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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露湿游子心(求收藏推荐评论!)
    天气已经渐渐变凉了,一个月之前还绿油油的玉米杆已经开始范出黄澄澄的颜色。草丛当中蛐蛐的叫声也没有夏天那么响亮,显得低沉而沙哑。

    自从上次在大坡上边遇见王大肚之后,现在每次回家都会特意留意那一块儿。不过从那天以后再也没碰见过这种好事儿。

    老杜三人被宁青早早打发回家。毕竟都还是学生,是学生就还是孩子,这好像跟年龄的关系不怎么大。宁青为了自个儿的事儿天天老拉着人家算怎么回事儿?

    之前很少一个人走夜路,现在成了经常走。有时候在游戏厅待到天黑了才回家。为了方便,车上还弄了个摩擦发电的灯。走夜路多了,反而有些喜欢这种天地之间就自己一个人的感觉。

    摩托车是肯定不能骑回家的,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跟老妈说这件事儿。要是让老妈知道他不好好学习开什么劳什子游戏厅,非得打断他的腿。

    你说淳朴也好,死脑筋也好,认死理也好,反正事儿就是这么个事儿。

    回到家,弟弟宁光已经睡了。老妈在昏黄的灯光下纳鞋底,爷爷屋里边传来收音机里边戏曲的声音和呼噜声。

    老妈抬头看了一眼宁青,也不说话,从床上下来往灶火里边填了把柴火,跃动的火苗映照在老妈的脸上,看的宁青一阵心酸。

    突然之间,老妈开口说道:“老实和妈说,这段时间你在忙什么?”

    宁青幻想过无数种对话方式,但是却没有想到过老妈会问的这么直白。苦笑着摇摇头,知子莫若母,还真不是盖的。

    见宁青不说话,老妈继续说道:“怎么,你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老妈的语气很重,不过宁青却从母亲的话语里边听到了哭腔。

    叹了口气,宁青说道:“和朋友做了点儿买卖。”

    老妈一听就炸了,呵斥道:“做买卖?你才多大就做买卖?你知道怎么做买卖吗?你爸做了几次买卖?亏了多少钱你不知道吗?还做?我让你去上学就是为了让你做买卖的吗?你怎么就这么不争气啊!”

    宁青沉默了,他现在不管说什么,老妈也不会理解他的,甚至越说,只能让老妈更加生气。

    老妈见宁青不说话,也不再喝骂,偷偷躲在灶台抹眼泪。眼泪在灼热的火苗下,很快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好半晌,锅里边冒出来的热气都已经将堂屋笼罩的不见人影,宁青轻唤道:“妈,好了吗?我饿了。”

    “就知道个吃。好了,你把桌子收拾一下。”老妈化涕为笑,掀开锅盖,堂屋被更浓烈的水气所笼罩,宁青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人影在不停的忙碌。

    96年,虽然已经非常接近21世纪,但是在后来宁青问过的同龄人当中,基本上没有一个能够说上来在那个时候他们的目标是什么,或者说是为了什么而活。后来宁青听到了一个非常贴切的词来形容这种状态:瞎活的。

    他们知道,97年港岛就要回归了,他们非常骄傲,当典礼仪式的时候,他们开心的笑,痛快的哭,疯狂的跳。他们知道国家强大了,敢和外国人掰手腕了。

    但是回过头来,自己的生活还是一地鸡毛。

    中专已经不再包分配了,原本管一辈子饭的铁饭碗也在向木饭碗,瓷饭碗过度。这个时候的口号是不能一次充电,终生放电。那又要怎么样呢?绝大部分人心里边并没有一个明确的答案。

    甚至有人想,不包分配了,还上学干嘛?还不如村里边找个师傅学个手艺。大学毕业一天也就十来块钱,有一门好手艺,过的甚至要比大学生还滋润,为什么还要读大学?

    他们不懂也不稀罕懂什么叫深度广度,也不明白是什么决定的高度,但是他们知道,只有填饱了肚子,才可以谈理想抱负。大道理远不如隔壁村二狗子学了门手艺今年挣了三千块来的实在。

    话是淳朴的,也是扎心的。

    这是一代人或者说是整个80,90后的阵痛。之前包分配和之后能够看到读书的好处不同,这个时候,读书无用论悄悄抬头,到后边甚嚣尘上,甚至成为了很多人逃课辍学的理由。

    但是宁青的老妈不一样。她是上过高中的,甚至还参加过高考。如果考上了,就会成为大名鼎鼎的老三届。

    她坚信,自古而来的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是不会骗人的。她没考上,有个人原因,也有客观原因。但是她希望,自己的孩子最少有一个能考上大学,能够走出这个四面环山的地方。

    也让他们老宁家,能够看到山外边到底是怎么样的。

    饭菜端上来了,没什么好东西。院子里边种的菜这个时候早就挖了。在接下来很长三个季度的时间里,宁青就要在萝卜,白菜,土豆子的包围中成长了。

    看着妈妈也要动筷子,宁青有些发愣,这个时候都要十点了,老妈还没有吃饭吗?

    “看什么看,快吃吧。这是给你炖的鸡蛋羹,香的很,快尝尝。”老妈说着,将一小碗鸡蛋羹推到了宁青跟前,脸上依然挂着宁青熟悉的微笑。

    后来宁青结婚了,也喜欢喂媳妇吃东西,但是他那是享受投食者的乐趣。因为那个时候什么都不缺,但凡能够叫得上名字来的东西,想吃,总是有办法的。

    但是现在,一碗鸡蛋羹老妈也舍不得自个儿吃。用她的话说,钱要用在刀刃上。

    宁青突然觉得眼睛有些发酸,一小块一小块的吃着鸡蛋羹。这东西宁青不知道多长时间不吃了,小时候吃的很好吃,是属于人间美味的那种。但是等长大了,再吃,怎么也找不到那种味道了。

    媳妇说,那叫妈妈的味道。老妈说,你就是好东西吃的太多把嘴养刁了。

    现在这个时候吃,宁青发现,好像老妈和媳妇说的都有道理。

    不吃是不行的,有些人总是喜欢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批判孩子只顾自己吃,不顾父母。在这种时候,宁青不吃,老妈就会吃吗?下顿还是宁青的。

    而且这已经是老妈能够拿出来的最好的东西了,你还不吃,想怎样?

    吃完饭,帮着老妈收拾碗筷,宁青突然说道:“妈,你放心吧,我一定能够考上大学的。”

    老妈愣了一下,很快便恢复过来,一边捡碗筷一边面无表情的说道:“别吹牛,等你拿到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再说。”

    就在转身的一瞬间,老妈的嘴角上扬,洋溢出了灿烂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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