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前未走在前面,为两人带路。()
他能为尧儿做到哪一步?所谓的天下大乱又是何故?600年的时间过去了,陈家仙人仙迹无寻,乱象丛生,承诺对于败剑山只是累赘。这件事情发生了也好,正好可以观察到败剑山的一些底细,弱者知微见著,我要在夜色下一观败剑山巍巍之大。
陈修常暗暗窥了镜水月一眼,嘴角微抿。
“陈宗主,有事交付?”镜水月察觉到了一丝目光。
“倒是有些好奇先生在山上的生活,毕竟陈某无儿无女,走雪是我最亲近的子侄。我这个做叔叔的,已经不上心一次,不能再不上心第二次。”
“陈宗主有心了,山上的生活枯槁烦躁,走雪公子以后是好事多磨。”
“倒也好,我这侄子,打就习惯寂寞。”
清前未忽然止住了脚步,站在一间屋子面前,抬头望着那块不久前还被李尧儿停足察看的“虫薨阁”三字牌匾,微有感叹。
“陈宗主,水月先生,便是这里了。”
“嗯,你先退下吧,等会指不定会发生什么。”
陈修常对着清前未挥了挥手,忽而又想起来一件事情,“前未,你且去先前那间屋子,把那本《四时两梦歌》好生保管起来。有我们在这里,完事足矣。只是怕等一下尧儿找回来,万一书不见了,又是件麻烦事。”
“嗯。”清前未点了点头,“一切顺利。”
“一定回的。”
清前未沿途继续向楼下走去,整个指月楼还有太多事情需要他做出决定了,李尧儿的事情是一个不大不的意外,有陈宗主伤神就足够了。与镜水月擦肩而过的时候,他没忍住用余光看了一眼这位“漂亮”先生,略有好奇,似乎尧儿今后会跟随这位先生修行。
素衣白布,面容温雅。气质像是儒生,又穿着道衣,袖上的一对描金白鹤倒是惟妙惟肖,看不出个究竟来…嘿,我今夜当真是酒喝多了?脑子是糊涂到什么地步,才会怀疑宗主的决定?
镜水月对着清前未微微一笑。
清前未顿时明白了,宗主是对的。
虫薨阁内的装饰很简单,但是仍然看得镜水月止不住摇头。
他左右观望了一眼,慢步走到桌子面前,抓着一块糕点就往嘴巴里面送。
“先生察觉到了什么?”陈修常疑惑,他断然不会觉得败剑山的高徒会是为了肚子饥饿这样的理由,做出如此不礼的行径。
“倒是没有发现,只是水月有个习惯,看见闲置的食物就会忍不住尝上一些。若是好吃,就再尝上一些,害怕浪费了。”镜水月笑道。
他的笑容发生了变化,先前是一种气质上的笑容,是清风拂过、杨柳扰水的不染之温柔;而现在是一种明月白兔、山鸣虫豸,带着几许人情味的温柔。
事情没这样简单。
陈修常相信自己找到了关于败剑山线索,追寻下去就能看见败剑山的态度;
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仍然是寻找到李尧儿的线索,这是败剑山能否有态度的前提。
“宗主有线索了吗?”水月先生举着一只琉璃花瓶,问道。
“没有。这个人道行不错,收敛手脚的手段许多,先生找到了吗?”
“水月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算是线索?”
花瓶八角八方、肚子浑圆。口径不算大,只容得下4、5朵花,和一些装饰叶片、树干。花有红、白、黄,三种颜色。
陈修常走过去,随手取出来里面黄色的那一朵花,是一朵蔷薇。
他放到眼睛底下细细看了看,只见花瓣上刻了一行歪歪扭扭的文字,瞧着眼熟,但他一个字都认不得,不由得惊愕地看着水月先生:“先生,这上面刻的是什么意思?我自以为读书不多,没想到居然几个字都认不得了。”
“这些文字…”
镜水月将要开口解释,忽然一股大风从没有关闭的窗户外吹送进来。
风势疾劲,吹落了屋里不少东西。外间的书桌尤甚,毛笔摇成了风铃模样,只是没有响声;镇纸压着一幅未完成的山水泼墨,画稿吹得急急作响;几张零碎的画纸,自然就轻松多了,和一些轻一些的纱巾、丝绸、伞具等物,仿若翩翩的舞者在房间里上蹿下跳…
陈修常、镜水月,不约而同地举目望向那一张未完成的山水泼墨画!
这画上所画的山势,如龙似虎、气势涛涛,画者一定是壮志凌云之辈。
陈修常善于相人,从画上看出如此蹊跷。
这幅画所画之山水大江,都不是这一界所找得到的事物。这个人所画的,是另外的世界的山脉水势,是界外之人?
镜水月博学多识、好游山水,千百年间整个人间界都游历得差不多了,山水之间、沧海桑田,便都见识过。于是依靠经验、博识,他所看见的又不一样。
突然镜水月眼睛一尖,说道:“陈宗主,注意看了,接下来的才是开胃菜!”
陈修常点头,暗暗聚起精神…
只见…
大风不止,画稿不休。
忽然间,画稿上的山水线条脱离画纸,在空中随风旋转,仿佛寄托在一张看不见的画纸之上。随意上下起伏,山势之间那一条大龙也因为脱稿而出的缘故越发活灵活现了,直到发出“嗷~~”一声怒吼,这一只大龙便真的活过来了!
一阵黑色光芒闪烁而过,一只三尺多长的墨龙,游在虚空之中。
但是龙眼无珠,墨龙无神。
“陈宗主不必担心,此画尚无点睛之笔,此龙尚无生命之灵,只是一件半完成的法术罢了,无须担心。”镜水月话一落地,忽而想起来另外一件事物,急匆匆看向陈修常手上的那一朵黄色蔷薇,急匆匆说道:“宗主,点睛之笔!”
却见到,那一朵蔷薇已然化作花泥。
陈宗主果然人中龙凤。
镜水月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对于这位宗主高看了一眼。
“不成,这一笔还在。”
陈修常盯着自己的手掌心。前一刻,他在异变突发时就反应了过来,将刻了神秘文字的花捏成泥泞。起时他用足了力气,甚至使上了血脉之力,只怕留有余力会有遗祸;但是事情太过顺利了些,这仿佛只是朵普通的蔷薇花,轻而易举就化作花泥。
但是这终究不是朵普通的蔷薇,首先它是黄色;
其次,刻在花瓣上的歪歪扭扭字迹,现在转移到陈修常的掌心上了。
“先生,你认得这些字否?”
陈修常伸开五指,将黄色的字迹打开。
镜水月摇头,“我能大致瞧出这些字的出处,是上古时期的天族文字,但是若要分辨内容,就不可知了。但是起码线索多了一条,与天族有关。不过宗主,身上感觉到有异样吗?”
“目前倒还没有。”
陈修常看着那只无眼无神之墨龙,心中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不过很快,心上这块石头便掉了下去;
大风鼓动不止,陈修常手上的字迹也随着大风吹动,一丝一丝向外挣扎,如同先前游龙出世那一幕,飞至虚空之中!镜水月眼疾手快,见此一幕素手掐诀,手指舞成幻影,499个指诀一气呵成,法术完成的瞬间脱口喝道:“定!”
大风忽然便止住了,那一段文字、墨龙,屋子里上下翻飞的杂物,都止住了。
“前一刻还有风在吹鼓,倒不觉得。水月先生这一手法术使出了,屋子里的东西全都定住了,漂浮在半空之间而静止。身在此局之中,倒真觉得所见此局之物都像是假东西。”陈修常笑着说道,眼睛却不离开那“点睛之笔”。
“宗主说得有几分道理,兴许是记忆和常识在作怪。”
“先生说得对,见得少便以为怪,这不是个正确的看法。”
忽然,镜水月神色微凝;
陈修常止住话头,亦是如临大敌。
只见;
点睛之笔,正在缓缓蠕动,往着墨龙的方向钻去…