时候还真不敢和她逆着干,照做。

    冰冰凉凉的药膏点在背脊上的伤口处,还能感觉到小姑娘凑近,嘴往上面几公分处吹了吹。

    清凉的气息拂上肌肤,生怕他疼似的。

    梁勘背对着她,瞧不见女孩表情,但本来就是怕她难过才选择什么都不说的。

    浴室里安静狭窄,他能听见彼此呼吸声一起一伏。舔了舔唇,夸了一句:“还会给哥哥上药?”

    温从宜还带着点没消化完的气愤,别扭地回了句:“我有什么不会的。”

    他顿了顿,一双桃花眸往上勾了下:“一一什么都会,那会不会接吻?”

    “……”

    话落,也不给她回话的机会。

    梁勘转过身,伸手绕到她身后。微凉的手掌握住她纤细的后颈,使女孩稍稍仰起脸。

    接着咫尺的距离变成负数,男人的薄唇覆上她下唇瓣,张口含住。

    在温热相黏的触感中,温从宜眼睛都不自觉地瞪大了点,手上还拿着药膏,呆呆地任由他亲着自己的唇。

    摩挲了几下后,他沉哑的声音从唇间低低溢出来:“要不要教教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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