盯着祖母把礼数行完，她立刻扶起来祖母，把她搀扶到一边的大理石凳上坐着，然后对着身后的一群人说，“你们都退下吧，该干什么干什么不要围在这里了，本宫要一人和祖母说说话。”

    “是，王妃娘娘。”

    待众人退下来以后，萧凉湫才握着祖母的手，“您最近身体还好些吗？”

    “好，都好，只是年纪大了，有些事情难免会有些力不从心，老身这些天，一直在念叨着娘娘您，若是娘娘安好，老身便安好了。”

    “祖母，是湫儿不懂事，是湫儿不够好，您才在这里受了这么多苦。”不经意间，她不小心把老太太的衣袖捋了起来，结果看到老太太的身上，还有些脏兮兮，甚至红肿的痕迹，“这是？”

    老太太见状，慌忙把衣袖放下，随后叹了口气，“自从你上一次回来到现在，发生了很多事情，你卿卿妹妹被嫁给了一个经商的大户人家，姓吴，是做水产生意的，如今当了正房太太过的虽然没你们好，但也逍遥自在。后来，你父亲又娶了一个女人，脾气硬，把你二娘都收拾的服服帖帖的，或许是因为你二娘背后的娘家倒台了的原因吧。”说到这里，她叹了口气，“我不关心父亲娶了谁，您的伤是怎么弄的？”

    听到这儿，她的眸子忽然暗淡了，“嗯，是你五姨娘弄的，也不能全怪她，是我一把老骨头不能动啦！”说着说着，她自己居然咳嗽了起来，萧凉湫眉头一皱，仔细盯着她的脸，随后又搭上右手脉搏。

    “不可能，才这么些时间，您的身子怎么变得这么差了？”萧凉湫还是觉得不对劲，老太太比太后要年轻几岁，怎么现在这情况来看，反而好像比太后的身子还差了许多。

    “没事，没事，湫儿你没事就好了。老身想说啊，前段时间，听你父亲说，你与你家王爷意图谋反，我当时就一下子吓得昏过去了，醒过来的时候，就一直担心着，念叨着，让你父亲对你好些，让你父亲去求一求陛下，结果你父亲非但没去，还把我关在存善堂里了，直到后来我才知道，你父亲效忠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爷。我的湫儿啊！你受苦了。”老太太老泪纵横，眼泪汪汪的，一边摸着萧凉湫的手，一边颤抖着来回晃动。“你的手怎么这么冰凉，是王府里没有好的大夫给你治疗吗？还是你那日大出血的问题，没有根治妥当?”

    “您放心吧祖母，湫儿没事，湫儿能好好照顾自己的。”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进来坐?你二娘的病越来越重了，如今也就常年待在芙蓉苑里，你父亲也不怎么让她出来了。家里大大小小，都是你五姨娘和帮忙着打点的。”

    “五姨娘?论家里地位，也该是您为主家，就算您年纪大了身体不好，也是论辈分的。若是我母亲不在，也该是二娘打理，二娘虽有些不端，但打理家事，对老太太您并不是那么的差，再说了，我记得大哥应该婚娶了吧？既然婚娶了，那主家之位应该是我大哥和大嫂啊，何谈轮得到她五姨娘？这五姨娘是什么来头？”萧凉湫眼神一冷，转过来质问老太太旁边伺候的丫鬟，丫鬟哆哆嗦嗦的说，“回王妃娘娘，是，是督察院左督御史大人的二女儿，谢大小姐，谢蓉。”

    “等等？等等等等，她几岁了？”

    “二十有八。”

    “你既然知道她都二十七岁了，还喊谢大小姐？人家大小姐都是十六七岁未出阁的喊的闺名，她都二十七了，还没嫁人，才嫁给我父亲，还喊小姐？喊老妈妈差不多了吧？”

    “噗嗤。”身后的萧府的伺候的那些下人听这一说，也忍不住偷偷噗嗤一笑，“湫儿！”老太太示意她稍微收敛一点，“祖母，您心善，我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吗？她不就是个大龄未嫁被人挑剩下来的吗？我说父亲最近的脑子也是不行了啊，选什么年轻小姑娘不好，选一个这么大的，好，选这么大的也没什么关系。他一个堂堂从一品大将军，即便如今被调任降职，居然会任由一个正四品的左右督御史的庶女来摆布？可真是可笑之极。”

    “放肆！你是谁？敢在我将军府上撒野？”走廊尽头，走出来一个身穿明艳艳的金黄长袍绣山河的长裙的女人，看起来并不是很好相处的样子的脸，对着萧凉湫斥责道。

    “奴婢参见五姨娘。”刚刚还在笑的下人，见到这模样的女人后，立马慌的直直的行礼，而萧凉湫和绮络并没有，这举动惹怒了这个女人，快步走上前斥责道，“目中无人，满无礼数，哪里来的人在我将军府上，你们两个见到我还不行礼？”

    “本宫从未见过，正一品需要和一个没有位分的妾室来行礼，她是本宫贴身掌事，堂堂正正的从五品，又为何要和你行礼呢？”萧凉湫的眸子愈发阴冷，带着慵懒的口气，慢慢悠悠的回答着她的话。

    “什么本宫本宫的？”

    “姨娘，她是，萧大小姐，当今的七王妃。”府里，旁边的一个丫鬟见萧凉湫的表情越来越不对，有些惊慌，偷偷提醒她。“什么？王妃娘娘？”这时候，她的表情才有很大的变换，柳眉一瞪似乎不敢相信的样子，随即又忽然意识到自己刚刚说错了什么，立马跪下来说，“妾身拜见王妃娘娘，是妾身刚刚有眼不识泰山，请娘娘看在妾身为姨母的份上恕......啊！”

    啪的一声，狠狠的一巴掌打在她的脸上，谢蓉还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抬起头看着萧凉湫，“父亲如今年老昏花了，眼睛不好，不识人，本宫不能不识，本宫自幼以来便失去母亲，在府里安安静静的长大，活了十六年了，还从来都不知道有个什么五姨母，不要跟我攀亲戚，你也好好问问你那哥哥正三品的官，是怎么得到的，不要不想好好干了，不想要这荣华富贵，本宫现在就能让他离开。”

    “不，不是，娘娘您误会了，妾身只是从未见过娘娘回来，所以不认识，误以为是什么歹人进来想要挟持老太太，只是心急，想保护照顾老太太而已。”

    “你这话说给我父亲听就好了，废话尚且用不着多说，你说你照顾老太太这句话，当真吗？”

    “啊，当然当真，当然当真了。”

    “那为什么她的身上有这么多的伤，湿疹都没有好，还有腿脚也都不方便了？”

    “也许是，年纪大了吧？”

    “年纪大？我从上一次回府到现在，连五个月的时间都没有，你告诉我，这半年人会老成这样？伤还会自动增加？”

    “别说了，你闭嘴，叫大嫂来。绮络，把大嫂请过来，还有，把会议殿封闭，谁都不许人进。”

    “是，小姐。”

    会议殿内，一女子被缓缓带到殿中央，一副温温柔柔的模样，看起来并不是像能掌事的。“民妇齐明玉，拜见娘娘。”

    “别拘谨，既然嫁到我萧府了，就是我萧府的人了，不用这么客气。”

    “是，娘娘。”随后，她安安静静的坐在了另一边的位置上。

    “你家里是做什么的?”

    “民妇本家是做跑堂的，开了一个小酒楼。”

    萧凉湫的表情似乎明白了，她这个哥哥原来私自娶了一个无名无分的经商的小老百姓，不过她对此还是很佩服这个哥哥，以萧域的性子，居然最后能娶到手，这也算他的厉害了。

    “挺好的，我是萧家的长女，名凉湫，大嫂若是不嫌弃，但可唤我一声湫儿，湫丫头，都可以。”萧凉湫温温柔柔的对着她说话，她知道，这个大嫂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胆子大，甚至对自己有些怯懦之心，但如今萧家的变故，不能让萧凌最后落的个一无所有。“民妇不敢。”

    她的表情，还是那样的柔柔弱弱的，但是看萧凉湫的眼神倒是多了一些，“别害怕，大哥与我一母同胞，我自幼与大哥亲近些，能不能把我不在这儿的事情，一五一十和我先说清楚一些。”

    “是。”齐明玉点点头，随后像是陷入了回忆之中，“夫君娶我的时候，并没有什么十里红妆，嫁娶棺阖，是因为，将军认为明玉的身份卑微，配不上夫君，难登大雅之堂，恐污了血脉，坏了名声。所以当时夫君娶我的时候，是在外头的草堂举办的，那时候只有我与他两个人，以天地为媒人，而我与夫君举行婚姻之时，也是将军纳妾之时，夫君说，一边是为了早早的娶了我再说，一边是为了杀杀将军的威风，气一气他。”

    “我兄长还这么有意思的?”萧凉湫听到这儿居然忍不住想笑，萧凌不喜欢包办婚姻这是她知道的，但明目张胆的气萧域，这是她没想到的。

    “是，其实老夫人对我并没有多少不好的印象，我也没有什么不轨之举，只是五姨娘当时觉得，二姨娘家中背后无人了，况且也得了失魂症，腿脚也有些不方便了，不适宜再做主母。而老太太年纪大了，她也觉得不合适，于是便擅自求得将军指令，让她做了主母。明玉知道，自己身份低微，根本不可能有什么机会，本以为姨娘做这个主母之位，可以好好照顾一家人，只怪明玉无用，夫君在外征战，明玉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姨娘虐待老太太，克扣芙蓉苑的俸禄，以及給白姨娘用来治疗失心疯的药钱，都没了。”说着说着，她居然眼泪就这样流了下来。

    “什么?父亲都不管的吗？”

    “将军一回来，五姨娘就威胁别人和老太太，老太太把衣服一遮，就说自己冷，也看不到什么伤。至于腿脚，她平时就说的是，老太太年纪大了，所以腿脚就不方便了，实属正常之事。”

    “混账东西，克扣各房俸禄来填补自己的贪婪这点我尚且忍了，老太太居然也要致于死地，可真是毒妇，不过，我的父亲也并不是什么好东西呢。”她的脑海里忽然回忆起之前，赫连夜受人诬陷，结果王府下人去求萧府，萧域居然直接关门大吉，明目张胆的去帮太子，帮她的好妹妹，不管她一分。

    “大嫂，我现在和你说的这些东西，我希望你都能认真听进去，我看你并不是什么坏人，地位，并不是自卑的根本。我相信你，既然开酒楼都如此生意旺盛，那打理家事并不会有多大的错误，若是不懂，府里的老嬷嬷，管家，你都可以问，希望你能够强大起来，不为别人，也为了你肚子里的我哥哥的孩子，和我哥哥。你年纪比我长，应该知道那些宫中乱七八糟的勾心斗角，府里也是一样，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如果你不强大起来，我今日没来府里，有可能你和你的孩子，以及哥哥，都会被谢蓉弄死，带我去芙蓉苑一趟吧。”

    “好的。”

    芙蓉苑，已经非同往昔，仅仅只是一年之间，却变化如此之大。

    昏暗的光线下，王氏幽幽的躺在长椅上，眼睛似闭似睁。“湫儿，给二姨娘请安。”

    “你怎么来了?来看我的笑话?”迷迷中，王惠妍缓缓睁开眼睛，看清楚了萧凉湫的模样。“湫儿不敢，湫儿只是来看看，姨娘过得好不好。”

    “呵，好不好你看不见吗？说吧，你来到底想干什么。”

    “没什么，自古有云，姐妹情谊，同气连枝。妤儿妹妹关心我，不仅仅关心我嫁的好不好，还关心我肚子里有没有货，还关心我每天都在做什么。处于礼貌，我当然得过来拜访一下您咯？”

    “你要对我女儿怎么样!我过去，输给了你的母亲，我女儿如今也输给了你，你还想要怎么样!”

    “是你想对你怎么样!”萧凉湫的声音更加的高亢，“我和我的母亲，从来都没有想过和谁争!从来都没有!是你们莫名其妙!王惠妍，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有多可怜，你看看你怎么都站不起来骂我是贱人的种了?你好歹是一个千金大小姐出身，也能忍外头一个正四品官员的庶女来骑在你的头上!”

    “起来!给我好好看看你自己!”萧凉湫猛的把她的头发一抓，把她按在旁边的铜镜桌前。

    “别让我看镜子!别让我看镜子!拿走!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